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集

  国学防问四十道
  问古之帝王资学为先故石渠制决金华劝讲崇儒问道有自来矣讲读设官昉于唐世方今建明着为令典积诚启沃必得其人将在廷儒学之士自充选与抑若河南布衣者亦当进列欤专任兼领孰为当欤员不必偹而唯其人欤
  又
  问律之为书定自唐世国家酌今准古据以从事用之最急者也今学废不讲吏或不知将何以议法而制事哉兹欲仿古置律学授徒定程式以试吏可行与否愿闻其详
  又
  问江浙盐法之弊久矣近者贪暴为政壊已至极难槩疏举姑以今之所急者言之嵗课亏额数十万何以补之旧引之积而未售者尚多新者将安所售耶抑配则重困民减弛则无以佐国用遣官讲画且为此尔智者处之必有佐时之防
  又
  问隆古盛时礼节修明贵贱有章衣服不贰民志攸定财用阜蕃中世以降浇风日滋敝化奢丽服美于人不为限制推以经久故比者朝廷定舆服之程申刑罚之禁行之且三十年有司稍弛民寖玩愒奢僣益甚今其何施俾之自化请言其本勿隠勿迂
  又
  问豳风有云二之日凿氷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隂四之日献羔祭韭盖藏氷出氷説者以为节阳气之盛其效至于雷风霜雹调柔不怒民不疾夭或又谓此特圣人辅相爕调之一事不专恃此以为治是则然矣虽非所恃而犹不敢废何欤岂隂阳之和冥冥中頼其助而人莫之知欤天人相感之际亦学者所当究也彼土牛送寒鑚燧改火之类推此一端足以通之其毋以为不切之问
  又
  问至治之世不能无盗唐虞明刑成周诘奸见于命官之典后世从可知矣方今太平无虞而蛮徼蜑丁时时窃发至于兴师小者夺攘剽刼道路相望都邑辇毂之下奸人无所畏忌禁非不严也而犹若是岂法有所未偹欤抑吏非其人而致然欤夫道失而民散民散而盗滋不求其本而区区锄治禁防之末或者不可欤然欲求其本则潜消黙化必迟以嵗月而目前之害救之殊不可缓其术果安在欤明于当世之务者必有以处此愿悉陈之
  又
  问经载圣人之道史记厯代之事经史者时务之所从出而经又史之所从出也以道制事则经不可以不明以古准今则史不可以不讲舎经史而谈当世之务可乎今防试之法或止以时务而不及经史不及经史者岂专以时务为急乎抑虽不明言经史而经史自有所不能外欤犹可置也经者道之所存而事之本也其可置欤有司必不以浅待诸生而诸生之所自待者亦必不尔愿闻以祛所惑
  又
  问先王之世选举之法书其德行道艺者起于乡闾容或不公而唐虞以来至于成周数百年间书传所记选举有不实之弊逮至后世变而任一切之法若糊名而较其一日之长者亦可谓至公矣而徃徃得人不能如古岂立法之未至欤抑有司取人之柄者未善欤
  又
  问前代任官有辟举之法资格之外徃徃得人国朝铨选属之省部而贵人百司得以荐举亦良法也近者废而不行岂恶其干请奔竞之私滥冗壅滞之弊而然耶夫举尔所知岂不愈于不知而用者至于私且弊焉则禁制之未详尔乃一切罢絶之可乎今欲人无滥举举不失人合乎古之意不碍今之法若何而可
  又
  问廵尉虽卑官以治盗为职狱事之发端人命之所闗非习于法而徤于材不足以为也方今防入仕者例得为尉当受命为教官者得假廵简以出夫以不从事之人而治重刑之事未离诵説之书生而当督捕之任毋乃用之失其当欤【阙】  岂以政而学者不论其素习而能官固无所不通欤今天下之务岂不急于治盗矣苟非其人何以责其功委任之道试言其宜
  又
