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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左史集
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各眡其命之数
传曰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名器先王慎之不敢以假人者以信之所出礼之所寓焉者也公卿大夫士此名也有其实者然后得其名宫室车旗衣服礼仪此器也有其名者然后得其器名器虽人君且不得而私也况于臣乎古之王者考实而定名缘名而授器立之纪律载之典策信以是出礼以是藏使天下之人不敢犯如江河不敢越如城隅絶觊觎之心而防凌犯之志者命立而分定故也周官设典命之职掌诸侯之五仪诸臣之五命而曰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各眡其命之数凡以是而已命者君所令也谓之命则若天之命万物长短小大一成而不可易也上言而令之下禀而聼焉人岂得而私之哉诸侯之命以九以七以五皆阳数也人君故也诸臣之命以八以六以四皆隂数也人臣故也邦国之制既详于诸侯而诸臣之命尤不可废是以公之孤四命眡小国之君且既谓之孤矣其徳能衣被人则不可属之卑者视子男之礼不为僣也公之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其士一命侯伯之卿大夫士亦如之或以三或以再或以一则诸侯之徳隆而位尊者也故其臣之命稍増而不为过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亦烦而缛可知也子男之卿再命大夫一命士不命或以再或以一或不命则诸侯之徳薄而位卑者也故其臣之命数稍降而不为辱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亦防而畧可知也夫惟尊者烦而缛卑者蹙而略故堂各有筵室各有度或髙之为贵或小之为美而宫室有制也乘栈车者不敢以乘墨车乘夏缦者不敢乘夏篆旗各有等斿各有数而车旗有辨也元士之服不敢以毳冕大夫之服不敢以朱襮小人无赤芾之赐君子有綉衣之章而衣服有别也尊卑异等详畧异制上得以兼下下不得以兼上而礼仪有数也若然者非各眡其命之数其能若是之称哉成周之时正邦国之位则有大宗伯之九仪辨宫室车旗之用则有小宗伯之禁令而典命者又载其命数而藏之有司若有辨则眡焉此邦国诸臣所以无敢违命以犯上者也逮夫王室防弱诸侯恣横先王礼籍之用恶其害已而削之殆尽当是时上不知所令下不知所承山节藻棁有如臧孙塞门反玷有如管仲宫室之制乱矣美其车有如庆封请繁缨有如于奚车旗之制亡矣设服离卫有如子围琼弁玉缨有如子玉衣服之制失矣鲁以肆夏享却至周以上卿享仲父季氏大夫也而有泰山之祀三家陪臣也而用雍彻之乐而礼仪之制壊矣其始也诸臣僣诸侯其末也诸臣不僣诸侯而僣天子夫以诸臣之卑而上僣天子之贵则错乱甚矣尚何名器之足信乎是以后之君子思为政于天下则曰周公之典在焉盖将有所考而正之也惜夫
辨法者考焉辨事者考焉
结防之政后世不复乆矣圣人有作易之书契岂特以偹遗亡而已百官以治实取诸此是故设为治法所以与百官治人于明者也设为吉礼所以与百官事神于幽者也百官之治才不必皆强智不必皆达而怠堕黯闇之政有不免焉然则先王所以治人事神者不几于废弛乎是故设之太史之职而六典八法八则之法祭祀之礼一具其文以藏之使夫违而有辨者可以有考此辨法者考焉辨事者考焉所以为百官之治也莫非法也六典治邦国八法治官府八则治都鄙凡以治人为务者此太史所书之法也莫非事也簠簋之设内外之位前后之序凡所以事神为务者此太史所书之事也典法则之法太宰建之小宰司防逆之此无非以法为任焉及辨法焉则以太史考之盖考其法非掌其书者莫知其详故也祭祀之事宗伯建之肆师祭仆相之此无非以事为任者及辨事焉则以太史考之以考其事非掌其书者莫知其详故也盖史之为职掌官书以賛治而太史以大夫为之又其賛治之大者也百官有辨于此考之乌乎而不可是故邦国有治辨乎我考之六典之书可也都鄙有治辨乎我考之八则之书可也官府有治辨乎我考之八法之书可也考之而其辞不信则是奸伪以侮法者也故于是乎刑之祭祀有所辨之序考之礼书之所次可也祭祀有所辨之位考之礼书之故常可也考之而其辞不信则是怠惰以从事者也故于是乎诛之刑之罪大诛之罪小法言刑事言诛亦各有所当也观司约所藏盟约之载以待邦国人民之不信者大有杀小有墨则先王所以待不信之罪亦随其事之小太而已故祭仆诛其不钦小宰刑其不用法者而与太史所言合者其以此与呜呼刑政之不明尝始于书籍之不存故政亡而籍存有王者起犹得而正之矣观孟子所谓诸侯恶害已而皆去其籍则臣下之所惧实有在于法事之所存也然则太史所掌乌得不谓之重事耶
以六律为之音
