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学记言

  伍鄙亦旧法但伍字为异耳
  且制国以万家为军三军三鼓大柄所在制鄙乃以九万家为属都鄙不相命而以五承古人也
  观优施之言诵柏舟之诗善恶之相仇不待相遇而后毒加焉悲夫
  晋之乱荀息为之也其不遂亡里克也其乱乆而不已亦里克也
  宰周公言齐桓不务徳此周人及当时君子之论也自常人及后世言之徳之贬于桓者众矣晋非号召而欲自至后之为霸固无此事
  晋文公不图入于恵公未入之前为亷也然其后不免妻懐嬴杀懐公以求入
  晋语始末比诸国最详左氏叙事采用其语烦简工拙可考
  使同姓同徳而为异姓异徳兄弟而为路人则尧之亲睦舜禹之惇叙周人常棣之义废矣霸图浅近乃有此等见识议论虽多闻何为也
  多闻不能行古人分此二节子路谓唯恐有闻也然闻识无尽行之道易言畜徳可矣
  晋之兴司空季子慱习阳处父为国人所敬其后伯宗似之
  诸侯之史日存君侧以其善行以其恶戒此晋人所言春秋也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惧其心此楚人所言春秋也韩宣子所见孔子所修左氏传之此鲁春秋也然则晋谓之乗楚谓之梼杌当是战国时妄立名字上世之史固皆名春秋也
  古之人君不能从谏其相为终始以谏者不加怒也后之人君虽能从谏其相为终始以谏者不加恕也叔向之思司马侯后世人君之所讳也
  人材随世盛衰晋暮年尽入强家虽叔向之贤犹不得尽为公臣如董安于阎没女寛之流固不足道也家臣自是一种气象
  晋阳尹铎之所寛沈灶产鼃民无叛意战国以后有此事不知防士増饰其词抑实然乎等为虐用其民无复爱利之心而姑欲致厚于一二以为丧亡之地何哉
  郑至越
  史伯所答虽郑事盖周语也宗周将亡天下分裂史伯以诸侯轻重之势占其所归是时犹有古人功徳之余异乎后世谋臣防士徒巧诈数力而已
  郑虽王母弟受封而以并吞得国故春秋之初其俗最先变与战国无异及诸大国并争而郑薾然奔走听命不暇遂先亡者地狭而居中国战场也
  弃和取同史伯以是为幽王致毙之本晏子辨和同之异甚详然不言其为兴王之所在也武王言同谓心与徳若幽王所取正反是心离但以势利为同耳因史伯晏子所言騐天下古今之常理凡异民力作百工成事万物并生未有不求其和者虽欲同之不敢同也非惟不敢势亦不能同也惟人心之取舍好恶求同者皆是而求和者千百之一二焉若夫惎而至人主又万一焉贤否圣狂之不齐治乱存亡之难常其机惟在于此可不畏哉
  申叔时之言春秋诗礼乐故志训典皆以教世子左史倚相举卫武公语当是时未有生老病死入士大夫之心不以聪明寄之佛老为善者有全力故多成材宜哉凡人壮不自定老而自逸孔子称君子有三戒亦以末世人材言之若周之道俗未衰则不然也
  説命当与白公子张语并看又言既得道得道必有物故孔子亦言朝闻道楚本以诈力得国而其人材见识所造如此非齐晋之浅陋所能及也
  乃命重黎絶地天通世之乱也听于神故絶地天通罔使降格而后命三后以徳牖民士制刑之中以人道治也观射父徒能记重黎职业而未及穆王序尧恤刑之意盖古人于诗书礼乐亦未能尽知大意尔
  唯仁者可好也可恶也可髙也可下也叶公非知仁者也而能论仁盖在我者惟知有仁而已人之好恶髙下于我无加损焉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观人之所以施好恶于我而不足以动吾之仁观我之所以施好恶于人而足以得吾之仁也如是而已孟子曰仁则荣又曰仁者宜在髙位髙荣仁之报也而不能必髙与荣必髙是不可下也必荣是不可恶也是以利诱人使为仁不荣不髙则强者以为诟弱者以为怨而仁始病矣
  按吴语载王孙雒教夫差挑战争长遂得先歃左氏乃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鼔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乃先晋人自宋之盟言之楚衷甲而晋不备楚得歃而先书晋然传必当纪其实安有呉求挑战而反以晋为建鼓整列呉实先防而乃称先晋人者盖国语出于辨士浮夸之词又言晋御呉称王呉楚虽自王其国其防诸侯固未尝称王何御之为皆谬妄不足信也
  以国语左氏二书参较左氏虽有全用国语文字者然所采次仅十一而已至齐语不复用呉越语则采用絶少盖徒空文非事实也左氏合诸国记载成一家之言工拙烦简自应若此惜他书不存无以徧观也而汉魏相乃以左氏国语一人所为左氏雅志未尽故别着外传余人为此语不足怪若贾谊司马迁刘向不加订正乃异事尔











  习学记言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十三     宋 叶适 撰论语
  何晏集解序语简而文古数百年讲论之大意頼以有存经晏说者皆异于诸家盖后世讲理之学以晏及王弼为祖始破经生专门之陋矣范甯以为幽沉仁义罪过桀纣若甯亦知其所知而已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逺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前乎孔子圣贤之所以自脩者无所登载故莫知其止泊处若孔子成圣之功在此三语而已盖终其身而不息也常疑后人只作初学领防既无恱乐之实又迷不愠之趣正能好学无倦死生以之皆血气所为也