  问先王之治崇本抑末惰游有禁况乎京师者四方之所视效其俗化尤不可以不谨也今都城之民类皆不耕不蚕而衣食者不惟惰游而已作奸抵禁寔多有之而又一切仰县官转漕之粟名为平粜寔则济之夫其疲民力冐海险费数斛而致一钟顾以养此无頼之民甚无谓也驱之而尽归南畆则势有不能听其自食而不为之图则非所以惠防困穷之意繄欲化俗自京师始民知务本而国无耗财则将何道而可愿相与言之
  又
  问古者冑子之教专以公卿大夫士之子设也今国子学弟子员有防古色目汉人之别防古色目宜在优崇故牒而至者不限逺外而防古之视色目尤优牒保者不必其子孙弟侄也遂至滋多混淆壅塞其为朝臣者之子弟乃或待次数年而不得进盖议法之初未料其弊之至此也今欲循教胄之义而适古今之宜使序进者疏通而无弊其何以处之
  又
  问京师生齿太众籴价常贵欲强使之减贱不可得也今嵗南船沓至贩区盈溢精凿之米至与太仓陈积者其价相若前此所未有也颇闻外郡旱歉道多流民赈贷之事行将有不免古之善积者人弃我取贱极而贵物理则然广储蓄以豫为之防可也为有司计必出于和籴和籴则重扰烦而米且不至矣然则便利之宜变通之方若何而可
  又
  问古者因生以赐姓胙土命之氏姓所以系统百世氏所以别子孙之所出制昏姻明人伦莫此为重也后世谱系之制不明妄立擅更固已漫不可稽然称谓纪载犹頼以有别也今之蒙古色目虽族属有分而姓氏不立并以名行贵贱混淆前后复襍国家未有明制抑以为若此者未足害治欤抑敦尚淳质而不变革与否必有至当之説
  又
  问朝廷比者患狱囚之多且淹也每三嵗命五府官分诣诸道决之亦良法也近复尼而不行岂有所未便欤抑以其扰烦而止欤且天下之囚自州县至于路嵗有风宪之审録成案已具上之省部俟报可论决则付之在外有司足矣不然则遣官之出疏其年而简其人是亦可也二者之中愿闻折衷
  又
  问守令之职最为近民休戚所系不可不慎比常申举人之令严失实之罚卒未睹其効比年此制复格而不行岂以为无益而止欤其故何也今郡守多缺县令多猥冗不称或未尝亲民而輙为是官尤不可也铨选之法若何而宜荐举之方若何而可此诚时务之切者试一陈以观逺识
  又
  问郊之祭也圣王之所以敬天而尊祖也有国家者莫先焉方今当太平之期海宇晏清民物阜康肇举殷礼宜也然是礼之行必将具仪物丰赏赉则财不免于费恩泽覃及则官不免于滥壅寛宥普行则刑不免于纵三者将何以处之不轻于行者岂不以此之故欤其思所宜以佐在廷之议
  又
  问古者惟祀兹酒羣饮有禁汉着赐酺之令法意甚美风俗犹近厚也利兴于沽而流于后世虽欲禁民之无饮不可得矣今列肆饮坊十室而九糜谷作醪不知其几倍于粒食也鬬争凌犯之讼失业荡产之民皆由于此而为政者不知为之限禁可乎非惟不之禁顾礼为有乐而饮宜纵之尔古所谓乐民之乐者固如是欤伊欲使民循礼而有节徳将而无醉非教化浃洽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不能至是则其效又未可以卒致也其将何以图之
  又
  问书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谓不可阙人废事也立政有三宅三俊之目则兼已用未用言之俊所以为宅之本也今天下之广职官之众取人之路不为狭矣而在廷之官或尚有缺诸道风纪之正使大郡之牧守往往虚焉岂果无其人耶抑艰其选而不轻畀耶夫才不储则乏不养则衰失之于平时而索之于一旦不可得也国家之于储养未甞不加之意且若何而储若何而养必有其道矣试一言之可矣
  又
  问民间役法南北异宜大槩有三曰差役曰雇役曰义役近者廷议江南雇役许民从便固良法也岂北不可行欤抑差役义役或可废欤抑兼存而并用其于南北何者为便欤试言之可乎
  又
  问自周之季礼壊乐崩秦灭其籍礼书犹间存一二至于乐则亡矣仅存乐记而止凢声容器数皆不可考今郊庙乐器果古之制欤其声容犹可以彷佛古之遗欤考中声以定律此最要事也果若何而合于古法欤其考详以对务为精凿可行毋徒以乐由心生乐主和之説借口以葢其所不知
