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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希先生文集
○李雨公文序 【 丁丑】
雨公丙子几高魁当事以大奇抑之今春雨公省其尊人繁昌道出黄山出其卷视余余叹息而不能言也余叹当事者尚未能尽雨公胸中之奇十百分一二而遂以此为太奇刀益剉益加利弓弛久力愈劲雨公自多刼以来所积光怪咄咄应以今生逼迫吐发殆尽亦时节因缘非偶然也方来者未易量今姑发其过去所为文少许传□□见之雨公与余生同年其天分其绩学其坚笔锐□□百倍余而余顾先雨公十余年幸得科名以去然实余不幸使予不以戊辰困顿于长安三年得归而南尽意师友竭才参学有日如刼何得蹉足岐路迟误我十年岁月虽终身不第岂以彼易此哉惟我雨公具大福慧雨公归其以此语并告我鱼□
○郑超宗文序 【 丁丑】
超宗与予生同年乡同举予幸先成进士而超宗磊磊落落丙子冬得读其近所著文日益奇今春又下第移书来问曰吾道非欤因作书正告之超宗伟丈夫不应作是念言超宗岂以予及今天下之幸先超宗得一科名者其所为文果有以贤于超宗者耶是决不然超宗何疑超宗亦一抒胸臆始终坚定自为超宗之文而巳予文不逮人而负其耿耿倔强自遂不避讥笑不畏蹭蹬抑落此实区区所长自乙卯丙辰始能成文乡里小儿岁时相视为笑柄固不屑意乃至辛酉得落卷开视则见卷首大书一毫不通观场则甚八字卷中横拖直抹其意恨不欲杀割者友人劝予匿勿示人予不肖初未甞动念也庚午自京师归有犹子走而问予今时拟当作何等文予笑答之吾子贤乎哉力乃尔沛若有余予畴昔为文每一题至如面墙壁一若是日决不能终篇者反复推看惨淡迷闷幸而有得则操笔布墨直追所见得少许尽意不自缪戾是为大幸何暇复简点我笔所至为何等文字如此等能令人喜如此等能令人怒如此则得如此则失诸闲思游想较计筹量得大自在一至此耶吾子贤乎哉吾今评天下文字且无论其它要以动则习时态声则学时吻者为丑否则胜能独立不习时态不学时吻者其人胸次浩然有以自得其下笔时必竭其才以求尽圣贤之意而无他者此高皇帝功令之旨吾超宗有之遇不遇命也超宗何疑
○送郡司李 【 戊寅】
邑与歙两邑人多贾势故不得不贾非诚善贾天下见其贾也而以为多财宦于此者甚苦虚名他苦犹宦者受之以黄山白岳为云而至止者则邑人苦之也每一客至则市无业游民猬集衙内外鬼神蝇走中家最少亦有七八户立破邑民吞声而已又催输之政邑最为奉公大都里役之有家者间或有率先充纳而实不能尽然当事者既不察而又有其人利于输纳之不及期官刑之不少贷得以便其私而从中取事者又交伸急比之说而不欲以节日以急而日以困身役者至贷倍称之息募役者至倍输官之数而犹不能无大缺额而当事者犹误以为民顽呜呼邑之人衣多布素浣濯其文绣不能及吴越十分之二非最大家食多粥或十日举一饭或亘月举一肉其羙食饮不能及吴越十分之一独有入其境而见其村落有聚庐舍高峻墙涂白垩不知其以地狭故图得架阁而居若夜航舟构一庐得倍庐之居非能费财而高也垣既随庐不得不峻畏水浸而易圯涂白垩以御雨非能费财而饰也民好义畏守令客如守令畏守令左右亦如畏守令畏桁杨如畏刀锯顾其身时则不复顾其家而倾橐非能有余而倾也贾多在中原江北数年以内流寇所到邑产残焉是邑之人无岁无月而不被寇邑至今日半无邑矣以余前所云二者岂堪命乎丙子冬钱塘张使君司李吾郡而来挕邑篆钱塘去吾邑数日程一溪直往来百姓初不见使君有一客也征输及额而未闻厅事有鞭朴声也此皆入骨之恩而莫之省觉往在长安见一先辈言方今为守令者必如我所自律切切而求其一意廉洁爱民无一可议焉甚难苟能自立无使倚守令以害其民者之实繁且多即以一郡邑奉一守令犹易供不然而空有心操于地方何赖斯言也余未敢以为非如是则置使君之他善治一槩勿举而但录此二政以考吾邑之人心吾邑之人犹世世勿能谖称述不能去口也而又况使君之他治如舆人所颂有未易一二更仆数者乎
