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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野史
十九日命于辛领了侯知性、武能言二内臣赉了珠冠、宝帔、金花、文锦、币帛、牛羊、酒果等各礼物进城,即日娶女。施独接待了来使,受了礼物。对屈和氏说:“须说过从容日把才好,太急奈何?”
施独告于辛,于辛说道:“我王性急,这话回复他不得。君即从命为是。”
施独与夫人俱无计可施,只得来问女妹喜。妹喜曰:“此何难事?父可垂帘于堂中,叫他内臣到帘外。母可引儿上堂,立于帘内。儿自有话发落他。”
施独从之。设帘于半堂,命群臣远立堂下。请侯、武二人立帘外,于辛远立,葛天生立帘傍内外之间。妹喜与母出堂,于辛等但闻环珮铿然。侯武系于帘下,谛听妹喜命葛天生曰:“引王使于帘外见我。王既聘我,我即其主也。”
于辛闻言,大惊。天生引侯、武二人中立北面,就帘而拜于后。妹喜于帘中南面受拜。礼毕,乃命立听。妹喜言曰:“天子命贤使臣来问罪乎?
加礼乎?”
侯、武二人对曰:“君王闻内主令淑,特遣下臣行礼聘内主以为妃,非有他也。”
妹喜言曰:“既行礼矣,礼者吉也,兵者凶也。吉则缓以情言,凶则暴以威劫,必不俟矣!
今大兵围城而不解王命,即日而娶女,毋乃类于威劫也乎!又安所云礼?今王命娶女,岂不愿福而乃从凶?国君生女,上嫁于王而不择吉,匪特国君与女之丑,实王之丑也。敢烦贤使反于王前,称小童此意,上渎天听。若王宽其罪,三五日以为期,使得顺父母之命。若其不许,有死而已,不用命也。虽灭家国,实负王心,枉劳贤使矣!”
言毕而退。娇喉宛转,妙舌轻调,鸣鸣嘤嘤,如泣如诉之声,犹在帘际。
于辛等听之,魂魄俱飞,心志丧尽,不能凝立,伏地而拜送之。领命下堂。于辛谓侯、武二人曰:“是天生异人以配我主也。我等此行大有功矣!”
二人皆喜曰:“以此告君,万无不听。”
遂三人同出复命于桀,详述妹喜所言之情。又极夸妹喜之言,宛转清彻,其妙才雅致如此如此。桀闻之,亦魂魄飞动。大喜曰:“是真吾妃也。”
即命三人再入城通好,许以退兵三十里,约从三日内女行。
施氏通国大许。当夜夏桀退兵三十里。次早二十日,施独命其夫人一面治女行奁,自己一面率臣下出城朝桀。桀以礼接见,仍谕以速送女归。施独唯唯而退。
那桀手下臣士将帅,俱各纵军士,劫掠蒙山地方周围士大夫百姓人家,食其酒肉,淫其妻女,劫其财货。诸侯之兵亦大家效尤,都倚桀之凶威,一概妄为如此。这蒙山国只为了一个美女,城内虽幸免杀戮,已成和好;城外还遭这等荼毒,坑得人家吊死多少不受辱的贞女烈妇,又坑杀多少倔强逢凶的士民。施独稍稍知之,对屈和氏道,不如早打发女儿去罢。”
遂于二十一日,施独夫妻自送妹喜艳装出城,来朝桀于行营。桀意就留妹喜营中歇宿,缓缓发遣诸侯。妹喜便令葛天生传奏苴:“天子至尊,岂宜野宿路处?愿先发一军,护臣妾先行,君王自发遣诸侯振旅还国。臣妾待之于国门之外。”
桀既见妹喜妩媚娇娆,心神已昏。又闻奏说宛转真情,思难禁。但喜之之极,不得不顺其意。便说所奏甚有理。施君夫妻不能遽舍女独行,便请亲送女到王国。桀喜从之。
桀带有宫娥,多命分二十人往伴妹喜。又分内侍一人武能言往与施君夫妻一同护送。领一师之众,百乘之车先行。施君自留臣下守国,而亲送女。桀自发放诸侯,犒赏卒徒,班师而归。三军遂行,五月五日便到安邑夏国。
