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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潮
能天天来瞧你,叫我那颗心怎生放得下,可否我把那颗心寄放你处,让我身子出门去,那就不怕了。”湘林道:“别说呆话。我只问你,到那里去教读呢?明晨便跑,怎不早对我说,让我早一天饯你行。”衣云道:“我早就不敢对你说,今天免不得实告你,尚幸这块地方,不是举目无亲,天涯海角,总算我舅舅家里,又在灵岩山下,舍水就山,也算差强人意处。”湘林听得:“舅舅家里”四字,芳心猛吃一惊,面上热辣辣飞上一层红云,手中不知不觉把一支碧簪向石桌子上狠狠敲一下。砉的一声,衣云吓了一跳道:“湘妹不好了……”正是:
敲断玉簪为惜别,明朝湖上即天涯。
不知湘林为甚如此发狠?说出什么话来?欲知详细情形,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惹草拈花惭愧登徒子交怀合卺倜傥主人婆
话说湘林听得衣云说起,到舅舅家教读去,心房里无端起了一阵酸潮,不知不觉,把手里一支翡翠簪子,猛向石桌上敲一下。衣云惊道:“不好了!”湘林一瞧,已碎作两段。当下并不吃惊,冷冷道:“一支簪子值得甚么!人心敲碎,也只索敲碎。”说着,口音微带酸涩。衣云道:“湘妹,你很达观的,为何也这样愤恨。我中秋即回,一月小别,算不得久。”湘林道:“我何尝愤恨,预备欢送你哩。你福慧双修,此去……”衣云插嘴道:“湘妹你敲碎了簪子,又要来敲碎我的心么?我原打算把这颗心,寄给你妹妹处呀。”湘林道:“谁好接受你的心,我也不是接受的人,你留着待该给的给罢。”衣云那时愤愤道:“妹妹,我自问此心已属于你,前一番话,算得掬心相示,你信得过我,请你原宥苦衷,一身飘泊,原非得已,我当你面这样,背了你也是这样,倘有口是心非,二三其德,此身和你的那支簪子一样……”湘林道:“云哥,你别说愤话罢。”衣云泪如绠下,湘林也觉凄咽。停一会,湘林把断簪杯内花汁,觉得尽成可怜之红,一阵酸心,滴下几点泪珠在杯内。衣云道:“湘妹,你今晚欢送我,该快快活活的,不宜这样悲哽。”湘林给他提醒,拭干泪痕,把帕子授给衣云道:“都是你引我哭的,现在大家拭干了,你再哭罚你。”衣云接过帕子拭泪道:“罚甚么?”湘林想了想道:“罚你染红指甲,将来惧内。”衣云笑道:“染红指甲韵事,惧内更属韵事,我愿罚愿罚,你快替我染。”说着,伸只手,搁在湘林面前。湘林笑道:“你明天做先生去,给学生见了,要叫你‘红爪先生’的。更有一层,给你那个表妹见了,也要疑心你,取笑你的。”衣云道:“表妹问我,我说另一表妹替我染的。”湘林道:“你喜染,我当真替你染。”说着剥下自己指上一片瓜子壳,重调杯中花汁,把断簪挑一些在壳内,剔成个形,合在衣云左手大指甲上,也把豆壳套好,衣云问隔几日好取去?湘林道:“一夕便红。”衣云道:“妹妹,你留这纪念,使我摩挲一点猩红,联想到猩红里面,有你妹妹送别的泪痕,心旌格外沉痛。”湘林羞着道:“只怕猩红一褪,你便想不起我了。”衣云没有回答,秋菊走来,湘林吩咐道:“今晚留云少爷吃饭,多煮几色菜。”秋菊点头自去。衣云道:“今夕别后,你只要望一颗月亮,圆过一度,第二度圆时,我又好到这里来了。”湘林只觉默然,泪莹莹。衣云轻轻拍一下桌子道:“湘妹,你也再不许哭了,再哭,我要罚你。”湘林道:“谁哭,受你罚,我可不怕你的。”衣云笑道:“你年年染红指甲的,难道不惧
