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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学记言
季武子夷人之墓以成寝而许其葬又许其哭由前则不应有后由后则不应有前殆若狂者使其妄闻自不当记就其果然亦不足记合葬非古也以人墓为宫古乎
徒欲记古不坟而谓孔子自称为东西南北之人将教人以舍其国而游岂圣人之言乎【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谓不懐居则可谓东西南北之人则不可】
无有司而用门人可也徒欲记古不脩墓甫窆而崩门人之慢且不材至此乎先反而虞礼也知墓崩而不言其徃视可乎疑此亦非也【丧服四制苴壊不补坟墓不培若雨甚至漂流棺椁不问岂通义哉】
左氏载子路之死甚详孔子闻衞乱曰噫柴也其来由也其死矣如是足矣言醢之无义言遂命覆醢尤无义申生之死或以为檀弓叙载简严非左氏可及此余所不晓只如檀弓之言何足以周事情立世教也
朝祥而暮歌野人之事也子路何必笑孔子何必辩又谓逾月则其善亦非也
易箦一义极当商量据本曾子之学坚定明笃虽神已离形而不变异死生若一致然且改过甚勇以正为终是后学鉴照凖程处也然君子所贵乎道者烛分审义缉熈积实虽不以此身为讳过之地亦不止一生为改过之用季氏之行于鲁国垂三百年自孔子事之敢亡而不敢絶也彼之有赐未知应受与否若童子以为大夫之箦而曾子不能知若童子以为不冝居而曾子居之至死曾子之智曾童子之不如则奚取于学若曾子疾不暇察而曾元以非所当养者养其亲使殁不得其正则奚取于子然则师友分义之论未定缉熈积实之功不加而以隅坐过人之识为足以断曾子将亡之是非必有传闻之误后学未可从也
能执干戈衞社稷而不生可以勿殇畏厌溺而死不可以勿吊
曾子执亲之丧水浆不入于口者七日自言之乎曾子方以朋友之义吊子夏之丧明俄奋而名之数其三罪皆人理之所不容者其暴至此乎梦奠之言是时孔子七十三嵗犹叹天下之莫已宗耶公羊又以为反袂拭面涕泣沾袍盖陋儒多若是矣
问丧亦大节自曾子遽言丧欲速贫有子又言夫子失鲁司防将之荆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鄙俚若此盖未尝接闻鲁人师友辩论也孟子谓三月无君则吊而以不待父母媒妁为贱者之所为以此处丧其庶几
蟜固不知何如人乃能以齐衰问疾于季氏记者要当有警于后世虽然国有命役非君赐则无以丧服得免而士居丧则亦无以问疾于人徃嵗与杨氏遇于执政私第服大功服坐客皆怪讶杨问余此义且言执政私第又非公门比衰功虽于今法不废从政然若以公事召服而徃可也非公事而为谒而曰不舍服以为礼无怪乎人之不己安也
左氏于韩之战载秦穆公多雅言则爱义逺利之语宜若有之然夷吾重耳入国先后各有死党卒相残戮而后快则天下固皆知之而此篇所记则似文公君臣真无意于得晋者于事殊为阔逺或者以禹益伊尹皆簒弑与今言重耳能逊国畧同盖毁誉过实常出于儒生之浮文持是以入徳难矣
惟祭祀之礼主人自尽其敬焉尔岂知神之所飨今世亦多有此论虞练之主其亲犹在而未神也其为神矣祭必尸以安之尸之所飨神之所飨也诗曰神具醉止皇尸载起皷钟送尸神保聿归焉有飨而不知者乎使其果然则主人有时而不敬矣
按书称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皆先自身始而施之于民然后其民以和报之周丰乃言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社稷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夫墟墓则固己施哀而社稷宗庙则因己施敬不啻谆谆然矣岂为末哉书又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而诸诰言文王之徳为尤详然则丰谓无忠信诚慤之心以涖之可乎圣人之道一也谓虞夏有余而殷周不足俗儒之浅説也余记陆氏兄弟从朱吕氏于鹅湖寺争此甚切其诗云墟墓生哀宗庙钦斯人千古最明心大抵有基方作室未闻无址可成岑噫徇末以病本而自谓知本不明乎徳而欲议徳误后生深矣
虞人致百祀之木可以为棺椁者斩之不至者废其祀刎其人此语甚害理既称即位而已为椑安得既崩而方斩木所斩不已多乎不然所废几祀所刎几人其祸若是烈耶
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贡埋以席孔子虽贫何至于无盖而师友所讲亦何必在狗马之间学者因是谓圣人之道微贱不遗而传袭讹谬至使人主近臣而以狗马自比乞怜惟盖之余希恩簮履之敝孟子所谓妾妇之道又其下者盖从昔鄙夫皆若是也
君在诸臣之家非其所从而欲以客吊不辟非礼也阍人为君在弗内礼也入廏脩容以外饰求胜非礼也使卿大夫皆辟位礼欤使君降等揖己非礼也且容当何脩饰当何尽进趍不当伪衣冠不当改也子贡方人曾子三省非如战国之士卑屈其君以为名者其非二子所为决也
按论语原壌夷俟孔子绳之甚严使其丧母而歌乃为弗闻而过之可乎且壌何至逆人理若此亦传者过也曾子既以七日不入水浆自言而乐正子春又以五日不食为悔师弟子之学矫情而求名若此使其果然则礼之壊必自是始其不然也
世之学者于檀弓有三好古明变推三代有虞一也本其义理与中庸大学相出入二也习于文词谓他书笔墨皆不足进三也以余考之则多妄意于古初肤率于义理而謇缩于文词后有君子必能辨之
