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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先生奥论注
外论二【此篇论征伐和亲是非利害】
秦汉以来待夷狄者不和亲则征伐何也其术尽于此矣和亲主辱名卑而民得安征伐有功则主荣名尊而民伤无功则主与民俱伤而有功常少无功常多是以后世之论是和亲者十九天必有征伐之害而后知有和亲之利先王未尝征伐夷狄虽不与之为和而亦不与之为怨是故无以卑吾名而亦无以丧吾实虽然先王之道不行乆矣而今日之请和尤为无名夫北地乃吾仇也非复可以夷狄蓄而执事者过计偕夷狄之名以抚之夫子弟不能报父兄之耻反惧仇人怀不释憾之疑遂欲与之结欢以自安可乎徃者绍兴行之天下不厌【绍兴髙宗朝】至于废逐大臣诛杀名将尽黜异正者空士大夫之列汹汹数嵗而后定一旦闻其败约始举不得已之兵以应之天下因又自言复雠为事暴师淮水之上乆未有功宰相仍用前策建请罢督师彻攻具出东西北道四要郡以与之而复为和俄而边又大出天下之心凛然以为盟誓必不可保然自是疆圉无事又十余年虎卧在庭其起无时室中之人不得安也使无弓矢陷穽或不免徒手以抟之以必死为决犹愈于坐而待其下也若有弓矢陷穽可也乃畏虎而不敢用何哉呜呼失吾所操之具而聴虏之自为是独何时而可也今天下非不知请和之非义矣然而不敢自言于上者畏用兵之害也其意以为一絶使罢赂则必至于战而吾未有以待之故也乃其以为不可而敢自言于上者非真知其义之不可也直媒之以自进也非可用以当战也故真知其义之不可者皆内愧窃叹而不敢言也真知者不敢言敢言者不足信然则今之所以自备益疎略矣今日之议臣不敢独以告于上庶几执事者皆知之昔祖宗之世也内治已足则所谓求和亲之利者为保全边民计耳是不惮自屈而力行之可也今日存亡之忧不得尚用徃事为比使其复如辛巳甲申忽拥大众以求战和固不可且其崛起强暴而据吾大半之土壤已五六十年矣如使复为天祚盛极将亡它人出而有之和而不可也盖非惟其义之不可而势则然矣昔祖宗之世也唯其有以驯养契丹使不敢桀傲则兵可以至于不用今日之兵其决不可不用矣其用有早暮迟速耳而早暮迟速又非大相辽也逺者五六年近者三四年其尤近者或在朝夕耳然而执事者畏一战之故不敢以告其上因不复为之虑幸其事之不在已引而去之夫忧在子孙者偷吾身之不及见焉可也忧在吾身而有出于十数嵗之外者偷目前之未及见焉可也今也无十年之逺有朝夕之近是固不可免之急患也相顾而终未敢言者何也贾谊以为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以诮绛灌之徒【贾谊上疏陈政事其大畧曰臣切惟事埶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徧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正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木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此】今积薪尽为火矣寝然火之中不知奋迅于烈熖以自免而坐待其灼烂者是固不必谊之智而后诮之也以臣计之一战之可畏犹未足畏也然虽絶使罢赂而臣以为犹未至于遽战者盖求战在敌使之不得战在我若此之术执事者所当思也夫胜敌固有道用兵固有法所当施行者固有次第矣执事者犹未敢闻其始而臣安敢详其终且今之能言者众矣不度本末不量深浅而厯数天下之至计以自衒鬻此其可用者安在夫惟以复仇为正义而明和亲之决不可为自此以徃庶有可得而论者
外论三【此篇论用兵必有先胜之形】
羣臣虽不敢劝言兵事知陛下意欲有所发乆矣复仇之义四十年不举过已在前矣一日之举难以尝敌非百全必胜不可为也今一日而骤举之与尝敌而无异此羣臣所以不敢言也虽然不敢言何益岂若相与善谋乎七年之前始命使祈请于敌当时举朝以为非计其后三年又议进书事敌尝驰一介来未见答我复遣使敌亦未测吾意所在此三者皆足以开隙于边然而卒不闻有他衅以此策之尚未动也或者内有难不暇与吾角或者上下畏兵苟欲无事或者不肯先发坐观吾变是皆不足为忧然陛下昨必为是何也岂非以为兵恶无名思所以致之乎吾用兵之名若雷霆乆蛰藏而不震一日可用即用耳何忧无名而必为是乎臣以为过矣夫苟恶其无名则是未能知用兵之名直论彼我强弱之势耳此其胜负未可知也吾有必胜之名又有必胜之实而患不为其所必胜者譬若寻常姑以力相抟而已此则可畏也臣闻古之善举事者必有先胜之形使吾之国人晓然自知其所必胜而敌不知若此者胜不然敌见吾之所长亦晓然自知其不可当不必外示损弱若此者亦胜内则吾国未知其必胜外则敌人不知我为必胜若此者谓之危兵危兵难用噫今日之事岂止防一城取一郡或败其一将数万人乃为胜敌乎以此为胜敌兵鬬祸结未有已也桓温谢安尝再得中原而无救于晋之衰【事见晋载记及晋书本传】今日之兵不五合六并使北方之势皆在已虽尽取河南鼓行入京师荐告宗庙修奉陵寝若东无齐西无秦北无赵魏三面犹为界守臣尚不知所终而况止于防一城取一郡或败其一将为功乎往日之事是已聚数十万兵于境上一破灵壁虹县遽谓一月三防既而偏师不利又自谓败挠因以罢兵为和轻计寡谋不翅如儿戱而谓今日之兵当复然乎岂以多杀人为用兵乎诸葛亮止用梁益故决取秦陇然犹使吴并攻【事见蜀志】今天下中裂四方皆可用事臣不知其为计者果何如也虽然此犹非臣之所必知臣之所必知者陛下用事之势夫用事之势必使轻利而易为不使重困而难举何者夫鹰隼乘风髙入于云汉视禽鸟所在而抟取之骏马日驰千里过都越国恍然若无所见此其以轻利防疾故能胜物若夫爰居腹融非不大也避风于鲁东门而不能去驽马载重行才十数里复遇天雨喘息踯躅而不能进此皆困重之势也唐太宗取天下灭夷狄得轻利易为之势故兵不难动动必有功兵休事已无复后患而天下卒以平治今日之事实有困重难举之势前日卖茗饮者数百人为曹偶以抗官军此不过弓手十将之事一兵官足以制其命矣而猖獗嵗余声入闽领常罢斥两帅选择使者仅而获之若此者其可以遇大敌乎使如太宗彼此前后所向必应而无后忧其将能乎祖宗以天下之大困于区区夏人之数州者盖以上下牵制首尾顾望内外异同困重而难举也今其势复然陛下亦自知之矣虽然变困重难举之意使有轻易为之风者此其事不在兵不在将在朝廷大政纪纲宪度之际而已噫是又未可以一二言者也臣所谓先胜之形盖在此矣
