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稗史笺证

  又同书二十六日丙辰云:「何■自军前回,传诏云,朕见两元帅议事,事毕还内。天寒民困,无烦于雪中候驾以受冻馁。已令广置场粜米卖柴,以济饥贫……许人籴三升,每升六十二文,民始苏矣。」
  又同书同日引宣和录云:「日遣萧庆须索城中物……日下津般赴南熏门、朝天门交割,不得住滞。」

  ▲割地使刘□自缢刘家寺寨。 【 见日录。】

  △按靖康要录卷一五,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七日,载「前资政殿学士、北壁守御刘韐卒。」然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五记其事却在是年正月十六日丙午,记云,「金人逼刘韐受官,韐死之。」考宋史卷二三钦宗纪,是年正月「丙午,刘韐自经于金军」。则刘韐之死当在正月十六日,此置于二十六日后,二十八日前,即二十七日,乃沿靖康要录之误。
  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五靖康二年正月十六日引宇文虚中撰宋故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赠特进资政殿学士开府仪同三司谥忠显刘公神道碑曰:「宋兴一百七十载……一旦祸生邻衅,京师失守,公卿郎吏交首伪庭,往往为之领袖耳目……独二人以死节闻,曰资政殿学士刘公韐,曰兵部司郎李公若水……久之,虏合两路大军皆至京城下,公又申前议,以为城大难守,兵脆难战,惟有遣使款师,缓其攻城之谋,开元帅府以节制天下兵,使之入援。宰相折公于御榻前曰:『大抵臣僚自北来,皆张大虏势以战为非,今韐亦然。款师非策,惟有战耳。』公曰:『今日事势已至此,乃遣使款师,固为非策,然不出于此以延引月日待援兵之至,恐无他计。若又欲战,则事有前鉴,非臣所敢与知也。』宰相怒,以公为误国摇民,即黜之。及城陷,召公入见,上泣,执公手曰:『不用卿言至此。』虏人知公名,请上书诏召至军前,宰相犹绐公为割地使……」

  ▲二十八日,开封府馈二帅蔡京、童贯、王黼家歌妓各二十四人,杂入福金帝姬,送皇子寨。姬初受绐于开封府,及见皇子,战栗无人色,皇子令其婢李氏慰而醉之。自正月二十五日,开封府津送人、物络绎入寨,妇女上自嫔御,下及乐户,数逾五千,皆选择盛装而出。选收处女三千,余汰入城,国相自取数十人,诸将自谋克以上各赐数人,谋克以下间赐一二人。因病汰还千余,仍令少主传谕城内补送□□□□□□□□□□□□□□□□□□□定。初五日,送还少主。初七日,国相回军,且催骡马、戒行装,四壁官亦申报金银凈尽,任听皇子驻军守索外郡续纳。忽初四日,宋邓珪以皇子私纳帝姬事漏言,国相知皇子有私意,不欲议和。宋内官蓝欣、医官周道隆、乐官孟子书输诚国相,请发窖藏,国相遂大怒,不令少帝归。 【 见札记、随笔。】

  △靖康要绿卷一五,靖康二年正月「二十八日……军前来选取蔡京、王黼、童贯家姬四十七人,又取皇后冠、御马装具」。然靖康纪闻于二十五日记云:「金人索内夫人、优倡及童贯、蔡京、梁师成、王黼(原作「王用」,今改)家声乐,虽已出宫、已从良者,亦要之。开封府散遣公吏捕捉,巷陌、店肆搜索甚峻,满市号恸,其声不绝。」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七,是日亦有「金人来索……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家歌舞 及宫女数百人」之记载。考本书三开封府状:「福金帝姬实是正月二十八日归入蔡京、王黼、童贯遗存家属内遣送。」则要录所记似得其实。
  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八靖康二年二月四日甲子引汴都记曰:「先是正月内金帛见纳比元数金百之一,银十之一,表段十之二,惟绢有余。留守司申状,城中所有止如此,如有隐蔽,同受军法。二月四日,奉圣旨根括金银应副大金,已具了绝事状。却有取过军前内官蓝欣、医官周道隆、乐官孟子书等,经元帅投状,称有金银在家窖藏,乞取前来,遂致元帅怪怒,差人赍锄镢入城斸取内侍邓珪及教坊人所窖金银。于是开封府出榜,再行根括。」