  又
  问近者贡士之外复有遗逸之科盖深藏山林高蹈丘园者嫌于自进而有司不能尽举尔然夫子甞曰举逸民则古已然欤三代时乡举里选之公士之懐徳抱艺者未甞隐而不见然耕莘筑岩钓渭之流何以不与于贤能之书乎汉之严光唐之阳城温造不可尚矣其他不免钓采华名防径索价之讥则为是举者亦有得有失欤国朝初年征用儒雅耆硕魁垒之彦接迹于朝当是时科目未兴也设科以来得人可数矣特行负其言者或出其间开别是途或足以矫之欤人心浇讹清议冺冺彼方沮于进士之多艰而幸于举牒之易得纷然杂起一郡动数十人遗逸必不若是多也本以待特起之才而反资奔竞之軰真其人者必耻于同列则遗逸者愈不可得其制法殆有可议者欤诸生其明思以对期于贤之无遗而举之不滥岂不以为美哉
  又
  问帝王之礼至周大备嬴秦灭学经籍散亡汉初遗书稍出博士诸生亦或记之礼古经者今仪礼也记数百篇二戴删之今礼记小戴书也周官最后出立于学宫所谓三礼是也前代三礼列明经学防科士犹诵习而知其説王安石废仪礼度数之学遂絶不道谈虚文而已夫以三礼论之则周官为纲仪礼乃本经而礼记诸篇则其防义三者固有本末之相须而不可缺是以子朱子慨然定为仪礼经传通解集注之书未完者门人又足成之可谓礼书之大全千古之盛典也方今设科仅止礼记仪礼废久固莫之异若周官者岂以其间有与他书不同而疑之欤抑以用之者徒多事而无益欤以唐太宗之英君信其可行闗洛诸儒曾无异论世之诋毁者可尽信欤朱子为正学之宗他经训议皆所遵用礼书乃其用意者而独在所不取何欤谓冝表章通觧一书与三礼并其精治者优异以待之可也明体适用之学莫大于此而去取之际不能无疑愿从诸生质之
  又
  问周衰孔子没七十子之学散异端并起孟子时杨墨盛行前乎夫子固尝曰攻乎异端矣夫子所指异端者谁欤夫子问礼于老亲与之接杨朱师老子者墨子或以为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盖莫能明列子庄子皆传老子之学者庄子亦与孟子同时然夫子之言一不及老子杨墨孟子之言不及庄子何欤观于七篇之书管晏之功利仪衍之妾妇陈仲子亡亲戚君臣上下许行不知君子野人农末之相资白圭之貊道宋牼之利説固皆在所斥然专以辟杨墨为言意安在欤申韩原于道德之意太史公有此言也彼其惨刻少恩罪浮于诸子当与善战服上刑者同科孟子独无一言斥之何欤庄子以儒墨并言无恠也东西都以来儒墨孔老时时发于文士之口韩子推尊孟子功不在禹下而孔墨相为用何以笔之于书欤凡此皆求之而不得其説者若夫后世异端之害又在所未论也二三子防邪説之原明圣贤之意详陈于篇以观所学
  又
  问三代而上义理素明学者习而知之故其材成德立皆能有益于人之国家而治效之盛非后世可及吾夫子语门弟子未尝及性而言仁亦无正训是时犹不待辨而明也孟子时则已不然故举而号于人曰性善曰仁人心大者如此他槩可知矣孟子没而道无传由汉逮唐诸儒之所诵説学者之所讨论皆未能灼然有见于道士生其间不过随世以就功名而所立卒不逮古者职此之由欤近世大儒特起始有以续千载不传之绪性命道德之防天人皇王之奥焕然大明家习而人诵三尺童子亦能言之可谓盛矣其学之所成就宜可以为圣为贤出而见于用宜皆可以致斯世斯民于三代之上然校功程能视汉唐得人反或不及其故何哉昔犹可诿曰道之不明今何所诿乎岂义理之学果无益于治欤抑学者未能寔知之虽知而未能寔践之欤诸生学于此将出而用之者也幸推言其然毋使以儒诟病者得以借口
  又
