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真人悟真篇三注

  上阳子曰:万物有归根之时,至人明长生之理。草木遇阴之极则归其根,待春而复茂。世人气血将衰,须求归根之道,可以回老,可以返婴,可以长生。噫,归根即还丹也。常者,乃常俗之世法,备诸常俗世法,深深密密,方能返本还元,是为知常。所以大隐市尘者,要人不能识也。倘几事不密,而为之妄作,而招凶谤。故达磨远来束土,求成佛者,欲避凶而远谤也。六禅禅师隐于四会猎人中者,亦避凶而求成佛。后道光禅师既得石真人传,无奈之何,只得复俗,依有力以了兹事。我重阳帝君,居活死人墓以成道。太虚真人,往武夷七月。长生真君,往洛阳三年。古人波波咤咤,只为此事。今时学者,偶记前贤一言两语,以为是道,终日谈论。又有一辈小愚之人,不参仙圣所为,乃谤修行之事,曰世有生叉有死,安有久视之道。此乃地狱种子,甘分轮回。次有执着之辈,因人略指傍门小径,便云能行。既不遇真仙至人,又不知归根复命,又不知出世间法,亦不知同类是何物。倘或知之,且能韬晦于常俗中,了其有为之大事,却无忘讳而妄为者,岂不招乎凶殃。故经云: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是也。
  欧冷亲传铸剑方,莫耶金水配柔刚。
  炼成便会知人意,万里追凶一电光。
  道光曰:欧冶铸剑,天帝遣神女为之侍炉,制以金水,配以柔刚。剑成诛妖,如一电光,灵异若此。圣人铸剑功亦如之,以天地为炉冶,以阴阳为水火,配以五行,制以神气,炼成宝剑,能曲能直,能柔能刚,能善能恶,能圆能方,心有所思,意有所适,飞扬诛斩一电光耳。此乃神剑,修丹若无此剑,犹取鱼兔而乏筌蹄也。
  子野曰:炼丹采药,全凭慧剑降魔诛妖。倏忽变化,瞬息万里,慧剑若无锋利,妖魔岂不为害乎。
  上阳子曰:要铸此剑,非用凡金凡铁。盖此神剑内斩三尸,外诛凶恶。愚者以此剑杀其身,圣人以此剑飞其神。旌阳使五仙童女戏剑,诛斩妖蛟。洞宾以三清宝剑,精灵灭迹。在佛亦云金刚宝剑,实成仙佛之器耳。
  敲竹唤龟吞玉芝,鼓琴招凤饮刀圭。
  近来透体金光现,不与常人话此规。
  道光曰:竹乃虚心之物,无情之义也。琴乃乐之正音,和谐之义也。龟即黑虎,凤即赤龙。龙之弦气曰玉芝,虎之弦气曰刀圭。言龙虎是无情之物,而能交媾,故曰敲,犹两物相敲击之意。龙虎相交为夫妇,是以和谐,故曰鼓琴。龙虎交则二弦之气相吞相啖,炼就还丹,透体金光,玄黄灿烂,风生两腋出人间。
  子野曰:玉芝、刀圭,药之异名。药生坎中,坎有乾阳,乾为金为玉,故喻为玉芝刀圭。敲竹鼓琴,乃阴阳相求之和声。竹则虚心应而先欲,琴则正音和而不乱。此声之感,非寻常邪僻情伪、郑卫之音。吹龟招凤,所谓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入药镜》谓之上鹊桥、下鹊桥之义。又离为禽,为南方朱凤,喻坎。招离,翕受其药,离即我也。
  上阳子曰:竹是中通外直之物,为其不直则敲之,要其能应于物。琴乃徽弦相和之意,为其不和则调之,庶能克济所事。玉芝即乾龙,刀圭为坤物。唤龟属我,招凤要他。若非大和,则他安能招凤乎。修行之人,卦气已过,竹不应物,可不击乎,击即敲也。琴若不和,可不调乎,调即鼓也。是以七十、八十至百二十岁,皆可还丹,是此道也。中人常士乌可语此,邪师妄人乌能知此。此非真仙圣师盟天口授,孰得而知之乎。昔我紫琼公常侍太虚真人,偶一辩士求见,日敲竹吹龟吞玉芝,问我师如何是唤龟,太虚曰:唤龟我当语汝,我且问你如何是敌竹。辩士曰:上上关捩。太虚曰:我不问上上关捩,且说如何是敲竹。辩士曰:密密深机。太虚曰:你这言句是长连床上学来底,你将去与天下人论辩去,我这裹不是你唤龟处。其人不悟,令紫琼拖出后,却问紫琼曰:汝知敲竹否。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曰:汝知唤龟否。曰:礼下於人,又有所得。曰:适来辩士何以不言。紫琼曰:彼未得师,强猜不得。太虚复诫日:知之非难,行之唯难。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在希夷合自然。
