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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复堂选集
十九年,己亥,府君年五十五岁。
在台湾道任。五月,嘉义地大震,委员查勘,并捐廉抚恤。七月,以平胡布逆案,奉旨交部优叙。
二十年,庚子,府君年五十六岁。
在台湾道任。时英夷方扰粤、浙,海疆告警。府君于八月初六日赴北路各海口,相度形势,添设炮墩、巡船,雇募乡勇、水勇,沿途传见绅耆等,谕令各庄团练壮勇。盖以台地人心浮动,游民最多,攘外必先靖内,多雇乡勇既得防夷之用,亦可收养游手,消其不靖之心也。夷犯各省,皆以汉奸内应偾事,独台民无为之用者,故数有功。
二十一年,辛丑,府君年五十七岁。
在台湾道任。是时,夷务和议反复,府君与梅伯言郎中(曾亮)书有曰:夷人大局,一误再误,人所共知,某则以为畏葸者固非,而轻敌者亦未为是。忠于谋国者,总当无立功好名之心,审量事势机宜,善权终始,岂一言所能概耶?某职在守土,惟知守土而已,不敢他及也。七月十日,厦门失守,台湾震动。八月十六日,有夷舟驶进鸡笼海口,副将邱镇功手发大炮击折其桅,船毁于礁,官兵乘机亟进,获黑夷百余名,并夷炮十门、夷图、夷书等件。奏闻,奉特赐花翎,交部优叙。九月十三日,夷人复犯鸡笼,毁我兵房,炮台伏兵发炮击毙登岸之夷匪,添调兵勇守护,夷始退。是时,嘉义匪徒江见等乘机作乱,南路凤山匪徒闻风响应。府君会同达洪阿公督饬文武兵勇剿办,各庄亦实力协拿。六月之间,首从就擒,地方安谧。奏上,诏予云骑尉世职。制府属泉州守致书令解所获夷囚至内地,欲以易厦门。府君以「夷船遍布海中,解不能到,徒为所夺」覆之。制府谓镇道欲专其功,不悦;奏请饬下台湾镇道将夷囚解省。府君奉廷寄后,具疏言不能解内之故。得旨允行。制军乃大恚曰:台道竟力可回天乎?
二十二年,壬寅,府君年五十八岁。
在台湾道任。正月二十四日,有三桅夷船三,在五■〈氵义〉港外洋向北驶去。府君密谕在事文武,不可与海上争锋,必须以计诱擒。三十日,有三桅夷船及舢板船在大安港外洋,见兵勇众多,乃向北驶,经文武所募之渔船粤人周梓与夷船上汉奸作土音招呼,诱从土地公港进口,搁于暗礁,伏兵齐起乘之,夷船遂破。夷落水死者甚众,杀毙数十人,生擒白夷十八人、红夷一人、黑夷三十人、广东汉奸五名,获夷炮十门。又获铁炮、鸟枪、腰刀、文书等,皆镇海、宁波营中之物。奏上,诏赐二品冠服,仍交部优叙。寻奉廷寄,以广帅奏言:夷在粤扬言,将以大帮来台滋扰,谕询兵勇是否足资抵御?如何决策定议、可操必胜之券?府君乃与镇军筹计五事以闻。又以夷囚在郡监者一百六十人,解省既有不可,久禁亦非善策。甫经奏请训示,设未奉到朱批,而大帮猝至,惟有先行正法,以除内患。疏入,得旨允行。大安所获夷囚颠林者,为夷官呷哔■〈口丹〉,颇识海国情形,能绘图。大安擒夷奏入,上命询其国情形。府君乃详取供辞,并作图入告。五月,定拟夷犯颠林等九人及汉奸黄舟、郑阿二、遵旨禁锢,其余悉在台正法。而各口文武禀报,复有夷船一、二只至九、十只不等,各在外洋游奕,潜结草鸟匪船,乘机向导。