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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慌忙又把公子叫,老太太又悬梁高挂一根绳。
好可怜,弟兄两个哀哀哭,天塌下来哪个撑!
陶文灿哭声如雷吼,陶文彬低哭之音呜呜声。
哭一声父亲如刀割胆,喊一声母亲赛箭穿心。
只为倒头十把穿金扇,害得你二老命归阴。
叫一声爹娘呀,你二老惧势身丧命,苦坏了你二子陶文彬。
陶文彬只是抛来只是滚,滚成潭来哭成坑。“爹娘呀,哥哥一怒打死严虎贼,老严奇决不是个省油灯。他到皇上奏一本,皇上定要发兵来困府门。到那时,哥哥他有一身好武艺,可以抵挡一阵,杀将出去,而我手无寸铁,没有缚鸡之力——
一旦皇上兵马到,我只落得小鸡遇黄鹰。”
陶府上大小人等哀哀哭,只听得街上鸡飞狗跳,人声沸腾——
几百人马穿街过,只当是严家出来抢女人。
大小姐吓得关房门,吓得哼也不敢哼。
这严家兵马为何上街?只因严虎小贼去陶府抢十把穿金扇,老贼严奇在家专等他二子回来。忽有家将报上:“老太师,大事不好,祸闯得不小,二国舅被陶文灿打死在街道之上。”严奇问:“可是真的?”“人命关天,岂敢妄报,尸体还躺在街上呢?”老贼闻听此言,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吓得面如土色。随叫家将传他们兄弟四人前来。那家将又到里边一报,全家人等,无不吃惊。早有严彪、严豹、严方,这弟兄三人,如狼似虎,拥到大厅会见父亲,商议为二兄报仇雪恨。只有大国舅严龙,两手搂心,说不出口。他并不恨陶文灿打死他二弟,只恨他父亲与四个兄弟,整天不存忠义之心,只仗皇亲国戚之势,贪赃掠宝,见色如命,就不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天理循环,报应昭彰,不去抢夺十把穿金扇,又怎能命丧他人之手?况且,陶文灿不是上我严府打死于他,怎能怪罪于人呢?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倒要看看他们怎样对付他人呢?所以他站着不动,也不多言。只有那父子四人在厅上计议报仇。五国舅严方上前说道:“爹,儿有个章程,你老人家快上朝奏明皇上,我与两个哥哥带兵先将陶府围困起来,不让他逃走一人,只等皇上御林军一到——
立即捉拿陶文灿,斩尽他家一满门。”
严奇老贼说:“此计甚妙,你快去点兵带队,速将陶家围住,我亦即刻上朝奏本。”说罢,弟兄三人,擂鼓点兵,五贼严方一马当先,各执刀枪、铁链,直扑陶府而去。所以大家小户,惊恐万状——
只当严家三恶棍,带兵出来抢女人。
眼看兵马三百整,拿陶府围得紧腾腾。
这时,陶文灿正在恸哭父母,悲愤至极,忽听家将来报:“大少爷,大事不好,外面来了严家许多兵马,已将府门团团围住,望大爷快拿主张!”
这一来,激怒了海洪陶文灿, 吓坏了东斗陶文彬。
他们兄弟二人,连忙把十把穿金扇,各执五把带了随身。陶文彬跑上东楼去躲避,只听得——
门外人马吼叫声, 陶文灿怒火心如焚。
他捏一捏拳头,紧一紧腰带,跑到门外,想看个究竟,偏巧碰上严方进门。陶文灿怒火中烧,一把抓住严方——
严方也未会过神,呼咙嗵掼倒地埃尘。
古人之言,冤有头债有主。你严家上门抢扇,复又私自用兵围困相府,这相府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随即用一只虎脚踩住,双手抓住严方的一条腿往上一撕,只听咯嚓一声,
把严方撕成两半爿,左右两腿把家分。
陶文灿抓住严方血淋淋的一条腿——
就势当作兵器用,横扫敌军打出门。
严家那些兵将见五国舅挨撕身丧命,陶文灿如此利害,还有哪敢抵挡!
