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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元文集
除我见
民国五年丙辰十二月二十八日记
回想元在四十年前。自恃聪明。目空一世。以为甚么叫圣贤。甚么叫仙佛。孔孟不过一教书匠而已。佛老不过一迷信家而已。以外之教。不过妖言惑众。借教求衣食而已。甚是扬扬得意。无法无天。后将孔子之书。仔细玩索。又经过寻师访友。学佛教、学道教、学耶教、学回教。一切艰苦折磨。方知道当年自恃聪明。实由於不明道德之故。井蛙之见。殊属非是。夫天地之大。何地无才。理驳千层。无有穷尽。书曰、满招损。谦受益。人在天地之中。如沧海之一粒。苟眼光如豆。不明大道。而妄为淆乱是非。真是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未有能完人生之本量者也。况天下事。有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道理。必知道行道之久。然后真是真非。乃能一见了然。无人见。并不存我见。即凡立一教。行一道。诚能洗除一己之成见。而无有嫉妒心。其教自能久存。后世亦无有竞争。不然、有了我见。内藏私心。你说我不是。我说你更非。遂启门户之见。开竞争之端。如耶稣当时。因犹太人信多神教。杂乱污秽。耶稣欲救其弊。乃本上帝仁爱之心。曰信我得救。信我云者。谓信我之真道也。而谟罕默德之时。人不合群。如一盘散沙。故教人合群之法。谓要认得人有真我。真我者、人人同具之本性也。果认清真我。自然万物一体。夫耶回所说。各有真道。亦原对症发药。不得不如此。乃传之后世。遂以假我来冒真我。假我者、一身之私情也。私则不公。只在我字上讲究。遂生出争胜之心。酿出百年神圣大战争。且不独与异教人相争。即同是耶稣门徒。又新教与旧教相争。要皆一我字误之。中国儒释道三教。数千年并行不悖。虽有时互相诋毁。究未尝以干戈从事教争者。实因孔子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祖之无人相。无我相。老子之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即因三教圣人。均无我见故也。当今讲共和。讲自由。无论行教不行教。存心作事。必要先除我见。集众思。广众益。大家维持道德。始算得谦谦君子。不然自以为是。学问终无上达之期。又如秦始皇。有了我见。其得天下也。只顾一身之安乐。不与天下人同好恶。且迷信方士之说。欲得长生不死神药。传之一世二世。以至万万世。其自为计。诚得矣。乃行至沙邱。而一身亡。传至胡亥。而天下亡。费尽满腔心血。不料转眼即已成空。且留一个万代臭名。为我而反以害我。其愚孰甚。若我先师孔子。当初并无一我见。并无一为子孙谋富贵见。然数千年来。人人奉为师表。其子孙所居地点。亦数千年来。未有迁移。福禄绵延。永享弗替。且孔子不独於富贵无我见。其学问亦无我见。尝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又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正是学无常师。主善为师的实际。因学问无我见。故其教育亦无我见。所谓有教无类。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且不独教育无我见。其政治亦无我见。故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人不独亲其亲。子其子。遂造成一大同世界。讲共和。讲自由。孰有如孔子者哉。孔子之谓集大成。真不虚也。我辈纵不能实行孔子之道於万一。亦当学孔子之下学。先除我见。夫下学者。上达之基础也。
一贯之道
民国六年丁巳正月初六日记
谚有之。秀才讲不得一字。言虽近谑。却有至理在内。盖人果能认清了一字。即是得了道。何则。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贞。物得一以成。这一字的道理。何等广大。又何等精微。即释迦佛说法四十九年。犹自谓蚊虻饮海。未尽其千万分之一。讲起来。岂是容易说得透的。今姑就一字之变化。约略言之。一字变化则成圈。(○)圈内生出五行。(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有了五行。即有生克。有对待。有因缘。人一落在此圈内。遂致七情六欲。憧憧往来。世世生生。轮回不息。不能逃出圈外。佛家谓之火宅。又谓之苦海。遂发起一种慈悲普渡的愿心。无奈泯泯棼棼者。终日醉生梦死。并不知道回头是岸。古来惟明道之人。进德修业。不为情欲所薰染。用能在尘出尘。在俗脱俗。超出此圈。而变为中。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其此之谓欤。缘一之变化。由上成一圈。由下亦成一圈。一则平横於两圈之间。(○○)上一圈为北辰。真阳所在之地。其气向外射。所谓一本散为万殊之本。下一圈为世界。阴气所注之地。其气重浊内凝。即前所谓红尘苦海。