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录

  录曰:自宋至今,又五百余年之问,直镒仁宗者一再见焉。鸿名懿号,由百世之后孝子、神孙视之岂不美哉。
  《皇明名臣言行录》:孝宗敬皇帝登大
  宝一十八载,每存心於天下,尝召问尚书刘大夏曰:天下何时太平。朕几时做得如古之帝王。大夏曰:求治不宜太急,但凡用人行政。有疑者,即召内阁并执政大臣面议,停当行去,自然顺理,便是太平。都御史戴珊恳辞老病,今谕旨曰:说与戴珊,朕以天下事推诚付托,犹家人父子也。太平未兆,何忍舍朕而先归乎。
  录曰:《周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风夜基命,宥密呜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斯言若为我孝皇颂也。明兴百五十余年,天之成命,列圣既受之矣。孝皇继之,实能不敢康宁,至於基命宥密,缉熙单心,尤为亲切。盖孝皇之德,深沉而不露,渊静而有本,风夜积累,以承籍天命而身望太平,是真能继续光明二祖四宗之鸿业,而尽其心。故至今天下安靖,而保亿万年之休也。使天假之以年,何古之
  帝王不可及哉。
  时户部郎中李梦阳尝建言,以指斥政事之非,孝皇怒下之狱。比具词以识,有旨令复职。他日,刘大夏奏事毕,上曰:近日外事若何。大夏顿首曰:近有旨释李梦阳,中外惧呼圣德如天地之大。上曰:李梦阳语言狂妄,朕不得已而下之狱。镇抚司本上,朕试问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付锦衣卫挞以释之。朕揣知此辈意,欲得旨下,便令重责致其死,以快宫中之怒,使朕受杀直臣之名。左右不忠如此,朕所以即释复职,更不令法司拟罪也。大夏复顿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尧舜之仁也。尝因辽束都指挥张天祥袭杀虏寇为功,大理少卿昊一贯当其罪死。会天祥毙于狱,孝皇大怒,亲鞠于廷,欲置一贯重辟。时刑部尚书闵珪与都御史戴珊进曰:一贯推案不实,罪当徒。既性旨,犹力诤,曰:法如是足也。遂问刘大夏曰:且道自古何君何大臣亦尝如此。对曰:臣幼读《孟子》,见云: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馊杀人,惟执之而已。今之法司,恐亦如是。上颔之。明曰旨下一贯罪,止免官。又一日,召刘大夏论时政,且及当时人才。孝皇曰:如山西副使王鸿儒,他曰可大用。对曰:诚如圣谕。后大夏以告乡人胥员外文相曰:朝廷用此等人,方担当得大事。予老不及见,子其识之。
  录曰:凡比皆我孝皇诚心密意,迥出近代帝王万万者。恨微臣局路海隅,无由博观国史,尽天高地厚之仁,而区区见于诸臣言行录者如此,故并录以终焉。
  弘道录卷之三竟
  #1原缺字,《新唐书□食货志》作『余」。该句作『凡乡田有余以给比乡」。
  弘道录卷之四
  仁
  父子之仁
  《尧典》曰:虞舜,父顽,母骂,象傲,克谐以孝。
  录曰:此稽古史臣弟一义也。夫孝为万善之原,仁之本务也。以尧舜之大圣,行禅授之大事,不过曰克谐以孝而已。然则圣人之德又何以加於孝乎。
  孟子曰: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凛备以事舜於畎#1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於父母,如穷人无所归。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2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於父母可以解忧。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於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子於大舜见之矣。
  录曰:岂惟舜哉。今我皇上之孝,真有如大舜者。观其屡所谕辅臣,不以身为天子,当有四海为乐,至咨嗟涕泣。若有不能一曰安於其上者,其词具见明伦大典,亦可谓终身慕者矣。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传於贤,而传於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禹荐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枢歌者,不枢歌益而枢歌启,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於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录曰:此家天下之始,万世共由而莫之变易者也。盖尽心知性而后可以言天,穷理尽性而后可以言命。斯二者苟一毫之未尽,未有不为子之赵普者。彼子之赵普,曷常不言天与命哉。其所建,非天下之至公,则无以易天性之至爱;所授,非祖宗之至意,则无以见统承之至恩。是故朱与均,尧舜曷尝不爱之哉。为天下得人难,故不为强避也。至於益,又曷常不荐之於天,暴之於人哉。不之益而之启,故不为强夺也。此岂人之所能与哉。孟子发明为相久远之故,其了贤不肖之殊於天命,益为详尽,录者不可不察。
