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集

  不受贺表下贴黄
  臣又闻前日贺表虽防退出而未降指挥今后合称贺事三年之内并与权免其节序变迁并合进名奉慰并乞圣明先赐处分庶防遇事免致失礼伏圣防
  窃观天意下贴黄
  臣又闻前此雷雨之时累曽地震此十七日半夜前后其震尢甚八月半闻蜀中大震墙屋徃徃倾摧臣虽不曽亲见然见者颇多传闻甚的圣政方新而变异不止天戒甚明必有所为并乞睿照此三事也下贴黄
  臣又尝谓人主当务聪明之实而不可求聪明之名信任大臣日与图事反覆辩论以求至当之归此聪明之实也偏听左右轻信其言每事从中批出处分此聪明之名也务其实者今虽未明久必通悟务其名者或外间一时可以竦动观听然中实未明愈久而愈暗矣二者之间所差毫厘而其得失则有大相逺者伏乞睿照
  论灾异劄子
  臣窃闻今月五日夜漏方下五六刻间都城之内忽有黒烟四塞草气袭人咫尺之间不辨人物着于靣目皆为沙土臣虽不曾亲见然亲旧相访见之者多验之数人其説如一决非虚妄臣窃思惟间者以来灾异数见秋冬雷雹苦雨伤稼山摧地陷无所不有皆为隂盛阳防之证陛下虽尝下责躬之诏出敢谏之令而天心未豫复有此怪亦为隂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象臣窃惧焉而恐其未有敢以闻于圣听者也盖尝闻之商中宗时有桑谷并生于朝一暮大拱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惧修徳不敢荒宁而商道复兴享国长久至于七十有五年髙宗祭于成汤之庙有飞雉升鼎耳而鸣髙宗能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宁而商用嘉靖享国亦久至于五十有九年古之圣王遇灾而惧修徳正事故能变灾为祥其效如此伏愿陛下视以为法克己自新蚤夜思省举心动念出言行事之际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宗社神灵守之在旁懔懔然不复敢使一毫私意萌于其间以烦谴告而又申勅中外大小之臣同寅协恭日夕谋议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焉则庶乎灾害日去而福禄日来矣臣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至取进止【一本乞留中省览一本乞降付三省枢宻院】
  乞令看详封事官面奏劄子
  臣昨具奏乞降指挥看详臣庶所上封事已防圣慈施行今来窃见看详官所具进册其间贴説极为详备若令因侍经幄面奏指陈庶于聪明实有裨补取进止
  乞讨论丧服劄子
  臣闻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于庶人无贵贱之殊而礼经勅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盖嫡子当为父后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袭位以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义当然也然自汉文短丧之后歴世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从可知己人纪废壊三纲不明千有余年莫能厘正及我大行至尊夀皇圣帝至性自天孝诚内发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超越千古拘挛牵制之弊革去百王衰陋卑薄之风甚盛徳也所宜着在方册为世法程子孙守之永永无斁而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陛下实以世嫡之重仰承大统则所谓承重之服着在礼律所宜一遵夀皇已行之法易月之外且以布衣布冠视朝听政以代太上皇帝躬执三年之丧而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不唯上违礼律无以风示天下且将使夀皇已革之弊去而复留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愚不肖诚窃痛之然既徃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则其变除之节尚有可议欲望陛下仰体夀皇圣孝成法明诏礼官稽考礼律预行指定其官吏军民男女方丧之礼亦宜稍为之制勿使过为华靡布告郡国咸使闻知庶防渐复古制而四海之众有以着于君臣之义实天下万世之幸取进止
  书奏藳后
  凖五服年月格斩衰三年嫡孙为祖【谓承重者】法意甚明而礼经无文但传云父没而为祖后者服斩然而不见本经未详何据但小记云祖父没而为祖母后者三年可以旁照至为祖后者条下疏中所引郑志乃有诸侯父有废疾不任国政不任丧事之问而郑答以天子诸侯之服皆斩之文方见父在而承国于祖之服向来入此文字时无文字可检又无朋友可问故大约且以礼律言之亦有疑父在不当承重者时无明白证验但以礼律人情大意答之心常不安归来稽考始见此説方得无疑乃知学之不讲其害如此而礼经之文诚有阙畧不无待于后人向使无郑康成则此事终未有决断不可直谓古经定制一字不可増损也乞修三礼劄子
  臣闻之六经之道同归而礼乐之用为急遭秦灭学礼乐先壊汉晋以来诸儒补缉竟无全书其颇存者三礼而已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其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説耳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究诸科礼虽不行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説熈宁以来王安石变乱旧制废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诸生又不过诵其虚文以供应举至于其间亦有因仪法度数之实而立文者则咸幽防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议率用耳学臆断而已若乃乐之为教则又絶无师授律尺短长声音清浊学士大夫莫有知其説者而不知其为阙也故臣顷在山林尝与一二学者考订其説欲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及于礼者皆以附于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説畧有端绪而私家无书检阅无人抄写久之未成防防除用学徒分散遂不能就而钟律之制则士友间亦有得其遗意者窃欲更加参考别为一书以补六艺之阙而亦未能具也欲望圣明特诏有司许臣就秘书省太常寺闗借礼乐诸书自行招致旧日学徒十余人踏逐空闲官屋数间与之居处令其编类虽有官人亦不系衘请俸但乞逐月量支钱米以给饮食纸札油烛之费其抄写人即乞下临安府差拨贴司二十余名候结局日量支犒赏别无推恩则于公家无甚费用而可以兴起废坠垂之永久使士知实学异时可为圣朝制作之助则斯文幸甚天下幸甚取进止








  晦庵集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十五      宋 朱子 撰讲义
  经筵讲义
  大学【臣熹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古之为教者有小子之学有大人之学小子之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诗书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是也大人之学穷理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是也此篇所记皆大人之学故以大学名之】
  臣又尝窃谓自天之生此民而莫不赋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叙之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则天下之理固已无不具于一人之身矣但以人自有生而有血气之身则不能无气质之偏以拘之于前而又有物欲之私以蔽之于后所以不能皆知其性以至于乱其伦理而陷于邪僻也是以古之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天下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以至庶人之子皆以八歳而入小学十有五歳而入大学必皆有以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而后己焉此先王之世所以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一人之不学而天下国家所以治日常多而乱日常少也及周之衰圣贤不作于是小学之教废而人之行艺不脩大学之教废而世之道徳不明其书虽有存者皆不过为世儒诵说口耳之资而己未有能因其文以既其实必求其理而责之于身者也是以风俗败壊人才衰乏为君者不知君之道为臣者不知臣之道为父者不知父之道为子者不知子之道所以天下之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皆由此学不讲之故也至于我朝天运开泰于是河南程颢及其弟颐始得孔孟以来不传之绪而其所以开示学者则于此篇之防深致意焉若其言曰大学乃孔氏遗书须从此学则不差又曰大学乃初学入徳之门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頼有此篇尚存其他则莫如论孟其可谓知言之要矣后之君子欲脩己以治人而及于天下国家者岂可以舍是而他求哉臣以无能获奉明诏使以此篇进讲谨诵所闻释其名义如右惟圣明之留意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臣熹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故当有以明之而复其初也亲程氏以为字当作新是也其义则去其旧而新之云尔言既能自明其明徳又当推以及人使人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徳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