  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道光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圣人强名之曰混元真一之气,视之不见,感而遂通,降成灵丹,象空玄之中一粒宝珠,取而饵之,立乾己汞,化为纯肠之躯:与天齐年。朝元子曰:死生尽道由天地,性命元来属汞铅。岂非我命在我所为乎。
  子野曰:道自是道,清净为要。药自是药,得类乃成。若求非类,徒劳心力。
  上阳子曰:《易》云:西南得朋,乃与类行。若二阳同类,则成亢旱,岂有性情相感。二阴同室则必争,安得阴阳相类哉。盖阴从阳方为类,铅投水方成药。药化为丹,丹化为神,形神俱妙,命在我也。
  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
  若言九载三年者,尽是推延款日程。
  道光曰:金丹大药,下工不逾半个时,立得服饵。此言一日者,只於一日之中,取此半个时也。金丹入口,立跻圣地。如此之妙,奚可以九载三年而迁延。
  子野曰:作丹之法,大要铅与汞合,则片饷之问,丹头即结。但究铅生之时,斯时也。万物萌芽,有气无质,水源至清,妙矣哉。且道这时是甚么时,咦,今年初尽处,明日未来时。
  上阳子曰:炼丹之法,要知他家活子时也。非天下之至妙,孰能与於此哉。
  大药修之有易难,也知由我亦由天。
  若非积行修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
  道光曰:魔障在彼,修持在我。阴德既宏,灵丹可冀。
  子野曰:金丹大道,古人以万劫一
  传,非等闲之细事。道既高,魔必盛,非以阴德相扶,恐有锉志之患。
  上阳子曰:前云我命不由天,是造化之妙在乎我。此章言由我亦由天,盖还丹先须积阴德。夫施与不求报,阴德也。积善无人知,阴德也。不陷人于险,阴德也。暗中作方便,阴德也。大修行人,自己积德未充,鲜不为外魔所攻。若能回思内省,发大忍辱精进,则魔障化为阴德。经云:彼以祸来,我以福往。彼以怨来,我以德报。皆阴德之盛,松魔之功也。
  三才相盗及其时,道德神仙隐此机。
  万化既安诸虑息,百骸俱理证无为。
  道光曰:天地以四时盗万物,故有荣枯而不能长荣。万物以五味盗人,故有生死而不能长生。人以五行盗万物,故有存毁而不能长存。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是以有生有死,有荣有枯,有存有毁,有物有我,纷纷而起,循环无端,此乃自然之道。若能混此三盗为一,返其机而动之,逆其时而食之,则百骸俱理,而万化自安,诸虑自息,是无为之道证矣。
  子野曰:盗者,使人不知不觉而窃其所谓之事,修炼之法,窃天地之机,盗杀中之生气尔,得其理则百骸安。
  上阳子曰:盗者,非世俗之所谓盗也。是金丹之法,盗其先天先地一点真阳之始气,以炼还丹。此乃道高德重、神仙中人,方能隐用此机。而非谗德殄行、庸常之人所可知之,偶或知之,非疑则惑。何哉,无德故也,此云道德神仙隐此机。
  阴符宝字逾三百,道德灵文满五千。
  今古上仙无限数,尽於此处达真诠。
  道光曰:二经为群经之枢,辖诸子之机纽也。
  上阳子曰:《阴符》、《道德》,丹之祖书,上仙皆毒之为筌蹄,修之成道。然其旨意玄远,世薄人浇,不能达此,故仙师作此《悟真篇》,使后学者一见了然,易於领悟而.行之尔。是知《阴符》、《道德》、《悟真篇》三书同一事也。
  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明师莫强猜。