  ▲初五日,二帅请少主赴打球会,随行者何■、冯澥、曹辅、郭仲荀四人入幕,少主西向坐,二帅东向执礼甚恭。酒数行,皇子躬下球场,忽蒲鲁虎大王持诏至,即撤席。少主乞回宫,国相呵之云:「尚欲何往?」皇子送少主入斋宫,密语废立事。吴幵、莫俦跪求云:「倘蒙再造,俟国相回军后,无论何人何物,惟皇子命。」遂指索帝姬三人、王妃、嫔御七人。吴幵等力请少主手押为信。皇子至国相寨云:「明诏虽允废立,密诏自许便宜行事,况已表请立藩,岂容中变?」国相不允。皇子谓:「太祖止我伐宋,言犹在耳,皇帝仰体此意,故令我懑自便。」国相云:「皇子何私于宋,不顾大害?宋兵尚多,民心未去,如今放手,后患无穷。更立异姓,国势易动,徐图混一,岂非善计?」蒲芦虎云:「都元帅斜也意同。」皇子怒曰:「南伐我实首谋,我当为政,废主亲属不能如契丹虐待。」蒲卢虎两解之,皇子悻悻而去。萧庆语国相云:「废少主,康王必自立,不似少主庸懦,请再思。」国相云:「宋若归诚于我,当保全。」萧庆遂赴斋宫,少主诸臣不复与议。初六日黎明,二帅令宋主入青城寨,宋官皆从。金兵挥去黄屋夹队,行抵寨下马,令跪听诏,废为庶人。国相令萧庆、刘思去少主冠服,宋忠臣李若水抱持御衣,戟手怒骂,兵士拽出。国相押少主入斋宫,令书谕留守,并启道宗,限七日率宫眷出城,推立异姓。又令莫俦、吴幵入城宣谕,令邓珪率内侍百余人入城监守后妃、帝姬、诸王妃,令冯澥、曹辅入侍废帝,余臣禁押别室。郑宽之、梁平、王孝杰、王宗沔自城中出,亦禁押。初七日,令骑兵万人自南熏门排屯至青城刘家寺,两帅驻南熏门瓮城下。及午,太上率妻妾、子妇婿、女奴婢络绎而出,我兵监押轿车之中,抵瓮城,令内侍指认点验后,太上后妃、诸王、帝姬皆乘车轿前进;后宫以下,骑卒背负疾驰。申刻,令邓珪入城搜捉。二帅还青城,送太上入斋宫,责其败盟,太上抗辩不屈。二帅斥之云:「不允和亲,全为囚俘,何颜向人?」太上云:「我与若伯叔,各主一国,国家各有兴亡;人各有妻孥,请二帅熟思。」国相云:「自来囚俘皆为仆妾,因先皇帝与汝有恩,妻子仍与团聚,余非汝有。」挥令出,见少帝,相顾号泣。二帅仍至青城,遣后妃五人,诸王二十八人,皇孙十六人,驸马七人赴斋宫□□□□□□□□□□□□□□□□□□□□□□□□□□□□□□□□□□□□戌刻,邓珪又押送宫眷七百余人至青城刘家寺。 【 见武功记、秘录、随笔、札记、日录。】

