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典用人部

 用人部艺文一
  谏逐客书         秦李斯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文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山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悦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拟连珠四首        汉班固臣闻良工度其材而成大厦明主器其士而建功业臣闻听决价而资玉者无楚和之名因近习而取士者无伯王之功故玙璠之为宝非驵侩之术伊吕之为佐非左右之旧臣闻鸾凤养六翮以凌云帝王乘英雄以济民易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臣闻马伏皂而不用则驽与良而为群士齐寮而不职则贤与愚而不分  连珠           魏文帝盖闻驽蹇服御良乐咨嗟铅刀剖截欧冶叹息故少师幸而季梁惧宰嚭任而伍员忧  黄初五年令       陈思王植夫远不可知者天也近不可知者人也传曰知人则哲尧犹病诸谚曰人心不同若其面焉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自世间人或受宠而背恩或无故而入叛违顾左右旷然无信大嚼者咋断其舌右手执斧左手亲钺伤夷一身之中尚有不可信况于人乎唯无深瑕潜衅隐过匿愆乃可以为人谚曰谷千驽不如养一驴又曰谷驽养虎大无益也乃知韩昭侯之弊□良有以也使臣有三品有可以仁义化者有可以恩惠驱者不足以导之则当以刑罚使之刑罚复不足以率之则明主所不畜故唐尧至仁不能容无益之子汤武至圣不能养无益之臣九折臂知为良医吾知所以待下矣诸吏各敬尔在位推一概之平功之宜赏于疏必与罪之宜戮在亲不赦此令之行有若皓日于戏群臣其览之哉  连珠三首          王粲臣闻明主举士不待近习圣君用人不拘毁誉故吕尚一见而为师陈平乌集而为辅臣闻记功忘过君臣之道也不念旧恶贤人之业也是以齐用管仲而霸功立秦任孟明而晋耻雪臣闻振鹭虽材非六翮无以翔四海帝王虽贤非良臣无以济天下  演连珠六首        晋陆机臣闻任重于力才尽则困用广其器应博则凶是以物胜权而衡殆形过镜则照穷故明王程才以效业贞臣底力而辞丰臣闻世之所遗未为非宝主之所珍不必适治是以俊乂之薮希蒙翘车之招金碧之□必辱凤举之使臣闻禄放于宠非隆家之举官私于亲非兴邦之选是以三卿世及东国多衰弊之政五侯并轨西京有陵夷之运臣闻良宰谋朝不必借威贞臣卫主修身则足是以三晋之强屈于齐堂之俎千乘之势弱于阳门之哭臣闻音以比耳为美色以悦目为欢是以众听所倾非假北里之操万夫婉娈非俟西子之颜故圣人随世以擢佐明主因时而命官臣闻目无常音之察耳无照景之神故在乎我者不诛之于己存乎物者不求备于人  贤良策           阮种夫文武经德所以成功丕业咸熙庶绩者莫先于选建明哲授方任能令才当其官而功称其职则万机咸理庶寮不旷书曰天工人其代之然则继天理物宁国安家非贤无以成也夫贤才之畜于国犹良工之须利器巧匠之待绳墨也器用利则断削易而材不病绳墨设则曲直正而众形得矣是以人主必勤求贤而佚以任之也贤臣之于主进则忠国爱人退则砥节洁志营职不干私义出心必由公涂明度量以呈其能审经制以效其功此昔之圣王所以恭己南面而化于陶钧之上者以其所任之贤与所贤之信也方今海内之士皆倾望休光希心紫极唯明主之所趣舍若开四聪之听广畴咨之求抽群英延俊乂考工授职呈能制官朝无素餐之士如此化流罔极树功不朽矣  连珠         南齐王俭