  《太甲》曰:王祖桐宫居忧,克终允德。
  录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斯言何为而发哉。岂非以中人之性不见所可忧而忧心不生,不见所可惧而惧心不生,於是乎浸淫於风愆而不自知也,拂戾於训诲而不自觉也。宁不思所以警动之者。平夫桐官,奄夕之所在也,衣冠之所藏也。虽以常人视之,亦莫不望松揪而兴慨,至是而太甲之心油油如矣,勃勃如矣。其密迩先王之训,贤於师保之训远矣。是故不迩声色常接乎目也,不吝改过每警乎心也。此其所以颠覆之进,变而为克终之德,岂非恻隐使之然哉。
  《无逸》曰: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谅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
  录曰:商之尚质,犹夫太古之风也。太子,天下之本,不以卑瑜尊也,而乃使久居民问,与小民共事乎。可以见小乙之爱其子,非若后世姑息之态,而有真实无妄之诚。朝廷,万几之本,不以恩掩义也,而乃或亮阴三年不言乎,可以见高宗之爱其父,非若后世虚礼之文,而有天性自然之爱。此三代人主高致盛节,非但以崇高富贵言也。
  《大雅》云:丝鲧瓜扬,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直父,陶复陶冗,未有家室。
  录曰:夫《诗》称绵绵瓜扬,何也。盖太王笔基王进。迸者,轨之辙也。那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岂非王者之轨辙欤。厥后武王钻太王之绪,即绵绵之绪耳。不然以陶复陶冗之风,而图王剪商之志,何由起耶。善观者叉能辩之。
  又云: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太妊有身,生此文王。
  录曰:愚观成周之际,父祖子孙若是其盛,而尧时反不能及,何也。意者,天地初辟,气未全纯,至周真元会合,匪但家之积庆,而天下积诚,亦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不然以洽阳渭泪,与厘降伪吶,何以不相若乎。
  《列女传》曰:太妊之性,端一诚庄。及其有娠,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口不出傲古。。生文王而明圣,太妊教之以一而识百,率为周宗君子。谓太妊为能胎教。
  录曰:愚观胎教之言,未尝不叹其至理之所寓也。夫天命之性,无形者也;男女之感,.有气者也。无形者,不可以善恶言,性善故也;有感者,则其邪正善恶自此分矣。匪但是也,而贵贱寿夭,无不兹焉。是判所牍气质之禀,与生俱生,一定而不可易者。其卒为周宗,不亦宜乎。
  《中庸》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录曰;孔子曰:仁者不忧。释之者曰:理足以胜私,故不忧。文王以王季为父,苟若私欲胜,则叉逞其欲速之心,而陷父於不义有之矣。以武王为子,若苟私欲胜,则叉预为不技之业,而陷子於不臣有之矣。以是为训,后世尚有欲为周文王者。呜呼,是何文王之多乎。
  后妃不拓忌,而子孙众多。故众妾以蠡斯之群处和集,而子孙众多,比之曰:虫斯羽铣说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蠡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蠡斯羽揖揖兮,宜尔垫垫兮。
  录曰:何以谓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盖前乎此者多及王世不可宗,蚓可继乎;后乎此者多阴祸燎不可遏,蚓可长乎。夫人不问於其父母、昆弟之言,可以观孝矣;言不离於其众妾、内子之口,可以观德矣。和,非妇子嘻嘻也,贯鱼以官人宠,无不利其周之世恩乎。进,非枯杨生梯也,王假有家,交相爱也。其文之家法乎,此而论德则德广,此而言福则福大。
  文王后妃德修於身,而子孙皆化於善。故诗人美之曰:麟之趾,振振公子,吁嗟麟兮。
  若录曰:愚观王者之端,未有若是之真实而无伪;而颂美之词,亦未有若此之亲切而有味也。是故麟有在郊薮矣,然而未见也。蚓四灵之物,无形而群;公之子有象,固不若振振者之克肖也。此圣人之徒深有得於观感兴起,非但诵说岚慕而已也。抑商有外丙何壬之夭,汉有隐王少帝之辜死,有建成光吉之难,宋有光美德昭之议,更孰有如周之文武成康继体者哉。以为王者之瑞,诚非诬矣。
  蚓记:文王有疾,武王不说,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问。文王谓武王曰:女何梦矣。对曰:梦帝与我九龄。文王曰:女以为何也。曰:西方有九国,君王其终抚诸。文王曰:非也。古者谓齿为龄,我百尔九十,吾与尔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终,武王九十三而终。
