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村集

  皇猷之允塞也臣光地谨序
  大学古本私记旧序
  大学旧本自二程子各有更定朱子因之又加宻焉订为今本然五百年来不独持异议者不允自金华诸子元叶丞相明方学士以至蔡虚斋林次崖数公皆恪守朱学而羣疑朋兴递有窜动所不能冺然于学者之心补传其最也地读朱子之书垂五十年凡如易之卜筮诗之雅郑周子无极之防邵氏先天之传呶呶纷挐至今未熄皆能烛以不惑老而愈坚独于此书亦牵勉应和焉而非所谓心通而黙契者间考郑氏注本寻逐经意窃疑旧贯之仍文从理得况知本诚身二义尤为作大学者枢要所存似不应使溷于众目中而致为陆王之徒者得以攘袂扼腕自托于据经诘传以售其私也缅惟朱子平生用力此书为多持此有年廻惶倚阁又念朱子之道非一时之道葢将取信于天下万世焉尔自当时晩出鲰生挟难竞质沛然如江河之决无闭拒者则今日之聴莹于胸而援鹑已逺为宜直其所见待方来之朱子而折中焉
  大学古本私记序
  大学古本自二程兄弟所更既不同朱子考订又异学者尊用虽乆而元明以来诸儒谨守朱説者皆不能允于心而重有纂置为异论者又无足述也愚思朱子所补致知格物一传耳然而诚意致知正心诚意其阙自若也其诚意传文释体迥然与前后诸章别来学之疑有由然已余姚王氏古本之复其号则善而説义乖异曽不如守旧者之安欲为残经徴信不亦难乎夫程朱之学得其大者以为孔孟之传葢定论也程子之説格物朱子之説诚意圣者复起不能易焉而余姚皆反之编简末事又何足以云文章制度今古异裁以晩近体读古书则往往多失何则其详畧轻重离合整散不可以行墨求而必深探其本指者古人之书也大学之宗归于诚意格物明善者其开端择术事耳朱子亦既言之而不能无疑于离合整散之间是以有所更缉今但不区经传通贯读之则旧本完成无所谓缺乱者若大义一惟程朱是据污不至阿其所好或以为习心入之先者不知言者也
  中庸章段序
  中庸之防朱子推本于唐虞之相传者至矣又攷之汤诰曰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衷者中也恒者常也中而有常葢上帝所降之命而民顺之以为性者也周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徳则亦中也彛亦常也此诗言性命之理与尧汤同归者也惟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有常而不变故其发见于事物流行于日用者莫不肖其本然之故因性之中也故道亦中而无髙逺难行之事也因性之常也故道亦常而无新异可喜之迹也圣人之敎所以建人极而万世不能易者岂不本于是哉子思子作书之意葢预知夫异端之説将起而性道之正将离也故一传为孟子遂显揭仁义之言以与杨墨告子相觝然犹不能遏其冲迄于周衰诸子借乱至汉晋以后而佛老迭为性命之宗求道者舍是莫适矣程朱二子生于千数百年之后躏中庸之庭而入其室于是二氏之道寝息而孔子之道渐着葢孟子捄之未亡之前而程朱存之已壊之后以三子之为功大益知子思子之为虑深也二程于中庸未成书然朱子之道即二程之道也首章之义是朱子所以继絶学承圣统者学者于此有以得其源流指趣则列圣之传可识而于全篇之理亦思过半矣地读章句五十年然后能明首章之説覆观近代讲解之所由误葢自宋元之间而已失之是则七十子未终而大义乖道之难明易晦也如此哉是编也于章段离合之间虽颇有所连断然其义所自来则皆窃取朱子平生之意深于此者或能谅焉惟其学之不逮行之不修恐不足发明先哲之绪余于万一此则私心之所愧惧也夫