盖闻王佐之才虽远岂必见采于当世凌云之气徒盛无以自致于云间是故魏人指玉于外野和氏泣血于荆山  求才审官对       北齐樊逊臣闻雕兽画龙徒有风云之势金舟玉马终无水陆之功三驾礼贤将收实用一毛不拔复何足取以是尧作虞宾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纳孤竹之言但处士盗名虽云久矣朝臣窃位盖亦实多汉拜丞相便有锺鼓之妖魏用三公乃至孙权之笑故山林之与朝廷得容非毁肥遁之与宾王□有优劣至于时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异出关而言耻从卫乱虽复星干帝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终存耿介之志自我太岳之后克广洪业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明命光华日月爰自纳麓乃格文祖仪天地以设官象星辰而布职汉家神凤□用纪年魏氏青龙羞将改号上膺列宿咸是异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画堂甲观修德日新庙鼎歌锺王勋岁委循名责实选众举能朝无铜臭之公世绝钱神之论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箓箫张辅沛姓在河书今日公卿抑亦天授与之为治何欲不遂未必稽首天师方闻牧马之术膝行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强不息甲夜观书□日通奏周昌桀纣之论欣然开纳刘毅桓灵之比终自含弘高悬王爵唯能是与管库靡遗鱼盐毕录无令桓谭非谶官止于郡丞赵壹负才位终于计掾则天下宅心幽明知感岁精仕汉风伯朝周真人去而复归台星坼而还敛诗称多士易载群龙从此而言可以无愧  拟连珠六首       北周庾信盖闻得贤斯在不藉挥锋股肱良哉无论应变是以屈倪参乘诸侯解方城之围干木为臣天下无西河之战盖闻邯郸已危徒思马服蓟城去矣空用荆轲是以竹杖扶危不能正武担之石芦灰缩水不能救宣房之河盖闻十室之邑忠信在焉五步之内芬芳可录是以日南枯蚌犹含明月之珠龙门死树尚抱咸池之曲盖闻豫章七年毙于丰艹芳兰九畹沦于幽谷是以欲求其真晋阳有自理之蒿若赏其声吴亭有已枯之竹盖闻明镜蒸食未为得所干将补履尤可伤嗟是以气足凌云不应止为武骑才堪王佐不应直放长沙盖闻卷箷不死谁必有心甘蕉自长故知无节是以螺蚌得路恐异骊渊雀鼠同归应非丹穴  晋文公守原议      唐柳宗元晋文公既受原于王难其守问寺人勃鞮以赵衰余谓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树霸功致命诸侯不宜谋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晋君择大任不公议于朝而私议于宫不博谋于卿相而独谋于寺人虽或衰之贤足以守国之政不为败而贼贤失政之端由是滋矣况当其时不乏言议之臣乎狐偃为谋臣先轸将中军晋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于内竖其可以为法乎且晋君将袭齐桓之业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齐桓任管仲以兴进竖刁以败则获原启疆适其始政所以观视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兴迹其所以败然而能霸诸侯者以土则大以力则强以义则天子之册也诚畏之矣乌能得其心服哉其后景监得以相卫鞅弘石得以杀望之误之者晋文公也呜呼得贤臣以守大邑则问非失举也盖失问也然犹羞当时后代若此况于问与举又两失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着晋君之罪以附春秋许世子止赵盾之义  去佞策         白居易
臣闻昏明不并兴邪正不两废盖肾者进则愚者退矣曲者用则直者隐矣亦犹昼夜相代寒暑相推必然之理也然则兴盛之代非无小人小人之道消不能见而为乱也昏衰之代非无君子君子之道消不能出而为理也故殷纣之末三仁在朝虞舜之初四凶在位虽仁在朝不能用之所以丧天下速于旋踵也虽凶在位卒能去之所以理天下易于覆掌也用舍兴亡之验唯明主能察焉然则历代之主莫不知邦以贤盛以愚衰君以谏安以佞危然则犹前车覆而后车不诫者何也盖常人之情悦其从命逊志者恶其违己守道者又君子难进而易退况恶之乎小人易进而难退况悦之乎是则常主之待君子也必敬而□其遇小人也必轻而押押则恩易下及□则情难上通是以面从者日亲动则假武威而自负也骨鲠者日□言则犯龙鳞而必死也故政令日以坏邦家日以倾斯所以变盛为衰转安为危者矣是以明王知君子之守道也虽违于己引而进之知小人之徇惑也虽从于命推而远之知谠言之为良药也虽逆于耳恕而容之知佞言之为美疢也虽逊于心忍而绝之故政令日以和邦家日以理斯所以变衰为盛转危为安者矣盛衰安危之效唯明王能鉴焉  以贤为宝赋以勖名霸道
