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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书十二种
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掇来归鼎内,化作一泓水。
上言炼己之功,此言采药之决。日魂金乌,喻灵知之精华;玉兔月魄,喻真知之慧光。然灵知非真知之光,不能鉴之远;真知非灵知之景,不能通其明,故曰“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将此两味真药物,掇来归于悬胎鼎内,用三昧真火猛烹急炼,不交而必使之交,不合而必使之合。交之合之,必至熔化如一泓水,绝无丝毫滓质,方为极功。摄来者,灵知易飞,真知易藏,当因其所发而即掇归于鼎,令其住而不令其去也。鼎非有形有象之鼎,即前所解干刚之鼎,乃干阳刚健之正气。正气常存,一念纯真,心坚志远,愈久愈力,而真知灵知,锻炼为混成之物矣。
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龙虎交会罢,金鼎产玄珠。(交会罢一作“交会时”,一作“交会后”)
药物者,即真知灵知之药物。玄窍者,幽深隐微之窍,即阴阳分判之处,亦即性命寄居之处,所谓“玄关窍”者是也。此窍异名多端,曰玄牝门,曰生死户,曰生杀舍,曰虚无窍,曰众妙门。总而言之,曰这个而已。这个窍,非有非无,非色非空,无方所,无形象,在恍惚杳冥之中、非外非内之际。若以方所形象猜之,差之多矣。火候者,用功之候也;阳炉者,猛烹急炼之功,非实有炉。因其用火功锻炼真灵大药,故谓之炉。
龙属木,喻性,灵知所出。灵知之性,变化不测,故以龙象之。虎属金,喻情,真知所出。真知之情,刚强不屈,故以虎象之。但性有气质之性,有天赋之性;情有爱欲之情,有无妄之情。气质之性者,后天也;天赋之性者,先天也。爱欲之情者,后起也;无妄之情者,固有也。金鼎者,即干刚之鼎。玄珠者,金丹之别名。因其金丹圆明,故喻以珠;因其神妙难言,故又喻以玄珠。
上文日魂月魄,化作一泓水,金丹有象矣。然丹道药生有时,运火有候,若不知药生之时,运火之候,金丹不结。仙翁诗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当真知灵知二药生于玄窍,即须乘时下手,猛烹急炼,煅去后天气质之性、爱欲之情,降伏凡龙凡虎,使先天真性情之真龙真虎,交会于金鼎之中,相吞相咽,凝结不散,自然产出一粒玄珠,圆陀陀,光灼灼,通天彻地,无遮碍矣。但此药生玄窍之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得易失。火候合宜,则真者凝而假者消,金丹立结;火候稍差,则真者去而假者来,当面错过。《入药镜》云:“受气吉,防成凶。”可不慎乎!
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
上言玄窍能生药物,特以此窍至玄至妙,恍惚杳冥,拟之则失,议之则非,非一身有形有象,可见可指之凡窍,乃无形无象不可见不可指之圣窍。此窍在人身,非黄庭,非绛宫,非丹田,非气海,非尾闾,非肾前脐后,非两肾中间,非夹脊双关,非任督二脉,非明堂,非泥丸,非天谷,非玉枕,非口鼻,系乾坤阴阳二气,在虚空中合而成之者。
干刚属阳,坤柔属阴。刚柔二气相合,有此窍;刚柔二气各别,无此窍。比之上天下地,其中虚空,即是玄窍。人若有刚无柔,或独柔不刚,孤阴寡阳,其中杂气塞满,焉有玄窍?既无玄窍,气机已息,焉能生药?故曰“乾坤共合成”。因其乾坤合成,又名神气穴。神者,灵妙难测,气者,冲和生机。神为阳中之阴,象离又象日;气为阴中之阳,象坎又象月。乾坤阴阳相合,中空一窍,而日月来往于其中;人之刚柔相合,中空一窍,而神气凝结于其内,同一理也,故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人秉天地日月之精而生,则身中之神气,即坎离之精也。但此窍非可以有心求,亦非可以无心取,虽赖师传,还须自悟。若悟此窍,则坎离药物现成,不待外求,当下顺手可采。奈何举世学人,在一身上下有形有象之穴窍用功夫,岂能固神气、保性命哉!