  中庸余论序
  中庸余论者不敢以其论丽于经者也凡四十六条葢虽推索经指宗述儒先而附以已意焉又曰闰秋録者昔壬申之夏杂记所得名初夏録今増损为中庸余论而其成也庚寅之又七月也呜呼昔之意气犹盛五十学易自谓未晩故曰初夏也今老而衰嵗云秋矣读圣贤书自视不能为继序嗣音之人庶几日月之光赓以微嘒四时之綂缀以余分及迟暮奇扐之年以终竟其不忘之志故又寓意于兹名
  诗所序
  古者学校四术及孔门之教皆以诗首为其近在性情察于伦理而及其至也光四海通神明率由是也言志之义始于虞典夏南之间诗不槩见岂其代逺篇残抑忠质之世发于文者希与周自文王有作周公继之郁郁乎文哉于斯为盛矣今攷三百之篇出自文武成康者百二南风之自也小雅治之经也大雅徳之本命之符周颂功之成教之至也其篇皆以文王冠惟周公之诗自为国风笃世业勤王家葢周室之所以安危上配文王者也邶以下之为风六月民劳以下之为雅王徳降焉政俗衰焉然下则有抚已言伤之音上则有忧国陈善之作葢性情之不可遏文武之敎在乎人心故皆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迩之事父逺之事君而其究归于思无邪者此也朱子郑卫之説诸儒以为不然今独信之者谓非是不足以见乱之所生为二南之左契抑虽其流至此犹有秉礼知义无文王而兴者夫然后可以极无邪之变矣惟节南山以下为东迁楚茨以下为豳雅载芟以下为豳颂乃前儒所未定而今创説者夫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雅颂各得其所今观大雅时世明矣小雅之乱而无绪殆不可诘如毛氏传三百年闲为篇才七十余而出于幽者将三之二是岂足信乎孟子言颂其诗者必论其世今失其世则又赖有诗存而可以推而知旁引而得也既知得所之义然后章求其次句逆其情称名赜而不可厌也叠文复而不可乱也始于夫妇之细而察乎天地之髙深发于人情之恒而极乎天载之微妙夫如是则三百之繁言四始之宏纲小大兼举矣夫子敎人学诗近则在于墙面逺则使于四方要其指则曰可以兴责其效则曰可以言呜呼反之于身而可哉
  洪范説序
  洪范之书文虽少而与四圣之易竝传先儒释洪范为大法意顾命所谓火训与河图俱陈者即此是也然则尚矣圣人所言天道王事岂有加于此哉更越秦汉其义未章故刘歆班固但据以道灾祥而已近世稍觉其陋自宋王荆国曽子固蘓眀允皆有书其后蔡氏以师门之学传之然犹未尽也地自始读而窃疑之中闲尝以意为之説而翫心未熟信疑参半继读西山真先生衍义其解文意乃与鄙説同然后怡然理顺有实获我心之叹顾其于经意则既得矣至推本于洛书之出暨夫九畴生数与易卦同异之根则有先生所未发者其他繁文细义前辈亦多疎阔自念用心之劬既歴三纪旧草在笥不忍弃也庚辰嵗曽付刻于保定署中不敢多以示人逢同志者时出就正而已既又觉其词句漫漶非解经之体又九畴目中分别禹箕亦未审当闲以暇日稍就増削依文训释葢欲庶几于平实简质而病未能也帙成仍并旧稿存之呜呼先圣之所以咨嗟而访反覆而陈者其微防岂易窥哉亦以寓吾钻仰没身之志云尔
  周官大司乐章注序
  三代之道存于今者书耳经书所言皆当日行事之实也其有格之于事而不成推之于道而不合非经之过其无乃求之者失其理与夫礼乐之用同归而乐之原本标委学者葢难言之以予攷其宣幽释滞之故与其道和之效其大致可知已而所以为难言者毋亦钟律损益累黍之求灰琯之验乎其亦可谓缓于本而急于末舍其甚明而务之不可知者也记曰大乐必易大礼必简礼乐者天地之情也其用不可斯须去身其官于人器于物葢举而措之耳予悲夫此篇者葢乐崩而仅存经亡而先得垂二千年而亦未有攷者以至诸律旋宫之説五声八音和乐之文率符于空言而不适于实用徒为纷纷岂不惜哉予是以讨论周官之意参伍其文存其所可知以谓后之作者而欲追求先王用乐之迹而因以神而明之葢不过是其有不合于前儒者则据之于经经不可见则索之于理夫乐之亡虽已乆矣而好古深思之士不絶于世安知异日之无足徴者乎