邦家之托为韵
 谢观
楚国之君贤人为宝彼则贵于无胫此为尊于有道琢磨仁义而不缁不磷淬砺锋铓而既坚既好皎皎神爽棱棱貌清志一洁而靡垢行百□而逾精非暗投以取诮不韫□以沽名廉谨在心命爵而蔑闻铜臭文章满腹掷地而自有金声洞澈不欺光芒相烛砥名而可尚砺节而自勖吐清词之粲粲心水含珠见正色之温温情田积玉言错落而无玷性真明而不瑕袖怀荆璞握有灵□以鉴奸察邪之焕烂比照乘映庑之光华足可充盈军国辉耀邦家何必积满堂以递矜易连成而助诈一非克俭之教一损不贪之化虞君受垂棘而灭齐国得孙生而霸徒美其色映层阙光能耀夜殊不知寸阴逾尺璧之珍一经夺满之价所以爱兹被褐重彼迷邦以清德之惟一奚白璧之能双况各藏器俟时见几而作直若弦矢颖如锋锷诚席珍之可任以柱石之有托以之绥抚而上下康宁以之守御而内外胥乐既三复之可验奚众口之能铄则知金玉为宝者德义之衰贤人为宝者邦家之基国无日而无事贤无代而无之如此则何必楚也独二三子之可师  任官惟贤才赋      宋范仲淹官也者名器所守贤也者才谋不群当建官而公共惟任贤而职分大则论道经邦帝赉之猷允着小则陈力就列家食之叹无闻王者临万邦之民列百揆之职将致理而有成故抡材而不忒示以好爵惟皇之士攸臻致于周行命世之才尽得始其精选不贰明扬勿休察其言之所谓观其行之所修苟进者不可不慎待用者予取予求劝农勉人咸委循良之德处烦理剧悉资浚哲之谋岂不以官人者一人之股肱兆民之纲纪厥用也虽各司其局厥功也盖同归于理非其人则贻民之忧得其人则致君之美是故每孜孜于仄席忧在进焉俾济济以盈庭野无遗矣盖以非贤不乂得士则昌度其才而后用授其政而必当上以见知人之道下以见称职之方亦如大厦构成惟美材而是取良工制作得利器而允臧自然谗邪知禁惟君子之是任政教昭宣致王业之不愆庶类咸若群方晏然其或未精黜陟弗辨媸妍素餐之诮必作嘉鱼之咏莫传曷若我命以钧衡乃负鼎之明哲升乎谏诤必及溜之忠贤大哉考古典之训谟览前王之取舍巍巍尧帝得五臣而洽域中赫赫轩皇用六相而光天下故我后法二帝之垂衣举多贤者  为君难论上        欧阳修语曰为君难者孰难哉盖莫难于用人夫用人之术任之必专信之必笃然后能尽其才而可共成事及其失也任之欲专则不复谋于人而拒绝群议是欲尽一人之用而先失众人之心也信之欲笃则一切不疑而果于必行是不审事之可否不计功之成败也夫违众举事又不审计而轻发其百举百失而及于祸败此理之宜然也然亦有幸而成功者人情成是而败非则又从而赞之以其违众为独见之明以其拒谏为不惑群论以其偏信而轻发为决于能断使后世人君慕此三者以自期至其信用一失而及于祸败则虽悔而不可及此甚可叹也前世为人君者力拒群议专信一人而不能早悟以及于祸败者多矣不可以□举请试举其一二昔秦苻坚地大兵强有众九十六万号称百万蔑视东晋指为一隅谓可直以气吞之耳然而举国之人皆言晋不可伐更进互说者不可胜数其所陈天时人事坚随以强辨折之忠言谠论皆沮屈而去如王猛苻融老成之言也不听太子宏少子诜至亲之言也不听沙门道安坚平生所信重者也数为之言不听惟听信一将军慕容垂者垂之言曰陛下内断神谋足矣不烦广询朝臣以乱圣虑坚大喜曰与吾共定天下者惟卿耳于是决意不疑遂大举南伐兵至寿春晋以数千人击之大败而归比至洛阳九十六万兵亡其八十六万坚自此兵威沮丧不复能振遂至于乱亡近五代时后唐清泰帝患晋祖之镇太原也地近契丹恃兵跋扈议欲徙之于郓州举朝之士皆谏以为未可帝意必欲徙之夜召常所与谋枢密直学士薛文遇问之以决可否文遇对曰臣闻作舍道边三年不成此事断在陛下何必更问群臣帝大喜曰术者言我今年当得一贤佐助我中兴卿其是乎即时命学士草制徙晋祖于郓州明旦宣麻在廷之臣皆失色后六日而晋祖反书至清泰帝忧惧不知所为谓李崧曰我适见薛文遇为之肉颤欲自抽刀刺之崧对曰事已至此悔无及矣但君臣相顾涕泣而已由是言之能力拒群议专信一人莫如二君之果也由之以致祸败乱亡亦莫如二君之酷也方苻坚欲与慕容垂共定天下清泰帝以薛文遇为贤佐助我中兴可谓临乱之君各贤其臣者也或有诘予曰然则用人者不可专信乎应之曰齐桓公之用管仲蜀先主之用诸葛亮可谓专而信矣不闻举齐蜀之臣民非之也盖其令出而举国之臣民从事行而举国之臣民便故桓公先主得以专任而不贰也使令出而两国之人不从事行而两国之人不便则彼二君者其肯专任而信之以失众心而敛国怨乎  