人欲脱离苦海。上通北辰。其方法惟有将此平横之一画竖起来。贯在圈中。穿出圈外。即君子立命之学。即成为中字。可以顶天立地。(天中地)孟子所谓浩然之气。直养无害。则塞於天地之间。易所谓与天地合德之大人。中庸所谓参天地之至诚。孔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悉此中之作用。盖中为天下之大本。故尧传舜曰。允执其中。舜传禹曰。精一执中。老子曰、抱一守中。孔子曰、乐在其中。即人能得此一画。(|)如颜子之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自然澈上澈下。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先后天一贯。)苦海变为极乐。红尘化为青城。於超凡入圣乎何有。特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顾日用而不知者。人自受气成形而后。乾坤颠倒。阴阳易位。头上有三连属乾。尾闾有六断属坤。以后天之理来讲。天尊地卑。其势本顺。而易经卦爻。则天地为否。孔子系之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又是甚么缘故。凡人天门宜开不宜闭。闭则无明翳障。隔断祖气。乾卦居上。谓之天门。紧闭地户。宜闭不宜开。开则人欲横流。充塞仁义。坤卦居下。谓之地户洞开。地户开故为恶易。天门闭故为善难。是必用儒家知止。佛家三观三止。道家观窍观妙的工夫。将乾坤再为颠倒。开天门以通天理。闭地户以遏人欲。至人欲净尽。天理流行。自然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复还人生本来面目。故易谓之地天泰。孔子系之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此物此志也。惟道本无象。倚人而行。故曰人能宏道。人能宏道者。至德凝至道。道通为一之谓也。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知此言者。其知一贯之道乎。
上帝好生之德
民国六年丁巳正月十三记
人生天地之间。当知凡事皆由无而有。无为本天地万物之主宰。故曰无名天地之始。在中国群生。各完其量。虽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而其精神之发皇於外者。则固有可见可闻者在焉。试仰观於天。日月星辰系焉。风云雷雨。神妙莫测。谁为为之。曰上帝精气神之散殊也。俯察於地。山川河海。万物载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行物生。丝毫不爽。孰令致之。曰、上帝精气神之磅礴也。假令天地万物。无此精气神以为之主宰。则天地失其高厚。日月失其光明。万物失其生成。所谓易不可见。(生生不已之谓易。)而乾坤或几乎息矣。惟人亦然。凡耳、目、口、体、知觉、运动、之显见者。非是耳目口体之能为。乃精气神之运用也。假令人身之精气神失其运用。则形固与槁木同朽。心亦若死灰无灵焉。是知有形有象之品物。悉是无形无象所化生。即凡宇宙之精华。其随在显著於事事物物者。何一非至神至妙之表现乎。惟其神妙莫测也。是以耶稣有云。人人心中。时时有一上帝存在。其所谓人人心中。时时有一上帝存在者。即孟子所云。人之良知良能。阳明所谓之良心是也。背一己之良心。即是背上帝之真道。夫上帝原属万能。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请以西人所言者证之。耶稣经典有云。上帝站在水面上。说生天就有天。是为第一日。说生地就有地。是为第二日。说生人物就有人物。是为第三日。七日而将天地万物造成。其所言上帝万能。似属难信。然与中国一画开天。二画辟地。三画生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说。适相符合。则其中固有至理存焉。若夫除我以外。别无上帝之说。似着我相。然亦是耶稣坚人信心。不得已之权智。非必如后世传教者之执泥不通也。至尊称上帝。为独一无二之主宰。犹之回教尊称上帝。为惟一之真神。一方面所以辟当时多神教之谬。一方面实以探大道之源。(大道之原出於天。即是出於上帝。)可谓善言上帝者矣。夫上帝无二。故道亦无二。有二者、非真道也。真道由中而出。中者、无极之体。太极之用。阴阳之理。万物之始。在天为北辰。在人为性命。故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然则天之命。人之性。固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故曰、人为天地心。万物莫不统於上帝。即万物莫不赖乎人。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诚能本天赋吾人之至性。神而明之。扩充而光大之。庶足徵耶稣所云。上帝在我心里。我在上帝心里者。实属见道之语。而不我欺也。何者。人之本性。即是人之真神。真神者。人之主宰。