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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宇集
拟唐处士阳城除谏议大夫诰
古者谏无専官上而为相复于王以从谏下而为工亦执艺事以谏官无高卑人无贵贱皆以谏纳忠汉以来有谏大夫始以谏为名则专以言为责任亦重矣至我有唐有拾遗有补阙又有諌议大夫其任固不尤重欤在廷之臣或以选直或以序进未有以处士起家居是官者处士阳城潜徳弗耀化其乡人大臣以尔名闻安有能善其乡而不能正其君者是用擢为谏议大夫官以谏且议为名宜直谏谠议以奉其职予违汝弼汝其懋哉毋蹈汉人所谓处士纯盗虚声则予汝嘉
问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逺同一忠恕也而圣人学者异焉先儒谓迹虽同而心实异其论确矣然此直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言之尔至若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则与勿施于人异矣使子贡果及此可谓与圣人之心不异乎其犹有间乎毋率尔而对将以观深造焉
对夫子之道忠恕言圣人之道也动以天者也中庸违道不远之忠恕言学者之于道也动以人者也朱子集注曰尽已之谓忠推已之谓恕又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圣人之道安而行之何待于尽已推已哉惟曽子能悟一贯于一唯门人则不能矣曽子之答门人所以必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着明之忠字在圣人为诚恕字在圣人为仁圣人之道本不当以忠恕言也中庸所谓忠恕方是正言学者之忠恕尔违犹去也朱子章句云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言忠恕之去道不远也所以程子于语之忠恕曰忠者体恕者用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岂非夫子之道忠恕自然而然以动以天者言之中庸所谓忠恕勉而行之以动以人者言之乎先儒谓迹虽同而心实异迹之同者同以忠恕言也心之异者动有天人之分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虽继忠恕违道不远之后乃独以恕言而不及乎忠盖忠恕如形与影不可相离单言恕则忠行乎其中矣所谓无忠做恕不出必忠而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耳至若子贡所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与中庸之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辞若不异而夫子以为非尔所及何也此以仁言者也朱子尝以对终身可行之恕章而辨之曰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辞此所以为仁与恕之别至矣尽矣今明问惟即中庸之勿施于人与子贡之欲无加诸人对言以示疑而不及夫子对子贡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者毋乃欲窥见学者之所蕴欤圣门虽自顔子以下頴悟莫如子贡子贡自谓何敢望回顔子于仁尚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况子贡乎夫子明谓非尔所及则子贡之不能及此可见矣使其晚年得闻性与天道之妙而庶几及焉亦恐守之也非化之也愚敢断之曰无加诸人流出于心不待勉强自然行仁之事也其自曽子所谓夫子之道忠恕动以天之道而为者欤勿施于人以心度心勉强行之强恕求仁之事也其自子思所谓忠恕违道不远动以人之道而推之者欤问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又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行先于文欤文先于行欤
对子以四敎文行忠信先文而后行弟子记夫子之敎也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先行而后文夫子之言所以敎为人弟子者也集注于四敎章曰敎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于行有余力章曰文谓诗书六艺之文徳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与入徳矣愚窃谓文行忠信之文与君子博学于文博我以文之文同凡天地间事事物物之理皆文也其所该甚广大先文而后行其先博文而后约礼先格物致知而后诚意正心脩身之意欤则以学文之文不过指诗书六艺之文而言乃文艺之末耳其所该不及文行之文之广大矣盖有感于时之为人弟子者徒事文艺之末而忽徳行之本故欲其先孝弟等而后文艺欤以为学之大端言则当先文而后行以文艺之轻重言则当先行而后文意固各有攸在也
歴试卷
经疑
论语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记乃云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师説又云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其义如何毋隐