材论           王安石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然上之人不欲其众不使其为者何也是有三蔽焉其尤蔽者以为吾之位可以去辱绝危终身无天下之患材之得失无补于治乱之数故偃然肆吾之志而卒入于败乱危辱此一蔽也又或以谓吾之爵禄富贵足以诱天下之士荣辱忧戚在我是吾可以坐骄天下之士将无不趋我者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又或不求所以养育取用之道而鳃鳃然以为天下实无材于世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此三蔽者其为患则同然而用心非不善而犹可以论其失者独以天下为无材者耳盖其心非不欲用天下之材特未知其故也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焉此其所以异于人者也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皋夔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世之蔽者方曰人之有异能于其身犹锥之在囊其末立见故未有有其实而不可见者也此徒有见于锥之在囊而固未睹天马之在□也驽骥杂处饮水食刍嘶鸣蹄啮求其所以异者盖寡及其引重车取夷路不屡策不烦御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当是之时使驽马并驱方驾则虽倾轮绝勒败筋伤骨不舍昼夜而追之辽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后骐骥騕袅与驽骀别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故不以天下为无材尽其道以求而试之试之之道在当其所能而已夫南越之修簳镞以百炼之精金羽以秋鹗之颈翮加强弩之上而之千步之外虽有犀兕之捍无不立穿而死者此天下之利器而决胜觌武之所宝也然而不知其所宜用而以敲朴则无以异于朽槁之梃也是知虽得天下之瑰材杰知而用之不得其方亦若此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于是铢量其能而审处之使大者小者长者短者强者弱者无不适其任者焉其如是则士之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奋其所知以效小事况其贤能智力卓荦者乎呜呼后之在位者盖未尝求其说而试之以实也而坐曰天下果无材亦未之思而已矣或曰古之人于材有以教育成就之而子独言其求而用之者何也曰天下法度未立之后必先索天下之材而用之如能用天下之材则能复先王之法度能复先王之法度则天下之小事无不如先王时矣况教育成就人材之大者乎此吾所以独言求而用之之道者噫今天下盖尝患无材吾闻之六国合从而辩说之材出刘项并世而筹画战斗之徒起唐太宗欲治而谟谋谏诤之佐来此数辈者方此数君未出之时盖未尝有也人君苟欲之斯至矣天下之广人物之众而曰果无材者吾不信也  专任使策          苏轼夫吏之与民犹工人之操器易器而操之其始莫不龃龉而不相得是故虽有长才异能之士朝夕而不则不如庸人之久且便也自汉至今言吏治者皆推孝文之时以为任人不可以仓卒而责其成功又其三岁一迁吏不为长远之计则其所设施一切出于苟简此天下之士争以为言而臣知其未可以卒行也夫天下之吏惟其病多而未有以处也是以扰扰在此如使五六年或七八年而后迁则将有十年不得调者矣朝廷方将减任子清冗官则其行之当有所待而臣以为当今之弊有甚不可者夫京兆府天下之所观望而化王政之所由始也四方之冲两河之交舟车商贾之所聚金珠锦绣之所积故其民不知有耕稼织之劳富贵之所移货利之所眩故其民不知有恭俭廉退之风以书数为终身之能以府史贱吏为乡党