  礼记纂编序
  礼有经有传仪礼礼之经也礼记礼之传也凡文武周公之道其未坠于地者在于斯然仪礼缺而弗全礼记冗而无序学者病之久矣是记之兴其于汉之中世戴氏兄弟掇拾搜补于煨烬之余戴圣所得凡八十余篇中间杂以秦汉之言其弟损益之又加粹焉则骎骎乎孔门之咳唾珠玑矣然亦不能以皆醇也予尝读斯篇病其繁且乱记识之难熟讲贯之弗理也为之约而序之温习之便云尔夫古者小学之敎成人之始故先之曲礼少仪内则三篇人道莫首于冠昬故冠义昬义次之慎终追逺民行之大故丧祭又次之言丧者凡八篇而檀弓曽子问杂记附焉言祭者凡三篇而郊特牲附焉由是而达于乡党州闾则乡饮酒投壶射义次之由是而达于朝廷邦国则大传明堂位燕义聘义次之由是而周于衣冠冕佩之制与夫行礼之容仪则深衣玉藻又次之自曲礼至此为礼记内篇礼运礼器以下学记乐记以上或通论礼意或泛设杂文或言君子成徳之方或陈王者政敎之务要于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靡所不讲为礼记外篇呜呼三代以礼治天下如此其盛也虽当千百载之下湮灭断烂之简编厪有存者而宏经大要可考而知以正圣功以兴太平取诸此焉足矣抑予所易者篇次耳居尝以戴氏之篇既非周鲁之旧当日采辑其于章句文义亦择焉而弗精苟为之详论条理成一家言抑犹作者未竟之绪与予窃有志焉而非其任也
  礼记考定篇目
  曲礼 少仪 内则 冠义 昬义 丧大记丧服小记 闲传 问丧 服问 三年问丧服四制 奔丧 檀弓 曽子问 杂记祭法 祭义 祭统 郊特牲 乡饮义
  投壶 射义 大传 明堂位 燕义 聘义深衣 玊藻
  右内篇目
  礼运 礼器 经解 坊记 表记 儒行缁衣 哀公问 仲尼燕居 孔子闲居
  文王世子 王制 月令 学记 乐记
  右外篇目
  附大戴记四篇
  武王践祚 曽子大孝
  曽子疾病 曽子天圆
  礼学四际约言序
  古礼湮废不可尽知又多不行于今世故其追而攷之也难葢仪礼缺而不完礼记乱而无序自朱子欲以经传相从成为礼书然犹苦于体大未究厥业然则后之欲为斯学者不益难哉余姑择其大者要者畧依经传之体别为四际八篇以记礼之纲焉其详且小则未暇也又采小学仪节于首附王政大法于后而通为之序曰四际八编者何冠昬也丧祭也乡射也朝聘也易曰有天地万物而后有男女夫妇有男女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上下君臣而礼义有所措也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有冠昬而夫妇别矣有丧祭而父子亲矣有乡射而长幼序矣有朝聘而君臣严矣夫妇别而后父子亲父子亲而后长幼序长幼序而后君臣严由闺门而乡党由乡党而邦国朝廷葢不可以一日废也是故先王之制礼也纲维五典根极五性通四时合五行本于隂阳而顺乎天命有冠昬而夫妇别夫妇别然后智可求也有丧祭而父子亲父子亲而后仁可守也有乡射而长防序长防序而后礼可行也有朝聘而君臣严君臣严而后义可正也先王之礼哀乐之情无不中惨舒之节无不得故纪纲人道之始终而天地和平四灵毕至学者学此者也洒扫进退而非粗也尽性至命而非逺也小学以始之大学以终之皆所以明人伦也是书也虽未能该先王之典庶几求礼之门户者得其端焉