对师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不立也尚矣人生三事如一三者何君父师也人非父不生非君无以治其生非师无以善其生师道之重与君父等是师也本为道成而上者言也道成而上者有师艺成而下者亦因谓之师是殆师其所师而非吾所谓师矣奈之何艺成而下者反知所师而道成而上者乃或有愧于所谓师乎论语学记孟子之言谓为师者也以道成而上者言也师説之言谓相师者也借艺成而下者言也为师者不可有好为师之心彼为师者而好为师是未知温故知新始可以为师而记问之学犹不足为师焉则方汲汲于义理之无穷而不敢沾沾于记问之有限于师将有所不暇为矣而何好之有彼从师者而耻相师是未知巫医乐工之犹知师艺成而下者之犹不耻相师耳使知巫医乐工之犹知有师艺成而下者之不耻相师焉则方将因荑稗之有秋而悟我黍稷之末植于从师将有所不暇息矣而何耻之有请详言之夫温故知新与记问之学不同温故知新者时习旧闻而毎有新得也记问之学者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也天下之义理无穷学问之工夫何尽能温故以无亡其所能而毎知新以日知其所亡则所学日新而其应不穷始可以为师矣夫子言此始仅可以为师以明未温故知新者之未可以为师也若徒以记问为学则拘于口耳之旧闻而无心思之新得以在我有限之记何以应学者无穷之求所以不足于为人师也学记言此犹不足以为师则夫并记问之学而无之者其不足以为师又不言可知矣先儒可以为师一章而引学记之语以为经义互相发明有防哉若夫孟氏以好为师为人患者亦以人之为人师学问有余人资于己不得已而应之耳若有好为师之心则自足而不复有进矣此人之大患也愚谓好为师者是未知师道之为重师名之难称者也彼知新者始仅可以为师记问犹不足以为师而我乃敢好为师乎能知新而不徒为记问之学则虽不好为师而人必将师之不能知新而仅为记问之学或不能为记问之学焉则虽好为师而不足师矣孔孟之时师道犹立犹未重可慨也孰谓时世愈降师愈微如韩愈氏之处唐者也时至中唐师道不立甚矣独一昌黎奋不顾俗唱师説以鸣人已蜀日已越雪之尚望其知有师者乎独不思士大夫之族其自视何如其髙自标致视巫医乐工又何如今于身则耻师焉视彼之不耻相师乃甘心逊而弟之以道成而上者自居而智反出艺成而下者之下以从师为耻而不牛马襟裾之耻以事师为耻而不羊质虎皮之耻其耻殆终身不去矣巫医乐工之师为其徒者犹能如畏垒之尸而祝之师友渊源之师则泛泛乎如浮萍之相值于江湖可耻孰有大于是者是则韩子之所忧也是则师説之所以作也要知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以在我学问之有余而应学者之不足此公天下之用心耳孔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敎育之三乐也学广问多道隆望重不待温故而始知新焉不徒仅为记问之学焉则以我觉觉彼后觉不私理义之悦心使均得以悦于心方且乐育之造尚安有好为之患者若夫耻于相师则其耻自有矣为师者何与焉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为弟子者何幸顺下风而立谨对
人生八嵗入小学而敎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十五而入大学敎之以穷理正心脩身治人之道此为学之序或有偶失其序寖是年长奈何即欲进而躐等于大学之事则时过后学不无勤苦难成之忧又欲退而俯循其小学之事则与先生并行必不屑为将命之童外而师友之讲明内而父兄之敎诏使之入小学大学各得其宜何説而可
由小学而进于大学尚矣或有其年寖长未由小学而遽进于大学者岂惟今日忧之先儒已忧之其説具于大学或问可考也愚黙覩今日为学之歴察古人为学之宜尝因是而酌之曰年之寖长者遽进于大学不当以年之己长而自居力补乎小学之缺遗年之方防者方进于小学必当以年之寖长者为鍳而力培乎大学之基本何也小学所以培大学之基本大学所以收小学之成功二者之学相为终始其序不可紊其功不可缺也久矣先儒之序小学大学二书也必兼举而互言之序小学则曰小学之方洒扫应对穷理脩身斯学之大是因小学而要终于大学也序大学则曰人生八嵗皆入小学而敎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入大学而敎之以穷理正心脩身治人之道是因大学而原始于小学也可见学大学者必由小学以为之入门学小学者当知大学以为之标的初非截然为二而不可以相入也循序渐进固当然矣不幸偶失其序而年之寖长者初末有小学之工夫遽自跻于大学之等辈祗见其躐等陵节终发望洋向若之叹而已然则如之何亦惟尺璧寸隂汲汲兢兢叅之小学以补前日未为之功讲明大学以尽今日当为之业敬以涵养敬以致知而复敬以力行读书次第为学工程谨守先儒之遗训而从事焉毋以年长自居毋以俯就自耻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以学之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也何勤苦难成之足忧哉能如此则将自知长防之有序而与先生并行非所患也亦不必拘于使之为将命之童而屑不屑不必论也吁此为年之既长而失其序者言之也若方防者可以其防而忽诸乎八嵗而后十五以前七八寒暑倐忽间耳茍不力加之培养渐与之发明则一转盼而十五矣总角丱兮突而弁兮后之视此方防者即今之视夫寖长者也然则如之何曰天下无不敎之资惟在得所以善教之道防学之士性情之窦未开知能之良未远培养其气质之美第一义也开发其性质之明第二义也孟子曰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