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小说
- 俗话倾谈
俗话倾谈
乞儿信以为然,竟从其意。
俗话倾谈二集??
姓钱代乞儿做状辞一张,告明克德挟仇杀其叔,钱赵两人做证。官发票出差,捉了明克德。克德魂飞天外,胆战心惊。
(被好友拖了落水)香山知县亲来验尸,要开棺看过。县官来到山脚,坐在马鞍,审问山乡人等,俱说不知。凌氏走到官前,跪住叩头,禀曰:“小妇人之丈夫系明克德,一向在家耕种,守份安良,并无杀人之事,求太爷释放,免受合凶。”官曰:“现有苦主在旁,证人在侧,新坟可据,何得糊涂?”凌氏曰:“我家不过杀死一只大狗牯,抬去埋葬,埋狗亦硑人之事。若话假局,开棺自见分明。”官即命仵作检验尸来,竟然一只大狗,大云鼎堡做头壳,身穿一件□□,着一条白布裤,又加无数青砖,同包席里。官曰:“既是狗死,为何这样装伤?”凌氏曰:“大爷有所不知,所因丈夫与钱赵二人为友,此二人系茶朋酒友,无赖之徒,引我丈夫赌荡花消,离间我丈夫骨肉。
小妇人遇时向丈夫劝谏,无奈丈夫不信,作两人如泰山可倚,可以同苦同甘,厌弃细佬,如路人一样,赶逐出门。小妇无计可施,遂将大狗杀死,亦作人形,值丈夫半醉归来,朦胧夜当近黑,引丈夫去后园一看,丈夫胆小一见就以为真,疑移尸嫁祸所为,必要将尸埋没。素称心腹,莫如钱赵两人,丈夫走去请他,脚迹不到。夫转叫弟,我叔叔即走回来,同心做事。丈夫识此两人系假局,信弟真情。此两人见似生疏,借端告发。
望太爷治其好恶,勿使做漏网之鱼。”官问钱赵曰:“你两人说与明克德为友,素称知己,为何反面操戈?”钱赵曰:“我两人与他唔系点样深交,不过因事相逢,也有半面之识。”克德指之曰:“我与你岂止相识,你来探我,鱼鳞约有一箩,鸡毛不止一担,饮尽多少,□去钱财,尚话不是深交,真真岂有此理!”官曰:“明克德不作你是心腹,未必叫你夜深共事,可知平日亲密一定无疑。既不肯患难帮扶,为何将他控告?此俗话倾谈二集??中好计,必有一段原由,若不肯讲出来,即将乱棍打死。”两人仍不招认,官喝差役曰:“拿夹棍来!”两人吓得一额汗,姓钱推姓赵先讲,姓赵推姓钱开声,官喝曰:“打!”差役想动手,两人伏地乱叩头,姓钱曰:“小的愿讲咯!”遂禀曰:“我两人近日往探克德,因他冷淡,是以挟仇,生端诬告,现知不是,望大爷大赦从宽。”官冷笑曰:“小人心术古怪无情,有饮食而亲,无饮食而怨,只知顾口,不顾良心,律有如虚,反坐之条,理应将你两人重办,即管格外开恩,留你生路。”
喝差役将他两人每个打二百大板,二百小板,二百藤鞭,打得两人皮开肉裂,血汗交流,叫苦不绝声,手乱摇,脚乱振。打完,横辘直辘,尚难起得身。官吩咐曰:“将钱赵两人发往头门枷号,五个月释放。”官又审乞儿曰:“呢个乞食仔,你话失了亚叔,个只大狗牯,就系你亚叔呢?”乞儿曰:“我本来硑亚叔,佢两个教我认有亚叔,又叫我到公堂耍诈啼哭。”官曰:“佢叫你死,唔通你都去死么?你都系唔好人,要重责,姑念你年轻,被人串弄,即管减刑一半,打一百大板,一百小板,一百藤鞭。”乞儿叩头曰:“太爷呀,唔好打咁多,些少好咯!”官曰:“不用多言,照数打去!”打得乞儿魂不附体,哭到失声。打完,又发往头门枷号五个月。审完,官赞叹凌氏曰:“你呢个妇人,算你七分贤德,能出妙计,化服丈夫,和好兄弟,是天地间第一个奇人。本县今日赏银二十元与你,归家买酒肉,与亲戚乡邻,多杯畅饮。以劝世间之为妇道者,学你咁贤良也。”话完,明克德夫妻叩头领谢而去。
又说乞儿在头门怨钱赵曰:“你两个真正好举荐好发财门路,制个板豆腐,打得我死过翻生,真唔抵咯!”姓钱曰:“你唔抵,我两个实好抵么?你做苦主,我两个做证人,我两个重打得多过你,讲乜难为呢!”乞儿臼:“你今被打,从前赚俗话倾谈二集??得饱,患得醉呀,惟我认苦主,白白受苦一场便了。”姓赵曰:“老钱应承做师爷,你怨佢便有错。”姓钱曰:“吓吓,真正想不到咯!此妇人有咁深沉好计智,出我意外,几乎条命丧佢手来,不死万幸咯!”
