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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鱼堂文集
保泰【会墨】
自古明良相与未有不各尽其心而能成泰交之盛者也故在上者必有鼓舞之实而不徒恃乎下之精白在下者必有精白之心而不徒恃乎上之鼔舞夫诚尽乎鼓舞之实则虽中人且知自励矣况其本能精白者乎诚尽乎精白之心则虽中主且必感动矣况其本能鼓舞者乎使上之人不知有鼔舞之实而徒欲以精白望之下下之人不知有精白之心而徒欲以鼓舞望之上其始也上与下有相诿之念其既也上与下有相伺之心而欲以保泰也难矣故唐虞三代之盛也吾不徒曰唐虞三代之君为之亦不徒曰唐虞三代之臣为之汉唐宋之盛也吾不徒曰汉唐宋之君为之亦不徒曰汉唐宋之臣为之盖其君臣能各尽其心焉耳今我
皇上孜孜图治日与诸臣讲求治理可谓有鼔舞之实矣在廷诸臣啓沃献替定大议决大疑可谓有精白之心矣然生以为鼓舞之道无穷精白之心亦无尽则所以保泰而成一徳一心之治者诚不可不求其道也夫上之御下其道不一而莫贵乎诚下之事上其道不一而亦莫贵乎诚向者治化初基积习难尽上不能无综核之心下不能无顾忌之念故内外臣工推诿之意尝多而担荷之力尝少身家之虑尝重而忠爱之情尝浅今
皇上坦然一出于寛大在廷莫不感激思奋矣生以为保泰之道无他亦惟
皇上即此寛大之心而广之与天下相绳于名法之中不若与天下相渐于礼义之内也与天下相习于猜疑刻急之风不若与天下相安于坦易含之化也虽寛严繁简随事不同而要无一日不以忠厚长者之道待其下则上之待下诚矣抑惟诸臣即此感激之意而纯之以尧舜吾君自矢而勿徒避乎文法以匹夫不获为耻而勿徒思保其禄位虽将顺匡弼随事不同而要无一日不以靖共匪懈之志事其上则下之事上诚矣下之事上诚而上不感其精白者未之有也上之待下诚而下不感其鼓舞者未之有也上之鼔舞足以感乎下下之精白足以感乎上是即古都俞吁咈拜稽飏言之盛
也是即古之陈治安而进十思十渐三劄五规之风也而犹患堂陛之或隔交孚之无具欤故曰泰交之道在各尽其心而已矣
察吏
今之言安民者无不知其本在察吏矣顾不得察吏之人则吏不可得而察也不善乎察吏之法则察吏之人亦不得尽其察吏之能也察吏之人则督抚是矣察吏之法则考成之条是矣以察吏责督抚而督抚所守者考成之法也考成之法严则督抚不得不严矣考成之法寛则督抚不得不寛矣考成之法寛而寛之
中有严则督抚亦可严以济寛矣考成之法严而严之中有寛则督抚亦可寛以济严矣故督抚不得其人固足以病考成而考成之法未极其善亦足以困督抚而使不得展其能然则今日为察吏计督抚固不可不择而考成之法亦不可不稍为变通也欲择督抚则在严之廷推之时而勿徒拘其资格澄之甄别之时而勿徒循其故事使为督抚者皆公正而不私则贪墨可以尽纠贤能可以尽举预征杂派可以尽禁察吏之实在是矣然督抚能察吏而不能违考成之法以察吏考成之法向惟重乎钱谷盗案今则兼重乎兴亷夫使天下皆亷吏则自能抚字以厚民生而钱粮可以无缺敷教以善民俗而盗案可以永清故兴奬亷吏即所以为钱粮盗案计法诚善也然亷吏虽有益于钱粮盗案而不能必其目前无丝毫之欠与夫一夫之未获督抚虽心知其贤而有违乎考成之条则不惟不敢举而叅罚且随之天下见亷者之不尽举而不免乎叅罚则不知亷之足重是以举亷之令虽下而吏不加劝窃以为