○洪简臣文序 【 戊寅】
高皇帝初定天下于四海之才旁求愽搜惟日不足真直塞天地横亘古今殆可谓百道杂进不特如今所传三途焉尔而卒垂为定制三百年不变者两科也昔人有言上以孝征人则勇者割股怯者庐墓以廉重士则敝车嬴马败衣恶食苟可以称上意者无所不至惟文不然惟文而朿以严格代为圣言如制萟体则尤不类他文之可以意为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于色也欲一以穷之舍是无以矣而或不足以得人则承平巳久沿流渐习而浸失其意是天下人士之在制科者逓相积相贸以自负制科岂得谓制科负天下士哉近者愤功实之不奏耻在位之不効厌绌文章隆崇德义急责荐举立行征辟令天下人心兴起蒸动不可不谓一时盛事其在廷臣所举凡二百三十余人而余友简臣时为孝廉亦在其中未几而今春丁丑亦遂成进士简臣笃信好学非有所刻意厉行而自不入时趋俗习自成简臣其人今其生平所为制萟其在简臣初不与今之钓棘其吻靡曼其声者争一日之工拙而使隐简臣之姓字出简臣之制萟令予读之则予读其萟一过而固悬知其品之必贤良方正再读其萟一过而固悬知其心之必易直子谅也如吾简臣不负制科矣其自今以往始终不易而复日就月将以无自负其言自负其生平则简臣自勉之耳忆予亡友刘与鸥戊辰即为予言其乡先达有作书诫之日使与鸥成进士后更三年而犹然今时与鸥者是真与鸥矣既作书谢之而又复道志以告之曰使与鸥成进士后更三年而犹然今时与鸥者是不成与鸥矣吁嗟乎斯言两足千古旴衡古今天下事大都俗人决不可以与言而浅人又不可以与深言鄙夫既不足以与有为而小丈夫又不足以与大有为简臣简臣吾矣三年后再取简臣之文而读之尔简臣勉之尔
○欧阳节庵文序 【 戊寅】
人情所关心系意之事虽未至而尚不能无虑所用心得意之业虽已过而犹不能无留况宗孔孟之学入尧舜之道而发为文章以见高深一日而遇知巳则朝得隽而暮遂膺官事民社之寄如今之制举萟乎此何等慧业而当之若泄过之若忘此其人当寻行数墨时必于天下事一无所关心系意则亦止寻行数墨而于此道必一无所用心得意者也此吾邑父母欧阳使君之所以既莅吾邑而终不能忘情于其畴昔之所为制萟吾因而见使君天下之有心人而又有以用其心而必不少苟焉者也诚如是是岂独制萟吾观天下事未有不悉用其心而能精者也先正有言为令日必进升米饭勺酒不得入口又一先正称其作令六年竟未甞一动念及房事此言官事之用心之说也李湘洲先生云使千夫并虑而一语忽得其乐可以忘忧若万变盈前而毫发有碍其忧甚于废食此言文章之用心之说也天下事大抵尽然断未有不悉用其心而能精者也因是而反证之则亦断未有悉用其心而或不能精者也吾读使君之所为制萟而出而告吾邑人诚为吾邑厚幸吾在嘉鱼知嘉鱼先达有李康惠自称其生平历官勋业虽至大司马终未有如初六年作令之最为得意也天下虽大其千县之道尽于一县古所谓庞士元非百里才而以判来阳事之易于判孙曹也此其说实不尽然譬若为文一句之不彻一叚之不透虽不全篇其与全篇之用心有以异乎其得意与全篇得意有以异乎匪但无以异且得更进一说若更进一说吾犹以为全篇易而一叚一句难也吾读使君制萟之精而见使君之用心其于文章则然矣过而犹不忘情而又况于今方身当其事哉吾是以出而告吾邑人为吾邑厚幸也