学诗之道有本有用志之所之谓之诗此其本也声成文谓之音此其用也本失其中则言不止乎礼义其文能足论而不失乎用失其和则音不出乎度数其声能足乐而不流乎是故先王之教人以诗虽其本之道徳出于性情者固已尽美而声音之末亦不敢茍焉者非以是为美聼也盖将以纳世于太和而乃不能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且不足以感动人之善心岂作乐之意哉此太师之教六诗必以六律为之音者此其意也且夫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非宫也非商也而合乎大顺非律也非吕也而应乎自然此圣人之天乐出乎心之无所传而然者虽师旷清夜倾耳以聼曽不得其声音尚能以律吕而为之节奏哉夫惟存于心而为志宣于口而为诗既已存于心矣且得无形乎既已宣于口矣且得无声乎形声者度数之所域也域于度而求越于度域于数而求出于数则将与物为忤而失所以和顺之道此学诗者所以不能舍六律而正五音有待于太师之所教者也是故黄钟为宫林钟为徴太簇为商南吕为羽姑洗为角此黄钟之为宫也六诗之声即此以求之则声成文而为音矣大吕为宫夷则为徴应钟为商无射为羽南吕为角此大吕之为宫也六诗之声即此以求之则声成文而为音矣非特黄钟也太簇姑洗蕤賔夷则无射凡属乎律者莫不然焉非特大吕也应钟南吕林钟小吕夹钟凡属乎吕者莫不然焉夫惟六诗之章一出于六律而为之度数故能播之金石形之舞蹈宣之丝竹逹之匏革而与堂上之歌相和为一翕如其始作也纯如其从之也绎如其乐成也曽未有毫厘之差者盖其所歌出于一律故尔以传求之六诗之音虽不可槩见然观乡饮酒之乐工歌鹿鸣四牡皇皇之三又歌南陔白华华黍之三终之以合乐焉鹿鸣南陔诗之风雅也而乡饮以之合乐非夫六律之为音亦能若是乎以至射也燕也冠昏也凡用乐莫不皆然此六诗之义所以用之天下而使人闻之者可以兴可以羣与乐同其妙用者太师之教为之闿端故也昔者舜命防典乐教胄子有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则教诗以律其来尚矣于舜之世而防之乐乃至于百兽率舞鳯凰来仪者岂特徳化之所由致耶律吕之法抑亦有助焉耳
顔渊问为邦
有圣王之志者必求知圣王之学有圣王之学者必求知圣王之政盖君子之学非期于美已而已也必将施于有政以兼善乎天下焉若顔子者其知圣王之学乎此所以有为邦之问也盖问也者心有所欲为而未达者也非其所欲为则学者不问非其所可为则教者不答昔者孔门之弟子其有欲为政者固亦多矣由之可使有勇求之可使足民赤之可使与宾客言彼其处心积虑特不出乎一国之事而已未闻有以圣王之政为问焉者非不问也学不至也故圣人之告以政也亦不出乎数者之事而已若夫顔子之志则进于此矣观其晏然处于陋巷之中寕甘心于箪食瓢饮之乐而不肯屈身以从仕彼其志岂浅浅也哉故孔子许之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夫既与圣人同其用舎矣而用之则行必将有圣王之政此为邦之问所为发也然而为邦之道奈何曰三代之时时也而夏以忠为善三代之辂辂也而商以质为善三代之冕冕也而周以文为善至于功成作乐也惟舜之韶舞为尽善焉盖四代之法一代之法也孔子之言万世之法也然而孔子之集大成岂特此哉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桞下惠之和吾集之以为行者也百王之训诰三圣之爻象国史之春秋太师之雅颂吾集之以为经者也政也行也经也是三者率皆集之前代以成吾万世之大法后世虽有作者不能易此也呜呼圣人之道如是之大也非亚圣曷足以语之孔子之言政所以特告顔子也
实若虚
道心天也天岂有量耶而或者以有我求之则取道有量矣有量者必盈盈者必矜何则彼其所以为善者非曰理然也我也以有我而为善则六尺之躯其所容几何哉虽其量有多寡未有乆而不盈者持其盈以夸于世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则天下之善虽有大于是者其亦何由入耶呜呼是亦浅矣乃若昔之好学者则不然方其未得之也孜孜然若不足及其既得之也亦孜孜然若有所不足非固为此谦损以要夫君子之誉也盖其心之所存者道也彼其心以谓天之与我者与天为一天不穷于道而我独可以穷于道乎是以愈寔而愈虚愈大而愈不足也岂若浅中之士广已造大以为莫已若者哉此寔若虚曽子所以称顔子也尝观二三子侍坐于夫子子路则行行然勇者也子贡则喋喋然辩者也子张则堂堂然荘者也而顔子独頺然于其间独恂恂然若无能为者孔子乃与之夫岂其中必有大过人者与何圣人与之也顔子曰愿无伐善夫有善不伐不敢有其已者也为善不有其已则以天下之善皆吾所当为而为之其心岂可量也哉此孔子见其进未见其止也虽然顔子犹未离乎实者也若夫大而化之则举万善而融于道庸讵知吾所谓实者非虚耶所谓虚者非实耶虚实两忘圣人之事也噫众人则空空者也贤人则充实者也至于圣人然后虚寔之名忘矣若顔子者其亚圣者与宜乎曽子所称如此
焉用稼
