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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红绿鸳鸯被,枕头配成双。
金钩倒挂红罗帐,一对玉珠挂两旁。
蒋赛花站在踏板上,满面春风等新郎。
一对喜娘把陶公子送进香房,斟满两杯富贵酒,双双交杯,一饮而尽。洞房里不分大和小,热热闹闹吵新房。丫环使女争喜果,贴身梅香要看新郎。
罚他们吟诗又作对,还要公子哼文章。
洞房里说说笑笑多热闹,只听谯楼更鼓二记敲。
众人闹罢各自散,好让他双双度鹊桥。
他二人红罗帐里偕连理,忽听得风吹檐前铁马摇。
两下欢合嫌夜短,只听得架上金鸡喊声高。
东方发白,天明大亮,夫妻二人起身梳洗已毕,喜娘搀新郎新娘下楼——
堂上铺起红毡毯,夫妻双双拜年高。
蒋员外和洪氏夫人,喜笑颜开,欢乐不已。随手到神前点起香烛,叫他们神前拜过天和地,百年好合过时光。从此——
陶文彬虽得安身处,还是在,日夜想念报冤仇。
一部《十把穿金扇》本来路程远——
稍停片刻再团圆。
二 陶文灿两兄弟南下借兵 刁王方诸美人奇遇招亲
一月新婚恩似海, 二月夫妻两分开。
三年奔波投湖广,四面八方找兄台。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是四季无作为,空负人间好时节。
眼前遇难莫心焦,岂是平步上九霄。
只待人间春来到,不报冤仇非英豪。
生死死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几时休。
冤家宜解不宜结,愿君悔悟早回头。
上册经文讲到陶文彬落在山东蒋家村,为蒋员外夫妇和蒋赛花小姐所爱,招赘蒋赛花为三夫人。夫妻恩爱,相敬相亲,暂且不提。
一文劝过一文来,金花谢过银花开。
谢金花陶文彬喜得三美女,开银花陶文灿流落扬州得裙钗。
陶文灿流落扬州被茶店老板贾志成收为义子,何以能与刁婵梅小姐相遇,这要从北京御史府方老大人六十大寿寿庆之事说起。三日前,方廷御史府内外打扫清净,堂内张灯结彩,扎紫披红,所有诸亲六眷,早已备礼前来祝贺。弘治皇也传旨众臣前来拜寿。到了正日,府前车水马龙,纷纷而来——
来的不是其别个,总是王亲众大臣。
方大人为他们接风洗尘,各大厅设酒款待,花厅上还有梨园子弟唱戏,大门前鼓乐相迎,热闹非常。方廷老大人吩咐家将方福,去逍遥王府请上下八美前来看戏。因上下八美有事不能前来,所有寿礼着柳兴送到方府,太平王柳让随礼到达。家将方福,见八美人再三致歉,托方福回府美言相告,方福只得回府。方福在路上经关帝庙门口,见庙里人头挤挤,锣鼓铮铮,遂钻进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位老者,一位妇人,还有三个壮汉和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十分美貌,在锣鼓声中开场聚众,玩的都是真刀真枪,煞是精彩。方福看了一会,也就走开。
众位,这玩把戏的是谁?就是《八美图》上柳涛吃了瘅哑药,在苏州三塘街被逼化缘,大闹太湖,在水里杀死了四方山的老贼刁蟒的二弟,名叫刁洪,夫人马氏。生三子一女,长子刁文,次子刁武,三子是个呆子,名叫刁英。那个体面女子叫刁婵梅,也是骊山老母的门生。她一身武艺过人,马上马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还有百般仙法、宝贝拿人。所以刁洪一家早有为兄长刁蟒报仇之心,只是未有机会下手。如今打探得北京方老大人贺寿,想必柳涛定在方府拜寿,所以刁洪带领一家人等,假装玩把戏的混进京都,想行刺柳涛。这刁洪本住在太湖水球寨称王。一到北京,故意在关帝庙摆设把戏场,并不图钱,只为掩人耳目,窥探柳涛。
再说方福一直来到府中,先将上下八美不能前来祝寿之事禀告一遍,后说在关帝庙看到玩把戏的十分热闹,且总是真刀真枪。方大人听了,随即叫方福:“既有把戏班子在此,你代我去请他们来玩一场把戏助兴,好与诸位大人散心。”方福一听,不晓多兴,一阵风似的来到关帝庙,对那玩把戏的老儿刁洪说明:“不宜迟延,方大人叫你们快去!”那刁洪一听,心中暗喜——
总说开店不生财,生意照常上门来。
随即来到御史府,敲敲锣鼓玩起来。
