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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宫砂
众喽兵向两边一分,桑黛趁势奋勇杀出门外,跨上蒲球的马,两腿磕马,如风驰电掣一般而去。众喽兵方欲追出,蒲球大声喊道:“穷寇莫追,由他去罢!且将他的家私掳掠回寨,作为公用。”众喽兵遵令,一齐将所有细软辎重,搜括殆尽。蒲球传令,顺道薜萝村抢掳美妇桑秀英。喽兵即刻蜂拥前去。
时近黄昏,来至薜萝村,一声胡哨,闯入村来。劈开庄门,首先蒲球进去。那些庄丁见众强盗杀来,那敢阻挡,跑的跑,躲的躲。蒲球直入蒋宅,听房内尚有读书之声。原来蒋逵还在灯下读书,桑秀英一旁刺绣。蒲球不问青红皂白,便大踏步抢进房门,大喊一声说:“休要逃避,若跑就是一刀。”只吓得 蒋 逵 夫 妻 二 人 浑 身 乱 抖,跪 倒 哀 求,口 呼:“大王宽恕,我家甚是寒素,没有金银,请到别家,必有金银。”蒲球喝道:“毋得多言。”遂命喽罗,把他二人缚在马上带回大寨。喽罗遵令,把蒋逵夫妇拥出门外,缚在马上。蒲球搜括些细软,又掳了两个仆妇,一齐带在马上,连夜回蒲家林。
未至天明,已到寨。先有喽罗飞报进去,蒲龙、蒲虎闻报大悦,正欲出迎,见蒲球已到厅中,将大略言了一遍。只见喽兵把蒋逵夫妻拥上厅来,夫妻二人一齐跪倒,哀泣饶命。蒲龙、蒲虎见桑秀英美貌出众,欣然笑道:“果与图上无异。”遂令喽卒送入后寨,令蒋逵在寨中司管账目。令掳来的两个仆妇,到后寨好好伏侍桑小姐。吩咐已毕,令人排宴。此时张志红兄弟二人一齐叩谢,说:“ 蒙大王略施虎力,愚兄弟前仇已报,就此告辞。” 蒲龙笑说:“ 幸蒙你献画图,怎能得此美人,俺须谢你大力。请你兄弟二人入座畅饮。”又命人将蒋逵唤至,吩咐道:“ 你在此不须惊恐,安心司管钱粮仓库,俺不薄待与你。你若有三心二意,可不要怪俺一刀送了你的性命。” 蒋逵那敢还言,含泪站立。蒲龙令喽卒将他带下去,给他酒食。
蒲龙等五人便大饮起来。饮至半酣,蒲球口呼:“ 大哥,小弟将那美人带来,自然是给小弟作媳妇了。今日是良辰吉日,晚间弟去与他成亲。” 蒲龙闻言冷笑一声说:“ 三弟之言不自量,你可晓家有长子,国有大臣,那美女虽然是你带来,还该让与长兄才是道理,为何你倒要占先?真是年少无知,不晓礼义。” 蒲球闻言含怒,口呼:“ 大哥休出此言,虽是家有长子,国有大臣,那美人毕竟是小弟带来,难道我费尽气力不能自得,反送给长兄?这可成了笑话。而况你坐在寨中不费一刀一枪,要得现成的美人,普天下那有这个道理?还说我不知自量。我看你才不知自量呢!我又不是夺得你 的,怎 么 叫 作 不 知 礼 义?” 蒲 龙 闻 言,便 怒 喝 道:“好大胆的逆弟,你竟敢违傲兄长!那美人虽然是你带来的,按理应该孝敬哥哥。你反倒强占,你竟不晓得长幼卑尊。那美人 一 定 是 我 的。你 再 强 横,莫 怪 为 兄 打 你 这 逆弟。”蒲球闻言,不由冲冲大怒,立刻站起身形大喝一声:“你这不知耻的东西,你还自命长兄,我若不关同胞之情手足分上,将你一刀挥为两段,看你其奈我何?” 蒲龙大怒,站起身形大喝:“ 好逆弟,看我能打你否?” 遂一拳打去,蒲球不肯让,踢翻座位,跳在屋中当央,向蒲龙以拳打去。