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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
赠四川按察佥事茆维扬赴任序
维扬慈谿人始登乙未进士第其郷前辈今国子司业陈先生在翰林与予处亟称维扬之贤而予未及识之其后维扬擢授广西道监察御史有名无几调四川道其名益甚予自念久官京师有人如维扬者而不能一相接何其防合之难哉今年维扬以三考绩最陞授四川按察佥事将行其同列之贤求予文为赠夫相知于十数年之前终未得一朝之遇今而以言相赠岂能亮予之意哉然不克辞也国家建官治民其制备矣而所倚重者惟风宪葢纲纪法度所系也纲纪或不振法度或不脩而欲民之得所难矣夫贪暴在位奸狡豪横之得志纲纪法度所由紊也任风宪者广聪明严刺举而一断以公使凡若此者皆不得以为病然后民之赋税平徭役均枉直不失其宜富者得保其所有贫者亦得遂其安而治道成矣其所倚重葢如此彼不知者惟以决狱视风宪而昧所重者亦往往于此自足焉无乃举其细而遗其大者乎维扬为御史久矣葢能知所重者也今之四川敛其所以大施者而专施焉四川之民之幸也然予闻之四川地大人众仕者之皆贤与否不可知也奸豪之民舞文巧诋傲狠而嚚讼者亦比比有焉纲纪之振法度之脩维扬宜加意也耳目无所蔽举措无所私去其所以为病者而俾民安焉则国家倚重之意得矣维扬久治四川道其威令素行而声誉素着子知其无难为也姑书所见者如此以为赠行序
赠年景和序
国家任天下之才以兴天下之治而用有虞考绩之法课励之茍能称任则又推恩于其亲葢课功以劝忠推恩以劝孝此有虞之世未尽行也然则圣仁之逮下其过于古昔逺矣士生斯世而防遇若此岂非非常之幸哉鳯阳年君景和今行在吏科给事中富之父也好善乐义笃于教子由是富以明经领乡荐分教德平县学满九年蒙简拔给事殿廷能以勤慎举其职而天子以为六科最亲近执事枢不可处非其人然必尤贤者总其事遂调富掌刑科益尽心不懈从容于禁密之地周旋于法度之中既考绩上以为称而推本于父母封景和为吏科给事中锡之勅命时景和就养在京师于是父子偕入谢命服相映进退煜然朝之士大夫莫不荣之景和既受命将复归鳯阳凡与富同列者相率求子文赠之予谓国家推恩羣臣及其亲之存者有矣然或以衰耄之年或违越山川之阻逺致其命已足为荣求如景和父子同拜于廷倾动人之耳目而起人之羡慕者葢千百而一二也岂不尤荣也哉虽然诗不云乎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此君子所当念也今推恩之典有虞未之行也景和父子既受之矣则所以图报者讵可庸常自处乎父益以忠孝为训子益以忠孝自励父子之道君臣之义交尽而不愧于古人则年氏之荣岂特此而已哉故为序以赠之而加勉焉且以示其郷之人当亦有羡慕而兴起者
东轩诗序
东轩诗若干首士大夫为罗履魁作也履魁庐陵人其先自印岗徙居大安代以诗书显闻至履魁尢聪敏好学就其所居之东作小轩聚书数百巻襍植花卉于其前履魁读书奉亲与賔客谈论皆于此轩以其在东而面阳也故名之曰东轩今年来京师求诸公赋之而请予序夫士之自处葢必有藏脩之所燕休之居以宁其身乐其志然后能肆力于先生之道而施之事亲敬长之间若风雨之不除怫郁之不释虽勉而为之无不可者而亦岂能久而不厌哉此人之常情也昔之为士者众矣或广宇丰堂不足以资于学而陋巷穷庐乃得之此则视其志何如也虽然士之有志者亦多矣或奔走于世务之役而遂逺于道德之塲如筠州之东轩徒足以资哑然之一笑岂非又以其时哉予用是知士有为学之具尤欲有其志有其时也若履魁可谓兼有之矣履魁之来京师适当圣天子临御之初深仁大德涵育天下有志之士莫不洗濯磨治思欲自效于一时履魁其亦有志者也夫地有四方东为先天有四德元为长地之东天之元时之春人之仁也履魁有志于学而居于此轩其尚充类而至于其极可也充之则为士之道得矣故予为之序而歴道其所以然者以相其志云