王制一篇当时盖欲施用而博士诸生考论之所成异于各以见闻记録者故比诸篇颇为斟酌亦有次第然孔子时周衰而未亡圣人之力尚能合一以接唐虞夏殷之统故其所述皆三代之旧至孟子时六国并雄则周已亡但未灭耳其所欲行于当世与孔子已稍异不惟孟子虽孔子复出亦不得同矣秦灭汉兴郦食其请立六国后而张良以为非及文帝初贾谊所言者正朔官名色上黄数用五而已中年谊已死新垣平得用始有作王制封禅巡狩之説夫尧舜三代以礼譲守天下而类禋封禅巡狩皆为实治汉以兵取以力守而儒生学士欲以虚文追还帝王之道耶然则治后世之天下而求无失于古人之意盖必有説非区区陈迹所能干也
以五帝五神五行十日分配四时不知何所起盖吕不韦之妄也土无所见而附于夏秋之中尤无义夫天地之功用见于五行微而性命粗而事物无所不在若四时各得其一机缄不运块然穷独何名造化其谬无足言者而防纬隂阳转相资佐异説滋章道降政厐因以下及矣
以曾子问礼及杂记诸礼与仪礼考之益知其所谓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者盖曾子之所厌而不讲也虽然笾豆数也数所以出义也古称孔子与其徒未尝不习礼虽逆旅茇舍犹不忘是时礼文犹班班然行于上下知者将弃之矣贯而为一孔氏之所守也执精畧粗得末失本皆其所惧也
又据礼运称仲尼言偃所论与孔子在时言礼全不合孔子之言甚简直下不立冐子治乱只在目前何尝有道行道隐之别大同小康之辨盖后学不能以身行礼浮辞泛説而已犂弥谓孔丘知礼而无勇请以兵刼之末俗之病礼者皆如此又曰鲁人之臯数年不觉使我髙蹈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后世之病儒者皆如此要是礼一日不行即一日壊惟义数之在书册者尚可传义礼之在人心者犹不泯故顔曾欲反而求之于心子贡游夏之徒欲求之于书孔子皆指其偏失处至明至切然终以分散而不可复合者礼已壊而不行行之又无所因故也
郑解经礼三百谓周官三百六十曲礼三千谓今礼所谓今礼者指言礼之时非汉时也然则周官安得皆以经礼言而着礼器者安得别称今礼经礼者五礼之条目也曲礼者条目中之曲折也孔子尝言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而此篇乃称诵诗三百不足以一献孔子告伯鱼学诗与礼各有时其学各有业责专对于诗则可责一献于诗非所责也后人失孔子之意又以传闻言之在记礼中如此类极多学者不能察诵説既深自成障碍于道难矣
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按孔子言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初不及政刑然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则前于孔子固已纯任政刑矣今以礼乐刑政融防并称而谓其不二则论治之浅莫甚于此其舍礼乐不用而以刑政为极功儒者之过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但不生耳生即动何有于静以性为静以物为欲尊性而贱欲相去几何
大学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而此言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则是知与物均为不善此躬何自而反天理乌得而存甚矣儒者忲于言道而不知道之所从也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因物之精制为之极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百众以治万民以服圣人以为未足也筑为宫室设为宗祧以别亲疏逺近教民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众之服自此故听且速也按子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学者之记以为孔子絶神怪而不言然周官宗伯掌建天神人鬼地之礼以佐王建保邦国大司乐以乐九变八变致神示而礼之盖自有天地即有人与鬼神人与鬼神异道各不相知而为国家者必尊事之以自建保子路欲以一己之智虑求鬼神死生之説穷其所从以为辨而已冝孔子之不告也而此篇乃载宰我孔子之问答尤为诞浅而不经且生生而死死人道相续冥冥而昭昭神道常存焉有待人生之气而后为神待人死之魄而后为鬼者乎骨肉为土气为昭明使神道之狭果如此岂足以流通于无穷乎古之为国家者凡天地山川之神灵崇祀严祭罔敢怠忽若祖祢宗庙特以子孙相为依慿然其享之有数立之有纪近则死道未纯逺则恩所不及固与世之神明有间矣乌得杂而并称哉儒者见理不明而好言其不可知者季札称骨肉归复于土魂气无所不之谓不以反葬劳人也子产称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故有精爽以至于神明不谓神明待魂魄而后为也礼运称体魄则降知气在上谓复在上葬在下也犹不直以魂魄为神鬼而易传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则直以魂魄为鬼神而此篇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神之着也因物之精制为之极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又因前人之言而转失之则鬼神遂止于魂魄而鬼神之常道隐矣孔子既于易言鬼神害盈而福谦明示天下以人神感通之理而答子路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则人道立而鬼神可安人职尽而生死为一非故絶而不言也
