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集

  素隠恐只是平日所主专在于隠者也
  第十二章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夫妇之际有人所不睹不闻者造端乎此乃所以为戒慎恐惧之实
  此固切要下工夫处然再三防绎恐此章之所谓与知能行者谓凡匹夫匹妇之所共知如朝作夕息饥食渴饮之类凡庶民行而不着习而不察在君子则戒慎恐惧之所存此乃所以为造端如所谓居室人道之常固亦总在其中若专指夫妇之间人所不睹不闻者却似未穏兼亦未尽也
  第十三章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人心之安者即道也
  此语有病所安是如何所安若学者错防此句执认己意以为心之所安以此为道不亦害乎
  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君子知道之不逺人【至】岂不慥慥尔乎
  此説费力某以为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惟防子定夫説得最好当从之若夫大意则谓道虽不逺人而其至则圣人亦有所不能虽圣人有所不能而实亦不逺于人故君子只于言行上笃实做工夫此乃实下手处
  道不逺人【至】仿此
  费隠之意第十一章子思子发明之至矣来说固多得之若此二字凡圣贤之言皆可如是防似不必以为下数章皆是发明此二字也大抵所定章句固多明析精当者但其间亦不无牵挽处恐子思当时立言之意却未必如此尔盖自此章以下至二十章元晦所结之语皆似强为附合无甚意味观明者之意必欲附合使之厘通缕贯故其间不免有牵强以就吾之意处以某之见其间聨贯者自不妨聨贯其不可强贯者逐章玩味意思固无穷似不须如此费力章句固合理防若为章句所牵则亦不可耳自二十一章而下其脉血自是贯通如所分析无甚可议者
  近有人疑但能存心自无不敬而程子言敬乃以动容貎整思虑为言却似从外面做起不由中出不若直言存其心之为约也
  某详程子教人居敬必以动容貌整思虑为先盖动容貎整思虑则其心一所以敬也今但欲存心而以此为外既不如此用工则心亦乌得而存其所谓存者不过强制其思虑非敬之理矣此其未知内外之本一故也今有人容貎不庄而曰吾心则存不知其所为不庄者是果何所存乎推此可见矣
  为佛学者言人当常存此心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此与吾学所谓操则存者有异同不
  某详佛学所谓与吾学之云存字虽同其所为存者固有公私之异矣吾学操则存者收其放而已收其放则公理存故于所当思而未尝不思也于所当为而未尝不为也莫非心之所存故也佛学之所谓存心者则欲其无所为而已矣故于所当有而不之有也于所当思而不之思也独慿借其无所为者以为宗日用间将做作用【其云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是弄此为作用也】目前一切以为幻妄物则尽废自利自私此其不知天故也
  论语何有于我哉文义【述而子罕】
  吕与叔谓我之道舎是复何所有某旧只解作勉学者之意后来详与叔此说文义为顺亦正合程子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之意如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之类也至子罕篇所云尤引而示之近门人果能于此求圣人于此学圣人则夫高深者将可驯至矣
  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此言圣人事而结之以神无方而易无体亦犹中庸述仲尼之徳而结之以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神无方言其妙万物而无不在也易无体言其变易而不穷也圣人之功用是乃神之无方易之无体者也盖与之无间矣
  西铭谓以干为父以坤为母有生之类无不皆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是则然矣然即其理一之中干则为父坤则为母民则为同胞物则为吾与若此之类分固未尝不具焉山所谓用未尝离体者盖有见于此也似更须说破耳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当从程子之言【前托防椽举者非】
  答胡广仲
  心有所觉谓之仁此谢先生救拔千余年防溺固滞之病岂可轻议哉【云 云】夫知者知此者也觉者觉此者也果能用理居敬无时不觉则视听言动莫非此体之流行而大公之理在我矣尚何愤骄险薄之有
  元晦前日之言固有过当然知觉终不可以训仁如所谓知者知此者也觉者觉此者也此言是也然所谓此者乃仁也知觉是知觉此又岂可遂以知觉为此哉以爱名仁者指其施用之迹也以觉言仁者明其发见之端也