送潘教授序
潘先生畿字民止为翰林检讨二十余年年已七十矣今天子即位嘉惠臣庶先生以老疾辞位上悯之不欲劳以事又不欲絶其禄也使归为温州府学教授其乡之士大夫皆为先生喜属予作文以送之予谓君子之事上也尽其心焉耳然而力有不能遂者则亦达其诚而已矣上之于君子也尽其礼焉耳于其力有不能遂者则亦加以恩而已矣下以诚事上则不至于旷官而伐檀之讥无有也上以恩待下则不至于失所而权舆之叹无有也此所谓上下交而为泰也至于后世而君臣之义缺其事上也不以诚故窃禄终身而怠其事者有矣其遇下也不以恩故尽瘁以仕而莫之顾者亦有矣岂非上下不交而为否乎是以君臣贵乎相遇也先生遭遇圣明思欲效忠而力不能遂乃以诚闻于上上亦悯其志而加之以恩此千载之良遇诚所谓上下交而为泰之时也则其乡之为士大夫者安得不为先生喜乎然予闻之古者七十致仕而归则以其道教郷人子弟俟德成而升用之况先生受教授之任者乎则所以成一郡之人才而厚其风俗者实先生事也予葢又为其乡之子弟喜矣故为文以送之使其人知先生受恩于上真难得而可乐如此又以俟其教之成也
送龙公常大使之崇安序
公常予泰和故家与予处者十余年矣前年冬与之同上京师同舟而载者三阅月及至京朝往而暮来相与谈道德论政事之宜间则饮酒相懽歌呼大谑怡然至乐也其言谈举止莫非予所爱者然非独予爱之凡与公常识者盖莫不爱也尝窃自谓公常以英妙之年负迈往之气抱敏达之才其试之用宜无不可者今乃得崇安县逓运大使以去凡相知者皆惜之而公常则休休自适无不满之意问之则曰好髙而恶毕者人之情也然卒卑而不能以自髙者命也吾尝受学于先生长者而知命之说矣顺其势之自然不以人为害之也吾今之所得者岂偶然哉葢所谓命也然讵知退之极而非进之地邪且吾之亲老矣今得禄于南方可以遂朝夕之养而职事亦不废则于私计得矣安可厌卑而戚戚邪予闻而善之夫位之崇卑信所谓命也而君子处之有义焉位尊则欲道之行位卑则惟职之尽位尊而道不行孰若处卑而尽职之为愈也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亦曰会计当牛羊遂也岂有厌卑而隳其职哉又况不如孔子之圣者哉不如孔子而厌卑以败事斯非妄人也乎公常盖可谓安于义命者矣安于义命君子之道也且予闻之君子之仕也贵得禄以为养也故三釜而逮养则必乐千钟而亲不及则心悲公常之亲老禄虽薄而得以致养焉则其乐可知也千钟之厚奚以易此乐哉又安知其后之不至于此也哉士大夫闻予言而皆乐之相率赋诗以赠其行予辄书予言以冠其首云
送方经歴序
国家设兵卫以戒不虞率以有功之臣为指挥以统之教之以行阵坐作进退击刺之法程其器能科其精壮以待用于一时至于机务之缓急钱谷之出纳戎器之除治一切文书之往来则以经歴掌焉凡朝廷有事于诸卫而遣人往临之必责成于经歴其所统辖之大臣与夫郎官御史以事而来者亦于经歴乎是问其职至重事至繁也夫以七品之官而其职任如此非才智杰然老成之士不能矣故今谒选于吏部当得七品官者类恐为卫经歴惟才智老成者则不以为难莆田方君定得建阳卫经歴予视之怡然自若也盖方君于是官凡三迁其所涉歴者多矣盖所谓才智杰然老成之士也职虽至重事虽至繁其何足以劳方君哉夫君子之仕也不以进位为难而以不举其职为患诚能举其职则先虽卑其后必进于显荣犹歴阶而升身愈尊人愈仰之矣今方君之秩虽未甚髙予知其且优为之也则他日之进于显荣其又可量邪予同官翰林检讨黄君夀生与方君为同门皆予亲戚欧阳允贤教授莆田时之髙弟弟子也是以方君来京师特与其弟监察御史允和相爱厚予因是识之而亦与予相爱也方君垣厚之情其可多得哉于其行遂为序以送之既以重方君又以庆其为统帅者之得贤助也