木汞一点红,金铅三斤黑。汞铅结成砂,耿耿紫金色。
上言玄窍有坎离精,盖以坎离精,能以结丹也。离精为木汞,木汞性浮,灵性之象;坎金为金铅,金铅性沉,真情之象。灵性具有虚灵之火,为灵知,外阳内阴,阴少阳多,阴藏阳中,其中之阴属人,故谓“一点红”。真情具有刚正之气,为真知,外阴内阳,阳少阴多,阳藏阴内,其外之阴属水,故谓“三斤黑”。一点红,喻其少;三斤黑,喻其多,非实有一点、三斤之数也。丹道采灵知中一点虚灵之真火,炼去妄情昏浊之杂气,采真知中清净无欲之神水,扑灭气性无根之燥火。真火神水,两而合一,水火相济,真情灵性和合,真知灵知相恋,情即是性,性即是情,真而最灵,灵而最真,浑然一气,与天地同功运,亦如铅汞用火煅炼,结成灵砂,火足药熟,变为紫金之色,永久而无更易矣。
家园景物丽,风前正春深。耕锄不费力,大地皆黄金。
上言铅汞能以结丹,人或疑为世间凡铅凡汞烧炼而成。殊不知非世间之凡物,乃我自己家园艳丽之景物。盖以真知灵知,即我之真铅真汞,家园自有,不待外求。景物艳丽。阴阳融和,生机不息,如风雨在于春深之时,药苗由微而着,不用耕锄之力,满空飞白雪,遍处长黄芽,顺手采来,头头是道,随足走去,步步有宝,如大地皆是黄金矣。
真铅生于坎,其用在离官。以黑而变红,一鼎云气浓。
上言景物家园自有,然虽自有,功夫不到不方圆。盖以真知之铅,陷于阴中,象坎卦,外阴内阳,阳在阴胞,客气掩蔽正气,正气不能自出。若欲出之,其用却在于离宫。灵知外实内虚,有象于离卦,具有虚灵之真火。以此真火,煅去后起之客气,则真知现而与灵知相合,以黑变红。真知即是灵知,阳得阴而有养,阴阳眷恋,絪缊和气,如浓云笼于鼎中而不散矣。
真汞出于离,其用却在坎。姹女过南园,手执玉橄榄。
真汞之灵知,藏有识神之杂气,象离卦,外明内暗。识神借灵生妄,见火则飞,若无真知之铅以制之,识神为祸,不能返真,故其用却在于坎也。坎喻真知,真知具有真一之净水,以此净水,扑灭识神之邪火,邪火灭而灵知返真矣。
南园,仍取离象。玉橄榄,仍取坎象。姹女,即灵知之别名,以其灵知,为阳中之阴,故又以姹女名之。灵知得真知制伏,则阴来就阳,不为外物所移。灵知恋真知,真知恋灵知,即是“姹女过南园,手执玉橄榄”,而享用得济矣。
震兑非东西,坎离不南北。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
上言木汞、金铅、坎离相交,人多在一身有形、有象、有方、有所处猜疑,或指火为离、为心,属南;指水为坎、为肾,属北;指木为震、为肝,属东;指金为兑、为肺,属西。是直以心肾肝肺,为坎离震兑。实未得真传者也。殊不知震者,吾之真性;兑者,吾之真情;坎者,吾之真知,离者,吾之灵知。四者,即吾所具先天之真四象。因有后天杂气相混,各居一方,而不能相会,今欲返还,合为一气,非攒簇之功不能。攒簇之功,乃扭转斗柄之天机。斗柄,乃北斗第五、第六、第七三星,一名天罡。此星所坐者凶,所指者吉,所以运周天列宿,行二十四气,以成岁运。在吾身即一点真知之真情。真情,一名金公,刚强不屈,有生有杀,亦如天上之斗柄也。有生以来,为客气所染,外物所诱,斗柄指外不指内,生气在外,杀气在内。顺其造化,幼而壮,壮而老,老而死,万劫轮回,无有出头之期。若知生杀之机,扭回斗柄,转身之间,即到故乡,可以夺周天造化,可以合四象五行。一时辰内管丹成,绝不费力。但人多认不得真情之斗柄,仅在一身东西南北有形象处,错认为震兑坎离,强作乱为,妄想结丹。无怪乎碌碌一生,到老无成,可不叹诸!