之荣故其民不知有儒学讲习之贤夫是以狱讼繁滋而奸不可止为治者益以苟且而不暇及于教化四方观之使风俗日以薄恶未始不由此也今夫为京兆者戴星而出见烛而入案牍笞棰交乎其前拱手而待命者足相蹑乎其庭持词而求诉者肩相摩乎其门憧憧焉不知其为谁一讯而去得罪者不知其得罪之由而无罪者亦不知其无罪之实如此则形之不服赦之不悛狱讼之繁未有已也夫大司农者天下之所以赢虚外计之所从受命也其财赋之出入簿书之交错纵横变化足以为奸而不可推究上之人不能尽知而付之吏吏分职乎其中者以数十百人其耳目足以及吾之所不及是以能者不过粗举其大纲而不能者惟吏之听贿赂交乎其门四方之有求者聚乎其家天下之大弊无过此二者臣窃以为今省府之重其择人宜精其任人宜久凡今之弊皆不精不久之故何则天下之贤者不可以多得而贤者之中求其治繁者又不可以人人而能也幸而有一人焉又不久而去夫世之君子苟有志于天下而欲为长远之计者则其效不可以朝夕见其始若迂阔而其终必将有所可观今□月不报政则朝廷以为是无能为者不待其成而去之而其翕然见称于人者又以为有功而擢为两府然则是为省府者能与不能皆不得久也夫以省府之繁岁终不得休息朝廷既已汲汲而去之而其人亦莫不汲汲而求去夫胥吏者皆老于其局长子孙于其中以汲汲求去之人而御长子孙之吏此其相视如客主之势宜其奸弊不可得而去也省府之位不为卑矣苟有能者而老于此不为不用也古之用人者知其久劳于位则时有以赐予劝奖之以厉其心不闻其骤迁以夺其成效今天下之吏纵未能一概久而不迁至于省府亦不可以仓卒而去吏知其久居而不去也则其欺诈固已少衰矣而其人亦得深思熟虑周旋于其间不过十年将必有卓然可观者也  抑侥幸策          前人夫所贵乎人君者予夺自我而不牵于众人之论也天下之学者莫不欲仕仕者莫不欲贵如从其欲则举天下皆贵而后可惟其不可从也是故仕不可以轻得而贵不可以易致此非有所吝也爵禄出乎我者也我以为可予而予之我以为可夺而夺之彼虽有言者不足畏也天下有可畏者赋敛不可以不均刑罚不可以不平守令不可以不择此诚足以致天下之安危而可畏者也我欲慎爵赏爱名器而嚣嚣者以为不可是乌足惜哉国家自近岁以来吏多而阙少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二人者无事而食也且其莅官之日浅而闲居之日长以其莅官之所得而为闲居仰给之资是以贪吏常多而不可禁此用人之大弊也古之用人其取之至宽而用之至狭取之至宽故贤者不隔用之至狭故不肖者无所容记曰司马辩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然则是取之者未必用也今之进士自二人以下者皆试官夫试之者岂一定之谓哉固将有所废置焉耳国家取人有制策有进士有明经有词科有任子有府史杂流凡此者虽众无害也其终身进退之决在乎召见改官之日此尤不可以不爱惜慎重者也今之议者不过曰多其资考而责之以举官之数且彼有勉强而已资考既足而举官之数亦以及格则将执文墨以取必于我虽千百为辈莫敢不尽与臣窃以为今之患正在于任法太过是以为一定之制使天下可以岁月必得甚可惜也方今之便莫若使吏六考以上皆得以名闻于吏部吏部以其资考之远近举官之众寡而次第其名然后使一二大臣杂治之参之以其才器之优劣而定其等岁终而奏之以诏天子废置度天下之吏每岁以物故罪免者几人而增损其数以所奏之等补之及数而止使其予夺亦杂出于贤不肖之间而无有一定之制则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将自奋励磨淬以求闻于时而向之所谓用人之大弊者亦不劳而自去然而议之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优劣为差则是好恶之私有以启之也臣以为不然夫法者本以存其大纲而其出入变化固将付之于人昔者唐有天下举进士者群至于有司之门唐之制惟有司之信也是故有司得以搜罗天下之贤士而习知其为人至于一日之试则固已不取矣唐之得人于斯为盛今以名闻于吏部者每岁不过数十百人使一二大臣得以访问参考其才虽有失者盖已寡矣如必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则夫一定之制臣未知其果不可以为奸也  无责难策          