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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骄奋者,虽告而不受,则有忌物之心,耳目自塞,谁其相之?
贤者任人,故年老而不衰,智尽而不乱。
不专己智,则物愿为己用矣。
故治国之难,在於知贤,而不在自贤。
自贤者,即上所谓孤而无辅。知贤则智者为之谋,能者为之使,物无弃才,则国易治也。
卢曰:俗之所恃者色与力也,恃色则骄怠之心厚,恃力则奋击之志多,不可以语其道也。色力衰者为班白,白首闻道犹不能行,况能行之乎?故守单弱者道必亲之,自强奋者人不肯告。人不肯告,宁有辅佐者乎?贤者任於人,故穷年而神不衰,尽智而心不乱。以此理国者,知贤而任之则贤才为之用,自贤而无辅则失人矣。
政和:道以素朴为质,以懦弱谦下为表。故以色骄人而不锄其色,以力尚人而不能不负其力,皆未足以语大道之方也。传曰:行贤而去自贤之行,乌往而不爱哉?故不自奋则人乐告以善道矣。於是闻道则有年虽长而色若孺子者,此之谓年老而不衰。於是知道则有达理而不以物害己者,此之谓智尽而不乱。此治国之道所以在於其身,下人而惟骄矜之是去。
范曰:汝惟不伐,乃能无以色骄人;汝惟不矜,乃能无以力胜人。以体道者不能进此。又况天下之理,自用则小,好问则裕。善为国者,以贤下人未尝以贤临人,故聪明者竭其视听,智力者尽其谋。能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岂容有不治者哉?
宋人有为其君以玉为楮叶者,三年而成。锋杀茎柯,毫芒繁泽,乱之楮叶中而不可别也。此人遂以巧食宋国。子列子闻之,曰:使天地之生物,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故圣人恃道化,而不恃智巧。
此明用功能不足以赡物,因道而化,则无不周。
卢曰:夫斲雕为朴,还淳之道也。故曰:善约者不用胶漆,善闭者不用关钥,是以大辩若讷,大巧若拙耳。若三年成一叶,与真叶不殊,岂理国全道之巧乎?是以圣人恃其道化,如和气布而万物生,不恃智巧也。若违天理而伪巧出,此之为未明本末也。
政和:道雕刻众形而不为巧。窃窃然恃智力而为之,安得物物而给诸?故匪雕匪琢,运量万物而不匮,此圣人所以任道化而不任智巧。
范曰:大制不割。刻雕众形,彼盈於天地之间者,干而实,条而蔓。匪规匪矩而有形者,剸裁自我;匪丹匪青而有色者,藻饰自我。有万不同,一无不备,岂固以人助天而有刻楮之劳哉?圣人者,天地而已矣,故以道为化,无为而天下助,孰弊弊然以智巧为事乎?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也哉?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卢曰:夫食人之禄,忧人之事。君不知我,因人之言而赐之;若罪我也,亦因人之言而责我也。吾所贵夫知我者真悟道之士也。及子阳难作而不见害,此真所谓不为外物之所伤累者也。
政和:尊生者不以养伤身。列子於是盖有先知之理焉。
范曰:古之善为士者,三族之位不足易其介,万钟之禄不足迁其守。苟可以无与而与焉,固未尝受而喜之也。其曰:民果作难而杀子阳,又以明圣人之知几如此。
鲁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学,其一好兵。好学者以术干齐侯,齐侯纳之,以为诸公子之傅。好兵者之楚,以法干楚王,王悦之,以为军正。禄富其家,爵荣其亲。施氏之邻人孟氏,同有二子,所业亦同,而窘於贫。羡施氏之有有犹富也。因从谓进趣之方。二子以实告孟氏。孟氏之一子之泰,以术干秦王。秦王曰:当今诸侯力争,所务兵食而已。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遂宫而放之。其一子之卫,以法干卫侯。卫侯曰;吾弱国也而摄乎大国之间。大国吾事之,小国吾抚之,是求安之道。若赖兵权,灭亡可待矣。若全而归之,适於他国,为吾之患不轻矣。遂刖之,而还诸鲁。既反,孟氏之父子叩胸而让施氏。施氏曰:凡得时者昌,失时者亡。子道与吾同,而功与吾异,失时者也,非行之谬也。且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
应机则是,失会则非。
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投隙抵时,应事无方,属乎智。
虽有七义礼法之术,而智不适时,则动而失会者矣。
智苟不足使若博如孔丘,术如吕尚,焉往而不穷哉?
