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集

  言王广渊劄子【治平四年六月三日上】
  臣闻明君之政莫大于去奸忠臣之志莫先于疾邪陛下不知臣无似使待罪宪府受任以来于今逾月而寂无所纠诚负大恩伏见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以小人之质有倾巧之材苟求进身无所不至外依政府内结近习数年之间致位清显国家本以龙阁宠贤彦迩英待儒雅皆非广渊所宜滥处陛下即位以来未闻放黜奸邪以警羣臣广渊于朝列之中爲奸邪之尤者伏望陛下奋发干刚首加斥逐夺去职名除一逺地监当亦足以醒天下之耳目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二劄子
  臣近曽上言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除一逺地监当差遣至今未闻指挥臣窃惟广渊所爲布闻海内陛下昔在宫邸岂不备知何假防臣更有详述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大舜所以成天功也陛下若未知广渊之爲贤与不肖尚容致疑若果知广渊奸邪之状则岂可复置之左右而不速去之哉夫佞人者巧于求合变故万端虽圣贤所不能察是以帝尧畏巧言令色孔壬而孔子教顔渊以逺佞人夫尧与顔渊非不眀也苟不畏而逺之则有时而惑之矣伏望陛下依臣前奏其王广渊早赐黜逐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三劄子
  臣前两次上言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与逺地监当近闻本人带旧职知齐州仍赐章服如此乃是赏之非黜之也向使广渊自改京官以来谨身守分不爲奸谄以至今日不过作第二任通判今所得乃如此岂可谓爲奸谄无益哉孔子称惟噐与名不可以假人今之章服所谓噐也职名所谓名也二者皆无用之物然而天下贵之者爲其非贤才则不能得之故也唐宣宗重惜章服不轻以与人有司制绯紫衣以备赐与经年不用三两领故当时服绯紫者人以爲贵夫名噐者譬如珠玉若使之易得如瓦砾尚安足贵乎近嵗两次覃恩服绯紫者已爲泛滥今又如陈铸王广渊軰皆赐章服是使今后受赐章服者皆以爲耻不以爲荣也且陛下使广渊出补外官者必已知其奸邪之迹也今又复以职名章服宠之是劝人使效广渊所爲也臣窃恐非国家之福伏望圣断依臣前奏尽夺去广渊职名幷比来章服与逺地监当使赏善罚恶皦然眀白取进止
  言郭昭选劄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陛下向时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近有特防并除閤门祗候众言籍籍颇谓侥忝国初草创天歩尚艰故祖宗即位之始必防擢左右之人以爲腹心羽翼岂以爲永世之法哉乃遭时不得已而然也自后嗣君守承平之业继圣考之位亮隂未言之间有司因循踵爲故事凡东宫僚吏一槩超迁谓之随龙以此昭选之徒得自厮役直除班行其爲幸已多矣乃敢妄有攀援邀求无已曽不自省有何功勲小人之心终无厌极不可纵也且閤门祗候祖宗所以蓄养贤才以待任使之地也其班序差遣事事不同譬诸文臣则馆阁之流也岂可使厮役之人爲之哉况东宫其余吏卒甚众苟一人得之则皆有冀望之心此书所谓启宠纳侮者也陛下既承大统则率土之濵谁不爲臣而独私于东宫之人则所与亲者至狭矣臣昨除御史中丞初上殿之日首以官人赏罚爲言诚以三者致治之本自上世以来不易之道也今昭选等以贱而叨美职是官不择人也无横草之劳而数月之间恩命相继是无功受赏也奸慝眀着如髙居简等尚保而庇之是有罪不罚也陛下始初清眀方励精求治而乃轻其官爵慢其赏罚如此将以兴太平之功犹适楚而北辕也今臣所以区区进言者但爲陛下惜此而已所有昭选等新除閤门祗乞赐追寝取进止