○贺定斋集序 【 戊寅】
吾阅古今天下凡倡学大儒乃至方外禅宗诸名宿则无如豫章盛者吾自为诸生在田间见凡郡县藩臬及筮仕入朝识诸卿士大夫凡遇豫章则多沉深好古笃信嗜学之君子其次亦莫不敦尚气谊矜厉四维皦然自好岂所谓邹鲁文学亦有天性适山川锺气使然耶抑风尚流传君子恒相继而泽不斩也岁在丁丑豫章之欧阳节庵使君来莅我邑吾未叩使君深而见其言论丰采而知使君之从事于学再更数月而见其力行乡约崇务教化及诸善政而知使君之学有渊源乃渐叩之则使君之师为贺定斋先生定斋师王塘南先生塘南故近溪先生高足也定斋先生有遗集得授自使君而读之使君太翁重吾公好学笃行与定斋友因以使君受学焉吾乃见使君之学之果有师承有家训非苟而已也昔二程之尊公通判安南军事时值濂溪安南椽也视其气貌知非常人遂定交而以二程受业小程作大程墓表称其不繇师传默契道体近日有识者颇非之以为其言出而使天下但知贵二程而忘濂溪抑且不啻尔斯言出而使天下亦但知有二子而初不复知其有先公其实有先公具法眼而得明师以授之而后二子千古也宋学之兴也自濂溪濂溪求知南康军而遂家于庐之莲花峰下而其后之最突兀而峭援者莫如象山明学之兴也自阳明阳明勋业起自南贑江西卒封邑为新建而其后之最透顶而彻底者莫如近溪其前则皆豫章地其后则皆豫章产也吾追慕近溪先生甚勤时见豫章人询其诸孙而今见使君之人又得读定斋先生之书不觉心动使君岂非其法嗣耶因从臾使君刻定斋先生集匪啻以斯集之宜有以传而恐其将来之万一湮没也以告天下之急于著书立言有身未没而集巳跄跄行世者曷与语贺先生以见著书之不如自力学不如自力学而得及门之人也得其人则师资相授源流不昧何患不传何必当其世而传又并以告天下之急于登第仕宦而不务念其后人者曷与语欧阳太翁以见当世勋名不必其身为之为其后嗣而择胜师友师友胜则后嗣之德业成而得时则为亦初无以异于其身之为之也太翁两任贑瑞两府广文贺先生以孝廉繇县迁苏州贰府闻友人传贺先生之迁蘓州贰府也将之官别塘南先生塘南曰吾老矣贺遂感曰先生云吾何忍恋一官遂不复就今之著书或一以为糟粕一以为仁义之人其言蔼如要皆不论孟子曰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吾见贺先生矣
○蒲圻曾成西父母文序 【 庚辰】
王文成云天下之乱繇虗文胜而实行衰也向者令初下限廷臣荐举天下人心栗然大动声读一过为三大息庶几旦夕得见大平 明天子之意复何以加哉而奉行者不力或不尽如 上指反令议者纷如以为古道不复可尽行于今安得尽如吾邻邑曾使君使天下艳一日得人之盛而诧议者之失言也而使君政事之外复以文章着或曰敦行 圣天子指也何以文为语曰文不在兹易不云乎道有变动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文之义何以若是大也谚亦有言千虚不慱一实所恶于文为其虚焉故假令言而无文则亦行之不远是行虚也既虚文则又何以行为此前议者之所以纷如而声之益以心慕使君也天下有道文必与行合故仁义之人其言蔼如而英藻之士砥行砺节二皆实故否则分焉故能文之子往往险薄而笃行之儒未免固陋二皆虚故使君固无所往而不实也则余于使君安能无说而令使君笃实光辉有用之文反以荐举掩暨吾 圣天子追帝步王之概忍不表章使天下后世昭然共见哉