有大人之事有小民之事劳心以治人者大人之事也劳力以食人者小民之事也治人者必资劳力之所食食人者必资劳心之所治此天下之通义未有一人之身而可以兼焉者然则君子于此将安取乎亦曰修其大者而小者从之而已矣又焉用稼为哉子曰焉用稼所以辟樊迟之问也且尝譬之大人之事以譬则心也小民之事以譬则耳目手足也一人之身四体不能以相通则亦各司其任而已耳司聼目司视手司举足司运而心居中央致思以制四体之用焉不视不聼而耳目供其用不举不运而手足供其用夫君子之待其身亦期于若心之制四体焉茍待其身以大人之道则四方之民望望焉襁负其子而至将为我保岂不犹耳目手足之扞心腹者哉故古之人有修孝悌忠信之道虽不获用于世犹传食于诸侯不以为素餐者其道素修也又况得行其道乎后之昧者不知察此有若许行为神农之学欲与民并耕而食孟子所以辟之者宜矣然则孟子者其孔子之徒与
操则存何如其操也
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防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惟精故能不惑惟一故能不二不惑不二则心之至神有主于中可以允执而不失之矣孟子曰操则存亦其意也且心无形也君子于此何以操之乎一主于善则瞬然而存一忘于心则茫然自失所谓操者亦主之勿忘而已矣是故昔之学问以求其放心者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坐如尸立如齐其处也若思其行也若迷盘盂有铭几杖有戒视不离于祫带言不越于表着聼不惑于左右斯湏之间未尝敢怠其所頋瞬然则存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是果何所见哉其心存故也扬子曰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且以孔子之言考之自十五而学至于三十而立则操而存者之事也四十而不惑七十而从心则操不足以言之也然心之所存者神也体而不违何有于存亡即而不离何有于出入而孟子云尔者特以操舍而言之也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夫圣岂有罔念者哉谓狂圣之分特在念不念之间尔噫耳目手足人之所谓小体者也心之官则思人之所谓大体者也世之人知存小体者多矣一指不若人则知恶之至于心不若人则未尝知求之也是故以全足笑王骀之不全足者天下皆是也乃若王骀则有不亡者存而人则存者亡矣然犹笑之尚能充其类者乎
合而言之道也
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则性既分于道矣而仁又出于性此仁与道之所以分也道无方也分于仁则有方道无数也分于仁则有数盖禀隂阳之气以有生则域于方而丽于数人人所不能逃也人与人相与分于隂阳之气以有生虽曰于物为灵其出于道亦已不可谓之全矣虽然道一也散而为分不失吾一合而为一不遗夫万则夫人之于仁独可以自异于道乎盖不合于道累于形者之过也人能忘形以合于心忘心以合于道则天地万物且将与吾混然为一不知吾之为天地万物耶天地万物之为吾耶进乎此则天而不人矣且得谓之人乎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此之谓与
达则兼善天下
君子之学未尝不以天下为心以天下为心则天下亦犹我也岂独私善其身而不与天下同之哉穷而在下则道固不可行也善巳而已矣达而在上则道可以有行也岂得不推所以善巳者善天下乎孟子曰达则兼善天下此之谓也呜呼君子之所以待天下者可谓仁矣人之所以亲且爱者莫若吾之身古之人亲爱其身兢慎恐惧不敢以不善加焉以谓天下之所以与我者莫不有仁义礼智信五者之善也君子以仁善其身非仁不居以义善其身非义不由以礼善其身非礼勿动以智为身之烛以信为身之符父子则有亲君臣则有义夫妇则有别长防则有序朋友则有信吾之所亲爱其身而善之其自厚如此至于达而治天下岂他求哉亦以尽吾所以善乎巳者善之而已推吾仁以善之使天下莫不仁也推吾义以善之使天下莫不义也推吾礼以善之使天下莫不有礼也推吾智以善之使天下莫不有智也推吾信以善之使天下莫不有信也以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长防之序朋友之信凡吾昔之所以善其身者今则无一不与之同天下之不善也吾亦若不善其身之为忧天下之皆善也吾亦若善其身之为乐天下之与吾身以分观之则不同而君子之所以兼善之者未尝有异然则君子之用心岂不亦仁且厚乎伊尹处畎畆之中汤三聘之而不就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畆之中自乐以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伊尹之心方其聘而未就也若将终身至于幡然而改则自任以天下之重而不辞非其始怯而终勇也穷达之分不得不然尔若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可以独而不独君子以为犯分可以兼而不兼君子以为茍禄犯分不义茍禄不仁二者君子所以不为也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