前人无责难者将有所深责也昔者圣人之立法使人可以过而不可以不及何则其所求乎人者众人之所能也天下有能为众人之所不能者固无以加矣而不能者不至于犯法夫如此而犹有犯者然后可以深惩而决去之由此而言则圣人之所以不责人之所不能者将以深责乎人之所能也后之立法者异于是责人以其所不能而其所能者不深责也是以其法不行而其事不立夫事不可以两立也圣人知其然是故有所取必有所舍有所禁必有所宽宽之则其禁必止舍之则其取必得今夫天下之吏不可以人人而知也故使长吏举之又恐其举之以私而不得其人也故使长吏任之他日有败事则以连坐其过恶重者其罚均且夫人之难知自尧舜病之矣今日为善而明日为恶犹不可保况于十数年之后其幼者已壮其壮者已老而犹执其一时之言使同被其罪不已过乎天下之人仕而未得志也莫不勉强为善以求举惟其既已改官而无忧是故荡然无所不至方其在州县之中长吏亲见其廉谨勤干之节则其势不可以不举而又安知其终身之所为哉故曰今之法责人以其所不能者谓此也一县之长察一县之属一郡之长察一郡之属职司者察其属郡者也此三者其属无几耳其贪其廉其宽猛其能与不能不可谓不知也今且有人牧牛羊者而不知其肥瘠是可复以为牧人欤夫为长而属之不知则此固可以罢免而无足惜者今其属官有罪而其长不即以闻他日有以告者则其长不过为失察其去官者又以不坐夫失察天下之微罪也职司察其属郡郡县各察其属此非人之所不能而罚之甚轻亦可怪也今之世所以重发赃吏者何也夫吏之贪者其始必诈廉以求举举者皆王公贵人其下者亦卿大夫之列以身任之居官者莫不爱其同类等夷之人故其树根牢固而不可动连坐者常六七人甚者至十余人此如盗贼质劫良民以求苟免耳为法之弊至于如此亦可变已乎如臣之策以职司守令之罪罪举官以举官之罪罪职司守令今使举官与所举之罪均纵又加之举官亦无如之何终不能逆知终身之廉者而后举特推之于幸不幸而已苟以其罪罪职司守令彼其势诚有以督察之臣知贪利小人无容足之地又何必于举官焉难之  无沮善策          前人昔者先王之为天下必使天下欣欣然常有无穷之心力行不倦而无自弃之意夫惟自弃之人则其为恶也甚毒而不可解是以圣人畏之设为高位重禄以待能者使天下皆得踊跃自奋扳援而来惟其才之不逮力之不足是以终不能至于其间而非圣人塞其门绝其涂也夫然故一介之贱吏闾阎之匹夫莫不奔走于善至于老死而不知休息此圣人以术驱之也天下苟有甚恶而不可忍也圣人既已绝之彼将一旦肆其忿毒以残害吾民是故绝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绝既已绝之又复用之则是驱之于不善而又假之以其具也无所望而为善无所爱惜而不为恶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以无所望之人而责其为善以无所爱惜之人而求其不为恶又付之以人民则天下知其不可也世之贤者何常之有或出于贾竖贱人甚者至于盗贼往往而是而儒生贵世之所望为君子者或至于放肆不轨小民之所不若圣人知其然是故不逆定于其始进之时而徐观其所试之效使天下无必得之由亦无必不可得之道天下知其不可以必得也然后勉强于功名而不敢侥幸知其不至于必不可得也然后有以自慰其心久而不懈嗟夫圣人之所以鼓舞天下之人日化而不自知者此其为术欤后之为政者则不然与人以必得而绝之以必不可得此其意以为进贤而退不肖然天下之弊莫甚于此今夫制策之及等进士之高第皆以一日之间而决取终身之富贵此虽一时之文辞而未知其临事之能否则其用之不已太遽乎天下有用人而绝之者三州县之吏苟非有大过而不可复用则其他犯法皆可使竭力为善以自赎而今世之法一陷于罪戾则终身不迁使之不自聊赖而疾视其民肆意妄行而无所顾惜此其初未必小人也不幸而陷于其中途穷而无所入则遂以自弃府史贱吏为国者知其不可阙也是故岁久则补以外官以其所从来之卑也而限其所至则其中虽有出群之才终亦不得齿于士大夫之列夫人出身而仕者将以求贵也贵不可得而至矣则将惟富之求此其势然也如是则虽至于鞭笞戮辱而不足以禁其贪故夫此二者苟不可以遂弃则宜有以少假之也入赀而仕者皆得补郡县之吏彼知其终身不得迁亦将逞其一时之欲无所不至夫此诚不可以迁也则是用之之过而已臣故曰绝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绝此三者之谓也  论委任大臣         