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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宋有狙公者,
好养猿猴者,因谓之狙公也。
爱狙,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於己也。驯,音唇。先诳之曰:与若芋,芋,栗也。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芋,朝四暮三,足乎?众狙皆伏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笼,皆犹此也。圣人以智笼群愚,亦犹狙公之以智笼众狙也。名实不亏,使其喜怒哉。
卢曰:含识之物虽同有其神,而圆首方足人最为灵智耳。智之尤者为圣人为贤,才之大者为君王。圣人随才而任,各得其宜,无小无大,各当其分,既无弃人,亦无弃物,笼之以智,岂独众狙也?
政和: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善为道者,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载而与之俱,无所施其智巧焉。
范曰:古之人言诈者,必曰狙诈,以狙之为物,善伺而好诈也。故伐其巧,恃其便,貌非其情,可且而忌智,诈智只为智笼。故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然则群狙见畜於狙公,反覆乎三四之间,曾不自悟者,岂非因其所好而笼之故欤。
纪消子为周宣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可斗已乎?曰:未也,方虚骄而恃气。无实而自矜者。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影向。接悟之速。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
常求敌而必己之胜。
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己无变矣。
彼命敌而我不应,忘胜负矣。
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
至全者,更不似血气之类。
异鸡无敢应者,反走耳。
德全者,非但己无心,乃使外物不生心。郭象日:养之以至於全者,犹无敌於外,况自全乎?
卢曰:恃气以自矜,非必胜之道也。应物疾速如影响者,为物所转未必自得也。疾视盛气者,机心未忘也。唯忘形神全,死生不知变者,斯乃无敌於外物也。
政和:善胜敌者不争,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盖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是谓不争之德也。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邻,物奚自入焉?虽忤物而不慑,物亦莫之能伤;纯气之守,非智巧果敢之列也。是谓全德之人哉。
范曰:鸡人所畜而繇於大者,则所养不能无待矣。故虚憍而恃气於己,未能无所矜也,犹应响影於物,未能无所应也。疾视而盛气,则犹不能无欲胜之心焉。若夫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则所养之全有物,无敢敌者。夫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
惠盎惠盎,惠施之孙,见宋康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也,不说为仁义者也。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於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大王独无意邪?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於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弗敢击。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於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者。臣有道於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於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大王独无意耶?
处卿大夫士民之上,故言四累也。
宋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也。
卢曰:刺不入,击不中,一也。不敢刺,不敢击,二也。本无击之心,三也。使男女欢然爱利之,四也。如此,四重取其二者,何如耶?故宋王倾意欲闻之。
惠盎对曰:孔墨是已。
卢曰:此明智以齐物,崇教以化人,皆道之余事陟乎德者。
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矣,其贤於孔墨也远矣。宋王无以应,惠盎趋而出。宋王谓左右曰:辩矣,客之以说服寡人也。
卢曰:此崇道以明德,垂迹以利人,众徒见孔墨之教传,岂知隐道以彰德?所以问津,不群於鸟兽,此其大旨也。
政和:圣人之於天下,神武不杀,而以慈为宝。故仁眇天下而无不怀,义眇天下而无不服。是谓常胜之道贤於勇有力者远矣。此天下所以爱利之也。言孔子而遂与墨翟俱者,《庄子》论古之道术,百家众技各有所长。墨子於道,虽不该不遍,亦才士之有所长者也。
范曰:夫有爱利之心者,由未能使人忘我,而惠盎之言止此,特以对宋康而已。是篇必终於此言者,岂非常胜之道亦在是故欤?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六竟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七
和光散人高守元集
周穆王
夫禀生受有谓之形,俛仰变异谓之化。神之所交谓之梦,形之所接谓之觉。原其极也,同归虚伪。何者,生质根滞,百年乃终;化情枝浅,视瞬而灭。神道恍惚,若存若亡,形理显着,若诚若实。故洞监知生灭之理均,觉梦之涂一,虽万变交陈,未关神虑。愚惑者以显昧为成验迟速而致疑,故窃然而自私,以形骸为真宅。孰识生化之本归之於无物哉。卢曰:天地成器,无所不包,人生其中,但保其有。曾不知神为形主,无制於有。圣人所以养其本,愚者但知养其形,约以为生。贪生而不识生之主,形谢以为死,不知神识之长存。迷者为凡人,悟者通圣智,惑者多矣。故先说悟者以辩之。政和:道无真妄,物有彼是。犹之梦觉,自生纷错,唯大圣知之。通为一。范曰:滞於有者,一毫成隔;悟於无者,万法同宗。体道之人,浮游乎万物之祖,造形而上,与化人同游悟理之微,与造物默契一死生之理,齐梦觉之途。虽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一无所知。虽天地四方,水火寒暑,一无所别。太虚无物,还性宅之,自然,又孰弊弊以物为事?
