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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学集成
○词韵半通之例师唐韵
毛稚黄词韵说云:“诗韵惟唐孙忄面唐韵,稽载详明,考韵者当据为正。如灰韵一部亦自别,而孙胪分最清楚。如回枚之类,自以灰字领韵为一段。开哀之类,自以ㄉ字领韵为一段。又先韵中亦自别,如袁烦之类,以元字领韵为一段。昆门之类,以魂字领韵为一段。又阴韵中亦自别,如佩妹之类,以队字领韵为一段。秽呔之类,以废字领韵为一段。今词韵有某韵半通之例,览者案孙氏本而考之,亦庶几矣。”[诒]案:唐韵分段之说,言词韵者未论及之,半通之例,即师其意也。
○宋以后不分音与韵
毛氏声音韵统论曰:“夫人欲明韵理者,先须晓识声音韵三说。盖一字之成,必有首、有腹、有尾。声者,出声也,是字之首。孟子云,金声而玉振之,声之为名,盖始事也。音者,度音也,是字之腹。字至成音,而其字始正矣。韵者,收韵也,是字之尾声,故曰余韵。然三者韵居其殿,而最为要。凡字之有韵,如山之趋海,其势始定。如画之点晴,其神始完。故古来律学之士,于声于音,固未尝置于弗讲,而惟审韵尤兢兢焉。所以沈约、孙忄面而下,所著之书,即声音之理,未尝弗贯,而专以韵名书也。然韵理精微,而法烦苛,又古今诗骚词曲体制不同,因造损益,相沿亦异,拟为指示,并增眩惑。今姑以唐人诗韵为准,而约以六条,简之有以统韵之繁,精之有以悉韵之变,标位明目,庶便通晓。一曰穿鼻,二曰展辅,三曰敛唇,四曰抵腭,五曰直喉,六曰闭口。穿鼻者口中得字之后,其音必穿鼻而出,作收韵,东、冬、江、阳、庚、青、蒸七韵是也。展辅者,口之两旁角为辅,凡字出口之后,必展开两辅如笔状,作收韵,支、微、齐、佳、灰五韵是也。敛唇者,半启半闭,聚敛其唇,作收韵,鱼、虞、萧、肴、豪、尤六韵是也。抵腭者,其字将终时,以舌抵著上腭作收韵,真、文、元、寒、删、先六韵是也。直喉者,收韵直如本音者也,歌、麻二韵是也。闭口者,却闭其口,作收韵,侵、覃、盐、咸四韵是也。凡三十平韵,尽于此,上去即可缘是推之,惟入声有异。”[诒]案:音之与韵,一经一纬,不可强而合。如所云穿鼻之类,即三十六字母喉舌唇齿牙之理,而变其名。全韵之字,苟同一母,则反切二字上母下韵,反无所依据矣。即云穿鼻之类,与字母异,第以辖韵,不以辖音,韵之浅显易知,何必求之深微幽渺也。总之,宋以后合音与韵而一之,不能歧音与韵而二之。由韵以求宫商,岂可得乎。戈氏顺卿亦宗其说。
○阴平阳平同一母
毛氏七声略例云:“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阴入、阳入之七声,其音易晓,而鲜成谱。周德清但分平声阴阳,范善溱中州全韵兼分去入,而作者不甚承用,故鲜见之。余略举其例,每部以四字为准,谐声循理,连类可通,计凡七部。惟上声无阴阳。叙次先阴而后阳,姑袭周氏之旧。
阴平声:种、该、笺、腰 阳平声:篷、陪、全、潮
上声无
阴去声:贡、、霰、钓 阳去声:凤、卖、电、庙
阴入声:、七、妾、鸭 阳入声:孰、亦、、”
[诒]案:拍音者,第三次平上去入,原用四拍,因平声有阴阳,故如一拍,作五拍。至就字论字,阴平阳平,固判然矣。若论字之音,则阴平阳平同一母,即同一宫商,固无俟辨析毫芒也。
○北曲韵无入声
词苑丛谈,邹[谟]词韵衷云:“阮亭尝与余论韵,谓周挺斋中原音韵为曲韵,则范善溱中州全韵为词韵。至洪武正韵斟酌诸书而成,其于诗韵,有独用并为通用者,[东冬青清之类。]有一韵拆为二韵者。[虞模麻遮之类。]又如冬钟并入东韵,江并入阳韵,挑出元字等入先韵,翻字残字等入删韵,俱与宋词暗合,填词所当援据,议极简核。但愚案中州之比中原,止省阴阳之别,及所收字微宽耳。其减入声作三声及半遮等韵,则一本中原,尚与词韵有别。”[诒]案:词韵与曲韵不同者,以词韵平仄不通押,而曲韵则四声通押也。曲韵惟北曲押入声,非韵之可通,实北人无入声。凡入声字皆读作平上去声,此音之变,非韵之通也。南曲之平上去通押,皆无碍于宫商,[押平者不押仄、押仄者不押平,若上去尚有通融之处。]填者自严其律可耳。平仄通押,或亦于宫商无碍。
○词曲押入声韵最宜斟酌
