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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妃娘妈传
鳄闻知大师已到,乃与蛇议曰:“今日吾兵新到,气力稍倦,且休息一日。俟明早分为两队迭出,彼军虽众,可以奇胜矣!”蛇曰:“此计甚当。”遂不出挑战。刚差人下战书,批回明日治兵相向。刚对众将曰:“贼今日之不战,其意何也?”有一青沙先锋挺身言曰:“贼今日初到,必是气力疲敝而不敢战,某有一计,可使贼束手无措。可遣一人佯为求和,以示其弱,使彼不吾防,今晚三更,某领一枝兵直到其营,袭其不备,掩其不意,则贼可虏矣。”刚大喜,即些人讲和。鳄、蛇相议曰:“吾久闻南方风气柔弱,今其情立见。”是晚,遂不复备。青沙尽选其精锐之兵,三更直捣其营,金鼓一齐大发,声震天地。鳄、蛇睡尚未觉,众急呼醒,不知所措,营中自乱,鳄、蛇仅以身免。至次早,人报鳄、蛇直奔北。青沙言于刚曰:“今日贼败势穷,不及此时殛之,恐彼羽翼渐长,为祸异日。无劳大师,某愿再领一军,会北海之众,及其未定而夹攻之,彼必无逃生之路矣。此一劳久逸之长策也。”刚以为然,即传令先锋青沙,带锐卒二千追之.次日即到北海。
鳄、蛇正苦无安身之策,闻追兵已至,欲议敌之。青沙一面差人挑战,一面差人去会北海龙王。王见说,即令大都督鲲将本部兵马,与青沙合于一处,将贼团围于中。鳄、蛇见势孤不敌,杀条血路而走。两海大将各收胜兵,而回本国。有诗为证:
一怪横为孽,流凶布海滨。
此逃复彼遁,气折且心惊。
东南收奇绩,西北建元勋。
原来邪不胜,恶自与祸邻。
第九回 玄真女机上救舟
林长者自产女之后,景福弥隆,纯禧益茂。岁丰时若,登盈恒裕乎金穰,物阜人康,熙暤均和于玉烛。巩宗图于有永,延寿考以无疆。驹隙易过,女年不觉十六。自幼至长,薄嗜欲,寡言笑,游于凡世之中,而不染尘世之气。性好祀观音菩萨,乃绘一象,朝夕拜。长者一日寿旦,男二郎同女为庆贺。饮毕,长者顾谓其男曰:“吾欲题一联于门首。”二郎曰:“是何联?”长者曰:“出门须求三益友,入户愿听四佳声。”二郎又问曰:“所谓三益友者,毋乃即孔子所论友直、友谅,友多闻是耶?所谓四佳声者,儿所未晓,愿闻其旨。”长者曰:“汝自幼不好读书,今日乃知其面墙矣!吾语女,四佳声者,人家之中不可无读书声,不可无机杼声,不可无小儿声,不可无鸡犬声。今三益之友,吾日奉教于诸君子,庶几无憾,而后即安。四佳声之中,吾家且有无半焉。”二郎又曰:“何以谓有无半?”长者曰:“小儿、鸡犬之声,二者吾家之所有,读书、机杼之声,二者吾家之所未闻。此吾所以欲书此联于门也。”其安人言曰:“闻云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母之过。今男年十八,女年十六,延师之责,君实任之,机杼之教,妾自当之。”长者曰:“安人之言是也。”于是遂以二郎送入社学从师。安人在家,朝夕把女红之事,训诲其女。女亦无不精巧。
一日,是八月十五日,安人坐于后堂,召女而训之曰:“经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谓先机而图维者其事预,后时而怆惶者其计晚。十月霜降始寒,今已八月,当此之时,于锦绣之事,乃可略停,纺织之务,不宜少缓。”女唯唯从命,即向房中尽收其针绣之具,一心务于机杼。乃自咏一首云:
经纬从心起,柚机随手成。
勿羡天孙巧,全凭就里明。
咏罢,遂向机房就织。至午后,是日狂风大作骤雨滂沱,百步之外,不辨牛马,女忽于机上睡去,转见那鳄精在东洋作怪,见有四五商舡经过,起风作浪,欲沉没之。真见之,急取手系盒儿,化作一小舟,乘驾其所。鳄见真来,奋武扬威,与真斗法。原来此鳄熟闻经咒,真百千万劫擒之,而彼亦作百千万劫解之。自午至申,真虽不能得鳄之服,而鳄亦不能为舟之害。真心思曰:“向者观音告我,鳄逃得其方,害未易除。然终未有正不胜邪之理也。”因再诵真言,大步罡斗,鳄稍稍远去,真见鳄穷,即欲乘虚擒之,彼风浪滔天,五舟几覆,真急回扶舟,鳄知不欲遽去。真一面斗鳄,一面扶舟,身在机上,如醉如迷,且动且舞。