六日,散兵,设朝。施独、屈和氏以妹喜入朝,桀命曹触龙等享施氏夫妻,以次厚遣归国。桀自携妹喜入宫,便命设宴于别宫,立妹喜为妃,合卺为乐。妹喜亲拜奏曰:“君王既不斩刈臣妾,使得至宫禁,以山野腐草,蒙甘雨露,望处以得所使。得稍睬微命,长侍君王之侧。虽为承滫受溺之婢,亦幸矣!?·奈何过施恩宠,骤不循轨?恐令臣妾反不能为生。愿君王命驾先与元妃相会,便引臣妾朝见元妃。然后君王与元妃会燕,使臣妾得脱簪执斝,跪侍席下,以周旋君后饮乐,妾之分也。”
桀听得这般温柔软美微妙娇辞,一发昏了,哪顾得这多道理。
只口说爱卿言之有理,只今日且不能如是。朕思慕爱卿之意,务必少慰。遂尽叱内臣及宫嫔之稍长者皆去,独留平素极爱狎的小宫娥,左右执壶。及庖婢捧撰,歌姬奏乐,引妹喜并坐,行起酒来。坐间,便恣谐谑调弄,妹喜娇羞怯让,弱不能胜。
数巡酒后,桀已不待毕宴,携新妃入锦帐。令小宫娥代脱衣御妆,嫣然一枝如昆山片玉,把妹喜轻轻偎抱着。
但他两个各撞着一句古言:妹喜撞着个“得此戚施”句。
当初父母要为他择妙婿娇郎,不想到媚桀这凶人也。桀撞着个“哲妇倾城”句,做个人主立妃奈何?茹尤物以为殃。再有后论不题。
且说桀既求得妹喜,美艳才巧过绝天人。哪复知世间更有要紧事,便死亡在旦夕也顾不得。一连昼夜为欢,无有断绝。
日午而起,以为未晨。起而新妃晓妆色,王亲整以为方旦也。
妆罢即宴,宴即歌舞。众姬之歌,桀不以为乐,妹喜辄自起舞。
妹喜一开喉而天下无人矣,妹喜一举袖而天下无容矣。拟其歌为七言十绝,其一曰:苍虬飞海涝天街,输得龙宫度晓咳三十六环齐舞袖,一时吹拥上阳台。
其二曰:
一天春雨度春风,带日舞风上玉楼。二八云鬟低揉乱,不禁恩爱泪交流。
其三曰:
娇羞初度入君门,入得君门便爱君。
一度君恩零乱后,意慵难复理春云。
其四曰:
君恩好处不胜愁,意又怜君脸又羞。
嫩柳啼莺声款款,落花随水恨悠悠。
其五曰:
落红如泪锦斑斑,赢得君王带笑看。
几度对君合玉泪,欲言还怯又承欢。
其六曰:
不知窗外日头西,犹替君王揽玉衣。
生怕晓寒侵悄梦,更将温玉代柔丝。
其七曰:
柔荑温玉服君王,初夏重衾尚怯凉。
几度玉龙翻暖浪,君身何但锦衾良?其八曰:深宫乐事夜漫漫,梦里还应唱合欢。
觉听午鸡疑是晓,却将纤手动罗幔。
其九曰:
晓起深宫日已斜,雕龙宝烛绍春华。
朝饔尚未停歌舞,又卜开筵玩玉螅
其十曰:
欢歌妙舞乐洋洋,愿得君王万载长。
留恋春风玉清里,莫教春雪度垂杨。
自此桀与妹喜昼夜相续行乐,不知有天日。直至半月之后,外间击鼓奏事者甚多。一向赵良摄理国事,众情不服。积人甚多,只要乱击鼓,良亦不能禁。激得桀哺天哺地出来设朝,果见无限臣民,拥奏国事。果都是奇冤异枉,田赋兵车的事。桀大怒曰:“有何要急,击鼓惊动宫中。”
命武士将告奇冤异枉的人尽行斩之,以绝后来奏扰惊驾之端。将田赋兵车事,尽发太师赵良处问决。命左右将大鼓砍破了,再不许设鼓。吩咐方毕,望见殿下关龙逢等领几个臣士,像要来陈谏的,桀即忙命罢朝。诸臣免朝,国事尽托太师。自己转身入宫去了。自此后,任桀意,自出自入,再无人来惊动他了。时五月廿二日也。是时,商侯遣大夫寿常荐一贤士伊尹来夏都旬日矣。
且说商候自三月四日师尊伊尹,终日谈天人之奥、性命之微,明德之全功,新民之要术。夜以继日,欲罢不能。同心之言,其乐忘倦,亦如桀之得妹喜一般。同一爱慕而德色殊,同一契入而理欲殊,同一宠信而安危治乱兴亡一切顿殊。而后人冯犹龙铭之曰:曷旦爱日,江鸠呼雨。蛇蚓乘阴,鸡凫傒曙。之数物者,将画天地而处。彼君子喻贤,小人喻色,又胡不如此?吁嗟乎!