考成之法当权其轻重以为寛严于至严之中不妨稍有所寛使亷吏有以自见而为督抚者亦可以伸其举亷之意今夫钱粮盗案固不可不重然其丝毫之欠与夫一夫之未获不足为钱粮盗案病而其人卓然有守可以风励天下则宜令督抚破格奬荐不为文法所拘天下见吏之亷虽有小疵犹为上之所拔则自踊跃于亷相与勉为贤能而耻为贪墨民风日淳民生日厚钱粮自清盗案自靖既无谷贱伤农之患亦无纵盗讳盗之其与夫拘牵文法使亷吏困阨而上下交病者果孰得而孰失也诚欲实兴吏治以仰副
皇上奬亷之至意道无逾此矣
治法
治天下不可无画一之法以垂之久逺也然欲垂之极其逺必先讲之极其精讲之之道亦折于人心之所安而已盖天下之大百世之逺其事变纷纭不可以预度而人心之所安者则一也得其心之所安故定之朝廷而天下莫敢易定之一日而百世莫敢易非天下后世不能易其法也不能易其心之所安者已耳周礼一书为古今治平之准而汉唐之法或大纲正而万目未尽举或万目举而大纲未尽正是岂汉唐之法独逊乎周哉周之所定合乎人心之所安而汉唐之所定未合乎人心之所安也我
国家本以淳简致治而迩来条例日增上未知所守下未知所从一法不效辄更一法法之变未有已也则仿会典旧例勒为全书以昭一代之制诚今日急务矣然生以为非折于人心之所安则今之所谓画一者未必非即异日变更之端而求其简要者适滋其繁丛也夫欲折于人心之所安则其心必至公公则能尽合好恶之正而不徇乎已私其心必至虚虚则能愽访利病之源而不执乎成见其心必至慎愼则能曲当乎事理而不忽其细微是惟
皇上以至公至虚至仁至愼之心总持于上而大小羣工各靖其心以佐议于下然后合古今之制而叅之酌新旧之例而定之视前代法之善者何在则从而法其善其者何在则从而革其旧例可从则不妨舍新而从旧新例茍善则不妨置旧而从新寛严必得其中也缓急必揆其当也详略必审其宜也见其利也而兴之而兴利者或即为害之所伏则无徒徇乎目前之利见其也而去之而去者或又为之所生则无徒徇乎去之名如是则其所因者皆人心所欲因者也所革者皆人心所欲革者也行之一时而一时安焉行之万世而万世安焉虽与周官相表里可矣又何患条例之日增而参差窒碍也哉虽然治天下者法也行法者人也法可以预立而人不可以预定故一明之会典也洪永以之而治啓祯以之而衰非法之有异行法之人有异耳夫欲法可世守则在乎酌古准今欲人之能世守其法则在乎广教化重诗书是又惟
皇上与羣工明道敦伦以兴起百世则法立而子孙世世守之不替矣
养士
士之气系乎上之所养也上之养士又贵因乎其气盖士之气不能有正而无偏有纯而无杂惟上之人因其气之所在而有以养之使偏者皆归于正杂者皆归于
纯此虞周所以盛也茍不知所以养之其始也任其偏且杂焉及其则从而尽矫之故有一时焉其偏且杂者在是则又有一时焉其偏且杂者在彼士气愈变而愈下此战国两汉晋魏所以不振也虞周之养士也教之于未用之日而防之于既用之后直寛刚简使各协于中而止使战国承春秋之末士尚竒谋而以凌铄王矦为事其气傲西汉矫战国之辱儒慢士使天下之士俯首而就功名其气懦东汉矫西京之崇奬髙尚使天下之士抗志而言名节其气激晋魏又矫东汉之贱礼法而崇恬退其气放方其也惟恐其矫之不速及其矫之而又甚于前由是观之则善士习者与其矫之而愈逺于正何如养之使渐归于正也与其矫之而愈至于杂何如养之使渐底于纯也我