钱赵两人满罪之后,人人皆憎佢厌佢,忌佢怕佢,无一个人共佢相与,无一人请佢饮食。未几,两人大玻之后,妻子死完,乞食十年,两人同饿死。明克德自此事之后,深服妻有见识,每事与他斟酌,言听计从。凌氏所生子孙,俱成大富。
道光初年,其子有在广州十三行开洋货铺者,发十余万金,皆凌氏之福也。
俗话倾谈二集??
泼妇
乾落,浙江温州府有一农家,姓齐名仲良,衣食饱暖。生二子,长名思贤,次名思德。其大子思贤也,生得聪明伶俐,出外做生理。娶妻慎氏,颇有姿色,思贤爱之。
慎氏百计逢迎,妖容媚态,(狐狸精作怪)力口以三寸之舌,说话尖新,思贤作为掌上珍珠,言无不听。每次归家,将所带钱财,交一半与妻,交一半与父母,妻大欢喜。一夕枕边谈及,对思贤曰:“自己算好命,嫁得好老公,自己亦一分心足。我硑乜好慌,至慌你死。你若死了,我都唔嫁,断断唔轻易寻□个咁好老公咯!”(你□□硑□),思贤笑曰:“到是真咯!唔讲你唔嫁,就系你死,我都唔娶。(好义气夫妻)不忧无老婆,难得你唔好心事呀!”慎氏曰:“我不嫁则易,你不娶则难。有翁姑在堂,不由你做主也。”思贤曰:“你若死了,我总不归家,父母亦难相强。”慎氏曰:“你唔肯归家可以做得,怕你系讲假话呢!”思贤曰:“我作你乜样人呀!对父母亦有讲假话,唔通对你都有讲假话么?本心之讲,幼时要父母,长大要老婆。如今父母随随便便,可有可无,若系老婆,一日不可少矣。归来不见你面,食饭唔安。”慎氏曰:“我亦话夫妻亲过父母。”思贤曰:“你见得透,我亦不差。”自是夫妻之情如胶似漆。
孟子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今齐思贤之爱妻,爱其有色也。慎氏之爱丈夫,爱其有钱也。夫妻不明大道理,以父母为厌弃之物,两个都是忘恩负义之人。所谓“你不嫁”、“我不娶”,只是俗话倾谈二集??痴习成昏性,非真义夫节妇,扶植纲常。假使慎氏忽然鼻上生疮,柑橙咁大,眼睛凸出,肿似田螺,观之好者变而丑焉,吾恐思贤必憎之厌之,断不与佢钱财,而欲其速死者有矣。假使思贤忽然跌折脚而不能行,跌折手而不能动,曩之丰者变而空焉,吾恐慎氏必万怨千嗟,断不事以小心,而自恼嫁错者有矣。可知:爱丈夫,当在贫难而易见,爱老婆,不嫌丑貌而后真也。
慎氏见夫如此作爱,遂恃起来。所得钱财,置衣裳打首饰,今日请人去拜神,明日探亲去看景,肆无忌惮,自作自为。翁姑虽有劝谏之言,慎氏总置之不听。一次齐思贤归家,其母告之曰:“父母家贫,望你照顾。家中人情世事,柴米油盐,日用支需,皆为切要,你有余银,何不交与父亲,代你买田置地。