一登天,一崩渊,一心耳,用者悬,贤贤所易,则曰学力。好德不如,圣人去亟,国命亦几乎息!而况乎尽绝臣工,沉酣于宫,安得不驱?鱼就淙而驱雀入丛,盖其惟日不足者尽同。而特不同其为善之吉与为不善之凶。
原来商侯在商,尚不知策为何伐有施,大夫旬范回报行命,免从征而已。夏都亦不知也。商侯聘伊尹,本父命,要佐天子,救天下之意。正与尹商议化诲夏王之道,尚不得要领。闻说夏王得有施服而班师。遂请伊尹就夏。
尹亦极知王不可回,夏不可救,行亦徒行,就亦徒就。侯亦知其不然,但曰:“尽先公之心,尽台小子之意,尽夫子之才,且就之也。”
尹承命而行,侯与上大夫寿常随之。致辞荐贤,即贺胜师,且观王近日行事。于是尹与寿常至夏城。
桀已于五日前回都矣。举国之中方知是为一女子,索伐有施。而关龙逢者,还国之日不便进谏,欲待次日。而本日桀入宫,即半月不出矣。费昌者优容默忍,不浮不沉,不言一事,以自全,实韬其才智以有为也。伊尹等便主于费昌之家。盖尹之主昌,自是择昌之贤,而昌既知尹,然后知商侯之圣也。尹等待夏王出朝,日待一日,只管不出。尹欲去,昌等固留以待乘机,尹亦欲亲见之。直至旬日后,乃五月廿三日也,夏王忽然临朝。费昌与国中元士辈陪伊尹、寿常,从关龙逢等进朝。正见桀盛怒,发落百姓。堂下土民塞路,朝臣不得前,而桀已命杀多人矣!伊尹叹曰:“噫!是尚可以复生乎?乃有奇冤求明而自益之。是生不能明,诚不如死以诉于上帝也。”
龙逢等直待得发落完,急引臣士进,而桀已退朝。此伊尹第一就,只落得与费昌讲十日好话而已。昌欲更留,伊尹曰:“美色迷心,无复好德之理,不如且去。”
遂辞费昌而复归于商侯。是为一就桀、一就汤。
费昌送尹三十里,洒泪而别。
尹与寿常自还商国,以五月廿四日离安邑,六月二日至商邱。商侯闻之,出郊迎。问曰:“夫子何以遂返乎?”
尹曰:“美人进矣!尚未获一见也,复尽诛冤民。”
侯拊膺而悼曰:“呜呼!斯民之不幸而至于此乎!”
尹曰:“殆将更甚,予往获其国之贤臣费昌矣!居且治国,以观其变。”
侯仍奉尹于馆。
尹问有贤人来归否?侯曰:“无之。”
尹屈指计曰:“是将有来者矣!予就君已三月,天下岂无一知君者乎?”