虽不止为小学言而于小学为尤切何也孝弟忠信之质所以蚤培而豫养之者莫急于此时也陵犯虚伪之根潜伏于此而不自知则少成若性待其长而责之以孝弟忠信难矣若夫性资有敏有钝钝者姑谨守夫小学之法无以议为也其稍敏者当随其所见而开发之小学之书之外如语如孟如大学皆可以渐而诵习讲明之使之先识其标的之所在待其长而精熟焉终身钻仰而造诣焉而其基本则已此焉立矣夫如是庶不蹈寖长者之覆辙乎不然吾惧其及也嗟夫天下事履之而后知身自尝焉而后騐遥度意决皆非也而况相与论小学大学之宜乎为学之愚也三折肱于此矣终不敢外先儒之説以对小学之序有曰以培其根以达其枝味哉斯言培其根指小学言也达其枝指大学言也譬之木焉方其始生枝虽未逹而根茍先培则异日上挠青云下庇千人之枝其本体皆具于此矣茍非培之为深根为蟠根异日欲望其枝之逹胡可得也由此言之则大学纲三目八之全体大用其根尽在于小学所关甚不小也审然也则今日之入耳出口仅皆诵焉者小学之教果在于此而已乎是果能培其根以待异日而逹其枝乎内而父子外而师友其加之意焉
伯鱼过庭闻诗闻礼孟子学孔子者也乃曰君子之不敎子古者易子而敎何耶
对古人之于子也有亲传之教有师傅之敎亲传之敎仁之至也师傅之教义之尽也亦仁之至也师傅之教盖所以济亲传之敎而亲传之敎亦所以助师傅之教所以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也孔子之教伯鱼也不以师傅废亲传耳曷尝以亲传废师傅哉易子而教古法也亦孔氏家法也孟子学孔子者也孟子之言未尝悖于道也谓孟子之言教子异于孔子之所以敎其子疑之过矣请详陈之父子之道天性也而父子主恩责善朋友之道也而朋友以义合人伦有五而父子居其首朋友居其终焉而师不与非师不与也师也朋友之尊者也人生于三事之如一君父师是也天生时而地生材人其父生而师教之四者君以正用之是师也者上叅乎君父之尊而下为朋友之伦中之最尊者也使君子必尽亲敎其子而不使之从师则师道不立而师可废矣父子主恩而责善则义得以贼恩故易子而教之使主恩之仁全于己而以责善之义望之师兹道也所以济此仁也以师傅之教托之师而或有当抽关启钥身率言传者亦不容不以亲传之敎喻其子焉此亦天理人情之至而不容己者三代之隆法教寖备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家之塾党之庠术之序国之学必有师焉记曰生子十年出就外傅谷梁子曰覊贯成童不就外傅父之罪也未闻必亲教其子也孔子之教伯鱼也今特无以考其所从何师而其必从师可知矣不徒证之他书只以过庭闻诗礼一章证之自可知也若孔子自亲教其子则诗礼之终始孔子自耳提面命口讲而指画其所以学未学了然心知之矣何待问其尝学诗学礼乎陈亢又何为而曰君子之远其子乎吾故曰孟子之言未尝悖于孔子也教子以亲传之教仁也教子以师傅之敎义所以全此仁也伯之儿无夺席后稷之孙无惰穑耳濡目染之化身率言传之功自有不容以师傅废亲传者岂尽以教之责付之师而纯以姑息之爱禽犊之爱待其子噤不以一语敎之而后为合于君子之教子哉请证之朱子或问朱敬之有异闻乎曰得一日教看大学此即陈亢之问伯鱼之对之意也敬之朱子第三子也今虽未知敬之所从何师然公之长子塾特命之远亲传之教而求师傅之教不远千里由建而婺以师小东莱先生吕成公焉可见文公敎子之法矣其遣塾之婺也亲书数千百言细大不捐详曲必尽末防警数十语深切着明终之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勉之勉之在此一行曷尝以从成公师傅之教而尽嘿嘿于亲传之敎乎吁孟子学孔子者也朱子学孔子孟子者也其于教子也仁之至义之尽也一而已矣而有二乎哉谨对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对心统性情者也执中则以精一而能性其情者也人心生于情欲之私道心原于性命之正心之所发虽有情与性之殊能精且一而明诚之兼尽则性其情而情其性而无过不及之中在是矣此舜所以发明尧之一言以授禹也夫心之虚灵知觉其本一而已矣而其用之发则有人心道心之分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以人不能无情欲之私也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以人无不禀此性命之正也然情欲之动易危而不安性命之发易微而难着危者愈危则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不能胜人欲之私矣诚能精以致其明而察夫情与性之间而不杂一以致其诚以守夫性情之正而不离则危者安微者着道心之正足以宰制夫人心人心之发无不聴命于道心情之发皆性之正人心之动皆道心之纯是所谓性其情者也虽不防防然求以执守夫中而动静云为之间自无过不及之差中道不期其合而自无不合矣圣人之所以为圣自安然而行之而合于中焉其曰允执云者盖圣人不自圣之盛心虽无待于执实自谦而谓之执云耳尧以是传之舜惟曰允执其中而有余舜以是传之禹非加以微危精一则不足得非舜之圣不异于尧故尧之授舜惟止于一言禹入圣域而未优故舜之授禹不容不益之以三言欤此非道心之外他有所谓中也自心之发于此理者而言则谓之道心自道心之形于事为而无过不及者言之则曰中无二致也惟心之发有情与性之分是以必贵于精一之功能性其情而无过不及之差盖无非精一之騐其执中也岂如复焉执焉之贤拘拘持守而谓之执哉歴观前圣之书繋乎道统之传者莫要乎三圣授受之言而脗合乎斯言者有子思之中庸焉喜怒哀乐即人心也率性谓道即道心也明善非惟精乎诚身非惟一乎君子时中又何异于执中乎中之一言不特三圣传心之要道百世相传实不外此中道焉允执厥中书以此始咸中有庆书以此终吁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