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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绮谈
这改革党叫他有何要事,且待下回分解。
第 八 回 无理取闹与法开战 有冤难诉沉海无踪
却说约翰王自假慈母的爱顾,得做了皇帝,荒淫无度,穷奢极欲。今日加税,明日增租,差不多地皮都要划穿,还是不够他的挥霍的。又对自己的藩臣,亲近的贵族硬拿出几个名目,要他捐钱。这稍有心肝尽忠王室的臣下,也有面陈的,也有上奏的,极言苦口,劝王不要恁样。约翰王不特不以为然,却骂他们不知大体。有三两个说得稍稍激烈的,却被他严谴。忠言逆耳是一定道理的,约翰王就要把他们疏远,全用这种奴颜婢膝、希意承旨、无廉无耻的人做自己心腹。这个时候,稍为见机的都结舌不敢说话,天天叹世运不好,太息痛恨罢了。
这约翰的侄子亚疏系王兄遮阿辅里玛丁的长子,本该登王位的太子。后来约翰借他母亲的势力,夺亚疏的权利,自己做了皇帝。亚疏这时已经衔之刺骨,但是无奈他何。然约翰王废这正统的太子还不满意,更要霸占亚疏的领土,据为己有。亚疏如何忍得住,正所谓追狗入穷巷。那时亚疏遂想一法儿,要报复他。但因自己寡人一个,孤掌难鸣,正想找一个有力的做他后援。于是纠集同志,首去联结这些衔恨约翰王的贵族。这些贵族第一是为自己计,第二是为亚疏抱不平,所以向亚疏表同情的有好几百人。但是钱也没有,兵器也没有,刚着有一千几百人,不算势力,断不能与王作敌手。再与这同志的贵族密商,去乞邻国法王腓律勃,借些兵力。于是自这同志贵族中,选举数个可以信任又有些材干的做代表。就选安遭、但特连几个诸侯。亚疏与他们把衣服换过,姓名改了,偷偷离了国境。越峻阪大河的险要,一直跑至海边,搭船向对岸法国去了。
到了泊岸,上陆后,就赶快去巴黎首府,面谒法王腓律勃。把这事情的颠末告诉法王,还请他帮助。当时法王正与约翰不对,很不喜欢约翰的举动。就满口答应他们的请求,留他们住在自己的宫里。更令亚疏与他宠爱的太子路易住在一块儿,起居饮食,两个同是一样。除谈国家大计外,更叫他研究学问,待有机会的时候再作道理。
过了两三个月,约翰知道亚疏的动静,十分愤怒。约翰这时若晓得些大体,就把从前的错谬,平日的失德,对法王赔个不是,与他媾和,迎接亚疏回国,好好看待他。就有甚么事情,也都消灭了。恁想约翰王还一味意气用事,怎晓得这个办法。只管怒亚疏潜逃外国,说他想借他国的力去压制他,要挟他,实在可恶!又恨法王不应答应他们的嘱托。忙召集廷臣,大开朝议。这些唯唯诺诺的廷臣,自然是看约翰的面色,听约翰的主意。遂决议与法国开仗。赶忙就募集几万步兵骑兵,购买无数军器。王亲临监军,统率大军,横断法国特巴海峡,侵进法国去。
法王腓律勃听见英人来袭的报,虽事出仓猝,然早已料着有这桩事。因此开仗的事情,都已预备定了。当下立刻传令海陆两军听候调遣,即派一万多精兵严守国境,选拔些有名望有阅历的老将,俾他指挥一切。是时约翰王出一妙策,在各队伍中选了三个有胆量,勇悍敢死的壮士,叫他来自己本营。令参谋本部密将这些计谋如此如此告诉他,与他约定暗号,命他是晚三更时候,偷偷走入敌国的城砦,见机行事,这三个壮士辱承皇帝陛下的敕命,这还了得!看作无上的荣宠。还望将来立了功,这时候得些出色。越发感激效命,死胆向前。赶忙换过轻便的衣服,跑到敌营,窥间伺隙。