外论四【此篇论淮南北防江形势】
外可以攻内可以守全国也外不可以攻内可以守仅存之国也可以攻而不为必攻之形不足以守而为固守之势折强大以就弱小臣不知其説也何谓可以攻而不为必攻之形今之淮南北是也使吾欲得志于边非益进深入尽吾境而与之守立万死百败之地以示其不可遏之锋则足以庶几于有成而况委弃垣墙视为荒闲无用之处而无经营分画之要乃坐困内地助虏自攻中外抵掌但以复得故地为言是欲不出户庭而遥策门外之事者欤何谓不足以守而为固守之势今之防江是也上流有武昌之兵下流有京口秣陵之兵皆重兵也淮无宿师故恃三镇为巨防夫以孤江与敌为对则三镇不得不守今淮南北尚不忧其有失也何必预忧其有失而守江乎善守者四夷【左昭二十三年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境结其四援民伸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不及矣守其境可也不守其境而守其室兵甲不在边而在堂不知今日之所谓守者何名也匹夫小人衣食于千里之外当樽俎匕筯之间而能有逺思今处门内之事非必智者而后能也如农夫之自耕其田耳所以耘耨耒耜之日熟矣然且轻重失宜缓急失中首尾颠错而无据其于天下之大计臣固知其不及也悲夫昔孙氏以谋臣之多将士之劲且精平生百战之勤欲望淮南尺寸之地而不可得今包两道而有之方千里十九郡使之尘沙莽然民物凋残城戍衰弱虽建立官吏而人有揺心不能自保曽无长乆自立之意徒欲内守江左以为百世不倾之基岂非与古人异谋哉虽然上则亦知淮之可重矣其所以欲为而輙止者有二患一则以为尝与定约无置大兵今且赫然増备益守势必来争或备守不足则未能为益而先有所防一则以为既分要害画守御必当付之其人礼有所在则或以成他且藩镇防扈之事而臣以为二患者皆非今日之所当虑且虽使淮上地如今日未置大兵若有善吏守之虽猝以数万众来攻之不能克舍之不敢过也岂有増备益守而先忧其败者乎夫守吾之要地所以致敌之必争大事之机盖见于必争之日且敌能以虚言空约禁吾不敢守要地又得吾重赂不战而胜孰甚于此善为国者择人而已方欲有事安能尽使权不
分如文钦诸葛诞固不【阙】 预亦可乎药非乌喙无以疗吾疾而乌喙之毒亦能杀人则善医者制之而已以其毒而并废其药而吾之疾不可救矣夫今之所谓繁盛雄富者二浙七闽耳皆区区吴粤僻陋不足较之地强弱成败之所不在也略淮而守江守江以安闽浙此其去中原也逺矣臣尝患今世之言国事者不见天下之势而好无益之谋盖其形便曲折本非人主之所当尽知徒以纷乱外则失委任将帅之意而内不能为庙堂一定之策呜呼自隆兴以来天下益多言矣
十先生奥论注后集巻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一
【阙】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二
【阙】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三
【阙】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四
【阙】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四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五
【阕】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五
钦定四库全书
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巻六
考古论 吕祖谦汉文帝【此篇论不尽人之财力情】
治天下者不尽人之财不尽人之力不尽人之情是三者可尽也而不可继也彼治天下者不止为一朝一夕之计固将为子孙万世之计也为万世之计而于财于力于情皆使之不可继则今日尽之将如来日何今嵗尽之将如来岁何今世尽之将如来世何是以圣人非不知间架之税足以尽天下之利而每使之有余财【唐德宗建中四年六月税屋间架算除陌钱】非不知闾左之戍足以尽括天下之役而每使之有余力【前食货志始皇内兴功作外攘夷狄収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非不知钩距之术足以尽擿天下之诈而每使之有余情【赵广汉精于吏职尤善为钩距以得事情】其去彼取此者终不以一时之快而易千万世之害也古之人有行之者汉文是也露台惜百金之费后宫衣不曳地可谓不敢轻靡天下之财【本賛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匈奴三入而