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化幻人也。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虚不坠,触实不碍。千变万化,不可穷极。既已变物之形,又且易人之虑。
能使人暂忘其宿所知识。
政和: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水火之所不能害,金石之所不能踬,高下一体,虚实两忘,千变万化,不可穷极,则亦神矣。然神者,妙万物而不可测也。变物之形,易人之虑,是特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尔。谓之化人以此。
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
卢曰:凡人之虑,不过嗜欲、忧憎、客利、仁义矣。化人今反其真,故云易也。化人者,应物之身也,穷圣极智,应用无方,千变万化,未始有极者也。
推露寝以居之,引三牲以进之,选女乐以娱之。化人以为王之宫室卑陋而不可处,王之厨馔腥蝼而不可飨,蝼蛄臭也。王之嫔御膻恶而不可亲。
卢曰:陋王之宫室,腥王之厨膳,膻王嫔御者,明化人不贵声色滋味及居处也。
穆王乃为之改筑,土木之功,赭垩之色,无遗巧焉。五府为虚,而台始成。其高千仞,临终南之上,号曰中天之台。简郑卫之处子娥媌靡曼者,
娥媌,妖好也。靡曼,柔弱也。
施芳泽,正蛾眉,设笄珥笄,首饰,珥,瑱也。衣阿锡,阿,细谷。锡,细布。曳齐纸纨,齐,名纨所出也。粉白黛黑,佩玉环。杂芷若芷若,香草。以满之,充满台馆。奏《承云》、《六莹》、《九韶》、《晨露》以乐之。
《承云》,黄帝乐;《六莹》,帝喾乐;《九韶》舜乐;《晨露》汤乐。
月月献玉衣,旦旦荐玉食。言其珍异。化人犹不舍然,不得已而临之。
卢曰:王不达其意,更崇饰之。化人犹不释然,明心不在此之也。
政和:世之所美者为神奇,所恶者为臭腐。神奇臭腐,迭相为化,则美恶奚辩?化人以王之宫室、厨馔、嫔御为不可,而必改筑简择,然后临之,是未能忘美恶之情者也。故穆
王钦之,特若神而已。
范曰:孔子曰: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所谓化人者,殆亦化为人者耶?故水火、金石,可入而贯,山川城邑,可反而移,以无有入无间,不坠於虚;以无厚入有间,不碍於实。千变万化,不可穷极,无体也。有以变物之形,无思也。有以易人之虑,谓之化人,固宜如此。穆王乃尽钦事之道,推露寝以居之,曾不知其卑陋而不可处也;引三牲以进之,曾不知腥蝼而不可飨也;选女乐以娱之,曾不知膻恶而不可亲也。於是筑中天之台,简郑卫之态,奏云韶之乐,献以玉衣,荐以玉食,曾不知其犹不舍然也。不得已而临。是直随其遇而安一宅,而寓於不得已焉耳。
居亡几何,谒王同游。王执化人之袪,袪,衣袖也。腾而上者,中天乃止。暨及化人之宫,化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出云雨之上,而不知下之据,望之若屯云焉。耳目所观听,鼻口所纳尝,皆非人间之有。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
清都,紫微,天帝之所居也。传纪云:秦穆公疾不知人,既寤,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一说云赵简子亦然也。
王俯而视之,其宫榭若累块积苏焉。王自以居数十年不思其国也。
所谓易人之虑也。
卢曰:中天,至灵之心也。以穆王未能顿忘其嗜欲,故化以宫室之盛,夺其所重之心焉。
化人复谒王同游,所及之处,仰不见日月,俯不见河海。光影所照,王目眩不能得视;音响所来,王耳乱不能得听。百骸六藏,悸而不凝,意迷精丧,请化人求还。
太虚恍惚之域,固非俗人之所涉。心目乱惑,自然之数也。
政和:言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则明其非也。构以金银,络以珠玉,观听尝纳,皆非人间之所有,而王至於不思其国,其可乐如此。其所及之处,仰不见日月,俯不见河海,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而王意迷精丧,请化人求还,其不乐如此。此之谓变物之形而易人之虑。
化人移之,移,犹推也。王若陨虚焉。陨,坠也。
卢曰:至极之理,即化人所及之处也。万象都尽也,何日月、江海之可存?众昏皆除也,何光景之能有此?俗形所不能止,常心所未曾知,常恋未忘,故请归也。
既寤,所坐犹向者之处,侍御犹向者之人。视其前,财酒未清,肴未昲扶贵反。王问所从来,左右曰:王默存耳。由此穆王自失者三月而复。更问化人,
问其形不移之意。
卢曰:亡攀缘之虑,入寂照之方,一念之间,万代所不及。至人之域,岂更别有方圣?故酒未清,肴未昲。左右见王之默坐,而都无所往来,王因坐忘三月,不敢问矣。
化人曰:吾与王神游也,形奚动哉?