  △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八靖康二年二月初五日引宣和录曰:「是日,二酋传令,请皇帝赴打球会。上在青城斋宫,乘马至球场,二帅令悉屏骑从,止何■、冯澥、曹辅、郭仲荀从。分庭设两位,上东面西向,粘罕西面东向。酒七行,斡离不绣衣打球,为乐以献。上曰:『今日得观盛礼,岂敢重劳元帅?』斡离不打球罢,就令诸番打球。复酒二行,上起身谢曰:『某久留军前,都人颙望,欲乞早归。』粘罕云:『待那里去?』上失色,更不复言。罢归,斡离不与上同上马,送至行宫,曰:『天命如此,无可奈何。』上至幕次,羣臣迎拜,上怅然不怡。何■色甚忧,问吴幵等策将安出,盖斡离不策马送上,已有天命之言故也。」同卷初六日亦引宣和录曰:「至初六日拂旦,(国相)来请,上即趋驾,扈从官犹整服而进……才出门,忽有撤黄屋者,众方惊愕。洎至屯外,则已望北方设一香案,随官各于百步外排立,上独前下马,望香案两拜,读诏讫,数金酋拥上乘马而去。继引宰执、从官跪听,众皆叩头哀请,竟不从。每宰执一人监以二金兵,侍从一人监以二燕兵,各分散。」
  大金吊伐录卷三行府下前宋宰执举一人:「元帅府近以宋主降表申奏,今回降圣旨札子:先皇帝有大造于宋,而宋人悖德,故去年有问罪之师。乃因嗣子遣使军前,哀鸣祈请,遂许自新。既而不改前非,变渝迷执,是致再讨,犹敢抗师。洎官兵力击,京城摧破,方申待罪之理。况追寻载书,有违斯约,子孙不绍,社稷倾危。父子所盟,其实如一。今既伏罪,宜从誓约。宋之旧封,颇亦广袤,既为我有,理宜混一。然念师行,止为吊伐,本非贪土。宜别择贤人,立为藩屏,以王兹土。其汴京人民,许随主迁居者听。」
  右所降圣旨在前。今请到宋宰执文武百官洎京寮,一面共请上皇已下后妃儿女及诸亲王公主之属出京,仍勾集在京僧道耆寿军人百姓,遵依圣旨,共议荐举堪为人主者一人,不限名位高卑,惟道德隆懋,有大勋业,素为众所推服,长于治民者,虽乏众善,有一于此,亦合举荐。当依圣旨,备礼册命。赵氏宗人不预此议。一应宋之百司,并事新君。其国俟得姓氏,随册建号,所都之地,临日共议。天会五年二月六日。按金天会五年即宋靖康二年。
  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八靖康二年二月六日:「是日,读诏罢,粘罕使萧庆脱御服。若水向前抱持上,令不可脱云:『这贼乱做!此是大朝真天子,你杀狗辈不得无礼!』左手抱上,右手指粘罕以骂之,被数番人打破口面流血,扯过一边。见上脱了御服,实时气绝倒地……」
  又同书卷七九同月七日引幼老春秋曰:「初六日,吴幵、莫俦持元帅府文字入城,见孙傅、王时雍、徐秉哲等,谓之曰:『军前有指挥,如上皇以下申时不出,即纵兵四面入来杀人。』傅与时雍等径见太上皇,乞与诸王、后妃诣军前恳告。上皇未应,范琼以言逼之。上皇涕泣横流,不得已,乃乘竹轿而出……」又同书同卷同日引要盟录有上皇出城名单,列于后:
  太上皇帝
  太上皇后
  郓王
  王夫人朱氏
  三男
  六宗姬
  肃王
  王夫人任氏
  二男
  二宗姬
  景王
  王夫人田氏
  二宗姬
  济王
  王夫人曹氏
  康王
  王夫人邢氏
  祁王
  王夫人曹氏
  莘王
  王夫人严氏
  徐王
  王夫人王氏
  沂王
  和王
  信王
  未出合则:
  安康郡王楃
  建安郡王■〈木英〉
  嘉国公椅
  瀛国公樾
  昌国公柄
  温国公栋
  仪国公桐
  相国公梴
  韩国公相
  出降帝姬则:
  曹寅嘉德帝姬
  宋邦光安德帝姬
  曹晟崇德帝姬
  蔡鞗茂德帝姬
  向子房成德帝姬
  田丕洵德帝姬
  向子扆顺德帝姬
  刘文彦显德帝姬
  妃嫔则:
  王贵妃
  乔贵妃
  韦贤妃
  王婉容
  阎婉容
  任婉容
  王婕妤
  小王婕妤
  崔美人
  未出降则:
  华福
  惠福
  令福
  纯福
  宁福
  永福
  柔福 七帝姬
  五王宫则:
  燕王偲
  越王俣
  吴王佖
  和仪郡王伟
  永宁郡王仪
  按,依上述名单统计,与文中「遣后妃五人,诸王二十八人,皇孙十六人,驸马七人赴斋宫」不合,与本书三开封府状所列数字亦有异。盖金人屡索,人数时变故也。