赠陶佥事序
初陶君得温之为吏科给事中也其友余君正安与予同在翰林为脩撰因正安始识之其言论恂恂进退必以礼予心重焉当时六科之为给事中者皆得人然皆谓得温敏于事而慎于已其执笔而侍上左右也亦未见其有尤焉子用是益重之其后予以忧家居得温秩满陞福建按察佥事予闻之滋为喜盖谓得温之居朝廷其所树立已如此宜于内有不宜于外者乎永乐壬寅太宗文皇帝虑有司之病民也遣大臣往省之而刑部侍郎杨君勉之福建杨君聪察强毅好善而恶恶一时方面大臣少所假贷而亟称得温为能及今上即位大正庶官又遣御史考察焉则又称得温以为宜于其职得温信可谓贤于人者矣夫矫饰以千名者可偶一得之而不可行于久今得温屡省而屡有名非诚贤于人者能之乎福建之为府八为县凡五十其民岂止数十万为之吏者果能皆贤矣乎不贤而居民上民其有不病事其有不废矣乎如是而欲治道之成可得哉故按察司所以别白其人之贤否而进退之以成治道者也其职任诚重矣古之论治者盖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之明则用之得其宜然后能安天下之民而无失所者然人亦不易知也昌黎韩公以为知人之道在于精鉴博采之而已精鉴者明其心以烛之之谓也博采者咨于众以审之之谓也明其心而不蔽于欲咨乎人而不惑于邪则贤否恶乎遁哉贤者显而扬之不肖者黜而去之而治道成矣得温之治福建其道盖有加于此者予不能知也而予之所见有如此因翰林孔目杜谦与素厚者求赠言于予予遂书以送之且谂于得温以为何如也
送杨县丞诗序
建安杨纯字彦实今太子少傅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杨先生之从弟也初以材识从事于有司既九年得潮之掲阳县丞以去中书舍人苏镒良金于彦实有郷曲之好求诸大夫士作诗送之而属予序夫丞佐令者也以百里之地为之民者累千万而衣食其寒饥均节其劳役安其羸老长其幼孤使相乐于田里而无辛苦愁怨之声者县令丞职也故朝廷之任官于此为尤慎则为丞令者可不思深体其意乎夫上之逮下者仁也惟不溺于私不狃于习推行而宣布之则民衣食有不给劳役有不均羸老有不得其安幼孤有不得其长者乎无也故为令丞者必守之以防防则公公则无私蔽而明生明则足以烛隠微别重轻而仁之施不爽焉则为令丞之职举矣然岂独为令丞哉虽进而上之其道亦犹是也若今之为令丞而为民之所仰赖者众矣其于民之寒饥劳役果能有所济羸老幼孤果能不失其所者乎未见其尽然也盖欲以挠防私以蔑公故昏然不知所施而民亦枵然病矣为令丞也若此则进而上之其为民病有不加甚也乎呜呼此岂所以望于令丞者哉是以天子慨然思所以整齐之诏书屡下以训励在位者又遣使者考察焉于斯之时善者可益劝而不善者可以警矣彦实在京师皆亲见而知之今去掲阳掲阳之前为丞者其行事皆善欤彦实继之惟加勉焉可也若其未善彦实亟改以从善可也然令之与丞其职同其休戚又同毋徇也母激也惟其善而已矣予未识彦实而良金言其小心勤慎庶克举其职故予亦本其职而反覆言之以为赠行诗序
凝清轩诗序