  臣窃谓天道流行发育万物而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但其所以为此身者则又不能无所资乎阴阳五行之气而气之为物有偏有正有通有塞有清有浊有纯有驳以生之类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以人之类而言之则得其清且纯者为圣为贤得其浊且驳者为愚为不肖其得夫气之偏且塞而为物者固无以全其所得以生之全体矣惟得其正且通而为人则其所以生之全体无不皆备于我而其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粲然有以应乎事物之变而不昧是所谓明徳者也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禽兽者以此而其所以可为尧舜而参天地赞化育者亦不外乎此也然又以其所得之气有清浊纯驳之不齐也是以极清且纯者气与理一而自无物欲之蔽自其次者而下则皆已不无气禀之拘矣又以拘于气禀之心接乎事物无穷之变则其目之欲色耳之欲声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岂可胜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灵其所知者不过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何以逺于禽兽虽曰可以为尧舜而参天地然亦不能有以自知矣是以圣人施教既已养之于小学之中而后开之以大学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说者所以使之即其所养之中而发其明之之端也继之以诚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则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致其明之之实也夫既有以发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实则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尝不明者岂不超然无有气质物欲之累而复得其本然之明哉是则所谓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为于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谓明徳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为物欲之所蔽则其贤愚之分固无以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则视彼众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于卑污苟贱之中而不自知也岂不为之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于齐家中于治国而终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如我之有以自明而去其旧染之污焉是则所谓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然徳之在己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己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矣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教者所以虑其理虽复而有不纯欲虽克而有不尽将无以尽夫脩己治人之道而必以是为明徳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髪之遗恨矣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臣熹曰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静谓心不外驰安谓所处而安虑谓思无不审得谓得其所止】
  臣谨按此一节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盖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其所当止之地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然不先有以知其所当中之地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则吾所当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则无所择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则日用之间从容闲暇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能虑则随事观理极深研几无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臣熹曰明徳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
  臣窃谓明徳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其进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逺矣盖欲治人者不可不先于治己欲体道者不可不先于知道此则天下国家之达道通义而为人君者尤不可以不审是以臣愚窃愿陛下深留圣意伏乞睿照
  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臣熹曰明明徳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诚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
  臣谨按此言大学之序其详如此盖纲领之条目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齐家治国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诚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谓明明徳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国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国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国者必先有以齐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齐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于身之主则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则身无所主虽欲勉彊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心之发则意也不能纯一于善而不免为自欺则心为所累虽欲勉彊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诚其意若夫知则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不能推而致之使其内外昭融无所不尽则隐防之际私欲萌焉虽欲勉彊以诚之亦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谓如丧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尽也至于物则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也不能即而穷之使其精粗隐显防极无余则理所未穷知固不尽虽欲勉彊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