蒲龙闪身,一脚踢去,蒲球闪躲。蒲龙一脚踢空,使的力猛,往前一倾。蒲球趁势抢进一步,抡拳望蒲龙顶门打去。只见蒲虎赶近前来,将蒲球的手腕托住,说:“休得无礼!”乘势一转身躯,站立二人当中,将他二人分开,忙拦道:“兄弟不必争斗,我有良言。皆坐下听我讲,如言不公平,再斗也不迟。” 遂兄弟三人落座,蒲虎说:“ 俺兄弟三人,美人却只一个,若兄长占去,我与三弟落空;若三弟占去,我与大哥落空。一个美人能分成几处呢?那美人虽是可爱,不可因美人伤了手足之情。我思得一法,从今日起便往各处寻访,倘再抢得两个美人来,各分一个,一齐花烛,岂不是好?大哥、三弟须遵我言。还有一言,若依我言,大家必须同发重誓,以防私自前去。” 蒲龙闻言,首先允诺,蒲球只得依从。当时兄弟三人即发了重誓,重新入座饮酒。这也是桑秀英不该遭他们的污辱,故有他们兄弟一番争斗,暂且不表。
再言桑秀英正在后寨啼哭不已,欲要寻死,忽闻外面数个喽卒纷纷议论:“三位大王争夺美人,刻下皆发了誓愿,须候再抢两个美人来,方一同洞房花烛。” 桑秀英偶闻此言,心中略定。由此每日坐困愁城,竟盼胞弟桑黛前来拯救,出此牢笼。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 回避强人暂落慈云院 讨美女独上晋家庄
范蠡归湖无处寻,子陵不肯恋红尘。
早知今日遭毒手,将军应起五湖心。
话表桑黛自从上马逃走,约走了四五里路,见日已落。欲向前行,便无处投宿,只得投慈云院尼庵存身一宿。因想素日我常布施钱米,大约尼僧不能推辞。主意已定,转过松林,不到半里,已至庵门。桑黛跳下马来,便去敲门,忽闻里面有人答应。只见双扉启处,见老尼手提灯笼,走近前向桑黛脸上一照,说:“我道是谁?原来是桑爷到此。这更深夜静,到此何为?”桑黛说:“且进去再说。”老尼让桑黛进庵,桑黛牵马入庵,把门关闭,一同来到禅堂。老尼见桑黛形色仓皇,气喘不定,遂口呼:“桑爷是从那里来?为何这样狼狈?”桑黛便将以上情形言了一遍。老尼闻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这等凶横,老天爷必然报他一祸。” 言罢,便去厨下烧了一壶茶来,又去打了一盆净面水来。桑黛净了面,坐在一旁喝茶,定了定神。老尼做些素菜,煮了黄米饭,摆在桌上。此时桑黛腹中正饿,便吃了两碗饭。佛婆收了碟碗去,复又打来一盆脸水,一壶茶,桑黛复又净面吃茶。老尼走来口呼:“桑爷请至客堂内安歇罢。” 桑黛便去安歇,一宿无话。
次晨梳洗方毕,忽闻有叩门声,佛婆前去开门。叩门人问:“桑大爷可曾在此否?” 桑黛闻听,即走出一看,原来是家中的仆人。便问道:“ 你来作什么?” 仆人回答:“ 启爷,正是祸不单行,家内被强盗搜掠已空。姑爷家内,今晨有人来送信说,姑爷同姑奶奶昨夜三更时分,被强盗一齐掳去,特来报信。那里晓得咱家也是如此。家人特寻到此,报爷知道。”桑黛闻报,心中惊骇发怔。老尼见此光景,近前口呼:“ 桑爷不必着急,设法去救姑爷、姑奶奶是正事。”桑黛暗想:“若去救胞姊、姊丈,除非赶往扬州去打擂,约请众朋友相助,方可济事。不然,还是寡不敌众。” 遂令家丁回去,向各欠户将所欠银两讨取一半,限明日送来,备作川资,往扬州一路使用。家丁回去,次日即送了二千两银子来。桑黛打了包裹,收拾已备,拟次日动身。