又云:“入声最难分别,即宋人亦错综不齐。沈氏词韵当已。近时柴虎臣古韵,则一屋二沃通,而三觉半通。[三觉半通,如岳浊角数之类。]四质五物通,而九屑半通。[九屑半通,如耋拙谲结之类。]六月七曷八点九屑通,十药十一陌通,而三觉半通。[三觉半通,如{羽高}濯邈朔之类。]十二锡十三职通,而十一陌半通。[十一陌半通,如辟革易麦之类。]十四缉独用,十五合十六叶十七洽通。毛驰黄曲韵则准洪武正韵,而一屋单用,二质七陌八缉通用,三曷六药通用,四辖九合通用,五屑十叶通用。又屑叶可单用,因南曲入声单押而设也。与词韵俱可能者。”[诒]案:平韵如庚侵之不通,人皆知之。至入声南人方音亦有各别者,最易混淆。词曲家押入声,最宜斟酌。
○沈韵去古未远
又云:“沈休文四声中,如朋与蒸,靴与戈,车与麻,打与等,卦画与怪坏,挺斋与升庵俱驳为舌。而宋词中呼否为府,以叶去,林外呼琐为扫以叶老,俞克成呼我为衤奥以叶好,词品皆指为闽音。而毛驰黄谓沈韵本属同文,非江淮偏音,挺斋诋之,谬已。自三百篇、楚辞,以迄南曲,一系相承,俱属为韵统。而北曲偏音,四声不备,为偏统。故金元人作诗亦用沈韵,作词亦不专用周韵。从无以入声分叶平上去者,又安得以曲韵废词韵,且上格诗韵乎。”[诒]案:说文无韵字,古人但言音而不言韵,盖韵生于音,非音生于韵也。沈氏去古未远,其编字入韵,多与三百篇、楚辞及秦汉人文合。安得以今人土音之不合,而疑沈氏之舌,并非古人哉。
●卷五
◎五曰派
○香奁本非词格
许宗彦莲子居词话序云:“文章体制,惟词溯至李唐而止,似为不古。然自周乐亡,一易而为汉之乐章,再易而为魏晋之歌行,三易而为唐之长短句,要皆随音律递变。而作者本旨,无不滥觞楚骚,导源风雅一也。故览一篇之词,而吕之纯驳,学之浅深,如或贡之。命意幽远,用情温厚,上也。词旨儇薄,冶荡而忘返,漓其性命之理,则君子弗为也。述庵司寇,谓北宋多北风雨雪之感,南宋多黍离麦秀之悲,所以为高。张皋文编修词选亦深明此意。”[诒]案:山谷艳词,已有法秀泥犁之呵。香奁本非词格,后生小子,矜其一得,竞为秽亵之语,岂大雅所屑道者哉。
○宋人论词以清空为圭臬
沈伯时乐府指迷云:“作词难于诗。盖音律欲其协,不协则成长短句。下字欲其雅,不雅则近乎缠令之体。用意不可太露,露则直实而无深长之味。发议不可太高,高则狂怪而失柔婉之意。此其所以为难。”[诒]案:宋人论作词,已以清空为圭臬矣。
○词宜有寄托
红盐词序云:“词虽小拔,昔之钜公通儒,往往为之。盖有诗所难者,委曲倚之于声,其词愈微而其旨益远。善为词者,假闺房儿女子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此尤不得志于时者所寄情焉耳。”
○学浙派流弊
听秋声馆词话云:“昔人言诗话作而诗亡,盖为宋人穿凿而言。藉以攀援标榜者无有也。不然,非诩己作,即广搜显者之诗,曲意贡谀,冀通声气。甚或不问美恶,但助刻资,即为刊录,且以为利。间有采及词句,论词则是,论调则非,未免强作解事。独频伽词话,不蹈前弊,议论亦佳也。谓近日倚声家,莫不宗法雅词,厌弃浮体。然多为可解不可解语,令人求其意旨而不可得,足为学浙派者他山之错。”[诒]案:词尚清空,本无流弊,而后之作者多隐约语,此又不善学之病也。
○学玉田流弊
北宋词,用密亦疏,用隐亦亮,用沈亦快,用细亦润,用精亦浑,南宋只是掉归来。戈顺卿云:“词以空灵为主,而不入于粗豪。以婉约为宗,而不流于柔曼。意旨绵邈,章节和谐,乐府之正轨也。不善学之,则循其声调,袭其皮毛,笔不能转,则意浅,浅则薄。笔不能炼,则意卑,卑则靡。”[诒]案:此为学玉田者针砭。
○朱竹不菲薄明人
竹先生黑蝶斋词序云:“词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张辑、卢祖皋、史达祖、吴文英、蒋捷、王沂孙、张炎、周密、陈允平、张翥、杨基,皆具夔之一体。基之后得其门者,或寡矣。”[诒]案:先生论词,未尝菲薄明人。
○不必以南宋压倒明人
莲子居词话云:“词至南宋始极其工,秀水创此论,为明人孟浪言词者示刀圭,意非不足。夫北宋也,苏之大,张之秀,柳之艳,秦之韵,周之圆融,南宋诸老,何以尚兹。”[诒]案:明人之孟浪,即北宋之粗疏,何必以南宋压倒明人乎。
○毛稚黄论北宋词
毛稚黄曰:“北宋词之盛也,其妙处不在豪快,而在高健。不在艳亵,而在幽咽。”
○词不宜质实
张玉田云:“词要清空,勿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如野云孤雁,去来无踪。梦窗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拆下来不成片段。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晁无咎词名冠柳,琢语平帖,此柳之所以易冠也。辛稼轩、刘改之作豪气词,非雅词也。于文章余暇,戏弄笔墨为长短之句耳。康、柳词亦自批风抹月中来,风月二字在我发挥,二公则为风月所使耳。”[诒]案:以梦窗之才,尚不免质实之弊,后之尚词藻者,可知矣。扬秦而抑柳,以辛刘为别派,自是确论。