所谓神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以近事喻之,假寐一昔,所梦或百年之事,所见或绝域之物。其在觉也,俛仰之须臾,再抚六合之外,邪想淫念,犹得如此,况神心独运,不假形器,圆通玄照,寂然凝虚者乎?
且曩之所居,奚异王之宫?曩之所游,奚异王之圃?王间恒,疑暂亡。
彼之与此,俱非真物。习其常存,疑其暂亡者,心之惑也。
变化之极,徐疾之间,可尽模哉?
变化不可穷极,徐疾理亦无间,欲以智寻象模,未可测。
卢曰:夫神之异形,此益明矣。王但闲习常见,故有疑於暂亡。若夫至道之人,常亡其形者,复何疑哉?神之变化徐疾,不可尽言。
政和:神心恍惚,经纬万方,则神游者其疾。俛仰之间,再抚四海之外,形不必动而心与之俱矣。世之人以常有者为真,以常无者为妄,故闲习於常存,而置疑於暂亡。着有弃空,蔽於一曲,不知彼之与此俱非真也。明乎此,则曩之所居,奚异王之宫?曩之所游,奚异王之圃?
范曰:化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出云雨之上,而不知下之据,望之若屯云焉。其视夫中天之台为如何哉?耳目所视听,鼻口所纳尝,皆非人间之有,其视夫郑卫之态、云韶之乐、献玉衣而荐玉食者为何如哉?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曾不知变物之形、易人之虑有若是也。故俯而视之,其宫榭若累块积苏焉,则变物之形可知。王自以居十数年不思其国也,则易人之虑可知。虽然止是耳矣,由非其至。故化人复谒王同游,所及之处,仰不见日月,则非所谓上见光者。俯不见河海,则非所谓下为土者。光影所照,王目眩不能得视,以其未能见晓故耳者。音响所来,王耳乱不能得听,以其未能闻和故耳。百骸六藏,悸而不凝,意迷精丧,请化人求还,怖其径庭,惕然震悸,殆将自涯而反矣。已而既寤,则所坐犹向者之处,侍御犹向者之人,视其前,则酒未清,肴未昲。王问其所从来,曾不知其默存於此,而形未尝动也。故以是为神游焉。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立乎不测,游乎无有,俛仰而再抚四海,恍惚而经纬万方,又岂形之所能累耶?审造乎是,则变化之极,徐疾之间,在我而已。化人之宫,夫何远之有?
王大悦,不恤国事,不乐臣妾,
感至言,故遗世事之治乱,忘君臣之尊卑也。
肆意远游。
卢曰:《庄子》之论夫贵道之人,遗天下而不顾,是犹尘垢糠□将犹陶铸尧舜也。孰肯以物为事乎?且声色嗜欲之溺也,岂有道之所耽玩乎?故王大悦其道,不恤国事,不乐臣妾也。远游者,忘於近习者也。
命驾八骏之乘,右服古华字骝而左绿耳,右骖赤骥而左白古义字。主车则造父为御,上齐下合,此古字,未审为右,次车之乘,右服渠黄而左踰轮,左骖盗骊而右山子。柏天主车,参百为御,奔戎为右,驰驱千里,至于巨搜氏之国。巨搜氏乃献白鹄之血以饮王,具牛马之湩以洗王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