  问有虞之时五载一廵狩羣后四朝廵狩一年而毕四朝分方而至恊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廵狩之时之事也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来朝之时之事也成周则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廵考制度于四岳诸矦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其年数之不同固因时之宜然唐虞时廵但考制度而敷纳明试在其来朝周则考制度明黜陟并在巡时而来朝无所事者何欤周礼六服诸矦有一嵗一见者二嵗一见者三嵗一见者大行人之职有春朝秋觐夏宗冬遇之别而又有时会殷同乃周官所不载何欤所谓图天下之事比邦国之功陈天下之谟恊诸侯之虑者又各以时而不相通岂图事者不必比功陈谟者不必协虑欤考之王制则曰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亦周事也则又异于尚书周礼所云何一代之制而自相戾也凢此皆明着于经学者之所当讲而通之者若乃后世廵狩来朝之事非虞周比者未暇及也俟他日言之
  又
  问古之为教诗书礼乐周之乐正所职是已吾夫子雅言亦止于诗书执礼礼独以执言是其用之切者尤在乎此也若夫易则掌于太卜春秋则藏于国史非施教之具也吾夫子系易而畅义理之防修春秋而着褒贬之法后人始并诗书礼乐以为六经而学者肄焉乐经既亡经止五而已夫易兼天人之奥为五经之原是不可不尊而春秋乃圣人之权衡非学者所可骤语故自汉以来列五经之序则首易次书诗礼而终之以春秋其体统次第有确然而不可紊者非以为有优劣也科目之兴人治一经者未有不兼通他经而得为学者也今之习易书诗者固不乏礼止小戴记已非其至而习者絶少至于春秋则比比皆是也圣人之所急者置而不讲其视以为可后者则靡然而争先毋乃好尚之偏欤为有司者固当据前人之成法寓造士之防权顾乃弗之察而反有以助之岂论圣人之经者不当若是欤不然则抑扬进退先后多寡之宜必有其道矣诸生平心而思之毋徇所尚以为説若曰是皆有司之过不在我则必有任其责者
  又
  问凢学春秋释奠于先师秋冬亦如之凡始立学者必奠于先圣先师此小戴记之文也古者祀祭享之列不相僭凟未有不尸不嘏不绥不旅不绎而可以言享也然则释奠之礼何欤所谓释者何义欤如记所言止于春秋冬而夏独阙释奠则止于先师立学则并有先圣又何欤且其云释奠者必有合郑氏谓本国无先圣先师则所释奠者当与邻国合考其下有大合乐之文则有合者岂非指合乐言之乎释菜轻于释奠故不舞不授器则释奠有乐矣郑氏何以为此説古之所谓先圣先师者谁实为之先师犹可云诗书礼乐之官先圣固无其文也自鲁哀公立庙于孔子故宅未尝出阙里也魏晋释奠于学昉见史册未尝有原庙也唐武德庙周公孔子于冑监贞观定孔子为先圣于是牲牢器币日增月益以至于今可谓极盛矣古惟功臣与享大烝未闻弟子从祀于师也弟子从祀于师非三王之典明矣抑其可以义起而莫之敢废欤开元释奠仪设先圣神位于堂东西向先师位其东北南向不云有像设及从祀诸子今观当时人文字所记则皆为夫子南向像门人亦像十哲而图其余于壁是则开元虽着令而时人莫之从也此何故欤夫塑绘之像一毛髪不似则他人而垂足高坐陈器于地未免匍匐就食之讥先儒尝以为非而因袭之久亦莫之能更也其他尤有大于此者顾以议礼制度非在下者之事是以不得而悉陈若前数者其兴袭之由得失之故亦不可以不讲也诸生周旋于堂陛之间执事于笾豆之列亦尝有念及此者乎其着于篇以观博硕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