国家初承明季之习士气浮夸不得不稍示裁抑而士风日趋于下砥砺亷隅者百不得一而刓方为圆者比比而是茍可以获利不知复有礼义也茍可以进身不知复有亷耻也向以激昂为髙者今且以逢迎为髙矣向以虚名为尚者今且以贪鄙为尚矣生窃以为前之矫之者似乎太过而养之之道不可不尽于今也养之之道其原在学校其要在铨选而尤在
皇上之一心学校者士之所从出也学校之所重在笃行而无取乎浮文则士必以节操为尚矣铨选者士之所自集也铨选之所重在端方而无取乎奔竞则士必以卑汗为耻矣而
皇上于正直忠厚之士时有以爱惜而保全之略其小过而取其大节法令所加要以抑其浮夸而止而勿过为摧折使士之方严者常进依阿者常退则士气日振士风日古而礼义亷耻以劝惩维之有余矣虽然劝惩者可以维其外未足维其内天下之士因劝惩而丕变虽能自纳于礼义亷耻之中而未必其心之所安也则养之以劝惩又不若养之以教化乎诚端极于上而又务崇正学以风示天下使士知中正之道不可一日而离
相与勉为忠厚而耻为浮薄勉为正直而耻为茍容则虽虞周之化无以加兹矣
治河
自河淮之合也而治淮即所以治河治淮以治河者惟在淮之能制河而已盖淮自桐栢而东至清口而与河合淮之势足以敌黄则合流而东自可以无患茍淮弱不足敌黄则清口必淤淮不能东出而且溃而南矣即清口未淤而淮退则黄进淮愈退则黄愈进黄淮合而倒灌于髙寳之闲则淮扬一带民罔宁居而运道遂由之而梗固其所也然淮之势有强弱者非尽水势之自然而人事有以致之盖淮自清口以下则欲其易泄而在清口以上则又不欲其旁泄淮流尽出于清口其势所以强也旁泄于清口以上其势所以弱也故前代于鳯泗闲多筑闸坝凡以遏淮之流使俱出于清口耳自凤泗之闸坝不修而淮流分矣淮流分则清口之势微而淮弱不足敌黄固其所也今欲使黄淮之顺其道则莫若使淮足敌黄欲淮之敌黄则莫若使其上流之不泄欲淮上流之不泄则莫若修凤泗之闸坝凤泗之闸坝修则清口之流盛矣清口之流盛则黄淮之势顺矣此今日治淮以治河之要务也然海口未濬则淮虽能与河合于清口而未必能与河同入于海下流既淤则上流必溃淮溃而南河溃而北则桃宿以南髙寳以北未有宁宇也故疏濬海口之说亦今之不可不行者矣然河之溃也必由于沙淤故善治河者必以隄束水以水刷沙使河常无沙淤之患则滨河州县自无河决之患故筑归仁隄遏睢湖诸水以入白洋河口亦今之不可不行者矣诚使河上诸臣酌其缓急择其势之至急者行之而以次徐及焉不必拘贾让之三防不必泥宋礼刘大夏之成迹惟使淮治而河治河治而漕治则淮扬之民可免昏垫漕艘且安行而入董口岂不国与民交受其利而可释我
皇上宵旰之忧哉然而不议其经费专其责成则民虽免于河患而不免于治河之患是又当合漕臣与河臣总计之委曲以措办专任以图功而勿轻开加派之端勿竞生推诿之途则防之善者矣夫既有治河之利而又无治河之害则平成之绩虽与神禹同称可也岂区区塞瓠子塞东郡者可比量也哉
殿试防【庚戌科】
臣对臣闻圣王之治天下莫先于正人心人心正然后法度可行法度行然后天下可得而治也唐虞三代之法非有异于后世也然法立于上而治效即臻者盖其时上之道徳隆而教化洽其感人也深而道之也至天下之人渐摩于礼义亷耻之中者盖已久矣是故立法以安民则人莫不守其安民之法立法以兴贤则人莫不守其兴贤之法立法以一文武则人莫不守其一文武之法立法以饬吏治裕国用则人莫不守其饬吏裕国之法此所以世运亨而治臻于郅隆也使唐虞三代不能先正其人心则其法之亦与后世等耳法寛而可生于寛之中者法严而即伏于严之内法无定而人得因其无定者以为奸法有定而人即因其有定者以滋虽有圣人岂能善其后哉然则治天下之道从可知矣未有法不立而能治者也未有人心不正而能行法者也是故恃法不如恃徳议法不如议教徳教立则人心正人心正则法无不行矣钦惟