○张功甫评梅溪词
张功甫评梅溪词云:“情词俱到,织绡泉底,去尘眼中,有环奇警迈,清新间婉之长,而无离心池荡淫之失。”[诒]案:梅溪、竹屋,去姜、张一间耳。
○宋人词评
黄鲁直云:“叔原乐府,寓以诗人句法,精壮顿挫,能动摇人心,合者高唐洛神之流,下者不减桃叶团扇。”
黄叔云:“耆卿长于纤艳之词,然多近俚俗。”陈质斋云:“柳词格不高,独音律谐婉,词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尢工于羁旅行役。”
陈无己云:“东坡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周晖云:“岂无去国流离之思,殊觉哀而不伤。”
蔡伯世云:“子瞻词胜乎情,耆卿情胜乎词,情词相称者,惟少游而已。”张纟延云:“少游多婉约,子瞻多豪放。”
张文潜云:“方回乐府,妙绝一时,盛丽如游金张之堂,妖冶如揽嫱施之,幽索如屈、宋,悲壮如苏、辛。”
张焕云:“美成词抚写物态,曲尽其妙。”张叔夏云:“美成词浑厚和雅,善于融化诗句。”
黄叔云:“雅言精于音律,自号词隐。发妙旨于律吕之中,运巧思于斧凿之外。平而工,和而雅。比诸刻琢句意而求精丽者远矣。”
陈质斋云:“伯可词鄙亵之甚。”沈伯时云:“伯可、耆卿,音律甚协,但未免时有俗语。”
范石湖云:“白石有裁云缝月之妙手,敲金戛玉之奇声。”赵子固曰:“白石,词家之申、韩也。”沈伯时云:“白石清劲知音,亦未免有生硬处。”
张叔夏云:“竹屋、白石、邦卿、梦窗,格调不凡,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削靡曼之词,自成一家。”
姜尧章云:“邦卿词奇秀清逸,融情景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
沈伯时云:“梦窗深得清真之妙,但用事下语,太晦处,人不易知。”张叔夏云:“词欲雅而正,志之所之,为物所役,则失其雅正之音。近代陈西麓,所作平正,亦有佳者。”
以上所录,皆评宋人词。非欲较其短长也,持是以读诸家之词,可以知所去取矣。以所得证古人之是非,而己之是非亦见,勿泛作词评看。后录评语,皆此例。
○刘熙载论各家词
刘氏[熙载]词概论各家词,多中肯綮,汇录之于左:
太白菩萨蛮、忆秦娥,张志和渔歌子,两家一忧一乐,归趣难名。或灵均思美人、哀郢,叟濠上庄近之耳。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韦端已、冯正中诸家词,流连光景,惆怅自怜,盖亦易飘摇于风雨者。若第论其吐属之美,又何加焉。
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
宋子京词,是宋初体,张子野始创瘦硬之体。
耆卿词细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善于序事,有过前人。惟绮罗香泽之态,所在多有,故觉风期未上耳。秦少游得尊前、花间遗韵,却能自出清新。东坡词雄姿逸气,高轶古人,具神仙出世之姿。
叔原贵异,方回澹逸,耆卿细贴,少游清远。四家词趣各别,惟尚婉则同耳。
周美成律最精审,史邦卿句最警炼。然未得为君子之词者,周旨荡而史意贪也。
稼轩词龙腾虎掷,任古书中理语瘦语,一经运用,便得风流天姿,是何异。
白石才子之词,稼轩豪杰之词。
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容,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陆放翁词安雅清澹。刘改之词狂逸之中自饶俊致。高竹屋争驱白石,然嫌多绮语。
蒋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洗炼缜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较贞,其思视梦窗较清。
玉田词,清远蕴藉,凄怆缠绵,大段瓣香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