府君益激励文武随宜堵剿,击沉匪船多只,擒获百余名,夷船乃悉遁去。又有彰化匪徒陈勇、黄马等聚众谋反,府君会商镇军选调兵勇,攻破贼巢,生擒首从,讯明后即分别凌迟斩决,传首所在地方枭示。全台遂靖。七月,夷船由镇江至江宁,官兵失利。朝议罢兵,与夷和。而夷人会议条款,将台湾所获夷犯及汉奸一体恳恩释放。上亦厌兵,允其请。十月,夷人遣其属至台,持总督给其统领印文,求入城投递。府君督府、厅、县及三营游击于城外传见,夷官六人皆行免冠礼,求给领两次所获夷人,而执督文为据。府君谕以大皇帝以德柔远之意,夷喜于色。先是,九月有夷船一,在沪尾港遭风,经地方官救获二十五人,解郡。至是,夷官恳请给与领回,且求一登其舟。府君以其恭顺,且已就抚也,许之。时,泉、厦之间,或谓台湾擒斩夷众,夷必报复。至是,人情汹惧,佥谓登舟祸不测。府君曰:如此,愈不可不许之,以定人心也。且自古驭夷,不外恩、威、信。台湾两次擒斩夷囚,已足示威;生释夷俘,已足示恩;今若不许所请,彼将谓我恇怯,且不足以示信也。遂同熊太守(一本)、仝司马(卜年)、及营员数人往登舟,夷官五人,长衣,率兵持械鹄立,鸣九炮、悬彩旗百面,以迎;云为彼国待最尊贵者之礼。将归,夷官持酒一瓯,言此天下太平酒;感天朝恩,自此不敢有异志。府君归,而浮言息。
二十三年,癸卯,府君年五十九岁。
在台湾道任。颠林等既释还,厦门夷酋忽生异议,谓台湾两次夷俘,皆系遭风,镇道冒功饰奏;大帅不察,弹章相继。上乃命总督怡良渡海查办。正月二十六日,制军至台,即传旨革职拿问。以所闻于夷人者,令镇道具对。府君乃谓达洪阿公曰:夷人强梁反复,今一切乞权宜区处,肤受之辞,非口舌所能折辩。镇道不去,夷或别有要求,又烦圣廑,大局不可不顾也。且诉出夷人,若以为诬,夷必不服。镇道,天朝大臣,不能与夷对质辱国。诸文武即不以为功,岂可更使获咎,失忠义心;惟有镇道引咎而已。遂具辞请罪。时,郡兵不服,势汹汹,镇军亲自抚循,乃散。翌日,众兵犹人持一香,赴制府行署泣诉,而全台士民远近奔赴具状为府君及镇军申理,不下数千人。制军惧犯众怒,阳许入奏,竟匿之。供张未具,不戒而去。覆奏上,上命逮至京。三月,内渡。五月,自福州就逮北上。七月,过苏州,伯父损轩府君先至,俟月余,买舟送至清江而别。建宁张亨甫孝廉(际亮)、同里张竹虚文学(绍)偕行。亨甫谓事若不测,将鸣台谏,求昭雪。竹虚偕入狱护持之。八月十三日,入刑部狱。时台谏交章论救,而粤督耆英致书京师要人,谓不杀台湾镇道,我辈无立足之地。幸天子仁圣,深鉴枉曲;既入狱,命大学士查取亲供。府君依实叙,辞末云:臣未能逆料夷人有就抚之事,以致思虑疏忽,诚未能防患于未然。臣实有应得之咎,惟有请皇上从严治罪。幸臣以为词意未洽,宜权辞以对。府君乃更易案情字句,而前语不易。供上,上曰:台湾事,朕已知之,毋庸阅也。二十五日,奉旨出狱。十月,奉旨以同知知州发四川用。府君请假回籍省墓,十一月抵里。
二十四年,甲辰,府君年六十岁。