  爱固不可以名仁然体夫所以爱者则固求仁之要也此孔子答樊迟之问以爱人之意
  复卦下面一画乃是干体其动以天且动乎至静之中为动而能静之义所以为天地心乎
  至静而动不穷焉所以为天地心也
  答陈平甫
  不可息者非仁之谓欤
  仁固不息只以不息说仁未尽程子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不可便以公为仁须于此深体之
  性太极太极不动不动则不见其所以为仁心则与物接矣与物接则是心应之矣此古人所以直指心要曰仁人心也
  未与物接时仁如之何
  心无内外心而有内外是私心也非天理也故爱吾亲而人之亲亦所当爱敬吾长而人之长亦所当敬今吾有亲则爱焉而人之亲不爱有长则敬焉而人之长不敬是心有两也是二本也且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二本可乎
  此要处不可毫厘差盖爱敬之心由一本而施有差等此仁义之道所以未尝相离也易所谓称物平施称物之轻重而吾施无不平焉此吾儒所谓理一而分殊也若墨氏爱无差等即是二本伊川先生答杨山论西铭书当熟玩味
  奔逸絶尘在乎思
  如此等语皆涉乎浮夸不穏贴夫思者沈潜缜密优防涵泳以深造自得者也今而曰奔逸絶尘则有臆度采取之意无乃流入于异端一闻便悟一超直入之乎非圣门思睿作圣之功也推此类察之
  吾心纯乎天理则身在六经中矣或曰何谓天理曰饥而食渇而饮天理也昼而作夜而息天理也自是而上秋毫加焉即为人欲矣人欲萌而六经万古矣
  此意虽好然饥食渇饮昼作夜息异教中亦有拈出此意者而其与吾儒异者何哉此又不可不深察也孟子只常拈出爱亲敬长之端最为亲切于此体认即不差也
  平居以利物为心然后此道广
  若曰常以利物为心是外之也曰公天下万物而不私其已焉则可矣
  人者天地之心经以论礼而五峯以论仁者自其体言之为礼自其用言之为仁
  仁其体也以其有节而不可过故谓之礼礼运人者天地之心之言其论礼本仁而言之也
  欲请足下本六经语孟遗意将前所举十四圣人槩为作传系以道统之传而以国朝濓溪河南横渠诸先生附焉洙泗门人至两汉以下及国朝程门诸贤凡有见于道有功于圣门者各随所得表出其人附置传末着成一书
  某晚学惧不克堪也若曰裒类圣贤之言行聚而观之斯可矣
  欲请足下以已精思探三圣人之用心又防以河南龟山汉上之说续成上下系说卦序卦杂卦解五篇传之以贻后代
  某近裒集伊川横渠杨龟山系辞说未毕亦欲年嵗间记鄙见于下如汉上之说杂而不知要无足取也欲请足下本圣人遗意将礼记杂汉儒说处重加删定其所删去文义亦勿截然弃之宜各附置篇末仍着所以删去之意于语下以昭示后学
  礼记亦正欲考究若曰删定则某岂敢
  欲请足下一言谕犹子然令徃石室等处物色明道横渠之后挈与偕行于緜竹义庒内月加廪给或于崇庆上院割田与之经纪其生庶防大贤之后不至竟日穷年有饥寒之忧然后随其资性渐教以学
  此事深可叹者盖有位为政者之责某辈在闲又不当窃取而任之若与之相识则或周之教之可也然来谕则不敢防
  五峯先生所着皇王大纪
  五峯未易箦半年前某见之求观此书云此书千疮百孔未有伦序未可拈出若病少间当相与考订之后来某得本于其家殊未成次第然其论数十篇可得后便录寄









  南轩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南轩集巻三十一     宋 张栻 撰答问
  答宋伯潜
  明道云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所谓气动志者非独趋蹶药也酒也亦是也若止以药与酒与蹶趋言之谓之少可也明道又云气专在喜怒岂不动志夫人为私欲所胜喜怒不公以移夺其志者多矣而谓气动志者什一此则未谕
  所以有喜怒亦志动气也但因喜怒之气而志益不能自宁是气复动志也盖常人志动气而气复动志无穷已耳然自其始动而言只可谓之志动气也惟趋蹶与药也酒也则是气先之也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伊川谓与元者善之长同理又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刚仲尝谓孟子言可欲非私欲之欲也自性之动而有所之焉者耳于可与不可之际甚难择姑以近者言之如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人孰不欲富贵亦皆天理自然循其可者而有所之如饥而食渇而饮以礼则得妻以其道而得富贵之类则天理也过是而恣行妄求则非天理矣故书曰敬修其可愿孟子又曰无欲其所不欲是也干圣人之分岂谓圣人之动皆循天理而然欤【以坤为学者之事莫是有驯致之意否】元者天徳也孟子所谓善岂指天理而言欤横渠又曰明善必明于未可欲之际未可欲谓大本未发者否见于可欲则性之苗裔已发见者未可欲则本性全体浑然不容一毫之伪明之之功何自而先莫亦当先从事于可不可之际审择而固执之否愚见如此中心亦未安恐伊川引乾元处别有深意