到了晚间,独自在廊下闲步,见对面廊房内有明亮灯光,隐隐有妇人啼哭之声,心中好生诧异。遂去问老尼:“廊房内为甚有妇人啼哭?” 老尼见问,先咳了一声,说:“这妇人姓骆,是淮安人氏,他家老爷在日曾作知府,膝下无儿,只生一女,名唤秋霞,生得美貌。因搬他家老爷灵柩,回籍路过此地,骆太太同着小姐到此烧香。香已烧毕,着佛婆送他母女回船,见灵柩摆在岸上,船已不知去向,却被他家人船户把所有行装物件全行拐去。佛婆回来告诉老尼,因此将他母女接在庵中,遂将灵柩抬来,寄存外堂。后来与骆夫人闲谈,他言有一胞侄名唤骆熙,绰号分牛虎,乃是英雄,一身好武技。欲写信令他来接,后来出了一件逆事。离此二里有一晋家庄,庄中晋家豪富。老安人所生子女各一。子名游龙,不事生业,一味胡行。女名惊鸿,端庄伶俐,貌若天仙,前五日随着晋老安人来庵烧香,偶遇秋霞小姐,二人一见情投意合。后闻骆夫人说出前情,晋安人便命惊鸿小姐结拜秋霞小姐为姊妹。临走时说,迟两三日接秋霞小姐到庄上盘桓数日。隔有两日,有两个丫环、一个小使带着一乘轿子前来说:‘奉惊鸿小姐之命,来接骆小姐到庄上住数日。’骆夫人应允,那知一去并未回来。遂着佛婆去接,这晋家门口的人说,未见有什么骆小姐来到他家。佛婆欲到晋家去询问,反被晋家门口的人骂了一顿。佛婆无法,只得回来诉说一遍。骆夫人闻言,便亲自前去会晋安人去。及至到晋家门口,那些人不但不许骆夫人去会晋安人,反将骆夫人一顿痛骂。骆夫人受辱而回,痛哭不已,欲寻自尽。老尼再三解劝,未曾寻死。想女儿终日啼哭。” 桑黛闻言,心中暗想:这分牛虎赫赫有名,我何不到晋家庄,将他家小姐要回,送他母女回淮安,他必感我救他婶母及其妹之恩,我就邀他助我去灭强寇,他必然应允。主意已定,即令老尼去请骆夫人相见。老尼遂走进对面房内,向骆夫人言明原委。骆夫人闻言,立刻出来与桑黛见过礼,见桑黛是俊美之英雄,羡慕不已。桑黛说:“请骆夫人落座。”口呼:“骆夫人请放宽心,明晨桑某赴晋家庄向他理论,令他送出令爱便了。但有一层不得不与夫人言明,桑某必须认夫人为姨母,前去方好借词。” 骆夫人连称极好,只是不敢当。桑黛口呼:“骆夫人不必客气,此不过权宜之计,只要将令爱讨回便了。”骆夫人应允,复又谢了一回,遂回自己房中去。桑黛也就安寝。
次日,桑黛佩剑跨马,往晋家庄而去。你道这骆秋霞怎么被晋游龙骗去?只因他母亲自那日在庵内见了秋霞,回家与女儿惊鸿闲谈,只是赞秋霞美貌无比,却被游龙听悉。暗想自己的老婆性情强横,颇有雌威,因思另纳一妾。一闻此言,便与门客张春仪商量。张春仪就出了这个主意,着他瞒了母亲、妹子,令丫环小使到庵中假称安人之命,接骆小姐过府散闷。及接至家中,拘在暗室,候他老婆回母家省亲,便与骆秋霞成亲。又嘱咐门口的人,如有人来接骆家小姐,一概回他不知,也不准他与老安人、小姐见面。因此家下人奉了主人之命。这桑黛来到晋家门口下骑,便向门口之人说:“烦你等通报你家主人,就说蓬莱馆桑黛特意来拜,有要话面谈,非会面方可。” 那门上人闻言,暗想:“ 他家前日招了大祸,今日为何来此?” 只得进内禀报。至书房内,回明此事,游龙便向张春仪说:“ 我平日与桑黛并无来往,为何到此,称有要话面说?” 张春仪口呼:“ 少君,必是他与骆家有瓜葛之亲,前来讨取骆家小姐也未可知。但他来不可不会面,看他所言何事。如言骆家之事,便须如此如此,包管他堕我计中。” 晋游龙闻言大悦,遂命人相请厅上相会。