外么?”湘林向衣云瞪了一眼,衣云又道:“那么你不怕我,便是我怕你,算你今天替我染指甲的效验。你替我染一个指甲,我已怕你,明年你替我把十个指甲统统染了,我好演《梳妆跪池》去哩。”湘林嗔道:“你总喜占便宜,甚么《梳妆跪池》呢!”衣云道:“你要明白,只消瞧《缀白裘》便是陈季常的故事。”湘林道:“《缀白裘》不是昆剧曲本么?我瞧不懂的。”衣云道:“你瞧不懂,只有将来我扮演你看。”湘林道:“你又是占我便宜么?”衣云道:“这是我把便宜奉送你占的,你想我向你跪,这便宜谁占的?”湘林道:“我不想占你便宜。”衣云道:“那么你对我跪,便宜算我占。”湘林道:“别多谈罢,你明天几时开船,可要我来送你。”衣云道:“拂晓便行,你要送我,请你一径送到我灵岩山下。”湘林道:“真的,我中秋来游天平、石湖、虎邱,任便到你那边望你,怕你要不相识我了。”衣云道:“一定倒屐出迎,怕请不到你,灵岩山的艳迹不少,你来点缀其间,那更是锦上添花。”湘林道:“锦上本来有花,不容我来点缀得,我来翻为不妙,冷淡你们俩的爱情,简实不是锦上添花,变以做雪中送炭了。”衣云道:“你的话算了罢,越说越不像了。”
湘林再要说时,秋菊来唤吃饭。两人走到厅上,湘林便把衣云要出门的话,告知祖母母亲,大家心里不忍衣云离开澄泾,席上很不快活。吃罢夜饭,两人又谈了一阵,衣云别过老太太等,走出门去。湘林依恋不舍,握一柄薄葵扇,送出门来。见塘岸乘凉的人坐着不少,湖上也是扁舟点点,人影惮惮,衣云、湘林又站定在柳阴下闲谈。衣云道:“往日我见了一湖秋水,非常快乐,今晚只觉得心惊胆怕,你道甚么缘故?因为一到明日,那湖水决不肯留住我一艘船。须臾片刻,非直送到我瞧不见你处才休。”湘林听得,也不免对着湖光出神。那时一阵凉风,忽把一片清澈的歌声,吹送到两人耳内。这歌曲是农人唱的一种男女相悦的俚辞,其间也不少天籁。两人听道:结识私情东海东,路程远信难通。等到路通花要谢,路通花谢一场空。湘林和衣云听得,触动悲怀,心中只是别的跳荡。又听道:
结识私情路迢迢,星稀月暗那能跑。露水里去了浓霜里返,伤风咳嗽自家熬。
衣云道:“湘妹,这歌倒也有些意思,不算粗俗。”湘林羞着,只管听。又听道:
结识私情隔条泾,东西两岸那能行。青竹造桥给你娘踏断,快刀切藕断私情。
湘林道:“不要去听他罢。”衣云道:“却也不味。”再听道:结识私情隔层帘,隔帘亲嘴咬碎舌尖尖。雪白样汗衫染了一点鲜红血,亲娘问你哪回言?衣云拍掌道:“妙啊,想不到渔夫牧竖口中,也有阳春白雪的调。”湘林道:“他们大概也在那边送你,这便算得一曲骊歌。”衣云再听时,歌声已歇。湘林道:“有许多田歌粗俗不堪,这还算得雅俗共赏。”衣云道:“我从前听得一般踏车戽水的人,唱着不知甚么调,合罕……合罕…我问他,他却有典可数,回答我道:这支歌,从前种田祖师傅下,最老的歌,你们读书人难道不懂吗?