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道藏
- 藏外
- 天乐集
天乐集
先师尝言:“虚心乃离宫修定,实腹乃水府求玄。虚心实腹,即性命双修、炼已筑基。”又云:“心虚则神定,神定则气自回。故欲实其腹,务必先虚其心。心息相依,安放在外,乃所以虚其心。”又尝举三丰翁《一枝花》云:“俺是个试金石儿,高低便见;俺是个铁馒头,下口难尝;俺是个清静海,一尘不染;俺是个夜明珠,空里长悬。”谓炼己当以此四句为准则云。
筑基工夫,自周身酥软起,直至定中无丝毫阳举,气足止火,则丹基成矣。然炼己则须至末后还虚,方用不着。自最初还虚,至末后还虚,中间皆属炼己工夫。故云:“筑基有限,炼己无穷。”予谓,见思无明粗细诸惑,须淘汰尽净,方称炼己大成。若有丝毫微细无明未断净,即炼己未纯。总以真空大定为炼己之炉鞴矣。
八十八 养己与炼己(一)
己者心也。养己即存心养性。炼己即修心炼性。工夫虽同,然养己似栽花培木,日益增长;炼己如用火煅金,愈炼愈净;其义不无差别。潜虚翁曰:“养之与炼,亦当有辨。”上阳子曰:“宝精裕气,养己也;对境忘情,炼己也。养己则主于静,炼己则兼乎动。”是故片尘不染,万虑皆空,常静而常应,处动而恒寂者,炼己之功也。气满神全,早复早积,养己之效也。若会而通之,工夫总不外心息相依。依到大定,养己在此,炼己亦在此矣。
或问曰:“以定养己,合于《参同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之说,其义易晓。至云以定炼己,得无背于潜虚兼动之旨,其义难明。君能再为剖示否?”答曰:“神息两定之际,其时内外皆空。以内外空寂故,感彼先天真阳,到达我身。真炁熏蒸营卫,一如草木之得甘露,使我身心日健,斯所谓养己也。然我虽空寂,感彼先天真阳到身,浑身酥软麻木,起种种色阴变化,而我仍寂然不动,与不觉一般,即感而寂,如火炼金,金不变色,愈益精明,岂非炼己乎?复次,以大定故,识神渐伏,元神渐显,习气渐消,尘劳渐歇。古人所谓‘心死则神活’,岂非炼己之谓乎?潜虚翁虽有炼己兼动之说,其实炼己之要,端在动而无动。盖静极而动,动者气动也。气一动,神即一觉,觉而外驰,则神气分离,先天立变后天。觉而不外驰,依然定在外面,则神气不分,送归土釜牢封固矣。故知养己炼己均不离一定字。定者寂感不二,丹道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易》所谓‘始万物终万物者,莫盛乎艮’也。艮者,寂止不动,即定也。”
问曰:“然则养己炼己而有先后乎?有相交为用之意乎?”答曰:“养己炼己,实互相资,虽无先后,亦不妨说有先后。何言之?养己之要,固赖先天真阳培育,使我元气日充,元神日旺,然先天真阳进来一分,后天阴气即销灭一分。阴气销灭一分,则妄想欲念少一分。因此种欲念,全系阴气作祟。是以真阳愈充足,心地愈净纯。工夫愈深进,习气与知见愈化,妄想愈少,乃至对境如如,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是皆由先天真阳销灭意地妄惑所致。炼己有资于养己也,彰彰明矣。妄惑既日销月化,中央己土愈静,身心愈寂,定力愈增。外来真阳愈感愈多,直至气足止火,还丹结矣。是养己有资于炼己,亦无庸疑矣。”
故炼与养,乃交相资也。古人虽有静中养,动中炼之说,乃约动定对待言。若动定合一,则寂而常感,感而常寂,即炼即养,工夫一贯进行,实无可分,亦不必分,故云“不离一定字”也。
八十九 养己与炼己(二)
金丹之道,古代称之曰“学混沌”。老圣云“守中抱一”,庄子但云“守一处和”。无所谓养己与炼己。西汉崔希范真人着《入药镜》,通篇八十二句,二百四十六字,包括丹道无遗,亦无养己炼己之说。
曰:“然则此等名词,起于何时?”答曰:“东汉魏伯阳真人着《参同契》,有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此养己之名,所由起也。至炼己之名,唐宋之后,才见于书。纯阳真人《沁园春词》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三丰翁《一枝花词》云:‘时时降意马,刻刻炼心猿,昼夜不眠,炼己功无间。’至明潜虚真人着《金丹就正篇》,乃切示炼己之要。”
予谓丹道本属简易,得心息相依之偶谐三昧者,但以真水养己,真火炼己,无余蕴矣。真水者,性水真空,性空真水也。真火者,性火真空,性空真火也。工夫一到真静真空,炼养俱摄,妙窍同玄,一以贯之矣。