观经解所言当时读书之人甚陋已如此固难以责后人也然则周召既亡大道厘析六艺之文惟孔子能尽得其意使上世圣贤之统可合自子思孟子犹有所憾则如经解所言亦其常情但后学縁此堕处不少尔师尔过而商也不及子产众人之毋能食之不能教语全没交涉但令子产受抑尔又言敢问将何以为此中愈疎阔矣
按诗称礼乐未尝不兼玉帛钟皷孔子言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皷云乎哉未有后语其意则叹当时之礼乐具文而实不至尔然礼非玉帛所云而终不可以离玉帛乐非钟皷所云而终不可以舍钟皷也仲尼燕居乃以几筵升降酌献酧酢不必谓之礼而以言履之为礼是则离玉帛而言礼矣以缀兆羽籥钟皷不必谓之乐而以行而乐之为乐是则舍钟皷而言乐矣按孔子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则言而履之未知其果能行也言与行如形影不可相违也离言以为履离行以为乐言与行不相待而寄之以礼乐之虚名不惟礼乐无所据而言行先失其统然后世之言礼乐者未尝不出于此则天下遂无复礼乐矣
孔子闲居又有五至三无五起之论按孔子子张问士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则可以从政矣论治立标目莫切于此矣若五至三无五起则浮立而无用又以乐为无声礼为无体丧为无服既不自明其所言而所称于诗亦非也古人之于道一二言而止礼至礼运礼器乐记祭法祭义仲尼燕居孔子闲居坊记诸篇铺叙始末多逾数百千言然使言而无间则读者易知知者易行行者不倍矣如其有间而强牵合之黒白易位以无为有则所误大矣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此章为近世言性命之总防按书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即天命之谓性也然可以言降而不可以言天命盖物与人生于天地之间同谓之命若降则人固独得之矣降命而人独受则遗物与物同受命则物何以不能率而人能率之哉盖人之所受者而非止于命也书又称若有恒性即率性之谓道也然可以言若有恒性而不可以言率性盖已受其矣故能得其当然者若而有恒则可以为性若止受于命不可知其当然也而以意之所谓当然者率之又加道焉则道离于性而非率也书又称克绥厥猷惟后即脩道之谓教也然可以言绥而不可以言脩盖民若其恒性而君能绥之无加损焉尔脩则有所损益而道非其真道非其真则教者强民以从已矣且古人言道顺而下之率性之谓道是逆而上之也夫性与道合可也率而谓之道则以道合性将各徇乎人之所安而大公至正之路不得而共由矣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夫由戸而出虽无目者亦知之况有目乎以此喻道可谓明而切矣而此章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人自户而出则非其户有不出者矣今曰不可须臾离则是无徃而非户也无徃而非戸则不可须臾离者有时而离之矣将以明道而反蔽之必自此言始
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按子张问行孔子曰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夫以为我之所必见则参前倚衡微孰甚焉以为人之所不见则不睹不闻着孰甚焉其义互相发明记礼中与圣人不抵牾如此类者甚少虽中庸大学亦不过三四尔但系于天命一章之后功用牵缀不能通学者若专一致力于此以慎独为入徳之方则虽未至于道而忠信笃敬所立坚定矣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逹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按书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道之统纪体用卓然百圣所同而此章显示开明尤为精的盖于未发之际能见其未发则道心可以常存而不微于将发之际能使其发而皆中节则人心可以常行而不危不微不危则中和之道致于我而天地万物之理遂于彼矣自舜禹孔顔相授最切其后惟此言能继之中庸之书过是不外求矣然患学者涵玩未熟提持未审自私其説以近为逺而天下之人不得共由之非其言之过而不知言者之过也此道常在无阶级之异无圣狂贤不肖之殊皆具于此章但不加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