吓得四处奔,逃灾躲难苟偷生。
严彪严豹人两个,如兔见黄鹰寻躲身。
再说,老贼严奇上朝奏本,越众出班,来到白玉阶下,倒身跪地,二目流泪哭奏:“我主万岁,万万岁,陛下隆恩!”弘治皇一见,“孤的国丈老太师,为何二目流泪,当孤家讲来。”严奇说:“万岁在上,因臣的二子严虎被人打死,乞吾皇为老臣伸冤理屈!”弘治皇问:“有谁如此大胆,敢将孤的国舅打死?”严奇道:“打死我儿严虎,并非别人,乃当朝首相之子陶文灿。”“陶彦山乃孤的御先生,他的儿子陶文灿为了何事将二国舅打死?”严奇道:“只为十把穿金扇,主公赐与陶相收藏,老臣意欲到相府见识一番。又怕陶府不肯,遂命二子将白玉杯带去与他换扇。陶彦山他回绝不换倒也罢了,谁知他纵子行凶,叫他儿子陶文灿当街打死我二子严虎,并打碎了一对白玉杯,现在尸横赤地,惨不忍睹,求万岁为老臣作主!”弘治皇一听,大发雷霆:“原来为的十把穿金扇,这是我钦赐与他相府,你怎么可私自换扇?明系换扇,实是去抢不成!依朕看来,莫说打死一个,就是打死两个,也是白送!朕念你是西宫国丈,不然定当不饶,还不快快下殿,毋庸多说!”
老贼听到这一声,揩揩眼泪往肚里吞。
一本还未奏得上,凶讯接踵又来临。
什么凶讯?朝外来了三国舅严彪、四国舅严豹,在午朝门外等诏。皇上说:“宣他们上殿。”那严彪、严豹来到阶下,二十四拜:“我主龙驾在上,臣的五弟严方又被陶文灿撕成两爿,望万岁为我等伸冤!”严奇听报五子严方又被陶文灿打死,悲恨交加,复又苦奏。皇上问:“陶文灿为何又打死严方?”老贼奏道:“因打死我二子,人命重大,故差三子严彪、四子严豹、五子严方,领兵先围陶府,防他逃走,不料他又打死了严方。倘若我主不为这两个死鬼伸冤,这就冤沉海底,老臣也不要性命 。”皇上一听,格外大怒。“大胆狂贼——
你目无王法仗朕势,擅自用兵罪不轻。
纵然陶府犯人命,也要圣旨才发兵。
左右殿官听令,将他父子三人拖下阶去!
只因你是老国丈,不然作两次欺君定罪名。”
皇上正要退朝,又有皇门官来报:“万岁,且慢退朝,今有当朝首相陶彦山吞金身亡,柳氏夫人自缢而死!”皇上一听,大吃一惊,当即问道:“可是实情?”报事官道:“人命关天,当万岁之面,岂敢玩笑!”弘治皇连忙下旨,命逍遥王柳涛前去查察。
柳涛伏下接圣旨,陶相府上看真情。
再说严奇父子三人挨拖下殿并未回家,直进西宫,哭奏于贵妃严汉莲去了。严汉莲虽为西宫娘娘,并非是贤德之人,仗她做了西宫娘娘的身势,妖淫乱宫,全凭美色迷君。真是一家人同出一家门,父女俩是一样的货。听说她两个哥哥命丧陶文灿之手,切齿痛恨地说:“爹爹与二位兄长暂且回去,孩儿自有章程为二位屈死的哥哥报仇。”严奇说:“这两条人命,千万在心,为父拜托,望多多进上枕边言。”“爹爹,女儿知道。皇上顷刻回宫,你们快回去吧。”不多时刻,皇上散朝回宫,西宫娘娘早已设筵等候。皇上一见,龙心大喜,邀西宫同坐,宫娥执壶,陪他吃酒。正饮之间,严汉莲满面生悲,双目流泪,欢无半点,恨有万千。皇上说:“我的美人哪,俗说耕田寻耙,吃酒寻话。今日怎泪比酒多,悲比喜多,是何意思?对孤言明,孤当为你出气。”严汉莲说:“主公既有怜小妃之心,容妃一奏——
我主呀,小妃不恨其别个,只恨陶相府上人。
只为换扇根由起,活活打死奴兄长两个人。
这两条人命冤似海,怎不叫奴苦伤心。
我父已到殿奏过本,你主公,为何把他拖出午朝门。
严家这等冤枉难以伸,奴父性命定难存。
格主公,今日求你开恩,为奴家报仇。奴父连丧二子,伸不到冤,理不到屈,就这样白白挨陶家打死?如此含冤负屈,奴父将不是恨死,就是气死,严家不就此完结!”