九十 降龙与伏虎
《参同契》曰:“偃月作炉鼎,白虎为熬枢。汞日为流珠,青龙与之俱。举东以合西,魂魄自相拘。”又曰:“龙呼于虎,虎吸龙精。两相饮食,俱相贪并。”措词虽很平顺,含蓄却甚深沉。张紫阳《悟真篇》云:“西山白虎正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两手捉来令死斗,化作一块紫金霜。”《金丹四百字铭》云:“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二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又《赠刘道人歌》曰:“时节至,用媒人,金公姹女结婚姻。金公偏好骑白虎,姹女常驾赤龙身。虎来静坐秋山里,龙向碧潭奋起身。两兽相逢战一场,波浪奔腾如鼎沸。黄婆丁公助威灵,撼动乾坤走神鬼。须臾战罢云雨收,种个玄珠在泥底。”又《石桥歌》云:“吾居山内实堪夸,遍地均栽不谢花。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吼哮风生霞。山南潭底隐蛟龙,腾云降雨山蒙蒙。二兽相逢斗一场,玄珠隐伏是真祥。”紫阳真人对于龙虎战斗,写得张惶可畏。予尝举以问汪师,师曰:“心息一依,则龙自降伏,更有何事不了,切勿拟文执句。”
陆潜虚云:“只为两虎斗之语,反起纷纷邪僻之门。”故于《四百字测疏》云:“坎铅难得而易于咥人,故象之以虎;离汞好飞而难控,故象之以龙。龙从东海来,来而就虎也。虎向西山起,起而从龙也。丹法驱龙就虎,驾虎从龙,使此两兽相吞相噬,交战于戊己之宫,则混合和融,化为天地之髓,而还丹可成矣。”
玄静曰:“降龙者,制其妄动之心。心念刹那不停,驰鹜不息,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故喻之为龙。伏虎者,伏其出入之息,息之难调难驯,有似于虎。故降龙即降心,伏虎即伏气。其妙在于身外心息相依。心依于息则凝,息依于心则顺。渐依渐和,渐细渐微,乃至屹然不动,心无起灭,息无出入,则降龙伏虎之效验见矣。”
此乃玄宗初步之工夫也。复次虚极静笃之际,先天一炁来时,混身俱感酥麻,此际若稍动心念,则先天立变后天,有害无益。故必于一觉酥麻之顷,速离色身,向外心息相依,仍依到定,则真阴真阳,自然融和,送归土釜牢封固矣。此先天一炁,亦喻为虎,以大定伏之,则凝而成丹,不致外驰。先天真阳,最能净除意地妄惑,使我性寂情空,心定息伏,对境如如,不再走作,是复以炁而御神也,丹书所谓真铅制真汞是也。《易》曰:“履虎尾,不咥人,亨。”是伏虎之象也。又曰:“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是降龙之象也。
故心息相依者,降龙伏虎之嚆矢也。大定真空者,降龙伏虎之渐阶也。性天开朗,龙虎无踪,乃降龙伏虎之究竟也。
颂曰:(用普明禅师等颂,惟每首中遇“人”、“牛”二字,易为龙虎,盖禅家牧牛之喻,与道家降龙伏虎旨趣相同。)
龙虎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含万象中。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绝无龙影与虎踪,阶级何为凿太空。究竟本来无一物,依然万象自丛丛。
从前光彩觅无踪,不见虎龙烟水空。尽大地回春梦晓,日高香散百花丛。
见绝虎龙岂有踪,犹如净月遍虚空。者回休问其中意,鸟自鸣兮花自丛。
蜗牛角上立生涯,彼此从来共一家。堪笑前人留此象,鸟藤三十不容赊。
九十一 烹炼与抽添
何谓文烹武炼?一言以蔽之,即神气冲和,身心不动之境也。李道纯《中和集》云:“问如何是烹炼?”曰:“身心欲合未合之际,若有一毫杂念相扰,便以刚决之心敌之,为武炼也。身心既合,神气既交之后,以柔和之心守之,为文烹也。”此理无他,只是降伏身心,便是烹铅炼汞也。忘情养性,虚心养神,万缘顿息,百虑俱澄,身心不动,神凝气结,是谓丹基,喻曰圣胎。
诀曰:玄宗心息妙合,一意冲和,即是烹炼工夫。恍恍惚惚,窈窈冥冥,混混沌沌,即是烹炼景象。若分而言之,则有息相依谓武炼,无息入定为文烹也。