二子之所以穷,不以其博与术,以其不得随时之宜。
孟氏父子舍然无愠容,曰:吾知之矣,子勿重言。
卢曰:学仁义之道,善韬略之能,文武虽殊,同归於才行之用,必因智之适时。智者道之用,任智则非道矣。夫投必中隙,抵必适时,应变无方皆为智也。故适时者无窘才,明道者无乏智。智若不足也,虽文若孔丘,武若吕尚,不免乎穷困也。孟氏既悟,故曰勿重言耳。
政和:理无常是,当时者为是;事无常非,不适时者为非。当时命而大通乎天下,则所弃者或用;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所用者或弃。君子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则安时顺命而已,岂以其遇不遇而恃区区之智以投隙抵事为哉?
范曰:物无常宜,宜在随时。一是一非,特未定也。孟氏之二子,其道与施氏同而功与施氏异,岂行之谬哉?此所谓非遭时也。
晋文公出会,欲伐卫,公子锄仰天而笑,公问何笑,曰:臣笑邻之人有送其妻适私家者,道见桑妇,悦而与言。然顾视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窃笑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师而还,未至,而有伐其北鄙者矣。
夫我之所行,人亦行之。而欲骋己之志,谓物不生心,惑於彼此之情也。
卢曰:夫贵於得而不知得有所守者,俗人之常情也,故嗜欲无穷而真道日丧矣。所以贵夫知道者内守其道而不失外,用於物而不遗一,世人则不然矣,外贪欲色,他妇是悦也,内失於道者而已,妻见招矣。
政和:察乎盈虚,知分之无常,则於去就安能独以其身尚人哉?此圣人所以睹蝉鹊之相累,而不以物害己。
范曰:伴物者物亦伴之,害人者人亦复之。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此栗林虞人以吾为戮,古之真人所以三月不庭与。传称吴王欲伐荆,孺子谏之。义与此协。
晋国苦盗。有郄雍者,能视盗之眼,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遗一焉。晋侯大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尽矣,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草盗谋曰:吾所穷者郄雍也。遂共盗而残之。
残,贼杀之。
晋侯闻而大骇,立召文子而告之日: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何方?文子曰:周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此答所以致死。
且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耻心,则何盗之为?
此答所以止盗之方。
於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
用聪明以察是非者,群诈之所逃;用先识以擿奸伏者,众恶之所疾。智之为患,岂虚言哉?
卢曰:教者,迹也。众人所以履而行焉。化者,道也。众人所以日用而心伏。心伏则有耻,迹明则教成,举贤任才,盗斯奔矣。或问曰:庄子云圣人生而大盗起,此云举贤任才而群盗去,何谓耶?答曰:求虚名而丧其实者,大盗斯起矣;得其实而去为名者,群盗斯去矣。故举贤而任才者,求名也;用随会者,得实也。理不相违,何疑之有耶?
政和:道之以德,有耻且格。圣人所以教民而化之以道,虽赏之不窃也。以苛为明,抑末矣。克核太至,必有不肖之心应之。郄雍视盗,所以见杀。举贤而不仁者远矣,随会知政所以群盗去而他适。
范曰:鉴水之与形接也,不设智故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善为国者,藏其利器,不以示人,无为而民自化,无欲而民自朴,又曷尝务机巧,滋法令,饰智惊愚,恃明察物而期以得盗为哉?若郄雍者,不足以知此。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而观焉。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弗能游,鼋鼉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孔子使人并涯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弗能游,鼋鼉弗能居也,意者难可以济乎?丈夫不以错意,遂度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从以‘忠信。忠信错吾躯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者,以此也。孔子谓弟子曰:二三子识之,水且犹可以忠信诚身亲之,而况人乎?