士之仕也既尽心于其职矣则必有燕休之居娱乐之具以解其劬适其意故能兴亹亹之诚而续明明之功使沉迷于簿书劳瘁于应接终日矻矻而不得少休焉则意倦体疲神昏志乱虽欲自勉于事功而反有不能及者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则夫仕者于营职之暇而有以自适固圣贤之所与而王法之所不禁也渤海孙敬克恭为兵部武库员外郎敏达而周慎其才盖足以有为者尝于其居作小轩幽雅靓宻公退之时辄焚香瀹茗而与賔客从容其中甚适也取韦应物燕寝凝清香之句而名之曰凝清朝之士大夫知克恭者皆为贼诗而以属予序予谓士之于学将以有为也故既得其位则必思行其学而图所以显名于当时垂裕于后世宜也然观北山之诗有尽瘁于朝夕之间致劳于嵗月之久而鞅掌失容者矣有息偃于袵席之上栖迟于堂奥之中而耽乐自得者矣劳佚不均休戚各异此其时之盛衰其人之贤否可知也今天子在位以仁逮下小大之臣毕心一力进则有以效其勤退则有以适其私正大雅假乐卒章之所云者盖太平之盛观也则后之欲知今者观于是诗可徴矣予虑夫人有若墨氏之褊道细碎而以好逸废事致疑于此者遂书以冠于首云
赠林通判诗序
林君彀字惟志通判杭州六年矣今考绩来吏部吏部以为称言于上俾复任焉惟志家莆田世业儒由是于儒者特厚其始游太学即与今翰林侍读学士钱君深相好钱君尝为道其才行有贤于人者前年董役事在京师辱过予其容端其言谨至察其行亦不异于是乃益信钱君之言今之来也予适在告而惟志复来视予相慰藉岂亦以予为儒者而相厚哉夫儒者固喜谈诗书论道理流俗之所谓迂也而惟志乃眷眷如此岂非诚贤于人矣乎推于为政其贤亦可知矣夫通判以佐守也要在恊恭以成其治太守贤其施于政也皆善通判则赞其成不茍立异也若有未至通判当相与论其可否必去其否而从其可盖休戚相闗荣辱相同也岂以立异为嫌邪今之太守昧于取善而自用者多矣为通判者果于立异而相戾者亦有矣而予知杭州不然也盖为守者马公端厚之士也而又有贤于人如惟志者为之佐其能恊恭以成其治也审矣夫天下之为府者百数十而杭州莫先焉其事视他处为尤剧而皆资民力以成之必使事集而民不困则善矣宋熈寜中王安石用事而苏子瞻判杭州子瞻善因事以利民盖出赋税力役以供公上者民之事也岂能免哉惟事至而思之制其多寡之宜审其缓急之节委曲将就无过焉无不及焉然后民安而功立惟有子民之心斯足以行之故因事以利民非难也特患无是心焉耳以惟志所存之厚而又得良守以佐之何子瞻之不及哉使杭之治他郡亦莫能先焉儒者之效暴于人之耳目予于惟志乎望也子瞻再莅杭杭人德之至为立祠今之人岂不如昔之人哉惟志勿以宦成而怠则幸矣将行凡相与厚者皆赠以诗而予为序如此不自知其为迂也
送金先生序
金先生原祺永嘉人自洪武中为教谕其后为教授为纪善凡三十余年年已六十八矣今年以疾告乞归田里吏部以闻诏许之先生喜曰盈吾志矣或谓先生曰朝廷着令仕者七十乃致事有章服之荣公何汲汲于退而以初服返乎先生曰吾故永嘉布衣也忝窃防位亦已久矣顾不能报万一今既老病假令更一二年亦何能有立于世语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吾今知之庶几免于殆与辱也且吾观之昔之仕者亦有名为知止足者矣然卒贪恋而不去至于疾病内攻殃咎外至乃并其身而失之奚章服之能得哉今吾遭遇圣明布寛大之恩于是乞身而去其所得多矣尚奚言予闻而叹曰达哉金先生也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义也是故壮而仕老病而去进无旷官之讥退无留禄之嫌皆义也先生可谓审于义矣或者之言其能免于患得患失之谓哉患得患失非君子之所宜也且君子之去固未尝忘报也必以其道教乡人子弟以成其徳达其才使处则为良士出则为良臣其为报亦可矣与夫昧止足之分卒无所立于世而及于殆且辱焉者岂不大相逺哉先生将行进士鲍辉秀才黄采求予文以赠行予与先生有斯文之契故为说如此以送之既以祛夫或者之蔽亦因以警夫昧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