火候不须时,冬至岂在子。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一本“及其沐浴法,卯酉时空比。身中一阳生,为之卯酉中。”)
上言震兑坎离,别有妙义,非东西南北。不特此也,即丹经所云;“子时进阳火,午时退阴符,卯酉宜沐浴。”亦皆虚比耳,非实指天边之子午卯西也。
天地造化之道,以阳气方生于地下,即为子;以阴气方生于地下,即为午;以阳气升于天地之中为卯;以阴气升于天地之中为酉。子午,阴阳方生之时;卯酉,阴阳平和之时,此天地之子午卯酉也。丹道取子时进阳火者,盖以身中一点阳光发现,如冬至子月一阳潜生,急须进火采取,扶此一点微阳,渐生渐长,不可稍有消耗,此即所谓子时进阳火也。取午时运阴符者,盖以身中一点阴气暗生,如夏至午月,一阴来姤,急须运符退去,抑此一点邪阴,渐生渐消,不可稍有姑息,此即所谓运阴符也。其实阳生阴生,时时刻刻而有。阳生即是子,阴生即是午,乃吾身中之活子午,非是天边之死子午,故日“火侯不须时,冬至岂在子”。言子而不言午者,午即包于子中央。古仙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观此可知冬至不在子矣。
丹道取卯酉宜沐浴者,盖以身中一点阳光回复,渐生渐长,与阴气相和,不多不少,归于中道,亦如卯月地下阳气升于天地之中而春分,须当住火停轮,使其阴阳和平,不可过进其火。是以沐浴,非言卯月宜沐浴也。身中一点阴气来姤,渐生渐退,与阳气相合,不偏不倚,入于中道,亦如酉月阴气升于天地之中而秋分,须当休歇罢功,使其刚柔相当,不可过退其阴。是以沐浴,非言酉月宜沐浴也,故曰“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仙翁悟真云:“兔鸡之月及其时,刑德临门药象之。”特言药生进退,象卯酉之月,非言卯酉月宜沐浴可知矣。后人不知丹经比喻之言,或疑为子月子时进阳,午月午时退阴,卯月卯时、酉月酉时沐浴。
噫!若以天边子午卯酉为法,试思一年有一年之子午卯酉,一月有一月之子午卯酉,一日有一日之子午卯酉,一时有一时之子午卯酉,年月日时,俱有子午卯酉,其将何者以为法乎?岂不大错了也。仙翁以“冬至不在子,卯酉亦虚比”,拨去一切旁门误认之弊,教学者在实理上细心辨别,其慈悲为何如乎。
乌肝与兔髓,擒来归一处。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
上言火候沐浴不在子午卯酉,总是教人知其性情相和、阴阳同气耳。乌肝者,日之精。肝青色,属木,仍喻灵知之性;兔髓者,月之华。髓色白,属金,仍喻真知之情。
灵知真知,真性真情,为修丹之大药,将此四者擒来归于一处,运火烹炼,化为一气。一气浑然,生机常存,必自一阳而渐至六阳纯全,从微而着,金丹成熟,自然而然。擒者,非勉强作为,乃令其住,而不令其去之谓。住则杂念不生,客气不入。四者抟聚一处,而不相悖矣。一粒复一粒,即本立道生,阳气渐长之义,非实有粒之形迹也。
混沌包虚空,虚空包三界。及寻其根源,一粒如黍大。(如黍大一作“黍米大”,一作“如黍米”)
上言乌肝兔髓能以成丹,此丹非别物,即吾本来混沌之初,所具先天真一之气也。此气包罗虚空,虚空又包罗三界,能包虚空三界,其大无量矣。然虽其大无量,及寻其根源,不过如黍米之大。虽云如黍米,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传之不得;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是象、是物、是精、是信,总名之曰先天真一之气。此气为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大小不拘,有无不立,非色非空,即色即空,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隐显不测,变化无端,是岂有形有象之物可比哉!学者若知的混沌中之一气,则知其一而万事毕,修道不难矣。
天地交真液,日月含真情。会的坎离基,三界归一身。
上言黍米一粒,能包虚空三界。然此一粒黍米之宝,吾身本有,不待他求。但要会的调和阴阳耳。阴阳不和,先天真一之气不复,金丹不结。试观天地交而真液降,以生万物;日月交而真精运,以行四时,是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合,内含真液、真精,方有造化。否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生机已息,造化何来?吾之灵知真知,即吾身所具之天地日月也。灵知具有天之阳气,即天也。阳气所舒之光辉,象离中之虚,虚即日也;真知具有地之阴气,即地也。阴气所藏之精华,象坎中之满,满即月也。天地日月,吾身俱备,但人不知调和,以故阴阳相隔,生机消灭,终归大化矣。若会的真知灵知、坎离之根基,本属一气,逆而修之,颠倒坎离,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养真知,水火相济,动静如一,则心即是道,道即是心,心为道心,身为道身,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三界即在吾一身之中矣。
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一作“龙从火里出,虎向水中生”)
上言会的坎离基,大道可成。特以坎离者,真知灵知,水火之象。若欲水火相济,必先金木交并。性属木,居东,我家之物,因其灵通变化,故喻之以龙;情属金,居西,他家之物,因其刚烈坚强,故喻之以虎。但性情有真假之别,先后之分。圆明之性,无色之情,为真,先天也;气质之性,尘缘之情,为假,后天也。有生以来,假者杂于真者之中,龙性狞恶,虎性猖狂,各居一方,彼此不应,若非去假而救真,则大道难成。曰“龙从东海来”者,驱龙而就虎,以性而求情也。曰“虎向西方起”者,牵虎而驾龙,以情而归性也。性情相会,以情制性,以性钤情,性情抟结,以狞恶猖狂而为驯顺和平。假者消而真者复,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金木相并,仍是圆成,无亏本来面目,故曰“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战之一字,大有深意。人自先天阳极,交于后天,历劫根尘俱发,六贼作乱,七情为殃,加之现世积习客气,内外皆阴,非可容易而剿除。若不狠力抉挖,焉能消灭?战之正所以猛烹急炼,不到阴尽阳纯之时,而功不容稍缓也。“化作天地髓”,是性情滓质俱化,精一不二,方是功力已到之时。仙翁悟真诗云:“西山白虎甚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两手捉来令死斗,化作一块紫金霜。”正此段之妙义。噫!性情岂易调和哉!苟非下数年死功夫,而未许返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