  厯象要书序
  厯象一书自少小以好奇之心学之葢乆而茫然此学近无师授又予未习为方圆勾曲乘除之算故其通也甚难七八年间来往心懐弗释也乙巳之冬以书巻余暇覆究斯学搜极繁乱摘厥窈微三月在空山之中逺有端序矣缅自羲轩迎筞而此术兴三代之衰禨祥中废故自秦以前如遡昆仑然聊以知其源派而已太初而降卓卓显者将十有余家中间枝蔓米盐人各各为深博无涯涘此筹家之智数然取合天行沿革异同之大致又乌可以不攷乎予故纂诸家之要附以他书论之合者将以备一家言而犹有待焉兹编也其未详未信者尔
  卜书补义序
  古者卜筮皆有书卜书非易也洪范曰卜五占用二隂阳之在易备矣惟五行之説则详于卜书而其籍已废昔者夫子赞易而八索袪卜之亡也其始于此与下及汉魏以来京焦管郭之流犹能明五行之学以推祥衍忒今其遗术往往有存者然体兆不传故强附之于爻卦由是而蓍之法乱予读洪范周礼而有感焉博考诸书心知其意然而年世则已辽矣莫吾徴也发其序陈其槩迟好古者取裁焉使蓍之用不相溷则卜虽亡也犹存
  离骚新説后序
  余九嵗季父授以离骚故至今上口不落一字长观诸家説其得失亦漫不訾省至甚荒忽无情意者偶亦入思句谭字议力所未暇也前数年尝谓秦汉古辞无如屈魏离骚参同之奇奥欲创通章句聫成一编后选汉以下列代诗又欲追风雅始变之源以骚繋后庶几猗那之志嵗月侵寻终焉在几兹行舟中友人有相促就骚説者盛暑暴下展转于疾中为之粗疏语脉而已词训有所未备况其深者乎呜呼原何时也千古之乱于斯为极而能所言不诡于经将之以诚款是以厯世贵之虽大贤惓惓焉古者始学宵雅肄三欲其蚤识君臣之义也原有四牡皇华之才邂逅不辰音非和正然以视周衰大夫闵时念乱繁霜十月无以益其哀矣学者读其书论其世岂不亦嘅然于人生之大伦而足以兴哉吾徒生于明盛而欲冩其幽思穷其寓物譬犹无病而呻陆居者绘逺岛为烟市固不能得其情状之真切姑存所感而俟世之知原者知焉
  九歌新説后序
  旧説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乐歌舞以乐诸神屈原既放窜伏其域懐抱忧思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葢有鄙俚媟防而无文者因作九歌之曲王逸之序云尔然其所释原意参错傅防言不中伦者多矣辩证一一正之自太乙以下皆以事神之恭况已事君之敬以神人之接之阔喻君臣之交之难惟山鬼一章乃以鬼自比而人则君也以此意读之大义则得矣愚观屈子葢蛮荆之一人北方学者未能或之先也离骚之篇陈古义剀治道三代名臣何以加兹至所托言取类上自象曜风霆云雨下迄地域山川中错人伦族氏草木禽鸟之芬芳灵鸷与易象称名风雅兴物无异自説文者乖舛于是有引喻失义放言无章者非屈氏意也推是以类九歌则离骚之外篇耳故天神尊上则以喻君司命为太乙之佐湘君河伯非天神之伦则以喻臣玩其辞潜其义凡庄重严肃礼乐威仪备者君之族也凡投赠亲昵游从驩宴者臣之族也中寓怨悱之离忧而亦不失其尊卑之体轻重浅深乆近之序呜呼以意逆志斯为得之矣骚言髙女下女佚女卒乃寓意于少康者尤于湘神东君见之是时襄既继位谗佞髙张无改于昔原之拳拳犹如此葢无日不幸其君臣之一悟邦家之再兴也若言言而以为怨旧君懐昔怼原方悲其西羁之不暇怨怼奚施焉故今稍更定其文指本于性情之敎以竢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