时有侍女,在傍熟视久之,心惊,又不敢呼觉。见愈久不止,不得已趋入后堂,禀告安人。安人闻言,急至视之,见其辄起辄伏,舞动不休,心疑其有怪,乃言曰:“此女平日动静举止,略不近凡情,吾心疑之,不意今日见之。”遂近前呼其名而抚其肩,少顷才定,始开眼以视其母。女辄曰:“儿已觉矣!”乃叹曰:“第今不得使儿成全功于天下矣!皆侍女之过也。”母问其故,女答曰:“顷者有一妖鳄,于南海之南,湄洲之北,吞噬商舡,观音菩萨命儿往救之。儿与鳄斗法,自午至今,鳄精神稍竭,所有五舡,儿口含其一,两手两足共持其四,正将到岸之顷,为应母所呼,口放其一,四者随身登岸,一者巳沉于水矣。”母曰:“是何言也!女为阳人,安得妄言神事,恐远迩人闻之,以为吾家不幸妖女长于闺中。今后切宜戒之。”女曰:“非儿妄言,儿顷者归,尚遗一只绣鞋于水边石岸之上。一舟沉没者人货飘流水滨,其四者已湾于瓠杓澳内。此有明证,母如不信,曷使人观之。”
其母告其父曰:“人家产女,无非无仪,奈何我家产女,独此怪异。”父问其母,母告之以如此如此,果有是事,亦不可谓之不祥,即命人往观之。果见海边人等,争拾飘流物件者,有数百人。有一人见一绣鞋在水边小石山石之上,水至不投,水退不流,欲以手取之,重提不起,聚数百人观之,以为奇异。彼四个商舟幸得无事者,皆相告语曰:“吾顷者于风雨阴曀之中,恍见有一神人,尽力扶持,吾舟始获免。”观者回报长者。真女自是之后,渐渐不食人间烟火,凡有风涛浪作之时,辄向观音佛前顶礼诵咒。父母亦知其非凡女也,置一净室居之。有诗为证:
闺中一女人,胎脱自天神。
凡尘游不染,慧性保常惺。
经纬成机上,功勋布海滨。
闽粤南一派,从此著威灵。
第 十 回 玄真女湄洲化身
林长者见女年渐长,远迩求亲者不置,卒亦未有许者。一日,有同乡陈族,世代科第家声甲诸莆田,闻林公有女已长,敬遣一媒,欲约秦晋之好。长者乃请出安人,相议曰:“孟子云: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今吾男大已婚,女长而未为之择嫁,吾与安人为人父母之事,未得尽矣!顷者陈族遣使议姻,以予观于择配择族之说,必无有出其右矣。吾意欲许之。第未知安人之意何如,故特议之。”安人曰:“书称厘降,易首乾坤,诗起关雎,则男女之伦,古人诚重之。吾所虑者,儿女自幼而长,颇不涉人间之事,恐其不能与世缘为偶。吾当请邻姑私探其意向何如,然后可受聘礼。”长者然其言,遂命侍女请过邻姑,安人告之曰:“小女年将及笄,未遂相攸之愿。第此女性僻不**,似无人世之意,每探之而不得其意,转探之而转不得其意。教诲之道,是父母之可行于子者也,若此之事,是父母必不可行于子者也。朋友可以语言通**,尊姑徐启以言,密觇其意,寻其可入之机,而讽以纲常之义。倘受教矣,姑之赐也,敢忘报乎。”姑曰:“人性同则情同,岂有为之人,而独无是情者乎?以父母之命,而诏其子,谅未有不信从者。”即辞安人,径入净室。
时女方独坐一蒲团,收视返听,一见邻姑至,遂起而叙礼。坐定,姑问之曰:“贤侄女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也?”女答曰:“闻之云,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黑黑。以此观之,则用才者必为才所障,任情者必为情所缠。弃才灭情,而逍遥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此其道也。”姑闻其所言者皆清虚之旨,寂寞之谈,欲以世人之语入之,乃箴之曰:“贤侄女未学礼乎?夫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皇不易之而治,五帝惟顺之而昌。降而三皇,下迨五伯,此治同也,此礼同也。不宁惟是,即资而士夫君子,思而夫夫妇妇,靡不范围于此礼之中.顷观侄女之言,是必欲尽去三纲,蔑裂五常,而后为快,是何其生于圣人之世,为圣人之氓,而乃不道圣人之教?独不闻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者,灾必及其身。予于是于侄女有不取焉。”女答之曰:“道者无名之朴母,礼为人伪之物,余方欲吸风饮露,御飞龙而游于六合之外,姑乃以予为此拘拘也?赋有云: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亦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邻姑见其念言愈不可入,无可致诘,但见其平日奉事父母至孝,故得指孝之端以责之,以启其悟,乃复问曰:“即如侄女所言,天下惟道为至贵,人身惟得道为至宝。以予闻之,人生百行,孝道为先。今汝惟言学道,顾乃违父母之命而不顺,拂父母之意而不从,是则于孝道尽乎未也?不能尽孝而妄言大道,无乃道之所道而非吾之所为道也。”女性至孝,一闻邻姑孝之一言,乃谢曰:“严慈之命非敢违,提命之教敢不遵也?但所谓孝者不以其迹,而以其神。故从亲之命,去无违之旨远矣!”姑见其随问随答,百折百辩,而不可穷,知其不可以口舌争也,即起身辞归。姑曰:“言不足听,其如洗耳何?”女曰:“不能唯命,过辱题凤耳。”姑辄出室,女送之于门外而还。