  只为金丹无口诀,教君何处结灵胎。
  道光曰:千经万论,唯布枝条。至道不繁,独传心印,未遇真师,强猜不得。
  子野曰:非师口诀真要,则从何处而下手。
  上阳子曰:九流百家,一应艺术,皆可留之纸上,或可以智慧猜晓而知,唯独金丹一事,非得真师逐节指示,不可强以意会。或者得师略言鼎器,而不知药生之时,亦不成丹。既知药物,不知火候,亦不成丹。既知火候,而不颠倒,亦不成丹。既知颠倒,而不知炼己细微,亦不成丹。既知炼己,而不知法财两用,亦不成丹。崔公《入药镜》差毫发不成丹。噫,世之愚人,恃其机锋,欲以言语会。恃其聪慧,欲以心领意会。或因邪僻而行探战,或只枯坐自为。仙师慈悲甚至,诗句迫切,沾丐后来
  者多矣。
  了了心猿方寸机,三千功行与天齐。
  自然有鼎烹龙虎,何必担家恋子妻。
  道光曰:此言甚切,何故不知返也。
  上阳子曰:天地之功,春生夏长,秋收冬闭,万物荣枯,星宿迁斡,造化运转,只三百六十日为一始终之成功也。修行之人,制御心猿,涤洗方寸,收宝珠於爱河之内,只半个时,守还丹於神室之中,几三千日,功备造化,德伏鬼神,岂非功行与天齐乎。
  未炼还丹须急速,炼了还须知止足。
  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
  道光曰:若未炼丹,急须下手,时不待人。既炼丹毕,抱一守成,面壁九年,斯道弘矣。
  上阳子曰:未炼还丹,急须炼之。若已炼丹,急须去之。佛云:道成之后,丹房器皿,委之而去。若不去之,则心境见前二恐有殆辱之息。紫清白真人,半夜忽风雷。此其证也。是以达磨去长放而入少林冷坐者,无一朝之患也。
  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
  若会杀机明反覆,始知害裹却生恩。
  道光曰:阴阳五行,顺之则生,逆之则死,此常道也。不生之生则长生,不顺之顺为至顺,此丹道也。若能明此,则害裹生恩,男儿有孕也。
  上阳子曰:诗云:明门户,急重修。今人若达此理,明生死之机,识颠倒之用,知返还之妙,转生杀之户,以苦为乐,以忍收恩,何忧不仙乎。
  祸福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
  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问灾变福。
  道光曰:阳主生曰福,阴主杀曰祸。阴消则阳长,阳极则阴生,互相倚伏,此常道也。若以生杀之机,逆而修之,反掌之间,灾中变福,害里生恩,男儿有孕,为丹道也。
  子野曰:所谓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
  上阳子曰:造化在吾掌握,祸福由我而修。顺则生人,逆则生丹。世人为不知转生杀之机,是以轮回而无了期。又乌知成佛作仙之道,止一反掌间耳。
  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
  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无藏。
  道光曰:《老子》云:和其光,同其尘。和同天人之际,实修行之秘要。
  子野曰:外圆内方,是有为也。道之所谓,奚可令人见之乎。
  上阳子曰:仙师广大慈悲,非特以金丹之秘开悟后人,并以世间法终始叮咛,何其切也。夫大丹之最难者,混俗也。要深不可识者,和光也。虽有妙用,而不露锋芒者,方圆应世,潜造化而不显。至此者,孰知行藏。凡此数者,实为大修行之上事。道光得杏林之语,即弃僧伽黎复俗,以了大事,岂非混俗乎。六祖得五祖之言,入于猎人之中,无人知觉,岂非混俗乎。我大虚真人,得黄房公妙旨,去隐武夷七个月方成道,岂非和光乎。今者黄缁之流,圆其顶而衲其衣,髽其髻而方其袍,此岂知吾有大息,为吾有身之圣训乎。