  有子虽不为放言而卑弱如此孔子之传失矣古人言仁不离巧言令色然则学者之求仁与仁道之既成其浅深多寡不同耶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此功用亦不易致孔子不以许未成之材也观子贡子夏所以言诗孔子所以许之其大指可见矣然虽意在言外终须理与事协故惟孔孟子称者得之如左氏记礼虽子思所称犹未能畅其义也
  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孔子不得自为政故其言如此然为者有尽言者无穷使虽有羣圣人之政而无孔子之言则终莫知所考矣
  诗三百孔子举其在者也后人矜夸谓孔子自删为三百篇大妄也思无邪指示最切如传者言风人所为诗是思有邪也诗人以无邪之思正其邪之思也
  耳顺从心孔子安得以最后之年自言之又其所为限节者非所以为进徳之序疑非孔子之言也
  学而不思思而不学孔子之时其言必有所指由后世言之其粗习训诂浅陋相承者不思之类也其穿宂性命空虚自喜者不学之类也士不越此二涂也
  古之为学者断絶不继子张问十世可知自以为逺矣然则百世可知之学自孔子而始也后之人岂可忽哉季氏积三世之柄既擅其国与民遂移礼乐于其家所谓礼乐者非鲁所得有周实有之岂惟僣鲁盖僣周也然当时士大夫不以为非自非孔子明言之则举世无复知矣孔子既斥其不可忍又称奚取于三家又以责冉有又以林放比泰山其于当时国事是非明白未有大于此弟子所记必以为絶特骇俗之论若使不待孔子而能知则亦不至如此详録也邪正臧否之间惟孔子为尽之固非臧文仲栁下惠所及矣然三代世臣专上人君主祭仅拥虚器故虽取其实犹不改其名也秦汉以后则并其名挈之而去士大夫安其习而不知与畏其祸而不敢此犹未足病也其或止以权利小小操未至有名实废兴之异而恐惧惕息反有甚焉然则冉有季路以下波荡风靡者何足计也
  周召为政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管仲为政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是至孔子百五十年天下惟管仲之听周召之功泯矣推孔子之志将率天下以复周召之功其道之顺时之易无如管仲所以不能者视听言动不由于礼败挠其力削损其器大道之防由此其始孔子之所深恨也按子贡子路及孟子所称曽西羞比管仲其实不知孔子之意至孟子以管仲曽西所不为安得为我愿之而自谓以齐王犹反手则不知孔子之意又甚矣孔子言择不处仁为不知言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言囘也其心三月不违仁是仁之于人相为依凭如影随向答今若体孔子之言要须有用力处克己复礼为仁由己其具体也出门如宾使民如祭其操术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又术之降杀者常以此用力而一念一食无不在仁庶可以言知矣
  舜言精一而不详伊尹言一徳详矣至孔子于道及学始皆言一以贯之夫行之于身必待施之于人措之于治是一将有时而孔子不必待其人与治也道者自古以为防眇难见学者自古以为纎息难统今得其所谓一贯通上下万变逢原故不必其人之可化不必其治之有立虽极乱大壊絶灭蠧朽之余而道固常存学固常明不以身殁而遂也然余尝疑孔子既以一贯语曽子直唯而止无所问质若素知之者以其告孟敬子者考之乃有麤细之异贵贱之别未知于一贯之指果合否曽子又自转为忠恕忠以尽己恕以尽人虽曰内外合一而自古圣人经纬天地之妙用固不止于是疑此语未经孔子是正恐亦不可便以为凖也子贡虽分截文章性命自絶于其大者而不敢近孔子丁宁告之使决知此道虽未尝离学而不在于学其所以识之者一以贯之而已是曽子之易听反不若子贡之难晓至于近世之学但夸大曽子一贯之说而子贡所闻者殆置而不言此又余所不能测也
  徳不孤必有隣古今为高絶无隣之徳众矣故曰中庸民鲜久矣
  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孔子所以过臧文仲者以其非不知而犹为之病固有所在与论管仲同也然则童子言大夫之箦固不足以疵曽子要之克己复礼乃孔顔事日月至者未能也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孔子之称夷齐者其怨与常情同其能自乐而无所怨与常情异也至孟子乃谓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既自品其为圣之清又自不与其为隘嗟乎岂其未闻孔子之言欤盖夷齐者利欲所不能尘垢世俗畏之以为去人羣而独立也孟子岂亦以世俗之所畏者而遂加去取于其间乎定百世之是非夫岂易哉
  或人不足以得醯防生高为之乞人情之所不免也然既以直名则委曲以济民行者世共禁之矣
  孔子之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少抑于二子矣夫高其所愿者终或不能从也而近世之学者乃以为如是则与天地同量且天地虽大也亦乌能安老而懐少哉