当时诸葛亮在蜀中教人种田,怕种田汉寂寞,教他们唱歌,又怕种田汉夜里胆小,便造出这支合罕……合罕……的歌,也是壮种田汉的胆子。我们虽不懂这支歌甚么意思,只是世代相传下来,说这支歌能够吓退鬼祟的,究竟鬼祟听了吓不吓,因为我不是鬼祟,简直不能断定。当下我听他说得有理,倒也很佩服他。”湘林道:“可是你文皱皱的书生,给那赤脚汉盘驳倒了。”衣云道:“赤脚汉他们自有一部赤脚经的,往往秀才举人,驳翻在他们手里。他们村上聘了个先生,便要一窝蜂去掂先生的斤两。前年我们村上有个秀才先生刚开学,便给那东家盘翻。你道他问的甚么?他道:请问先生,天下国家有几斤重?先生把《四书》《五经》统统翻到,找不出来。那东家笑道:先生,难道大学也没有读过?大学上明明说‘天下国家有九经’,你怎会不知,足见你先生书生,省得误人子弟,请你回府罢。那先先生这一气,真气得日月不明,风云失色,只好回去抱小囝。后来那东家又聘到一位先生,和东家同行,一样赤脚种田的。东家问先生道:请问你先生统共识几个字?先生道:“不瞒东翁,我只识我东翁所识的几个字。东家又问:‘学而时习之’的而字怎么解?先生笑吟吟答道:这是我们种田人的吃饭家伙,一柄铁耒像不像?东家道:“不差不差。又问先生道:“像蓑衣一般的甚么字?先生道:“雄的斋字,雌的齐字。又问像狲一般的甚么字?先生道:“拖尾巴的及字,断尾巴的乃字。又问像牌位一般的甚么字?先生道:缩脚的且字,伸脚的具字。东翁佩服得一恭到地,叮嘱道:我家小儿,也不想中状元考举人,只要你老夫子把几个要紧字眼传给他,待他将来也会盘驳先生一番,便算你老夫子赤心忠良了……”衣云说得湘林笑着道:“云哥,你明天做先生去,倒要当心那个盘驳你的人,他却比不得种田汉,怕连你先生的生辰八字都要盘驳到咧,你肚子里可曾准备准备?”衣云道:“湘妹,我听你说的话,不知怎样,总觉得弦外有音,好像话里有骨子似的。我不再和你谈了,中秋会罢。”湘林黯然不语,半晌答道:“我早晏一去,你去罢,我待你吃月饼,你可放在心上。”衣云点点头,慢慢挨步回家,整理整理行装,一只书箱,一只衣箱,一个铺盖,三件法宝,一家一当,尽在于此。当晚一宿无话,明晨别过叔父,再去拜辞老师。老师不免教训一番,咬文嚼字道:“师严道尊,小子不可玩忽。更有一层,吃我们这碗板凳饭,最容易生病,不活长寿的。当时孟老夫子有句话,叫做‘人之患在好为人
师’,那个患字,便是患病的患,衣云你要当心啊。”衣云抽了一口冷气,心想大概怕我夺他饭碗,特地咒骂我,也为的同行嫉妒起见,当下无话可答,只好笑着道:“先生年纪大了,更要小心。学生此去回来,不知可能再见先生的面咧。”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衣云登舱开船,经过湘林水阁下,探首望望,一片湘帘内,隐隐约约有钗光鬓影。衣云心中迷迷糊糊,忍着十分疼痛,一路离澄泾向苏州木渎进发。从此澄泾湖上,少了一位风流蕴藉的少年。灵岩山下,平添着一片玉笑珠香的韵事,暂且按下不提。