三月十五日,自里赴蜀。六月,至成都。初,乍雅蕃僧第五辈呼图克图死,其下辈图布丹济克美曲济嘉木参幼,驻藏大臣奏请以敕印交副呼图克图罗布藏丹臻江错护理。及曲济嘉木参长,已交还敕印矣,而头人达末唆使攻杀丹臻江错,不胜,转丧其地,构兵数年不解。川藏大臣数委员查办,不能蒇事。及府君至,大吏委理其事。十月一日,发成都。时,正呼图克图在里塘。十一月十三日,府君至,檄令赴乍雅候讯,不肯行;但禀求革逐副呼图克图,重治属蕃诸人罪,意颇要挟。府君以正呼图克图不至乍雅,已无凭质讯,复坚执一面之辞,徒往不能结案,无益也。乃谕之曰:即日回省,为若请之;异日大皇帝别有他旨,无悔也。乃大惧,乞驻防文武转求发还原禀,不许。上书于川督曰:此案曲在正呼图久矣,夷情狡诈,今委员回省,彼必深惧,若发兵数百进驻里塘,声言剿办,又给唐古忒印札,饬其有呼图克图民人入境,即行拿送,则事济矣。十二月二十二日,至成都,复面陈之,不许;且以为未奉札饬,不应中途折回,奏请摘去顶戴,更委宣太守(瑛)、丁别驾(淦)往察木多讯办,仍令府君同往。府君之初至川也,大府言奉上命,以直隶知州用,既而有所索,府君峻辞拒之,大怒,故有乍雅之行。是年,补顺庆府属之蓬州。
二十五年,乙巳,府君年六十一岁。
二月二十五日,偕丁别驾发成都。六月三日,至察木多,其地去成都三千六百余里。十二月二十八日,东还。宣太守以两呼图克图不遵判断,禀奉大府谕令东还也。
二十六年,丙午,府君六十二岁。
三月二十六日,至成都。制府奏以夷情桀骜,非口舌所能折服,已令委员回省,惟姚某前于具禀后不待回报,即自转回,究属非是,请旨开复顶戴,仍交部议处。府君两次奉使,往返万里,冰山雪窖中,崎岖备至,处之恬如,途中诵读吟咏不辍。所至,于地方、道里、远近、山川、风俗、详考博证,而于西洋各国情事及诸教源流,尤深致意焉。成书十五卷,名曰康輶纪行,附中外四海地形图说一卷。五月,莅蓬州任。蓬俗,鬻业必鸣于官,始立券纳税;亦有买主无力或不愿买,为人构讼者。官吏因以为利。民颇病之。府君遇来控,一听买者之愿否,被抑勒者恒能自伸,讼风顿息,胥役多乞退者。
二十七年,丁未,君六十三岁。
在蓬州任。二月,始建玉环书院于州城北。七月,建龙神祠于城东北隅玉环山麓。蓬州地僻事简,府君公余多暇,读书有得,辄笔绿之,成寸阴丛录四卷。
二十八年,戊申,府君年六十四岁。
二月,赴成都。先是,英夷求西藏通市,大臣许之,驻藏大臣斌良公密奏荐府君为前藏粮台。府君以素为夷所忌,若预和市,夷必借口启衅,于边事无益而有损,非忠于谋国之谊。会斌良公以忧愤卒,川督琦善亦不欲府君往,乃引疾乞归。三月,回蓬州。卸州事,将行,适书院落成,士民请留十日。时,川北道胡恕堂观察(兴仁)以事过蓬,蓬人为府君立位仁廉祠,喧阗走送,观察嗟叹,入之曰:君可谓大用之而大效、小用之而小效矣。五月杪,抵里。府君之入蜀也,浚昌随侍,每有游赏必从。府君虽处迁谪,而兴致不衰,吟咏盆豪,时人以比东坡之在海南。归里后,江督李文恭星沅三以手书相召,府君辞不获已,约以次年往。
二十九年,已酉,府君年六十五岁。
正月二十四日,伯父损轩公卒。三月,赴金陵,李公旋以疾去,继任者陆公(建瀛),留府君编海运纪略后编,成二卷,纪道光二十八年海运事。其前编,则道光六年陶文毅为苏抚时所办也。时,淮南盐法疲坏,制军议改行票盐,府君谓淮南异于淮北,更张非善策,为议上之,不用;辞归,不许。淮南监掣同知童公(濂)延请修南北史注。