刚刚这晚北风怒号,天阴月黑,对面咫尺就不能瞧见。那时法国的将官士卒以为风雨这样利害,且又夜深,敌兵断不能来袭的,守备防御比寻常就松了许些。谁知就在这个地方吃亏。这三个壮士将这绳索先挂上城楼,缘绳直上,入他城砦,隐在这些垒后墙角,不敢则声。等了多会,见城中阒寂,四无人声。他们又见时刻已到,遂各分手,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把这些火油浇上这些柴炭上面,发起火来。一阵北风吹过来,越发利害,好像赤壁烧兵的光景。约翰王觑见火焰冲天,就知得法,立刻跃马军前,指挥将校神速进兵。这个时候,法兵狼狈逃窜,互相践踏。跑去这边,有火拦着;跑到那边,又有兵守着。英国的军队乘势杀去,好像山崩海倒一般,就把法国的城砦通通占领了。这个败仗传到法军处,士气大沮,说起英军都有很怕的神气。英军势如破竹,驰骤纵横。
法王腓律勃天天接败仗的消息,也觉灰心,以为败军之将出甚么法儿也不能敌他新胜之军。若硬战下去,恐怕有灭亡的惨状。不如与英国讲和,将来慢慢去恢复罢。商量了好一会,打算了许多样,乃决计派人去约翰王的本营,先结停战的约。
却说这时亚疏及这些改革党更生出一种困难的事情来,是甚么事呢?原来亚疏虽是正统的皇子,然被约翰夺他的权利,不得已领有他母亲勃里他尼的地方,万事都要听母亲指挥,听母亲约束。他的母亲究竟是妇人的见识,见当时法王腓律勃恁样招呼亚疏,保护亚疏,却疑心起来。恐怕法王抛砖引玉,有占领亚疏领土的意思。遂用起家长的威权,赶着要亚疏返国,托约翰王保护他。法王腓律勃看此情形,知道不容易成功,就与英国立约,把领地的疆界划得清清楚楚。到讲和完结的时候,约翰王见亚疏已落他手中,又打胜了法国,改革党又匿迹销声,非复从前这样猖獗。真以为太平无事,可以高枕而卧了,于是骄纵荒淫的本性又发现出来。今天唱戏,明天摆酒,纵欲败度,把这政权都委任这些奸佞小人。朝纲紊乱,王室凌夷,所有法律号令都不出“ 劳民伤财”四个字。这人民只管受苦,只管被鱼肉,若陨深渊,没有告诉的地方。
这些贵族见约翰王太过无道,再将王残虐压制的情状告诉法王腓律勃,将来办改革的事情乞他帮忙。法王腓律勃恨约翰很切骨的,平时卧薪尝胆,常望有机可乘,去报复他,得雪会稽耻辱的。故一闻贵族这番说话,正打着他的心坎,立刻就答应他。当下筹策军略,编捡军队。发一军令,要随时可以调遣,随时可以出兵。
却说亚疏这个时候年纪也稍成长,智识也渐长进,更想遂自己的初心。心中别没有他想,天天策画这桩事,以期必成。忽闻法军要侵进英国,好像蛟龙得了雷雨,辙鲋得了江水,喜欢到如获异宝的一样。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宫中走脱出来,投法军去。这时法王腓律勃见亚疏坚忍不拔,历如许艰难险阻,总没有一点儿的颓唐,少变些节操,很赞赏他,越发热心为他尽力。再把他的女儿嫁了亚疏,更给他安遭、缅两州,备极殷勤去款待他。
约翰王见亚疏私自逃脱,已有几分猜疑。百方侦探,连影儿都不见。过了数日,有知道反叛的贵族往诉法王及亚疏投了法军的事情,去告诉约翰。约翰闻这些改革党,再要请托法国,图谋不轨,大吃一惊。即开朝议,商量办法。当日与会的是英格拉治格尼、安流卑尔、欹康、茄拉路、亚遮斯、遮阿辅里玛丁、希律勃玛、遮阿辅等。这几个各陈大计,有要防御内地,以防法军来袭的;有要严整军备,出法国不意,突进他的国境,去拿亚疏等一群人的。后来卒决议侵袭法国。突然出数万精兵,向斯拉波进发,袭击亚疏。