弘治皇一听,又恼又恨。“严妃,你且平静,不必烦心。今晚提起你严家之事,还不能怪罪于陶府哩——
相府的金扇是朕赐,你兄明借暗抢是真情。
他欺君罔上本有罪,不可胡乱报冤仇。”
严汉莲说:“主公,想我两个哥哥被陶文灿打死,怎么又是胡乱报仇?难道陶家之人被严家打死?”皇上说:“你只知兄长身死之恨,不知你父兄违背圣旨,私夺国宝,擅自用兵,围困陶府,那陶文灿岂受无旨私困这胡为!理该打死,毫不冤屈,你也不用多烦了。”严妃说:“照此说来,我两个哥哥之冤,只好石沉大海?如此,奴也生无何求,一死了之!”说罢,手扯罗裙掩面,对准那根梁柱撞去,轰通一声,倒在平地,直手直脚,像死去一样。宫娥彩女报——
“万岁哎,娘娘撞柱倒在地,不知可有命残生。”
弘治一见,怒发冲冠,执指一指:“你这无德妖妃,你父兄、父女全是目无王法之辈,莫说你当朕撞头,纵然死了,又何足惜!”那些宫娥复去看时,果然娘娘死了。报:“万岁,娘娘一命完了!”弘治皇听得娘娘果然死了,龙心转念:“孤王不该用言语激她,谁知她会执意如此,叫我怎不悲伤啊!哎、哎、哎哎。”掉下龙泪,放声大哭——
“美人呀,你怎一气之下就撞死,只就打碎了玉石盆。
早知你真撞柱死,朕该准你把冤伸。”
皇上话言未了,只见娘娘叹气翻身,口喊:“冤枉啊——
我严家冤枉沉海底, 请不动吾皇把冤伸。”
宫娥说:“恭喜主公,贺喜万岁,娘娘醒过来了。”皇上满心欢喜,叫宫娥扶起美人,用心服侍。严妃问:“主公何在?”皇上说:“孤家在此,美人尽管回宫养神要紧,孤王明日早朝,定当敕查此情。”
次日五鼓三点,君主坐殿。
文听钟声朝皇驾,武听鼓响拜明君。
众臣已到,分文武两班站立。早有逍遥王柳涛出班交旨奏道:“臣奉旨去相府查察,陶彦山果然吞金而死,一品夫人自缢身亡。”弘治皇听得御先生确系身亡,龙心大怒。众位,为何这时皇上对陶家发怒?关系到御先生在世,不便袒护严家,更不能向御先生下手。这叫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这下,证实陶相已死,陶文灿打死两条人命,造成他父母双亡,身当不孝之罪。随即传旨,命过山王金刀王善,领兵捉拿陶府全家,切勿放走一人。金刀王善当殿领旨,到校场领兵去了。再说逍遥王柳涛向着他儿子太平王柳让递过眼色,暗示他上殿领旨带兵,协同王善去围困陶府。太平王领悟父意。连忙上前奏请皇上带兵相助。弘治皇十分高兴。遂发两支兵马,把陶府紧紧围住。这时,早有严奇父子在内叫喊:“各兵将谨防陶文灿逃走!”陶府人等惊得慌慌乱乱,只有陶文灿早把钢刀一口,紧握在手,来到厅前,对着严家父子高声大骂:“我把你这严奇奸贼——
用女儿换顶乌纱帽,用女儿换件紫罗袍。
不怕愧吃女儿裙边饭,不怕千载臭名万古标。”
陶文灿越骂越有气,只听御林军中喊声高。
“陶文灿你这小逆种,还不出来受钢刀!”