包拯臣尝读汉书谷永传曰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诚哉是言也夫王者端居岩廊之上垂拱而仰成者以能知人能官人使之然尔或异于是则虽尧舜之焦劳□瘠亦不能成无为之化也伏惟陛下以明睿之姿励精求治之功中外臣僚才与不才固无有能逃圣鉴者矣且丞弼之重最为今之极选而治乱系焉若乃挺然尽心敢任天下之责者即当委而付之设或拱默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当罢而去之惟在陛下神机洞照甄别而信任之尔若任而不择择而不精非止不能为治抑所以为害矣夫近臣中素有公望实才众所谓贤者陛下既得而知之亦宜亟擢而用之若知而不能用用而不能尽其才何以致理哉不可以边陲不耸恬然便谓无事况诸路饥馑相继财用不足府库虚竭士卒骄惰振举纪律杜绝萌渐正是可为之时固宜参用贤者助成治体此尤不可缓也大抵今之居位者挟奸佞则蔽善而背公溺爱憎则卖直而嫁祸然但以势利相轧苟得无耻岂有援贤进能之意乎傥令如是辈比肩并进而望风俗日益美教化日益成其可得哉论者皆曰今若以廉直退让有守之士择焉而用置诸左右则向日之失立可矫正而邪谄苟且忌刻奸险之徒当不令而去矣陛下何惮而不为哉臣以孤贱之徒叨居言责之任图所以为报者惟思倾竭愚虑庶可上裨圣政万分之一愿陛下少留神则天下蒙幸  论大臣形迹事        前人臣伏见朝廷累年以来凡进用庶官裁处大事必避形迹以为公道上下相蔽习以为常有才者以形迹而不敢用不才者以形迹而不敢去事有可为者以形迹而不为事有不可行者以形迹而或行此盖苟避中伤以防后害尔为身谋则可为国谋则不当如是此最时政之大害也且天子择宰相宰相择诸司官长诸司官长参举僚属俾公卿大夫而下各称其职然后推诚委任坦无疑贰则中外协济政务修举如此而不臻古治者臣所未喻也臣伏读唐书太宗朝或言魏征阿党者帝使温彦博验之无状因令彦博让之且曰今后不得不存形迹他日征入奏曰臣闻君臣协契义同一体岂可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之兴丧或未可知帝瞿然改容曰吾已悔之矣又高宗尝责侍臣不进贤才李安期对曰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逸于任使设使尧舜苦己□疾不能用贤亦王化不行况天下至广非无英彦但比近公卿荐引即遭嚣谤以为明党况沈滞者未伸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苟免竞为缄默若人主虚己招纳广务搜访不忌恩雠惟能是用谗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皆事由君上非臣下所能致也高宗深纳其言所以贞观永徽之代最号太平者盖由广延纳之道推至公之心使之然矣宜乎载在史册焕为美谈伏自陛下嗣守神器已逾二纪日御便殿孜孜求治虽古先哲王未有如是之焦劳也而时多疵疠民未富庶国廪罕蓄邦计亦削者何也盖知人用人之道恐有所未尽尔昔齐桓公问管仲曰何者害霸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夫管仲一诸侯佐尔犹慎于信用小人况巍巍盛德复将有所间然乎伏望陛下奋干刚之威确然英断申命宰执进用贤俊斥去形迹之弊以广公正路路判忠佞抑侥幸察左右爱憎之说延中外傥直之议慎重名器振举纲目则可使教惇于上民悦于下召天地之和气致邦国于永宁惟在陛下日慎一日力行而已  乞不用赃吏疏        前人臣闻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今天下郡县至广官吏至众而赃污擿发无日无之洎具案来上或横贷以全其生或推恩以全其衅虽有重律仅同空文贪猥之徒殊无畏惮昔两汉以赃私致罪者皆禁锢子孙矧自犯之乎太宗朝尝有臣僚数人犯罪并配少府监隶役及该赦宥谓近臣曰此辈既犯赃滥只可放令遂便不可复以官爵其责贪残慎名器如此皆先朝令典固可遵行欲乞今后应臣僚犯赃抵罪不从轻贷并依条施行纵遇大赦更不录用或所犯若轻者只得授副使上佐如此则廉吏知所劝贪夫知所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