法国迅雷不及掩耳,一切没有防备,就被他把亚疏以外的改革党与贵族等一个一个拿住,槛送本国去了。再将亚疏监禁在辅华莱士城内,后来生死如何,没有一个知道的。据道路的传说,有说约翰王已缢杀他,沉他的尸骸往西因河去了。这约翰王禀性这样残虐,举动这样无道,这等事情固在意中。独可怜这一个正正当当的正统太子,吃了许多艰苦,并没有达得半点儿的目的。却遭约翰的毒手,做了西因河底的藻屑。岂真皇天还未悔乱吗!古语有说“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天不是不保佑改革党的,特要磨折他,困厄他,等他们可以担当重任,不要志行薄弱罢了。
却说亚疏沉海的风说传播起来,亚疏领地的勃里他尼的人民一面愤约翰王的无道,一面悲亚疏的惨死。恨的恨,愤的愤,都想把约翰王的肉食了才得甘心,没有一个不说不为亚疏报仇是没人心的。但是力有不逮,不得已再请法王,把约翰王的无道不公平的裁判。法王就答应他,即召英王约翰来法国的裁判法廷。但这骄蹇傲慢的约翰,如何肯去!法王腓律勃越发认约翰情虚畏审,更去运动罗马法王,得他的同意,就发一张宣告,要没收他在法国境内的英国领土,算偿过他的罪恶。这时约翰王总不理会,还召齐伊西卑拉与及宫中的美人,天天歌舞,欢笑玩耍,很像没有宣告的事一样。法王趁这机会,大集兵力,占领约翰领地奴孟的全土。再转军西向,并吞安进、疏安、特连、波特这几州。法国于是阔绰起来,版图大扩,势力大张,好像初升的太阳。
至约翰国势如何,有回心改意没有,且听下回分解。
第 九 回 保国救民志士蜂起 横征暴敛贵族联盟
自从约翰王纵酒荒淫,不理政事,这家国的大权都在英格拉治格尼、安流卑尔、欹康、茄拉路、亚遮斯他们手里。耍钱贪赃这是不消说的,更定各种法律,令这些人民言语举动比从前更不自由。这处筹一百万,那处筹几百万。你打量他们要这样多的钱做甚么呢?在我们文明时代的人,看他总以为国家有甚么危急的事情。谁知他们把这些钱都是购买军器,招募兵勇,拿来防家贼的。一举一动,都是要扑灭这改革党的意思。这人民自己拿钱出来缚束自己,如何忍得!少不免又要闹起来了。其中拥戴亚疏,与亚疏有交情的贵族,也看政府的举动越闹越不像样,也要去运动起来。这个时候,通国苟有一二分血性、有些政治思想的人,都怏怏不平,齐声附和。所以贵族党与人民党,分作两派,各办各事。贵族党就举这智勇兼备,大名鼎鼎的宾勃鲁侯威廉做了一个党魁。举康列巴里的大牧师兰格顿帮他担任党中的事务。他两个很得人心,所以团结得很坚固,真算是对奸党一个强敌。
这宾勃鲁侯威廉是甚么人物呢?他的家世说来也话长。他从来是英国贵族。自幼少的时候,很有志文学,手不解卷。不像那起没毅力的人,三日抛罟两日漏网的。最好读古今历史,读到英雄豪杰奔走国事,百折不磨,千辛万苦卒奏殊勋的传记,每每拍案叫绝,说“ 大丈夫固当如是”。所以在书房时候,已被历史上头的英雄豪杰,感化了许多,时时有澄清天下的志气。且他的老子是一个忠诚有热血的人,这家庭教育的工夫,一面要他专心一意念书,一面奖励他的爱国心,要他将来做一个有守有为的政治家。他本来是天赋聪明的人,又恁样有志,恁样勤力,一到壮年便已不凡,在同族中他的声名啧啧人口。自古道:“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所以贵族们组织改革党时,就推他做首领。