金刀王善协同严奇喝令众将到里边动手捉人。太平王柳让也叫道:“你们要防陶文灿上屋登高逃走!”众位,太平王柳让与陶文灿是嫡亲表兄弟,柳氏夫人是柳让的姑母,所以柳让叫喊乃是暗打兆语,叫他登高逃走。陶文灿听到柳让的叫声,即知其意,随即来到天井,纵身一跳,上了屋檐,往下一看,只见人马如潮。陶文灿一声叫喊:“你们这些囚徒,不要走,看老子的法宝取你的性命!”下面的兵将听说用法宝使来,吓得往开一让,陶文灿顺手抱起数十片瓦,“咣啦”一声,往下一掼,陶文灿趁着瓦碎之声,跳下屋来。众兵将惊惶未定,不敢近身,四散奔走。而陶文灿也不追杀,放开虎步而逃。众兵将见陶文灿逃走,齐声喊道:“大叛逃走了,快快追捉回来!”早有太平王柳让看在眼中,亦喊:“分头追赶,不可聚在一处。”众兵将四散追赶,柳让单身一人来到一僻静地方,指点他表弟陶文灿从东水关逃走,说,“其他地方皆有官兵把守。”这东水关早有四将,即董戈、乔虎、张龙、李奇在此把关。一见陶文灿到此,皆知陶府受屈,忠良有难,不加阻挡,开关放行。这四将自知回朝难以复命,就在东水关当着柳让之面,撞头而死。偏偏有四名更夫,不识时务,要捉陶文灿,被文灿当场杀死,用他人头之血当墨,看看四下无人,在城门上写了一首反诗——
五湖四海任我游,好似鳌鱼脱钓钩。
手下若有三千卒,定夺大明数百州。
陶文灿在城门留下反诗一首,直扑阳关而去。
再说御林军涌进陶府捉人,可怜二公子陶文彬见兵丁涌来,两眼掉泪,战战兢兢,哭上东书楼——
“爹娘呀,孩儿今日落贼手,要想活命难上难。
倘若兄长能逃脱,父母要照应二三分。
孩儿若落奸人手,只好枉死城里会双亲。”
陶文彬哭声未止,只听楼下挨杀得鬼哭神嚎。又听楼梯上有足迹之声,原来是兵将上楼。陶文彬一惊之间,就不要命了,两手撩衣遮面,倒不如跳楼而死,免得死于奸人刀下。随即苦苦暗叫:“爹呀,苦命的娘呀,孩儿见你们来了!”纵身往下一跳。
只听风声呼呼响,刮进一座大花园。
轻风送落桂树下,汗毛总不伤一根。
这花园就是领旨捉拿陶府那个过山王金刀王善的家宅。陶文彬落在一棵丹桂树下,想起父母及全家的遭遇,心如刀绞,肉如钩搭,不觉大哭起来。
陶文彬,泪满腮,心惊胆颤,
哭一声,二双亲,苦坏儿身。
兄长不知逃何处,不知家人命何存。
我今落在这花园内,未知何时能逃生。
这边陶文彬泪纷纷,那边陶家家人一个个被绑得紧腾腾。
捉住陶家一百零四口,逃走了文灿与文彬。
过山王上殿交抄斩旨,柳王爷也上朝交查察文。弘治皇听报陶文灿兄弟二人皆逃走,恨他们斩草未除根。
万岁正发无名火,巡街御史又报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