  又安知此身相,反为入室之大患乎。所以大隐市尘者,使人不可得而测度。修出世间法者,要人不得而知行藏。故老子曰: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又曰: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明达到此,回视愚夫俗子,欲以机锋巧诈、剽识淫荡而求道者,远之又远矣。大修行人,工夫至此,可不三复是诗,以求成道勋业乎。
  紫阳真人悟真篇三注卷之四竟
  五言-首以象太一含真气之妙
  女子着青衣,郎君披素练。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
  恍惚里相逢,窈冥中有变。一霎火焰飞,真人自出现。
  道光曰:女子,乃龙之弦气,号曰木姬,生於青龙,故云着青衣也。郎君,乃虎之弦气,号曰金郎,生於白虎,故云披素练也。有质可见者,乃后天生滓之类,故不可用。唯混元真一之气,生於天地之先,居於恍惚之中,出於杳冥之内,捆缢磅礴,通灵变化,无中生有也。火功一正,真人出现,此道妙矣,非遇真师亲授口诀,其孰能与於此哉。
  子野曰:女子着青衣,木汞也。郎君披素练,水金也。阴阳相合,彼此以形质未露之气,交於杳冥恍惚中,庶乎可用。倘形质既兆,则为后天不可用矣。
  上阳子曰:此诗八句,括尽一部丹经之妙用。首句是震家事,为木汞,属我。二句是兑官事,谓铅,属他。三句则生人物矣,四句乃以炼丹,五句为入室下工,六句乃防危杜险,七句即丹成九转,八句谓行满三千。仙师布流此诗者,唯欲指出先天混元真一之气,即大一所含之初气,学者可不求师乎。
  西江月十二首以象十二月
  仙师曰:西者,金之方。江者,水之体。月者,丹之用。
  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
  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过真种。
  道光曰:夷门《破迷歌》云:道在内来安炉,立鼎却在外。道在外来坎离,铅汞却在内。此明内外二药也。外药者,金丹是也。造化在二八炉中,不出半个时,立得成熟。内药者,金液还丹是也。造化在自己身中,须待十个月足,方能脱胎成圣。二药作用,虽略相同,用功火侯实相远矣。吾侪下工外丹,和合丹头之际,分毫差忒,大药不就。内药和合丹头之际,最慎防危虑险。内药虽有天然真火,在土釜之中赫然长红,亦须外炉勤功加减。然内外真火变化无穷者,实藉真铅之妙。此物偏能擒汞,不使飞走。近叶文叔不达此理,却言内药以真火烹炼,外药须假凡火增减。呵呵,盖未得师指,以管见窥天。殊不知二药内外虽异,其用实一道也。所以有内外者,人之一身禀天地秀气而有生,托阴阳铸成於幻相,故一形之中,以精气神为主,神生於气,气生於精,精生於神。修丹之士,若执此身内而修,无过炼精气神三物而已。然此三者,皆后天地所生,纯阴无阳,以此修持,安能出乎天地之外耶。锺离翁云:涕唾精津气血液,七般物色总皆阴。又曰:独修一物是孤阴。圣人知已之真精,后天地生而属阴,难擒易失。是以探先天之一气,以真阴真阳、二八同类之物擒在一时,炼成一粒,名曰至阳之丹,号曰真铅。此造化却在外,故曰外药也。却以此阳丹擒自己阴汞,犹猫捕鼠耳。阳丹是天地之母气,己汞乃天地之子气,以母气伏子气,岂非同类乎。其造化在内,故曰内药。便假阴阳符火,运用抽添,十月功足,形化为气,气化为神,神与道合,升入无形,变化不测,故能出乎天地之外,立乎造化之表,提挈天地而陶铸阴阳,却不为阴阳陶铸者,是先天一气使之然也。真妙如此之绝,故谓妙绝无过真种,安可用后天地生凡铅、凡汞、凡砂、凡火、非类滓质之物而为外药耶。学道之士,研穷本始,精究邪正,毋惑诳邪诈、装高道以误后来,有如此者,永堕三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