  录曰:武何有陕是梦也。爱亲之心笃,所谓先天而天弗违也。文何以有是应也,爱子之心笃,所谓后天而奉天时也。天且弗违,而人何疑议之哉。文之与武体,虽有二,而诚之所通,初无问然也。其一饭、再饭以至旬有二曰之问,纯乎为亲之意。举天下物物,何以加之乎。木石豚鱼尚云可格,蚓神明之至理耶。其曰:九十七、九十三者,乃实理之应,适会其数,虽不益以文王之三龄,安知武王之有缩乎。要之人生以百岁为期,初不屑屑拘之。观者不以词害意可也。
  《周颂□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娱环在疚,於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陆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录曰:所以谓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者,盖天地之大化曰仁,圣人之至德曰孝。几所以媚兹一人而应侯顺德者,莫非以是为之张本也。是故太甲之祖桐居忧,高宗之宅忧亮阴,成王之荣荣在疚,三王所以底於嗣守之贤者,同一道也。皇王之孝,非有他求也,其端出於天,乃良心之真切也;其思闽於祖,乃忧劬之通微也,其质要於鬼神,乃百顺之游衍也。此所以思继其序而不忘者也。厥后大汉之兴,其审尚不异乎此。元成以后,此道微矣。无怪乎经生之切切也。
  顾命。惟四月哉生愧,王不择。甲子,王乃洮类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召太保爽、茵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曰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在后之恫,敬近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弘济于艰难。
  录曰:此成王之所以正其终,与康王之所以正其始,可以为万世之法也。夫托孤寄命,夫有若周之得人者也,以王室之懿亲,当太保之重任。虽曰有君臣之分,而其休戚之所关,若同舟而扬於中流,并辔而驰於康庄,亦安得而不业业哉。彼成王者,始也,予其惩而排后息,苟非周公何以能保明其身乎;终也,宣重光而达大命,苟非召公何以能敬保元子乎。此艰难之意,成王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非若安刘叉勃之徒取侥幸也。
  又曰: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予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录曰:成王至是无以异於古之圣贤矣。盖几者虞廷之要诀也,非至明畴能察之,非至健畴能决之。此其所得於缉熙仔肩之所致,而非泛泛然之臆说也。夫动而泛应,则绍庭上下,陆降厥家,可须臾忽忘乎;静而慎独,则一曰二曰万几,可瞬息不善乎。然而嗣君尤切焉者,以其心之未纯,守之未固。一旦出居人表,易致骄泰之失,入迩近习冒进不善之几,则所以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皆失其具矣。此暝眩之深虑,死生之永诀,盈成之至计,保傅之全功。彼佳儿佳妇之言,徒见其所为亲,而不详於理道者,非同曰语也。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於一人。
  录曰:此周公之家法。夫子所谓鲁一变至於道是也。厥后鲁公之为治,先内而后外,先仁而后义,所得於训戒者至切也。故曰:鲁之泽及十世。鲁有王者之迹者,仁厚也,齐之所以不如鲁也。然愚尝过曲阜而观周公之庙,乃无一人配飨之者。愚意大圣人之德,生能配天,死无以配食,且以鲁公之贤,无忝周公之教,以之配飨,夫岂不宜。他日或能举错,执此以往可也。
  《檀兮》: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曰:寡人闻之,亡国恒於斯,得国恒於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执能说之。孺子其辞焉。公子重耳对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於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稽颗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显以致命於穆公,穆公曰:仁矣,公子重耳。夫稽颗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