何必多与你妻浪费,习惯奢华。”思贤总不答声,无言而去。
归对妻曰:“老母叫我唔好交银与你,话你粗驶六用,不知你点样撒泼呢。”慎氏闻言,就骂几一声:“老狗?,多言多语,造是造非。”通夜诈哭含愁,思贤几番劝止,安慰之曰:“我唔系信老母说话,不过照样学过你知,何在咁怪我呢?”慎氏曰:“你估我用个的钱文,真正硑想象么?狗丑主人羞,唔打扮下光辉,人话齐思贤老婆衣衫褴楼,失礼到你呀!所以遇时拜神拜佛,无非见自己命鄙,归到你门两年,未有所出,都系想菩萨庇佑,早日生个花仔,待到三十七八岁时,娶个新妇,(学翻你咁好)你做家公,我做家婆,有仔有孙,慢慢享福。
(不可先折祸)人家同话,你好命咯!唔通等到五六十岁,生仔扒向棺材头么?你做男人,晓得发财,唔慌有个的想像吓咯!
”思贤笑曰:“睇你唔出,咁深沉,咁好计算呢!唔怪得人家叫你做伶俐三姑,果然不错。”
俗话倾谈二集??
夫亦错,妻亦错,两个都错。老婆装错,老公睁错,何也?妇人之意,只想丈夫专爱自己,又恐丈夫听父母话而有分心,于是枕上挑言,轻试丈夫心事。
如果丈夫以父母为重,不容说话多端,个张枕头状不行,不得不要依从丈夫而顺翁姑之意。若是丈夫以老婆为重,话一句就信一句,连丈夫都派父母不是,知其人信之深,再催纸几张,又蒙批准,而枕头之案定矣。此后心中有胆,做事无拘,翁姑向丈夫虽有投词,而我之密禀先一着矣。作翁姑如闲人亦可,作翁姑如仇人亦无不可。何也?丈夫深信到底而不疑也,此所谓装错也。何谓认错?身为男子,岂不知生我养我,父母恩德如天。而自老婆归来,言笑之间,服事之际,娇容媚态,细语低声,其情趣与父母大不相同。其心意与父母又争得远,我所欲者,而妻能顺之,我所闷者,而妻能解之。若父母不合意,只晓得怒我骂我,直直白白,有的隐藏,对人前去我驾,话我唔中用。
又不如老婆之委曲殷勤,为真爱我切也,此所谓睇错也。装错一道,妇人入手工夫,必用此法。认错一道,男子顺妻逆母,必系此心。然有等妇人,初爱丈夫,顺丈夫、敬丈夫后至治丈夫、骂丈夫,而恶过丈夫者,何也?皆由容纵日久,不知妇道,为男子者又夫纲不振,自失其权,被老婆睇透你唔中用,唔起得乜飞脚,唔奈得佢也何也。又有一等妻,非美貌,又欠精灵,不过平平常常,并无好处,而男子极怕此老婆,而不怕父母者,何也?所谓阳明之气不生,而阴浊之气太盛也。此等说话,不过为下一等者言之,世上无数咁一多贤妇人、奇男子不在此内。
俗话倾谈二集??