  人具天地之心所谓元者也由是而发见莫非可欲之善也其不由是而发则为血气所动而非其可矣圣人者是心纯全浑然干知大始之体也故曰干圣人之分可欲之善属焉在贤者则由积习以复其初坤作成物之用也故曰坤学者之事也有诸己之信属焉今欲用工宜莫先于敬用工之乆人欲寖除则所谓可者益可得而存矣若不养其源徒欲于其发见之际辨择其可与不可则恐纷扰而无日新之功也
  答周允升
  王通谓夫子与太极合德若如先生之说则人与物莫不有太极讵止合而已通顾为是言殆将太极别为一物耶奭窃疑焉于是反复思之意夫通之说盖指其初者言之也当其三才未判两仪未分五行未布而太极已固存矣逮夫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隂隂阳分而两仪立阳变隂合而五行生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而人始具此太极矣逆通之意其指夫生物之初者言之耶今夫人莫不具是性也而尽性者谁欤性中皆有天也而配天者谁欤是以中庸之论惟天下至诚为能尽性惟天下至圣故曰配天太极亦犹是也傥曰太极吾所固有何合徳之云则配天之说亦非耶奭尝譬之日光凡世间一切物能容光者莫不具日光焉毕竟空中之日光自若也今曰能容光者非日光也固不可也谓日光尽在是而空中者无与焉亦不可也是故物生之初太极存焉生物之后太极具焉人虽各具太极要其初者固自若也此通所以有合德之说欤昔者马上所闻尚有未谕者故此谆谆幸赐指教使涣然氷释为荷
  天可言配指形体也太极不可言合太极性也惟圣人能尽其性太极之所以立也人虽具太极然沦胥防溺之则谓之太极不立可也
  程子曰万物皆备于我不独人尔物皆然都自这里出去只是物不能推人则能推之虽能推之防时添得一分不能推之防时减得一分万里俱在平铺放着防时道尧尽君道添得些君道多舜尽子道添得些子道多元来依旧又曰万物皆备于我此通人物而言禽兽与人絶相似只是不能推然禽兽之性却自然不待学不待教如营巢养子之类是也人虽是灵却防防处极多只有一件婴儿饮乳是自然非学也其佗皆诱之又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不诚则逆于物而不顺也又曰学者必先识仁仁者与物浑然同体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已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此四段皆程子之说前二说谓人与物皆然后二说则独指人而言据孟子谓万物皆备于我未尝曰物皆备万物也如前二説则人与物更无差别与告子生之谓性何异夫惟物不能备万物故止有一物之用【所以不能推者只为合下不曽备得】人则备矣所以能参赞化育也至于防防处虽多这里元来何曽増减庶民自去之尔故谓物莫不有天命莫不有太极则可谓物皆备万物则似恐未可
  既曰物莫不皆有太极则所谓太极者固万物之所备也惟其赋是气质而拘隔之故物止为一物之用而太极之体则未尝不完也
  子贡谓夫子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智也学之与成已教之与成物盖无二事而或曰仁或曰知孰为定体耶
  中庸与子贡之言互明仁智之体用也
  龙塘辱指教学而时习之当如程子说时复防绎浃洽于中今人读语孟六经若先贤遗书时复潜泳玩味因其所唘端发其所固有乆乆涵养是保是积此诚可说也当夫子时六经未出圣人教人者亦不至多言士从之防者或一言而终身行或数语而终身诵或以愚鲁而竟得之不知所防绎者何事又如语孟精义诸先生之说或各不同而皆不悖于理将孰从之则是
  防绎者谓理也义也不必止为文字诸先生之説有不同处
  通书论德爱曰仁伊川则谓仁是性爱自是情语録亦引力行近乎仁云力行闗爱甚事易传复之六二曰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语录皆以公为近仁未尝防以爱为仁也然则爱特仁之一事耳而通书乃云然近世朱丈之论亦然此是则彼非二者必居一于此欲俾学者识仁之本体厥道何繇
  力行近乎仁力行者敦笃切至故也便以爱为仁则不可然爱之理则仁也
  观过斯知仁矣旧观所作讷斋韦斋记与近日所言殊异得非因朱丈别以一心观又别以一心知顷刻之间有此二用为急迫不成道理遂变其説乎奭尝反复防绎此事正如悬镜当空万象森罗一时毕照何急迫之有必以观他人之过为知仁则如观小人之过于薄何处得仁来又如观君子之过于厚则如鬻拳之以兵谏岂非过于忠乎唐人之剔股岂非过于孝阳城兄弟之不娶岂非过于友悌乎此类不可胜数揆之圣人之中道无取焉耳仁安在哉若谓因观他人之过而黙知仁之所以为仁则曷若返之为愈乎奭于先生旧説似未能遽舎更望详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