姑转入后堂,遇安人正在独坐,见姑不带喜容,知其所言不入,乃迎而谓之曰:“小女无乃重违尊意乎?”姑曰:“就使苏张口,文通舌,亦张而不合,举而不下矣!请辞。”安人送姑出堂,回见长者于堂上,长者曰:“顷邻姑之来,其所言何如?”安人曰:“事不谐矣。”长者乃不敢受陈宅之聘,而以匪吾偶辞。
从兹之后,女葆摄益纯,修炼愈至,绝于饮食,唯嚼兰香、吸晨甘而已。一日,晨起沐浴,于观音之前,拜至百拜,仍升家堂,叩首祖宗,参谒所祀诸神毕,乃请其父母出堂,再拜言曰:“人自既始有生之后,受气者则父矣,成形者则母矣。于未始有生之前,则形气不惟非子有,且非父母有;不惟非父母有,即天地亦不得以有其有。故得形气者,圣凡之所共。游于形气之中而能超于形气之外者,则圣人独欤?今儿亦将决形屏气,去尘凡而上浮于混沌,事父以天,事母以地,恩见于无有其恩,报在于不知所报,乃坐忘矣!”语毕,步虚周堂三匝。父母大惊异之。远迩闻之,环桥门而观望者无虑数千人。女见凡气重侵,转入静室,以手画地为八卦,自端坐其中。直至晚,目不视,耳不听,口不言,身不动。父母双至,为治香灯。女乃出自画外,言曰:“明日当辰巳时,望父母多设席供,尽召境内僧尼道士辈到家,儿有用处。”父母曰:“今已晚矣,各僧道散处四邻,欲播告之不能,明早即为辰巳,顷刻间即欲召之不给,既有此意,何不预言之?”女曰:“父母只为治供矣。明早僧道之来,可立召也。”长者同安人即回入厨房中,令使女便取五谷莱果等物,连夜熟之。
至鸡鸣,不觉斋供俱已整备。女是夜只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持纸数张,只以手从空而画为人形,嘱以经咒牒文,纸向灯前化之。次早,远迩僧道俱知,一齐赴家。女乃命向青山江头,大建道场,各执剑一把,水一钟,或洒或舞,女亦同洒同舞。倏忽间白云四绕,紫雾重围。女命各道士只执笏端拱,皆向东南而立。女回首再拜,径步至江边,取脚下绣鞋一脚,投之于江,女飘飘然飞乘向湄洲而去。众道士望之不见,乃各收器物,回报于林长者。有诗一首为证:
凡产骨自仙,丹成入九天。
炼修明似镜,脱化出如蝉。
聊借尼僧果,适完人世缘。
道场江头建,从此释尘烟。
第十一回 黄毛公西番显圣
却说猴精因于林家庄出乖弄丑,在途中犹千思万想那幼妇不置,自吟自叹,且忆且行,日夜兼程,行不上二三十里。张法师回自林家,中途遇一雀,三跳其前,手占一卦,是何吉凶之兆?乃谓其童曰:“妖猴此去不远,追之可及,即不能得彼而灭之,亦使有惧而速逃外境。不然,延迟此处,远迩必有复受其殃者。”即当天祝请祖师,召遣天兵追之。猴正经过一乡村,见一女子,送嫂回母家,行半程别嫂而归。心中火燥,欲向前迷之,乃变作一鸟,飞在女子面前,跳踔而行。忽闻后面铃角之声,喧天而来,急一跃向高山而望之,乃知法师之追兵也,遂丢了女子,舍命而逃。法师纵兵随之,至于口外,乃始召回其众,曰:“妖已入于西番矣。彼蛮夷之人,非我族类,虽遭妖害,非吾力之所能及也,吾可以已则已矣。”
那猴一出口外,见山童水涸,四野绝花鸟之声,万里无往来之迹。不觉凄然不乐。再竭力经过一重高山,见大石巉巉,修树阴阴,腹馁力疲,欲少憩之,见虎豺犀象,相随而出,着一大惊,潜迹而逃,乃叹曰:“人出幽谷迁于乔木,吾下乔木入幽谷矣。”仍行至一水滨,欲渡之而不得泮头。乃一跃于高处望之,见河西一坐尘烟,心中喜曰:“此必有国都焉。”遂往各处觅渡,见四下并无舡航,乃咏古诗一首云:
谁谓河广,一苇可航。
谁谓国远,企而可望。
企而可望,我心忧伤。
一苇可航,宛在水中央。
咏罢,终不见人马来往,乃自语曰:“吾闻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今既不得方舟,吾就于浅处泳游之,何不可之有?”直至河滨,见黑水千仞,井无洲渚,复心生一计,向山中取一条枯木,欲浮于水面,以身立其上,用手鼓动其水而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