皇帝陛下智勇天锡寛仁性生重道敦伦文教诞敷于四海立纲陈纪声灵丕振于九围固与尧舜并其光华与天地同其髙厚乃徳虽至矣犹以为未至治虽盛矣犹以为未盛进臣等于廷谘以安民兴贤之道一文武饬吏治通漕运之方以臣之愚陋何敢轻言天下之得失然狂夫之言圣人择焉泰山不弃土壤河海不择细流
陛下有泰山河海之量臣敢不尽其土壤细流之益臣闻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政刑者法之谓也所以束人之身者也又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徳礼者修于身而教于人者也所以感人之心也束其身则人不敢犯感其心则人不忍犯其为不犯同也而浅深难易之闲不可同年语矣先王知其然故其为治也不在乎以法整齐天下而在乎以徳化导天下不在乎使人畏吾法而在乎使人服吾教今
陛下立法更制九年于兹矣有意于安民而民至今犹未尽安有意于兴贤而贤至今犹未尽兴而且文武未获实效吏治未获澄清漕运未能以时修濬意者求于法者详而所为崇徳教以正人心者有未至乎伏读
制防有曰欲家给人足以成丰亨乐利之休何道而可臣观今日安民之法不可谓不至矣逋欠之时蠲也赈恤之时闻也预征私派火耗常例悉禁也即今之法安今之民天下之民宜无不可安矣然惠之出于上者未必尽被于下禁之立于上者未必尽行于下功令之所着郡邑违之郡邑之所行猾胥挠之上之设法以利民者无不至下之为以戕民者亦无不至由是观之则天下之民非区区之法所能安也伏读
制防有曰士风尚未近古以致吏治不清民生未遂臣观今日兴贤之法不可谓不至矣经术之已崇也科目之已重也颁于学宫者莫非古造士之方登于天府者莫非古辟门之制即今之法兴今之贤天下之贤宜无不可兴矣然贤者不必尽登登者不必尽贤禁钻营也而钻营因之而愈甚抑浮伪也而浮伪因之而愈生正谊明道者众指为迂阔寡亷鲜耻者共赏其适时上之课士者屡易其法下之奔竞者亦屡易其术由是观之则天下之贤非区区之法所能兴也伏读
制防有曰礼乐之彦韬钤之臣兼收并重何以简用得人臣观今之所以责成文武者其法亦不可谓不至矣制科则兼重也事权则不相统也有督臣以总摄之有抚提以分辖之有京察以核文吏有戎政以核武弁有不时之纠劾以震摄文武之心即今之法用今之人宜乎文皆亮采之佐武尽干城之选矣然在文吏则推诿之意尝多担荷之力尝少在武弁则身家之虑尝重宗社之计尝轻上之求之者以实下之应之者以名由是观之则文武之臣亦非区区之法所能用矣至于督抚守令之系于民生也黄运两河之关于国计也皆天下至重而朝廷之设法以责之者亦已至矣然在督抚守令则以防蔽为老成以党同为敦厚茍可以合考成之条则朘民膏而不惜茍可以避叅罚之咎则残民命而不顾在黄运两河则有修之名未必有修之实有濬之名未必有濬之实一隄方成一隄复溃一水方通一水复塞由是观之则是二者亦岂区区之法所能责其效哉夫法者治之迹而非所恃以为治也为治而责恃乎法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臣非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