亦即上帝为我心中身中之主宰是也。知上帝既为我身中之主宰。即当知所以重之。我能尊重一身之主宰。即是我爱上帝。则上帝方能爱我。人能为上帝所爱之人。即是上帝之爱子。天地之完人。举凡吾人所受上帝生育成全之德。如视听言动。心思才力。种种功用。种种能力。悉如人愿以相偿。其恩爱於吾人者。不可谓不大。而上帝恩爱人类之心。犹不仅此也。又复为人谋生后种种之利益特生万物。以备人生饮食、衣服、居住、一切所需。於此益见上帝爱人之德。全人之功。殆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者矣。然则上帝既降恒性以生人。又生万物以养人。凡为人者。岂可虚生斯世。不知所以敬祀上帝乎。敬祀之道无他。在躬行道德。实践伦常。以保全其良知良能而已。人能保全其良知良能。即是敬祀上帝。亦即所以报答上帝。否则昧良心而作非礼之事。即是违背上帝。人苟违背上帝。岂可逃上帝之责罚乎。诗云。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二心者。即昧良心而叛上帝者也。昧良心而叛上帝。自当罪上加罪。尝见人之作伤天害理之事者。上帝每假雷霆之威以警之。(今人谓雷殛系感电固矣。然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别论之。)人之存心合道。作事由中。能顺上帝之命者。每锡之以福。此犹生前之感受。而非身后之果报也。身后之果报维何。即上帝所设之天堂地狱是也。如谓身后之天堂地狱不可见。则可於现世之能见者证之。例如前根祖德深厚之人。得位、得禄、得名、得寿。内享室家康宁之福。外受社会尊仰之荣。如此境遇。即是天堂之乐也。若夫乞丐之子。衣食不给。终至饿莩而后已者。此即饥寒地狱也。鳏、寡、孤、独、废疾、贫穷、而无告者。此即苦恼地狱也。又若不逞之徒。千条犯禁。一旦罹刑亡身者。此即刀山地狱也。他若牛马羊豕等等。生既被人驱使。死后被人宰割者。皆属前世为恶之人。今生乃被上帝罚至畜生地狱。受尽无穷之痛苦。使人明善恶因果之理。触目惊心。有所戒惧。以为未来堕入恶道者之鉴。所谓能爱能恶。而又恶以成其爱者。何莫非上帝之慈悲也。吾人既受上帝生成之恩。即当清心寡欲。谨言慎行。随时随地。默契上帝。所以报上帝好生之德。亦即所以拔地而升天堂也。
机谋与巧报
民国六年丁巳正月十四日记
人有机谋。天有巧报。感应之自然也。缘机谋之所由来。亦由道德而生。道德不良者、机谋也。假道德以损人利己者、机谋也。如有一等人。处於人群之中。窥察人之心意。看你之趋向为何。如你之趋向在道德。彼即假道德而用其机谋。如你之趋向在银钱。彼即假银钱而展其狯智。此等人在外面看来。似乎可信可靠。但详审其用心之隐微。纯是机谋。纯是奸诈。苟或不慎。即落於圈套之中。世间上无故而受人圈套者。岂少也哉。试想以机谋假道德。尚可以愚弄他人。如去其机谋。而用固有之道德。而曰不留名千载。馨香百代者。断断乎未之有也。但能用机谋之人。亦能享点红尘中之福气。何也。 无智之人。定用不来机谋。又能用机谋之人。苟无勇以助之。亦不能收机谋之效果。由此说来。能用机谋之人。即是有智有勇之人。智以生之。勇以成之。机谋一成。大则可以获富贵。小则可以肥身家。惜无仁以保之。不过如梦幻泡影。旋得之而亦旋失之也。此何以故。因由机谋所得者。乃天地之浮阳。不能固结。终必有失之之患。亦天之所以巧报也。如秦始皇焚书坑儒。收天下兵器。为子孙帝王万世计。可谓有机谋矣。何以至二世。竟亡於斩木揭竿之雄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终灭汉之社稷。宜乎子孙帝王矣。何以司马父子一出。凡带剑入宫。欺君罔上之行为。恰与曹操相肖。其子孙受祸之惨。更有甚於汉者焉。此即所谓以不仁得之。即以不仁失之。势所必至。理有固然。虽曰人事所至。实则天之巧报。难以逃脱也。夫机谋巧变。乃天地不正之气。当其初用机谋之时。其心即与不正之气相感。愈感愈多。愈多愈大。久久恶贯满盈。终难逃上天之大惩大罚。是故有起信险肤之族。则高后崇降弗祥。有筹张为幻之民。则嗣王罔或克寿。皆天之所以巧报也。书经上有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不可逭者。由其所用的机谋。已成为事实。而上干天怒。斯罚报所以难逃也。且天之赏善罚恶。有不可思议者。或藉此事而报彼事。或藉彼人而报此人。或因祸报福。或因福报祸。或就事报事。种种报应。神妙莫测。故曰巧报。无奈世人不畏天命。凡事自以为神机妙算。人所不知。殊不知要得人不知。除非己不为。要得天不知。除非念不动。念一动而天即知之。何况做成事实。岂有不知者乎。中庸云。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太上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圣人立言垂教。无非教人不自欺而已。不自欺之人。即无机谋之心。人不用机谋。则正气常存。邪不能入。纵然天有神机巧报。於我何哉。故曰天作孽。犹可违。世之知道者。常常以作伪心劳日拙之人。为戒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