居果不半月,而莱朱至矣。莱朱者,奚祁之后,始封于薛。
豕韦氏并吞其国,宗亲奔窜至于莱夷,即今莱州也。奚氏客居于莱土,因而氏莱生子,名莱朱,有赤蛇之样,故字仲虺。仲虺幼而玄同,长而博洽,有大略,不务小节,深明帝王之道,薄世俗之迹。谓天下,上无君,下无民,不可有为,晦德不彰。
及闻商侯三聘伊尹之事,遂作而叹曰:“尧舜出矣。”
乃仗策而来归商侯。
侯闻之,与伊尹同具车出迎于东门之外,并车入城,相与讲论天德王道。尹所言,朱所契。朱所言,尹所契。与侯三人,道同心一。侯大悦,请朱附尹而居。即令人迎其母及妻子来。
自是侯以尹为师,朱为傅,一德为政。而后半载,庆辅自徐杨来。又后一年,湟里且自雍州来。不知何为?下回分解便见。
第十五回宠妹喜贬黜元妃乐穷长夜杀忠臣
却说汤尹一德,而贤善来归。莱朱之至,上题已详。其庆辅者,垂之后也。世封于南。湟里且者,番禺之后世,仕于西。
近日诸侯横霸,二人贤善而才,俱不能保其国家。因此闻商侯好贤之风,迢遁而来。才至境内,即有人迎至于郊关,大夫迎入。商侯与语,喜其才智,使之为元士,后俱大夫。庆辅建言曰:“商丘士脉浮薄,非帝王之都。且三面距河,常有河溢之患。臣闻君侯之地,七十里即古帝喾之地。臣昨至境内,详观之。此城南三十里,即帝喾之都,亳城是也。自帝喾与帝而后,六百余年矣。天地之气必散而复聚,必有帝王兴焉。臣望其气郁郁葱葱,真王者之都也。及臣见君之圣神智睿而喜,可知天之生民,必有大主。今天下之民,无主矣,非君而谁?愿迁都亳城,行王政以救天下之民。”
商侯闻之,愕然而起。避席而谢曰:“小子奉先君之教,惟自陨坠,不克承先,并不能国辅王室,以酬世食王之德为惕虑。吾子不鄙,而俨然就教,台之幸也。乃议及此台。虽狂昧,奈何自绝于天?敢闻教乎?”
伊尹曰:“王者之事,未宜遽言在人自为之、天自与之而已。惟都城之议,固当从也。天下既乱,强凌弱,恶并善。商邱之地,城不高,池不深,土疏,水滥,固当迁也。使不为天子,岂祖宗之祀不图自存乎?”
商侯乃从议。克日令臣民士从者,挈老幼而南居于亳都,今归德府城南是其址。汤迁都,是夏桀二十一年,乙丑之元月也。
伊尹自夏都归,将两期矣。又得莱朱一同佐商侯论道。商侯修德行仁,以治其国。国中士民大悦,已二岁矣。闻命迁都,家家人人欢天喜地的。扶老挈幼从商侯者,如从父母也。鸡犬豚羊亦无不踊跃而行者。于是定居亳后,发政施仁,民益大悦。
又两岁终。忽闻夏王出宫临朝,行赏罚。明年诸侯当大朝。商侯遂先期治行,莱朱等同太丁守国。自请伊尹同行,欲亲荐于夏王。奉圭璧、币帛、户口、图籍,述六年职事入朝于夏。
且说那夏桀自癸亥年五月二十三日避谏还宫,一连又与新妃为乐十余日,并不见元妃。却得一乳媪来视桀,是往时哺桀者也。于宴上乘间问说元妃何不见共宴?桀不应。妹喜恐中外人议论,事久有变,乃自求往见元妃。桀不往,就命乳媪领妹喜,二十宫娥引从之往正宫,朝元妃洛氏。乳媪先人启知,洛氏留之,命宫娥且合寝门。妹喜至正室不见乳媪,宫娥又合外门,妹喜与随从彩娥立正室以侯。要进内室求见,不得。要出门回别去,又不得。只在正室中站立。自午至申,饥困弊极,委身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