作者另寻出一条线索叙叙南溟庄一位庄主赵肖虎。赵肖虎五十多岁,只有一位千金小姐,肖虎和他的夫人陆氏珍怜玉惜,从小聘个蒙师教读。十四岁便送到苏州城里一所自立女校住读,现在已交十八岁,将近毕业,肖虎挣下四五万家私,很热心地方公益,修桥补路,缘簿上总有他的大名。一百二百文,总肯化的。现在因为女儿毕期近,心下老大替女儿筹划一番事业。肖虎有个心格高傲的脾气,专喜结交乡绅官长,一心要把女儿抬到天上,恨不得运动全中国人,选举他女儿做女大总统,他自己好做个太上总统。在乡间呼么喝六,只是做不到,便退一步想,要叫女儿做个小学校长,只恨城中学校,聘不到他女儿。乡下学校又少,他便想自掏腰包,办个私立学校,好让女儿过一过校长瘾。主意打定,便和钱福爷商量妥贴,一面报县立案,一面筹备开学。借张太城隍庙暂充校舍,划出一只大殿作教室,两间厢房,一间作学生休息室,一间作教员卧室,定名赵氏私立国民小学,并吞三个半私塾,不到二三十学生,等到一切校具、图书、课本筹备妥贴,择定七月二十开学。他女儿乐得眉开眼笑,只因自己要到寒假才毕业,不得不聘下两个教员,一个私塾教师升任助教,一个专诚到城里聘下的主任。助教姓强号惕生,已六十多岁。主任姓黄号胄民,也是近六十岁了。开学那天,肖虎精神抖擞,发下二三十张请柬,一时观礼的济济一堂,校门上挂一块黑漆白字“赵氏私立国民小学校”的牌子,一面校旗,一面国旗,交叉着插在庙门前一个铁香炉内。走进校门,两傍八个黑面红须,伸拳怒目的泥皂隶,里面一个方方的天井,两棵大银杏树,绿荫成幄。正中大殿上一块金字横头写着“来了么”三字,那“来了”两个字上,粘着两方红纸,写的“教室”两字,远远望着变作“教室么”三字。教室内正中悬挂着一艘很大很大的阴船,船上有肃静回避的行牌执事,却也威灵显赫。其他匾额,横七竖八,挂着不少。一边新挂上一块黑版,下面一只半桌,三四十张洋松黑漆的学生坐椅,七高八低,分作四行排着。两间厢房,左面本来供着十殿阎王,现在改作学生休息室,排两条长凳在内。右面本来皂隶阴马的公事房,现在改作教员卧室,搁着两张铺在里面。后进仍让张太爷作公馆。当时庭心内排一张大菜台,是把两只方桌凑成的,台上铺一块白布,围着十来位老者,其中乡懂钱福爷,来宾汪四先生,李老师,主任黄胄民,助教强惕生,校主赵肖虎等一班人,以外另有几个学生家长,说说谈谈。等到学生到齐,一片铃声,助教强先生走到教室内,高唱道:“请乡董训词。众学生欢迎。”乡董大老爷行三鞠躬礼,肖虎推福爷站上讲台,强先生把学生一个个的拉了起来,教他们学着鞠躬。福爷也还了个礼,干咳了几声嗽,又咽了几口唾沫,约略说道:“此地赵老爷开办学校,本乡董始终赞成,你们学生,从此好不进私塾,不出钱读书了,大概也很开心,本乡董希望你们大家永远来塌这个不出钱读书的便宜货,还希望有第二第三个赵老爷肯出来做呆子,出钱请先生,给便宜货你们塌,那么本乡董有厚望焉。”这时台下一片掌声,钱福爷也就在这一片掌声里溜下讲台。其次赵肖虎答词,大致说费了一番心血,现在聘定主任黄先生,教员强先生,将来还有一位校长,便是我的女儿,醒狮女士,现在他还在苏州读书,遥领着这里的校长,你们学生总要像爷娘一般的尊敬长教员,校长好像你们的娘,教员好像你们的……”说到这里,肖虎望望强惕生面上红红的,自己便觉说不下去,只得接下几个“譬如!”“譬如!”又道:“你们视校长教员像爷娘,校长教员自然也当着子女一般的珍惜你们了。”