真是锣鼓响,脚底痒,所有来贺寿的诸位大人,均被请来花楼看戏,府内家眷人等也云集两边花厅,向着大厅之下,看玩刀枪棍棒,跌打滚爬。早有荷花、海棠两个丫环报上高楼:“二位小姐在上,府内又来了一班玩把戏的,内有一位女子,人品生得美貌无比。”方翠莲与王素珍说:“你们快到楼下将这位女子请上楼来。”刁婵梅一到楼上,也不与王、方二位小姐行礼,往下一坐,方翠莲心中不悦,暗中说道:“既在江湖混迹,怎么目中无人?”王素珍问:“你姑娘的本事,是家传还是师传,或是仙传?”刁婵梅昂着头说:“我乃仙传武艺。”王、方二位小姐见了更加不悦,随叫荷花从抽屉内拿出五两银子,叫她回去。刁婵梅不要,竟自下楼而去。方翠莲叫荷花等不要送她,对刁婵梅非常生气。
刁婵梅下了楼梯,转弯抹角,抹角转弯,弯弯曲曲,摸不着从哪个门户出去,偏偏摸到方府库房门前,用目一望,只见门上八个大字:“库房要地,请君莫入。”刁婵梅将此处留在心上,摸到天井,仍与父母和三个兄长,一起舞刀弄枪。但这班人的举止行色,早被太平王柳让看出,随即对方大人说:“老大人在上,依我看来,这班玩把戏的决非好人——
不是偷鸡捉狗贼,定是江洋大盗人。
恐怕黑夜事有变,打发他们早动身。”
方老大人接口说:“我也察觉,此等之人并非以戏为业,可能另有他图。”当即取出二百两纹银,送与那老头。那老头拿了银子,收了场子,回客栈去了。这时,夕阳西下,各宾客散去。方老大人恐今夜有变,便留住了太平王柳让,与方大人作伴。
单说老贼刁洪听刁婵梅说见到方府库房所在之处,便在客栈内集全家之人,共议今夜到方府盗劫库银。刁贼一家吃过晚饭,暗中各人打扮,带着短刀棍棒,每人又带麻布口袋,准备停当。等到谯楼鼓打三更之时,刁洪对客店老板说:“今夜有个吴公馆请我们去做把戏,你替我看好房门,回来小账从优。”店家答应一声:“晓得了。”刁洪带着三男一女,由刁婵梅引路——
五人一路如猫追鼠,直奔方家一府门。
一个旋风上了屋,轻手轻脚步如云。
他们五人有非凡的轻功,跃身上屋,登高如走平地一样。刁婵梅引到库房屋上,揭去砖瓦,开了天窗,由刁文、刁武、呆子刁英,一齐进内,其余二人在外望风,预防方府发觉。刁文、刁武用麻袋装上金银,量力而行,立刻就从窗口吊走。唯有呆子刁英,贪得无厌,把麻袋装得结结实实,吊又吊不上,舍又舍不得,老贼刁洪在天窗口上轻声催促,他肆无忌惮,充耳不闻。刁洪在上面望风,只听他在里面响动,随即又喊:“刁英上来,恐有风声!”刁英回答:“莫说风声——
就是雨声和雷声,也要拿银子弄动身。”
说罢,搬动麻袋,对背上一甩,想从天窗口跳上。
脚还不曾离地面,咣一声掉下来。
咣啷一声响,惊动柳让太平王。
柳王爷连忙穿衣,并喊府内家将:“大家快来,府内有恶贼作狂。”方大人听柳王爷一叫,连忙来到女儿绣楼上,唤起方翠莲与王素珍小姐。这下,全家人等,掮枪舞棍,点起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老贼刁洪听到府内大动,带领三人早已越墙逃走。方翠莲、王素珍在黑夜中追赶未及回转。
方府上灯火如雪片,柳王爷翻身上库房。
用灯火一照,只见屋上开了天窗;再一细看,库内还有一人。柳王爷说:“各位家将人等,上面守住天窗,下面围困库房,莫让恶贼逃走!”
里一层外一层,库房围得密层层。
唯有呆子刁英,他装的满袋银子弄不出去,心上发躁,便叫:“你们吵什么嗓,把方府上的人吵醒了,怎得了哇!”柳王爷说:“喔,你这个贼胆倒大哩,还把我们当作是你窝里人?好,让我来生擒于你!”只见柳让——
纵身一跳下库房,犹如猛虎扑羔羊。
把刁英一个反剪绑,拖到厅上就过堂。
众家将两边排列,方、柳二王爷坐堂。那刁英见了二位王爷,立而不跪。方大人喝道:“大胆恶贼,黑夜盗劫库银,该当何罪?见了王爷,还不下跪!”刁英说:“你是人,我也是人,叫我跪,你也要跪!”方大人道:“恶贼如此嚣张,将他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棍,看他跪是不跪!”方大人开口,家将动手。
一五一十四十棍,打了过后又开声。
刁英挨打四十棍,仍旧站着说:“打了四十棍,可让我走?”方爷说:“要想放走,比登天还难!”刁英道:“我没有杀你人,不曾放你家火,除非杀人放火,你不能要我性命。你家银子在你库内,还有我刁英一只麻布袋在内,也该交把我,不能应其古例——偷鸡不到蚀把米,银子分文未捞到,还倒贴一个麻布袋。”方大人说:“你不要胡说,只怕你人头保不住了。”呆子一听,哈哈大笑:“你们这二人枉在世上,真乃不是君子,你们就没有读过孔孟之书:‘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还不是视死如归乎?”