  贴黄
  或闻昭选等因告昌王入言得此特防未知虚的审或如此尤爲不可陛下之于昌王但当极其友爱至于官爵刑赏乃陛下政柄须决之圣心昌王亦不当闗预陛下亦不当聼从如此则兄弟之恩全君臣之分正矣汉馆陶公主爲子求郎眀帝不许赐钱十万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有非其人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彼爲其子犹不可况爲他人乎



  传家集巻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巻三十九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二
  言赈赡流民劄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七日上】
  臣窃见朝廷差官支拨粳米于永泰等门遇有河北路流民逐熟经过即大人每人支与米一斗小人支与米五升仰子细告谕在京难以住泊令速徃近便丰熟州军存活者臣窃思之如此处置欲以为恤民之名掩人耳目则可矣其实恐有损无益何以言之向者或闻河北有人讹传京师散米者民遂襁负南来今若实差官散米恐河北饥民闻之未流移者因兹诱引皆来入京京师之米有限而河北流民无穷旣而无米可给则不免聚而饿死如前年许颍二州是也今禾苗旣伤于旱蝗蝻日益滋生秋田丰歉殊未可知一斗五升之米止可延数日之命岂能济其饥馑之厄哉凡民之情见利则趋之见害则避之若京师可以住泊虽驱之亦不肯去若外州可以存活虽留之亦不肯止固非数人口舌所能告谕故臣以为有损无益也臣闻民之本性懐土重迁岂乐去其乡里舍其亲戚弃其丘垄流离道路乞丐于人哉但以丰稔之歳粒米狼戾公家既不肯收籴私家又不敢积蓄所收之谷随手糜散春指夏熟夏望秋成上下偷安莫为乆计是以稍遇水旱螽螟则糇粮已絶公私索然无以相救仰食县官旣不能周假贷富室又无所得此乃失在于无事之时不在于凶荒之年也加之监司守宰多不得人视民之穷曽无矜悯増无名之赋兴不急之役吏缘为奸蠧弊百出民抟手计穷无以为生则不免有四方之志矣意谓他处必有饶乐之乡仁惠之政可以安居遂伐其桑枣撤其庐舍杀其耕牛委其良田累世之业一朝破之相携就道若所诣之处复无所依使之进退失望彼老弱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起为盗贼将安归乎是以圣王之政使民安其土乐其业自生至死莫有离散之心为此之要在于得人以臣愚见莫若谨择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之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多方那融斛斗各使赈济本州县之民若斛斗数少不能周徧者且须救土著农民各据版籍先从下等次第赈济则所给有限可以豫约矣若富室有蓄积者官给印厯听其举贷量出利息候丰熟日官为收索示以必信不可诳诱则将来百姓争务蓄积矣如此饥民知有可生之路自然不弃旧业浮逰外乡居者旣安则行者思返若县县皆然岂得复有流民哉臣前曽上言王者以天下为家不可使恻隠之心止于目前而巳此特河北流民路过京师者耳窃闻其他灾伤之处流民亦为不少若臣言可采伏望圣慈依此行之取进止
  言施行封事上殿劄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七日上】