桑黛来至厅上,游龙已出来迎接,含笑说:“不知桑兄驾临,有失远迎,尚望恕罪。” 桑黛口呼:“ 晋兄,久慕大名,拜访来迟,亦望宽宥。” 彼此行礼,分宾主落座,家丁献茶。桑黛口呼:“ 晋兄,小弟有件疑事,特来访问。前日,令堂太太着人到慈云庵,接来骆家舍姨妹,当日未回。次日佛婆到府来接,门公声称并无骆小姐到此;及至家姨母亲身造府会令堂太太,亦被尊府的门公阻拦。家姨母将前情说明,不料贵府门公反言家姨母讹诈。小弟因此前来究问此事。小弟的贱性,谅吾兄深知,还得请教是何道理。” 不由的大怒起来。游龙随陪笑口呼:“吾兄且请息怒,前者佛婆来接,是舍妹不愿令姨妹回去,故嘱众家人如此回覆。第二次令姨母前来,竟怪这些混账东西自专自主,未曾进来通报。不但家母、舍妹不知,连小弟也不知影响。今吾兄亲自来接,小弟当通知舍妹将令姨妹送回便了。” 桑黛说:“ 如此则感激之至。” 遂催他送出来。游龙口呼:“吾兄初次惠临,弟已聊备水酒,万勿客气。” 桑黛推辞不开,只得允之。遂即摆上酒席,让桑黛坐了首席,游龙同张春仪殷勤劝酒,将桑黛灌得大醉。即令庄丁把桑黛拖翻在地,绑缚起来,先打了一顿。桑黛大骂不止,游龙令家丁把桑黛搭到后园,把他用火烧死。不知桑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小丫环巧救俏郎君 醋大娘毒打蠢公子
一别僦居岁月多,归来人情已消磨。
惟有门前鉴池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话表桑黛被晋游龙灌醉捆讫,令家丁将他搭到后花园空房内,候至三更时分,用干柴烈火将他烧死。这且不表。
且言这惊鸿小姐使女名唤素琴,与小姐如同姊妹一样。从中堂廊下经过,闻两个小童低声说桑黛之事。素琴闻言暗想:“ 我父亲受过桑黛的恩惠不少,怎得设法救他才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急急跑上绣楼,向惊鸿小姐将晋游龙所作的事言了一遍。小姐闻言吃惊不小,因道:“哥哥作事太恶,竟将骆家义妹诓来,又要害什么姓桑的,这可怎了?当禀母知,又值母亲在那里,此事如何是好?” 素琴口呼:“姑娘休要着急,婢子有法先将桑黛救出。小姐亲到僻室再救骆家小姐也不迟。” 晋惊鸿乃是弱女,未经过事,随口应允由他办理。素琴见天已黑,即刻来到花园空房。见房门锁着,门外有两个人看守。素琴复回楼上,取了火种,走到柴房内引着了火,登时烈焰滔天。素琴躲在黑暗中,见众人都去救火,便走到空房外,用石块把铁锁砸落,推门而入。见桑黛被捆在那里,遂代他解开绳索,令他越墙逃生。怎奈桑黛两腿打伤,不能行动,素琴忙拖着桑黛就走。桑黛不分皂白就跟着素琴来到楼下。素琴把桑黛藏严,便上楼告诉小姐。惊鸿小姐闻言惊骇说:“为何不将他放去,因何将他带到楼下,焉能藏得住他?” 素琴说:“ 他两腿受伤,不能行动。婢子岂不知他藏身不住,只求小姐怜悯,将他带上楼来,寄在婢子房内暂住一夜,明日设法放他逃走。” 惊鸿无奈,只得允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