那时旁边闪过一个赤脚妇人,拉了个学生便走,口中嚷着道:“谁要来塌你们这个便宜货,我给了十分面子你们,送儿子来读读书,索性当他子女,要叫你们爷娘了。爷娘一人只有一个,你们那个爷娘,自己把镜子照照面孔,生像没有。”说着,一路走出校去。此时赵肖虎早已下台,黄胄民、强惕生相继演说了一阵,摇铃散席。明日起便正式上课。谁想赵肖虎费尽心血,开办那所学校,讨女儿的好,不到一礼拜,那位醒狮女士回来参观了一次,把他父亲埋怨得险些哭将出来。他女儿道:“爹爹,你办的简实不是学校,是一所养老堂了。聘着这样两个棺材撑头的教员,暮气冲天,把儿童活泼的天机一起葬送尽了。其他教授上的荒唐,更说他不尽。翻翻作文簿子,有甚么‘试述你的妈’,‘试述你的姊’等题目。有一位学生,只做得两句文章,他写道‘我的妈早已死掉,现在只有述述我的校长妈妈’,你想可气不可气。那位主任先生,更是一件柴窑老古董,体育智识全无,居然在庭心里教学生体操,挺尸一般的身子,领着学生跑步,口中还喊着大转弯、小转弯、立春、小雪,我始终不懂他甚么话,笑得嘴歪,退了出来。爹爹,你办这样的学校,还是把银子丢在南溟河中,倒有几个水花瞧瞧,不致害人子弟。”肖虎听着,气得眼睛翻白,恨恨道:“我这所学校,本来为你办的呀,你是校长,你该去整顿整顿。”女儿道:“学校不比私塾。非聘请师范毕业生来办理不可。”肖虎道:“那里有甚么师范毕业生呢?”女儿道:“有是有一位,只是……”肖虎道:“谁呀?”女儿只不肯说,他母亲在旁插嘴道:“你对爷说了,好待爷去聘来。”女儿免不得低低道:“只是怕他师范还没毕业哩,说他则甚!”母亲道:“稀饭没逼热,那么等稀饭逼热吃了再说罢。”肖虎道:“谁要你胡缠,你替我滚开。”女儿不禁卟哧的笑了一声,停一会,醒狮对他的父亲道:“你要聘师范生,只消和钱福爷商量商量,他总有认识的,我们那所学校,非根本改良不可,否则化了钱,还担个误人子弟的罪名,那真要冤枉到十八层狱里去了。”肖虎只有听他女儿的吩咐,过得几天,女儿到学校里去了。肖虎约下福爷来家吃饭,席间要他引荐个师范生。福爷道:“师范生我们乡里实在不多,只有三四个,大家有事,未必肯来。有个镇上的尤璧如,他在蠡口做教员,前在碰见他在家里,谈起蠡口那所学校学生太少,很不满意,或者肯到此间来,我替你问问他再说,他的确是老牌师范生。其他镇上汪四先生的儿子汪绮云,去年的师范讲习所,今年暑假,听说也毕业了。和璧如一起在蠡口同校教授”。肖虎道:“汪四先生的儿子,更是家学渊源,一定不差的,倘两人肯同来更妙。否则,随便那人都好,薪水从丰,费心介绍。”福爷连声答应,回家问起玉吾,玉吾道:“爹爹,这件事巧极巧极。绮云、璧如现今通在家里闲着没事,蠡口那所学校,因学生少,给县里取缔了。”福爷道:“那么你去知照他们,待我肖虎处去一封信,解决下薪水问题,便好去上课。”当下玉吾去见了璧如,说起这事,璧如道:“那也很好。近一些,每星期可以常常回家逛逛”。说罢,一同去见绮云。绮云一听这个消息,快活得两脸通红,鼓掌称谢,简实比乞丐做了大总统还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