○告邑人送何贰尹序 【 辛巳】
邑方多难赖仁明公祖父母戮力卵翼需才方殷有二尹如何君而不得留邑佐治邑父老人士日相与咨嗟嘅叹彷徨奔走而互相诛责问何故而不竭力图所以留尹者尹离蜀十余年念母心劳即日卖刀市书典弓鬻衣而徒步以归度其势不可留即得请于当事而为 题留尹亦必不留尹巳决归而邑人日徒咨嗟嘅叹彷徨奔走空望其留而毕竟端视其卖刀市书典弓鬻衣徒步以去而亦何以为心呜呼尹生西蜀去吾休六千里外但奉 天子命而来尹此乃视邑如家邑宄盗如其家宄盗患苦如其家患苦而险难罔顾怨责不避以实为吾邑人搔剔疏决而入则未甞取给吾邑人一钱出则未甞啜享吾民间一饭终朝饘粥并日菜羹而竟从吾邑中弃其官今卖刀市书典弓鬻衣而 步以去此岂其有夙负于吾邑人而今应平白为吾邑勤劳而吾邑人宜平白而坐受其勤劳若此以为吾邑上自士大夫而下及徒贩少有人心者皆于此焉动念矣而少有识者即必于此焉深念矣虽贤者夙负高志自不屑意而自休达蜀六千里道路上见者闻者其当以吾休之士大夫为何如人而父老人士为何如人虽今日仁明公视父母其勤施于吾民也初不为报而夙念尹居官任职苦其身以为吾邑民如此而今冷眼见吾邑民重利尹之留而不利于其去毕竟乃以咨嗟嘅叹赠尹六千里之行而坐视其卖刀市书典弓鬻衣乃如此其以吾邑人为何如人其不视吾邑人如艹木如鸟兽而虽有深爱厚仁不无亦少愀然而冷坦然而淡乎俗情贪货利惮廉节而见尹既如此合邑之人为尹叹惜而亦徒以叹惜如此其不益惮廉节如登峻山而趋货利若赴流水邑人士志习其得不日以劣而民心其得不日以偷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吾为兹惧谨告长者维桑与梓共深念之
○为邑令君序 【 壬午】
今上圣明而治效不臻繇群臣莫及鲜当 上意其所以莫及而鲜当 上意者 皇上治安天下之心勤切而群臣不能也 皇上视天下实其天下而群臣之视天下以为 皇上之天下而于群臣无与焉如此则虽卿相大僚之事吾 皇上亦苐如佣工之人计日受直朝不及夕无一人为我 皇上及天下三岁五年之计者而况于弥天生灵亿万斯年之业哉此 皇上之所以敷求哲人立贤无方而终不能无注念于天潢之英而吾自庚辰得除目见侯令吾邑而喜且不寐也侯未官而其所为文章行当时确乎其有至性有真气浮于楮墨之上而达乎耳目之前此殆能如古忠孝至人虽作秀才巳自以天下为巳任而况乎其居然帝冑固宜出入禁闼与 圣天子朝夕共忧天下之忧而况万山中弹丸小邑哉然侯至而未始藐邑为邑邑故无事侯初至而每一见则必正色而言士大夫及群父老宜为邑急未雨之防听者藐藐不浃既而大盗千百入寇两月之间蹂躝我西偏郡为震恐赖豫筹遂安堵至于今岁大饥自县四门及诸乡倡诸义民平籴赈粥所全活民命未易数计邑民十年以来诸民之业大江以□者遭寇 产亡其什八邑民既素以虚名罹实祸而于今尤酷烈侯不忍力以其身扞蔽卵翼之侯不藐吾邑而宰一邑如宰天下呜呼未有传舍其官而不牛羊其民者侯不视邑为 皇上之邑邑之民为邑民视邑如其家邑之人如其家人如此则一邑不少而侯亦可以无藐吾邑矣狮捉象兔皆用全力一邑而幸蒙侯宰一天下之力无复余力邑何幸不日而即以一邑所为举而措之天下不复更举天下何幸此半繇于天性半繇于学问而能致耳岂必帝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