三十年,庚戌,府君年六十六岁。
在金陵。文宗显皇帝登极,有诏中外大臣各举所知。大学士潘公(世恩),尚书魏公(元烺)先后奏荐,会陆制军先奏为九江盐卡委员,奉旨俟盐务办有起色,送部引见。
八月,至九江。九月,大学士穆彰阿、耆英以罪免,朱谕中有云:如达洪阿、姚莹前在台湾尽忠尽力,必欲陷之,天下益知台湾之事由于大臣,非先帝意矣。十月,制军以南盐办有成效,欲为府君请复道职。府君上书力辞,乃止。十二月,奉旨:授湖北盐法道。
咸丰元年,辛亥,府君年六十七岁。
正月,奉旨驰驿前往广西,赞理军务。二月,为不孝浚昌娶妇光氏(直隶布政使栗园先生聪谐次女)。五月,抵桂林,寻奉旨授广西按察使。六月,大学士赛尚阿公以钦差大臣至军。时,逆首洪秀全踞紫荆山。府君上议八面环攻之,未行。闰八月,贼溃围出,陷永安州。府君方在署,闻报,夤夜告大帅,请往督进攻,帅及同官皆止之,不听;驰往永安,择北路要隘新墟地方驻之,抚军邹公(鸣鹤)以勇三百为之护。凡监督攻剿、探报军情及支发粮饟、犒赏器械、往来筹商,常一日数发书,心无停思、手无停笔。营于畦垄间六阅月,有劝借居民房者,弗纳也。贼之在永安也,精锐皆在水窦、莫家村二处。府君议进剿必先拔城外两垒,拔水窦必一由黄村入、一由佛子村出,不惟破水窦,并可免其南窜。此上策也。不则,一由仙回岭攻莫村,一攻水窦。此中策也。时,都统乌兰泰公,亦持此论。先据佛子村,欲向提军(荣)由黄村进兵夹攻,向不从,由龙寮岭进,败回,遂欲放开水窦一路,纵贼使逃,然后追击之。府君复上书大帅,力辩其不可。又与向书曰:自古两贤不可相扼,贤臣名将无不和衷协力、共成大功,未有各自一见而能成功者。贼之辎重尽在水窦,闻其备兵于外,以为窜逸之计,故须阁下一军守黄村山门隘,由外攻入,乌兵由内攻出。此上策也。阁下进兵既不能迅速,复于大计依违其间,可乎?卒不听。大帅惑向言,亦主其议,反谓都统言不实。府君申辩,不听;请斩偾事将官以激将士,复不听。
二年,壬子,府君年六十八岁。
二月十六日夜,贼自永安东窜,向提军督军从后追击,遇伏大败,亡四总兵。乌兰泰公连战皆捷,追至桂林南境将军庙,中炮伤殁。府君随大帅驻阳朔。二十九日,贼扑广西省城,向提军先一日至,守御得无恙,贼遂陷兴安、全州。府君赴兴、全安抚。道州、江华相继失守。府君卸翼长事,办理粮台。上议请速进兵,大帅不能用。俄而贼连陷湖南州县,遂围长沙。时,赛尚阿公逮入都,诏以广督徐公(广缙)代之。贼围长沙数月,以西北无备,遂窜益阳,转陷岳州。府君辞粮台,欲回粤西本任。湖南抚军张公(亮基)奏留,权湖南按察使。方府君在新墟,日坐卧畦垄间,暑寒、风雨、湿气浸淫,焦劳忧郁。逮至永州,遂患痹痿。旋经医药,亦已可步武矣;犹冀湖南臬署,藉资调理,仰望苍穹其犹假余年也。岂知旬日之间,旧疾复作,竟以十二月十六日弃不孝而长逝。不孝浚昌,闻耗星夜奔赴任所,扶榇归至鄱阳,而桐城又陷,路大阻,遂殡于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