三拒之未尝敢穷兵出塞可谓不敢轻用天下之力【匈奴传帝三年夏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为冦下诏遣灌婴将击右贤王走出塞十四年匈奴单于以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使骑兵入烧回中宫骑至雍甘泉帝以周张武等为将军往击胡月余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后四年车臣单于立岁余匈奴复絶和亲大入上郡云中汉使三将军军屯北地代屯句注赵屯飞狐口縁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冦又置三将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霸上以备胡胡骑入代句注边防火通于甘泉长安数月汉兵至边匈奴亦逺塞汉兵亦罢】吴王不朝赐以几杖张武受赂赐之金钱【木賛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可谓不敢轻索天下之情当是时流泽淳厚极炽而昌使心一向于靡民财则固可以建神明通天之台【郊祀志公孙卿曰仙人好楼居乃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来神仙之属】固可以备千乗万骑之驾【选班固东都赋千乗雷起万骑纷纭】固可以泛沙棠木兰之舟固可以设鱼龙曼衍之戏而文帝不为使心一向于用民力则岂无绛灌之将【高祖赐爵列侯周勃食绛惠帝六年为太尉十年诛诸吕文帝时灌婴为丞相匈奴入北地上令婴将骑八万五千击之】岂无表饵之策【贾谊賛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岂无南北之军【吕后纪周勃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岂无铜虎之符【二年初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而文帝亦不为使心一向于索民情则命晁错以任术数【锴上书言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皇太子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愿陛下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子】命郅都以按刑狱【都以郎事文帝景帝时为中郎将又迁中尉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日而视号曰苍鹰】命朱建以治纵横【时淮南厉王杀辟阳侯以党诸吕孝文闻其客朱建为其策使吏捕欲治】命周汤以穷暴酷【武帝时张汤为廷尉舞文巧诋义纵为南阳太守以杜周为牙荐之张汤为廷尉史后为廷尉其治大扺放张汤而善司】而文帝又不为文帝可为而能不为以其所余贻厥子孙凡四百年之汉用之不穷者皆文帝之所留也及至武帝志大而心劳功多而志广材智勇敢之臣与时俱奋桑羊之徒算舟车告缗钱以罔天下之财【武帝元光六年初算商车元狩四年用度不足初算緍钱元鼎三年令民告缗者以其半予之】其心以文帝之所以不能取自我始取之也卫青之徙絶大漠开朔方以竭天下之力【元朔六年夏卫青复将六将军絶幕大克获诏曰日者大将军巡朔方征匈奴斩首虏万八千级】其心以文帝之所以不能举自我始举之也张汤之徒穷根柢究党与以尽天下之情【见上注】其心以文帝之所以不能察自我始察之也取文帝之所不能取举文帝之所不能举察文帝之所不能察则羊张汤卫青之属果胜文帝耶盖文帝为天下计而羊张汤卫青之属为一身之计故不同也惟其为一身之计故兴利之臣则曰穷乏者汉之民也非吾民也罔汉民之财则可以钓吾之爵位何爱焉至于财尽而散则他日司防之责耳武力之臣则曰疲敝者汉之民也非吾民也竭汉民之力则可以钓吾之爵位何爱焉至于力竭而乱则他日将帅之责耳典狱之臣亦曰煆炼者汉之民也非吾民也探汉民之情则可以钓吾之爵位何爱焉至于情尽而变则他日执政之责耳利在于已害在于君利在于近害在于逺此所以安为而不顾也呜呼桑羊卫青张汤之属方欲谋身固不暇为汉虑矣而武帝独何为弃六世之业以快二三臣之欲耶君子以是益知文帝之不可及也虽然举事求可继非惟人君为然也至于人臣谋身者亦如之白起为秦将长平之事坑赵卒四十万是不可继之师也可一不可再也起惟顾身而不顾国故竭智力于一举以侥幸不次之赏岂复料其再驾于赵哉及秦复命之伐赵卒不行而死非恶行而乐死也虽欲行而法不容再行也使起预知己之复用师也则必抚纳新附还定新集不为长往不来之计矣【赵王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秦使白起为上将军击之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以抜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何晏注曰白起之降赵卒诈而坑其四十万岂徒酷暴之谓乎后亦难以重得志矣】故求为可继者非特为国亦为身也求为不可继者非特不为国亦不为身也吾又论之以为小人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