何谓抽添?抽铅添汞之谓也。工夫只在一定字,身心大定,道胎自圆。不用安排,自然不抽而抽,不添而添。此即无为无作之妙用也。陆潜虚《抽添论》云:“或问抽铅添汞之旨,可得闻欤?曰:予闻之立阳先生,得药归鼎之后,养以天然真火,绵绵若存,其中抽添变化,皆出自然,不容以丝毫之智力用乎其间。盖道则无为,而神炁自然有以为,合于造化之妙也。所谓如米炊饭,同一道理。夫铅之投于汞,譬若水之投于米中,水不可过多,米不可过少,犹之二八相当也。火力均匀,其水渐干而米渐长,即成饭矣。水渐干,即抽铅之谓也。米渐长,即添汞之谓也。抽非内减也,神入气中,如天之气行于地而潜机不露也。添非外溢也,气包神外,如地之气承乎天,而渐以滋长也。由是而胎圆神化,身外有身。造化之妙,一至于此。要皆自然而然,而莫知其所以然者。若于此而欲求其所以抽所以添,即非自然矣。”又《金丹印证诗疏》云:“然又须知,铅汞二物,合而成丹,则似盐入水中,胶和色里。更能指何者为铅,何者为汞,何者可抽可添?咦!还丹亦是虚无,到此漫劳饶舌。”
李道纯《中和集》云:“问如何是抽添?”曰:“身不动气定谓之抽;神定心不动谓之添。身心不动,神凝炁结,谓之还原。所以取坎中之阳,补离中之阴而成乾,谓之抽铅添汞也。”
玄静曰:“身心不动者,大定也。神气同定,混为一炉。寂照既久,气尽化神,灵光独耀,万象森融,岂非胎圆之征欤。陆祖喻为饭熟,洵妙喻也。作丹之要,在乎大定,身心寂不动,铅汞归真土。烹炼抽添,沐浴温养,脱胎神化,皆在其中,故云至简至易也。”
九十二 取坎与填离
紫阳《悟真篇》云:“取将坎位中心实,点化离宫腹内阴。从此变成乾健体,潜藏飞跃总由心。”三丰《玄要篇》云:“取将坎中丹,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玄宗借易象以喻丹道。坎中真阳,原是乾家旧物,只因落于后天,乾破成离,此一阳遂陷于坎位。今用返还之法,取坎中之实,而填离中之虚,则复成乾卦,返老还童。学者行功到虚极静笃之际,周身酥软麻木,正坎中三阳进来之时也。以大定养之,渐采渐凝,以至结丹,则取坎填离之能事毕矣。大要须识身外虚空一着,则取之有所矣。
此取坎填离之象,渊源于女娲氏炼石补天。至庄子着《逍遥游》,所谓“鹏鸟图南”,亦密示此象也。《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此段文章,劈空而来,纵横排荡。不知者,但以为荒唐之词;在得诀者观之,即知其取坎填离之工夫。余试略诠其象曰:北冥有鱼,即喻坎中真阳,坎位乎北也。化而为鸟,即时至气动也。怒而飞者,即气上冲也。其翼若垂天之云者,滃然上升,白气满空,吕祖所谓“白云朝上阙”是也,紫阳云“初时如云满千山”亦是也。南冥者,离南也。庄子以南北冥相对,即离南坎北之谓。此鸟从北而徙南,岂非流戊就己、取坎填离之谓欤!庄子喻之为鲲鹏,即指真阳之炁而言。真炁浩然,至大至刚,故曰不知其几千里。其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三千里,指乾三阳而言。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九万里指乾九而言。丹家武火烹炼(心息在外相依),用九之象;文火温养(无息入定),用六之象也。动应乾而静应坤。坎中真阳,原是乾家故物,故三千九万,皆应乾象。方真阳之上升也,鼓动橐钥以助之,恐其中途停滞。火得风而炽,一冲三关,直透顶门,此正用九之妙也。下句云:去以六月息者也,六乃坤之六爻。坤,静象也。此谓坤复之门,静极而动,得此乾阳真炁,用文火煅炼而结成还丹,补足元阳,复成乾象,谓之还童。九乃阳数,言九而六阴符已在中矣。此段妙文,极为深隐,二千年来,尚未见有人发挥,则洵乎知言难矣。
刘子歆以庄列诸子属道家,神仙秘笈属方技,盖未达道源流。神仙所修,岂不是道?老庄列尹,修道成功,岂非仙乎?丹经原理,不越老庄关尹诸子之外,特借以象言,故不易融会耳。抱朴子谓“老子泛论较略,庄子文子关尹喜之徒,祖述黄老,永无至言,去神仙千亿里。”噫!其亦不思而已矣。今此集内,将老庄列尹诸子妙义和盘托出,尽量发挥,使抱朴子见之,不知感想为何如也!
九十三 玉炼与金炼
玄宗有玉液炼形与金液炼形之说,后世称为玉炼与金炼。玉取其温润,如山中藏玉,则草木为之不枯。人身亦然,若真炁充足,则皮肤光泽,颜色鲜明,神宇朴茂。《参同契》曰:“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是玉炼之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