齐思贤既回铺,慎氏又自恃非凡,看翁姑不在眼内。一日,其叔齐思德来劝谏慎氏,先叫一声:“大嫂,我亚哥在外做生意,好辛苦,然后赚得个钱,你咁样骄奢,未免过份。况且我父母,一生勤俭,你好闲游,岂成妇道?都要谨守闺门方好。”
慎氏曰。“你话我唔谨守,我晚晚打开门睡么?你父母自取勤俭,谁一个唔许佢闲坐?谁一个唔许佢粗驶呀?你亚哥辛苦,好之归来唔见佢讲一句,我用自己钱,关你乜事?我嫁得好老公,享用系我之福,你唔识意趣,理女人闲事,问你丑唔丑?”
思德曰:“亚哥系我父母所生,非你所出也,养儿待老,我父母未能享福,你就闹咁排常”慎氏曰:“你父母好出奇么?
你家中得银来用,不过因我益到你。你亚哥话过咯,我若死了,你亚哥永远不归,要你一家都无倚望。”思德曰:“你莫讲咁声色,唔通你死了,我亚哥咁就总硑老婆吗?”慎氏勃然大怒,曰:“你话唔信,我就死过你睇吓!”思德曰:“我唔系逼你死,我以好言劝你,亦是平常,你丈夫亲过我,你唔挂念丈夫,你死即管死,关我乜事呀?”话完即出,是晚,慎氏归房,唔思想自己错处,只话我死了便可以误佢一家,半夜之间,悬挂自荆论起慎氏,大不宜死,有丈夫宠爱你、作置你,如果遵循规矩、勤俭持家,翁姑必欢喜你,一家都赞叹你,做人何等快活!乃不能修妇道,一味撒泼,一味刁蛮,此等行为,又要应死。死之之法,莫惨于杀头,其次问绞,今慎氏忏逆到极,谁敢打佢一棍,捶佢一拳?既无所施,则恶妇之罪,既漏天诛,又逃王法,惟有自刑之计,自家勒自家勒到死为止,不许偷生。悬梁一道,论番人之刑,谓之问吊,论王法之刑作为问绞。嗟乎,人之一身,无论男女,父母许多心俗话倾谈二集??血鞠育而来,然后得长大成人也。所以,肚饿思食,身病思医,被吓则惊,临危则惧,未肯轻弃此身,作为废物。岂可以微嫌细故,口角相争,便甘心而为鬼物乎?大抵男子不孝,渐变而为奸淫邪盗,颠倒衰颓,致犯凶灾刑戮,妇人不孝,渐变而为逞刁撒泼,怨怒咒骂,致犯服毒悬梁。
次早,使人投告慎氏父母家。其父母飞奔而至,大声骂曰:“我女因乜事致死?必有委曲之处,婿不在家,惟你两老人是问,快的讲出来,若不肯讲,断唔做得。”齐仲良曰:“亲家,此事本无大故,不过因你个女粗驶大用,懒做工夫,我个细仔谏佢几句,逆佢之心,佢就生气起来,自寻短见,非有别样冤情也。”媳之父曰:“照你讲来,都是帮住细仔说话,定必佢做亚叔,调戏大嫂,致我女含羞自荆此等大冤大屈,忝辱天伦,我要去告官,断唔了得!”话完,抽身抽势,发脚就走,话去请状师,入禀呈告。齐仲良见如此诬赖,就系会打官司□要钱,何况官字两个口,佢口大,我口小,我话假,佢话真,终须受累不浅,不如忍气吞声,使人留挽住他,请理兄弟、请说话,仍然不肯罢止,要补田三十亩,方肯干休。仲良无奈依从,写田契交他而去。将慎氏殡葬既毕,其子思贤归来,理宜在父母面前,讲几句说话:“这贱人莫不是前世与佢有冤,故此今生到来累我?惟父母不用挂念。总之,另寻一个好品性女子,再娶归来,奉事父母便是咯。”咁样慰父母之心,方为合理,乃不如此讲法,晓得日哭,夜哭,饭都懒食,只知可惜死了咁好老婆。齐仲良不觉嗟叹曰:“我一生耕田,饱暖安乐,未尝有意外之忧,唔估到今日,新妇死了,田产消磨,子不念父母之心,又来激恼,虽生何用?不如一死为佳。”半夜,往村前大塘,跳落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