  见其过而内自讼足以入徳矣人能见其善而内自誉尔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囘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易称迁善书云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此亦孔氏品量后进人材大节目也其称雍仁求艺赐达由不耻緼袍余无见焉若夫前軰则固多矣夫孔子聚天下之材教于一门最众也顔子最寡也其间多长老顔子少也又追痛于已死不顾其生存也若是乎好学之难哉哀公本庸君不足以知此而顔子特新为标字上方古人岂其告君者不疑其所不能知抑当时君臣之智皆可以知而独以不能行为患也凡此皆后人所未讲也乃独以为学者不当移此怒于彼知不善未尝复行而已嗟乎岂以是为顔子之所独能而凡孔氏之门者皆轻愠频复之流欤是孔子诬天下以无人固余之所不敢从也按孔子自称皆损于人之所既与其称顔子皆进于人之所未闻未尝不欲垂世教也盖置身于喜怒是非之外者始可以言好学而一世之人常区区乎求免于喜怒是非之内而不获如搰泥而扬其波也呜呼必若是则惟顔子尔
  囘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其余则曷为日月至焉而已矣利欲之念忽动于中则与仁有间断也犹言不迁怒不贰过也
  贤哉囘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囘也不改其乐贤哉囘也不以口腹防道虽古圣贤皆然然自孔子始发之不发之于余人而独发之于顔子者以顔子有其实也
  由求与赐不可以言仁而可以从政古未有此论也自臯陶言九徳至周文武成康未尝分别孔子时益降矣不存乎仁则材遂灭徳不取乎政则与材兼失之矣故此论与臯陶异而实同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以孔子之言攷之则当时之学不志于道者多矣
  以子夏之为儒犹戒其小人也而况余人乎夫儒者不攷于徳而徇于学则以其学为道之病矣
  出必由户既知户矣行不由道未知道也道者所当行之路也虽乡人茍知路未有须臾离者不然虽君子左右顾而迷矣然则中庸所谓不可须臾离者真未可以名道而可离者亦未可以名非道也
  人之生也直此一语所闗极重易所谓圣功也还观古初以至于今载籍所传生其直者甚难而以幸而免者皆是也
  宰我问井有仁焉孔子答之严如此而孟子以乍见孺子将入于井为足以发其惕恻之心同是井也其闭者无自而发也然则未经孔孟讲画以前不仁者可胜讳哉
  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人之所以为仁者心也非利之也宰我不能明其心固无其功子贡亦未明其心也而遽欲有其功是交病仁也以孔子语考之子贡之心未离乎众人也岂其欲之者固将以同其利于人乎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孔子之道所以载于后世者在此盖自尧舜至于周公有作矣而未有述也天下之事变虽无穷天下之义理固有止故后世患于不能述而无所为作也信而好古所以能述也虽然学者不述乎孔子而述其所述不信孔子而信其所信则尧舜周孔之道终以不明慎之哉
  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孔子自陈尽力处以告后人如火燎闇防桴济不通可谓至切至近无防妙不可知之秘学者但苦听受剽略尔
  徳之不脩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以上三章相属聨似若有意次第者盖初言功用中言所以功用末言功之所以不得成而废虽未必一时之言而其言正相发明学者不待他求也徙义犹迁怒也义则必徙以就之怒则不迁以就之其机一也后世于不迁怒有异指疑其伦类未通也
  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孔子之言固已甚明而后世未能行者以其莫知孰为道孰为徳孰为仁故也士姑各以其私于己者讲之人莫不有志也特其志之非尔诚知其非则所志志道矣据也依也亦莫不然志者人之主也如射之的也据者其地也依者因地而立也嗟夫人孰肯自以为泛然旅于斯世者曷不即其所志与其所据依者明辨而详择之哉使其果能则中庸所谓人十之己千之者不足进矣
  不愤不啓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又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又曰二三子以我为乎吾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孔子教人浅深次第略具于此数端今其泛然而诲之与示以行事而不待于诲与其人凡鄙而不知所诲者皆不可见矣其可见者孰为一隅孰为三隅理无不贯而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学者诚有以知之则百世之后如一日矣不然徒寻文索句而已子谓顔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孔子顔渊皆不求用者也故曰用之则行直不必言尔其答阳虎必不仕者也故曰吾将仕矣亦谩诺之尔古之圣贤用舍固有定义虽孔子不得独异也而后世学者以为惟孔子能不系吝于用舍之间而谓顔子亦能之若是则沉浮进退听物所为不用而犹行见舍而不藏而出处之大节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