  臣伏以大舜举贤敷纳以言明试以功汉武帝详延特起之士待以不次之位终获其用威加胡越真宗皇帝总览羣臣章奏用其言而显其身以成咸平景徳之治凡察言所以知人知人所以立政自古及今其道一也今陛下即政之初首开言路令中外臣民皆得上封事海内欣欣咸毕精竭思以承休徳若于此际能采其嘉谋举其贤材而用之则太平之基可指日而望也若徒备外饰废其言而不用弃其人而不取则天下頺弊之事当何时而振起乎臣与张方平先受诏详定中外所上封事虽巳尽心料简合于义理可施行者一一奏闻更望陛下择其精者决自圣意必令行之其有识虑稍出于众者愿陛下特赐召对面加询访考其虚实果有可采宻籍姓名遇有差遣随材授任俟其实有显效然后可以不次拔擢如此则嘉言防攸伏野无遗贤矣取进止
  言髙居简劄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一日上】
  臣闻古人有言堂上不粪则郊草不赡旷芸言近者不治则不暇及逺也窃见勾当御药院髙居简资性奸回工谗善佞乆处近职罪恶甚多臣谨按祖宗旧制勾当御药院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即湏出外盖以日月寖乆官资稍髙则防其慿恃威灵窃弄权柄逺鉴汉唐之祸深为子孙之虑故也陛下即位之初内臣以覃恩迁官者尽补外职独留御药院四人天下首以此一事讥陛下之失况居简于众人之中最为狡猾而陛下特加宠信待以腹心中外指目大玷圣徳臣职在绳紏不敢不言伏望圣慈遵祖宗令典应勾当御药院官至崇班以上者尽授以向外差遣其髙居简乞逺加窜逐以解天下之惑取进止
  言髙居简第二劄子
  臣近曽上言勾当御药院髙居简工谗善佞乞逺加窜逐未防施行昔周公以立政戒成王至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仆百司庶府亦皆择人穆王命伯冏为大仆正曰昔在文武侍御仆从防匪正人又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自古圣帝明王虽左右小臣未尝不谨择端良之人以自防逸豫之生也况陛下嗣膺寳命圣徳惟新善恶兴衰于此乎分而使谗佞如居简者旦夕常在左右又宠而信之此乃异日祸乱之根腹心之疾也臣职在去邪不敢不再三上言伏望圣明依祖宗旧制应勾当御药院官至崇班以上者并令出外其髙居简仍乞逺加窜逐取进止
  言髙居简第三上殿劄子
  臣近曽两次上言勾当御药院髙居简工谗善佞乞逺加窜逐至今不防降出施行居简顷在先朝巳窃弄权柄依慿城社玷辱圣明物论汹汹切齿侧目及陛下继统必谓首行诛窜以警邪臣不意居简狡猾多端先自结于陛下使陛下宠爱信任更过于先帝之时朝廷公忠之士无不愤懑深为陛下惜之方今内侍之臣小小谨慎可以备陛下左右使令者何可胜数陛下足以择而用之何必违祖宗旧典负天下讥谤独保防居简坚如金石臣窃惑之伏望圣慈取防谏官前后所言居简文字尽付所司明治其罪以彰至公之义顺合众心其余勾当御药院者亦乞遵旧制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并授以向外差遣取进止
  言髙居简第四劄子
  臣累日前上殿言勾当御药院髙居简自先帝时窃弄权柄陛下复宠而信之大为圣徳之累乞治其罪陛下许臣送枢宻院施行至今未闻有指挥不知居简以何道结陛下能如此之深也居简所能止于谗佞佞者不过巧言令色希意迎合快人主之欲以市其权使人主溺于荒宴而不自知也谗者不过离人君臣间人骨肉惑人主之心以固其恩使人主陷于倾危而不自寤也有是二者又可近乎向使陛下即位嵗乆功业已成而有谗佞之臣始得幸天下有识者犹当寒心何则知其必为祸乱之阶也况今初承大统当锐精求治之时而遽留居简于左右仍加宠信根已牢则异日之忧可胜道哉此臣所以不避死亡而必当力争者也或闻陛下欲待居简自求引退然后遣去臣诚戆愚未晓所谓若国之大臣耆年有徳闻望素髙一旦偶有小失未为外人所知陛下务存终始使自引去以全其名则可矣其挟奸作慝者犹宜明正刑书况居简闺闼小臣罪恶盈积所宜肆诸市朝宣示四方以戒憸人而尚足为之隠乎且居简奸邪播闻逺近陛下今日虽为之隠天下耳目庸可蔽乎凡居简所以能为恶者以其自托宫禁譬如狐鼠依慿城社彼惟恐离去左右岂肯自陈求退乎伏望陛下尽出羣臣前后所言居简事状送居简付所司明治其罪以彰至公之道取进止