再说兰格顿自被选做大牧师以来,来了英国。他的职务本来是传教的,却一面传教,一面将现时政治恁样腐败,恁样要改革,天天演说,开发激动这人民。是以贵族们知他也是一个非常的人物,拉他进去,同着宾勃鲁侯威廉做党里头的领袖。
这时人民党虽然是在野的,志士家愤奸党的设施,大声疾呼提倡起来,做原动力。却其中有一个鲁伯益科特,从前是做过大官的,也很为他们出力。因他做官的时候,在内阁会议与法国开仗的事情意见不合,便辞了官不做。后来知朝廷的人物没有一个中用的,就专心一意联结人民党,到处演说。有时登些文字在报纸上,激发人民的热诚。又暗中替〔人〕民党办些革命党不可少的东西。所以人民党见他热心爱国,老成练达,就推他做一个首领。这鲁伯益科特,从少时生来的天性,是很朴诚谨厚,言语举动亦是温文尔雅。在外面看他,总看不出他是一个革命党,不问亲疏,他都推心置腹去看待的。这一副赤诚热肠,感动人实在利害。是以各州人民不独服从他改革的主义,就是被他的德化也还不少。所以很敬重他,爱戴亲近好像父母一样。他的命令,党中的人是没有一个不依的。是以人民党与贵族党对付奸党的势力,若比较起来,人民党还强几分呢。
这时希望改革,去附和贵族党、人民党的人日多一日。朝廷上的奸党也很有耳目的,知道他两党的声势,未免有些寒心。又要开秘密会议,商量办他的法儿了。那时贵族人民两党声气不甚相通,是以很多窒碍。但办这些事情。总要互相联络才能成的。于是两党都渐渐晓得这个意思,都谓既然是替国家出力,同向一条路上走,何必分开!贵族、平民后来果然联合起来,到这时候声势越发利害了。
天下事也有很凑巧的。当时刚刚发见出一件东西,是与改革党很有力量的。看官读到这个地方,也该为改革党浮一大白。这件事是甚么事呢?就是从前轩利第一世的时候,英国的贵族及人民,见这些官吏任意去蹂躏人民的自由,这痛苦的事情实在捱不过去。于是同心合算,要轩利一世给他们一张敕许状,把这权利恢复过来,就不受这官吏干涉了。当时这件事,民间父老虽是还有记得的。但年湮代远,这张敕许状在那一个处,又敕许状里头说的是甚么条款,没有一个知道的。是以这年纪稍大的父老,见今日人民被奸党压制到这个田地,恁样受苦,一讲起时事,就把这件事做话柄,太息痛恨,今不古若。怎知当时贵族党中这大牧师兰格顿,在一古刹里头捡出这张敕许状,十分喜欢,好似获了异宝一样,给大众看。说道:“这真是上帝给我们改革党的!这里头所记载,都是我们祖先,也曾向先王轩利第一世陛下所得的权利。真是金科玉律,就令千百年后也该与从前一样有效力的。有这敕许状,我们同胞断断没有甘受他们狗党官吏干涉的道理!今日我们商量改革的事情,正可拿这敕许状当做旌旗,招集各州的同志,把这敕许状普示我们同胞。苟有心肝血气的人,一定要赞成的。” 说完,各同志把这敕许状细看一回,都感激先帝陛下的明圣。又恍然大悟,天地的公义正道,理该如此!当下赶忙要召集各地方贵族人民的代表,遍示这敕许状。遂议定时日,在奴忽治州山麓,人迹稀少的寺院开秘密会,大集同志,即发信去通知各地。各人一接了这个消息,不问道路的远近,果然如期齐集这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