众位,方大人、柳王爷捉住呆子刁英,打他不怕,杀他不惧,难以下手。坐在下首的太平王柳让,看看不信撬不开他的口招供,便拍桌大怒:“你这个呆贼,你住哪里,姓甚名谁?你们党羽共有多少?必须从实招来,方饶你命,不然,定斩不饶!”呆子说:“啊哎哎,你算比他狠一点?开口先拍桌子,难道我刁三就怕你不成?你这是问了我家乡姓名,要问旁的,我刁三爷就是不答,看你怎么样?你问我家乡,我如不说,就不算好汉,倒要把家乡住地,尊姓大名告诉你哩。你们必须洗耳恭听!”两边家将喝道:“不准胡扯!”刁三呆子说:“三爷我从不胡说,全是金玉良言——
呆子开了声,尊声两个人,
若问名和姓,吓坏你许多人。”
家将喝道:“要尊声二大人,怎么两个人?”刁英说:“他们不是与我一样高,一样长,何为大人,何为小人?你们会说,就让你们说吧!”呆子把嘴一咕,对那一站,就像城隍庙里的马——屁不放,尿不撒。方大人说:“你不是说,不说家乡姓名不算好汉吗?快说,做个英雄好汉!”呆子挨方大人一激将,他说:“这才像问话,听我三爷道来!”呆子说——
“问起我家乡名和姓,不是无名少姓人。
家住江南太湖地,水球大寨是家门。
我父刁洪称寨主,我娘马氏武艺精。
生我们兄妹人四个,都是飞檐走壁人。”
方大人问:“你一家居住水球寨,做什么买卖,作何勾当,一并说来。”呆子道:“我家一不做生意,二不做买卖,全靠招兵买马,屯积粮草。”“你家招兵买马,是想夺江山,还是有仇未报?”呆子说:“皇帝我家不想做,不是真龙星下凡。报仇不是兵多粮足,怎么报仇!”方大人问:“但不知要报谁的仇?要不要我助你家一臂之力!”呆子说:“报仇者,要杀柳涛全家,如果你们肯帮忙,就到我水球寨去吧!”柳让问:“你与柳家有何冤恨?”呆子说:“你们也太嗦了。没得仇恨,怎要杀他全家!他当年大闹太湖时,在四方山将我大伯父赶到水里,还把他杀了。看来此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方、柳二位大人听罢这番话,心想,幸亏今朝捉住一个,不然祸患无穷。随叫左右家将听命,
将他打入囚车内,速速押上午朝门。
这时,正逢五鼓敲过,弘治皇坐殿。文东武西,各站两边。方、柳二位大人将囚车停在午门外,越众上朝,往上参拜,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微臣见驾!”弘治皇问:“阶下可是都御史正宫国丈方廷老太师?那边可是孤王干殿下太平王柳让?孤王无旨相诏,一老一少前来见驾,有何本奏?”柳王爷说:“万岁在上,因儿臣在方府夜间捉得一名反叛贼徒,已据实供认,他是水球寨刁洪之三子,名叫刁英。刁洪在水球寨招兵买马,操练兵卒,聚草积粮,装作江湖卖艺人混入京城,行刺儿臣之父,未便下手,乃在方府打劫库银,逃去他父兄妹四人,捉住刁洪的第三子刁英一人。现在午朝门之外,请圣上发落。”
弘治皇一听,陡吃一惊,孤不知水球寨还有一支反叛!忙问文武两边:“众位爱卿,哪位卿家替孤王领兵去征剿水球寨?
得胜回朝转,官上加官重封赠。”
早有太平王出班奏道:“主公,儿臣领旨,前去捉贼。”皇上说:“既是干殿下领旨——
赐你三千兵和将,不日祭旗就出征。
将囚车里的刁英放出来,叫他带路,一到水球寨,先行将他斩掉,然后剿灭水寨,不得有违!”太平王当殿领旨,校场点兵——
号炮连天动身走, 队队兵马出皇城。
再讲老贼刁洪,自从方家逃出,一家来到水寨,单单不见刁英,满心惊怕。只恨三子呆里呆气,身落罗网,看样子性命难保。刁婵梅随口答道:“爹爹在上,我三兄长刁英,如其丧命,倒也罢了,只怕他在方府招出实供,那时一定有官兵前来剿灭!”老贼说:“不错。望女儿施一良计,求吉避凶,方为上策,不然,定被官兵抓获。”刁婵梅说:“爹爹,女儿有个章程,赶紧将寨内金银细软等物,埋藏荒野湖边,人马远避,打听官兵的动向。”随即刁文、刁武一齐说道:“妹妹不必胆小,非是愚兄夸口,即使有百万官兵也无奈于我们。将寨内一切贵重资财转移埋藏,这是正事,但寨内人马万万不可躲避,这个风声一传出去,还说我们是望风而逃,以后怎有脸面为人?”于是众人,一面分头埋藏宝物,一面重整寨内兵器,准备抵敌官兵,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