《黄帝篇》中已有此章,而小不同,所明亦无以异,故不复释其义也。
卢曰:夫忠者同於物,信者无所疑。同而不疑,不私其已,故能入而复出也。然则同而不疑,不私其己,知道矣。夫《黄帝篇》中已有此章。
政和:至诚之道,无所不通。忠而不欺,信而不疑;诚心行之,可以感物。则动天地,感鬼神,横六合而无逆者,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
范曰:游於吕梁者,必顺性命之理;济於河粱者,必体忠信之道。其旨一也。
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
白公,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也。其父建因费无极所谮,出奔郑,郑人杀之。胜欲令尹子西司马子期伐郑,许而未行。晋伐郑,子西、子期将救郑,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远矣。欲杀子西、子期,故问孔子。孔子知之,故不应。微言,犹密谋也。
卢曰:微言者,密言也,令人不能知也。白公,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建出奔郑,白公欲乱,故孔子不应耳。
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
石之投水则没,喻其微言人不能觉,故孔子答以善没者能得之,明物不可隐者也。
曰:若以水投水,何如7 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
复为善味者所别也。
卢曰:以石投水喻迹不可见,以水投水喻合不可隐也。味者分,淄渑不可合也。唯神契理会,然后得也。
白公日:人故不可与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不谓者乎。
谓者所以发言之旨趣,发言之旨趣,则是言之微者。形之於事,则无所隐。
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言言则无微隐。
卢曰:夫情生而事彰,味殊而可尝,唯神之无方,知言之谓者,神会也。
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
自然之势,自应濡走。
故至言去言,
理自明,化自行。
至为无为。
理自成,物自从。
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
本存末,事着而后争解,鲜不及也。
卢曰:鱼在於水,争之者濡;兽走於野,逐之者趋,非乐之也,其势使然也。故至言者不在言,至为者无所为也。浅智逐末,常失其理。道之所行,物无不当者矣。
白公不得已,遂死於浴室。
不知言之所谓,遂使作乱,故及於难。
卢曰:忿而非理,死以快意,下愚之所以乱常也。
政和:以石投水,既有形矣,若形形者未尝形,则非善没者所能取也;淄渑之合,既有味矣,若味味者未尝呈,则非易牙所能尝而知之也。微言固隐而未彰,然言亦既有。唯目击道存,殆弗容声,则知言之谓而不以言言者也。争鱼逐兽,所争末矣。故至言必去言,然后为言之至;至为必去为,然后为为之至。白公何足以与此?
范曰:以石投水,而善没者能取之;以水投水,而善喊者能尝之。一涉於物,固有不得而逃者矣。然不知言之人,乌可与言;知言之人,默焉而意已传。将欲微言,非知言之谓者,不可也。又况天下之理,争鱼者濡,逐兽者趋,岂固乐之哉?意之所至,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何则?物有感触,皆从意生。意所偏系,随念而易。发於言者一或不慎,则几事不密而至於害成者有矣。故至言去言,则虽言而未尝言;至为去为,则无为而无不为。夫浅智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争而灭,殆谓是与。
赵襄子使新穉穆子攻翟,
穆子,襄子家臣新穉狗也。翟,解虞也。
胜之,取左人、中人。
左人、中人,解虞二邑名。
使遽人来谒之。
遽,传也。谒,告也。
卢曰:急来告捷也。
襄子方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
谓潮水有大小。
飘风暴雨不终朝,日中不须臾。
势盛者必退也。
今赵氏之德行,无所施於积,
无积德而有重功,不可不戒惧也。
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哉。
不忘亡,则不亡之也。
卢曰:不能积德累行,而以强力下二城。夫物盛必衰,不亡何待耶?故贪不以忻,贤者所以惧。知苟得之所以惧也,然后能积其德矣。
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者所以为昌也,戒之深也。喜者所以为亡也。将致矜伐。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齐、楚、吴、越皆尝胜矣,然卒取亡焉,不达乎持胜也。唯有道之主,为能持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