  言髙居简第五上殿劄子【当日罢居简御药院除供备库使】
  臣闻邪正不可同朝犹冰炭不可同器陛下不知臣不肖使待罪御史中丞臣四次上言勾当御药院髙居简工谗善佞不宜宠信置于左右所言无取不防省录臣实无顔尚居风宪若陛下以臣为拙直则居简为奸邪若以居简为忠良则臣为谗慝臣与居简势难两留况臣守官京师十有一年自先帝时累曽陈乞外任伏望圣慈罢臣御史中丞除一外任差遣取进止
  言王中正劄子【治平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上】
  臣伏见陛下前者尽罢寄资内臣髙居简等令补外官中外欣然无不称颂圣徳寻闻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又以王中正勾当御药院众颇失望臣窃惟祖宗之意以御药一职最为亲宻过供奉官以上辄令罢去者乃以防微杜渐诒谋万世忧深思逺诚自古帝王之所不及子孙所宜谨守不许失坠者也近歳以来左右之臣既恋权势又贪禄位遂求闇理资序豫支俸给名曰寄资以欺诳外人此岂祖宗之意邪今陛下欲振举纪纲一新治道必当革去乆弊一遵正法夫法如隄防常应完固乃得无患一有蚁壤泄之则渐致溃败不可复救近习之臣朝夕在侧因縁祈恩无有穷极不以祖宗旧法制之恐陛下他日亦将厌之也况王中正素闻奸猾颇好招权今处之要职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也伏望陛下一依前降指挥尽罢寄资者令补外官以成圣徳之美别择内供奉以下朴直廉谨者使勾当御药院以存祖宗之法取进止
  言王中正第二劄子
  臣窃闻陛下好令内臣采访外事及问以羣臣能否臣愚窃以为非宜陛下内有两府两制台谏外有提转牧守皆腹心耳目股肱之臣也陛下诚能精择其人使之各举其职荐举贤能纠案奸慝论政事得失述民间利病皆令列于奏牍明白启陈其有尸禄偷安及挟私欺罔者小则罪黜大则诛窜谁敢不尽公竭诚以承休徳如此则天下之事犹一堂之上陛下何患于不知哉今若深处九重之内询于近习之臣采道听涂说之言纳曲躬附耳之奏不騐虚实即行赏罚臣恐谗邪得以逞其爱憎而陛下为之受其讥谤也近闻王中正差徃陜西勾当公事有知泾州刘涣等曲加谄奉鄜延路钤辖吴舜臣违失其意俄而涣等进擢舜臣降黜众人皆言中正所为审或如此则是中正弄权已有明验今陛下又置之肘腋委以腹心臣恐天下之人将重足一迹而畏之舆金辇璧而奉之矣外议又言山陵礼毕韩琦必求引退两府当有迁补臣窃虑两制以上万一有无亷耻之人或隂结此属以求进用者夫以尭之聦明咨于四岳众言佥同然后用人犹失之于鲧况可决于近习之口乎凡公忠正直之士必不肯借誉左右以求自售齐威王所以赏即墨大夫而烹阿大夫正谓此也昔汉唐之衰宦官所以能壊乱纲纪倾覆国家者皆由人主与之谋议帏幄进退羣臣故也此乃治乱安危之本不可不察伏望圣慈详思臣言凡欲知天下之事当询访外廷之臣其王中正不可令勾当御药院或奸佞之臣豫设机谋以经营两府者必不可用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言王中正第三劄子
  臣伏奉手诏节文问王中正等事得之于何人可宻奏来臣以非才误受陛下圣知擢为御史中丞惟惧旷职孤忝大恩每与賔客语言无不询访时事稍有毫发禆益盛徳率皆奏陈此事臣得之于宾客前后非止一人诚恐玷累公朝所以有此论述中正有无此事惟陛下可以知之臣在阙门之外何由知其虚实若其果有此事陛下得以为戒若其无有臣敢避妄言之辜但外人有此议论臣不敢不令陛下知之万一有益圣明皆微臣之幸也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