  ▲是夜,国相宴诸将,令宫嫔等易露台歌女表里衣装,杂坐侑酒,郑、徐、吕三妇抗命,斩以徇。入幕后,一女以箭镞贯喉死。 【 见随笔。】
  烈女张氏、陆氏、曹氏抗二太子意,刺以铁竿,肆帐前,流血三日。初七日,王妃、帝姬入寨,太子指以为鉴,人人乞命。命福金帝姬抚慰之,令施膏沐,易后宫舞衣入帐侍宴。□□□□□□□□□□□□□□□□□□□□□□□□□□□初八日,又解到王妃、帝姬六人。两帅遣吴幵、莫俦入城,催立异姓。孙傅等投状,请立赵氏,不许。初九日、初十日,又解到王妃、帝姬九人。 【 见札记。】

  △宋史卷三五三孙傅传:「孙傅字伯野,海州人。登进士第……(靖康)二年正月,钦宗诣金帅营,以傅辅太子留守,仍兼少傅。帝兼旬不返,傅屡贻书请之。及废立檄至,傅大恸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苟立异姓,吾当死之。』……明年二月,死于朝廷。」
  大金吊伐录卷三,凡载孙傅乞复立赵氏状五,今录于后以备参:
  第一状(孙傅等状乞复立废王):文武百寮、军民、僧道、耆老、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孙傅等,今月六日亥时准元帅府公文一道,备到大金皇帝圣旨指挥事。傅等闻命震越,义当即死。然念世被本朝恩德,至深至厚。嗣君新政,纔及朞年,恭俭忧勤,无所不至。若遽蒙废绝,实非臣子所敢闻知。辄复忍死须臾,冒陈悲痛激切之辞,仰干台听。伏望垂天地再造之恩,毕始终保全之赐。傅等誓当捐躯碎首,图报万分。谨具画一下项:一、太上皇以下不敢有违令旨,见已起发赴军前,同申恳告之诚,乞垂矜悯。一、嗣君自即位以来,修德勤政,并无亏失,惟是失信一事,上累谴诃。盖缘亲政之初,偶为谋臣所误。继已尽行窜责。兼检会上皇昨违大金信誓,亦系童贯、李良嗣、王黼等妄起事端,并行处斩了当。以此显见嗣君悔悟前失,非有他心。伏望台慈,特赐矜察。一、嗣君在东宫,即有德誉着闻中外,比及即位,臣民归仰。今感戴保全,恩德至厚。若蒙终惠,未加废绝,尚可以岁修臣事之仪。如抛降金银表段之数,虽目下未能敷足,将来下外路取索,分岁贡纳,实为大金永远无穷之和。若一旦废弃,遂同匹夫,纵有报恩之心,何缘自效?一、伏详来旨,令别选贤人,以主兹土,许汴都人民随主迁居。具见仁慈,存恤备至。不惟臣民爱戴,罔有二心。兼据今中外异姓,实未有堪充选举者,若仓卒册立,四方必不服从。缘此兵连祸结,卒无休息之期,非所以上副元帅爱惜生灵之本意。一、今日之事,生之杀之,予之夺之,全在元帅。虽大金皇帝诏书有废立之意,然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则阃外之事,元帅固可专行。如前项所陈,事理明白,更望台慈特霁威怒,终赐保全。一、汴京城内两经根括取索,公私各已罄竭,显见将来难以立国。乞候班师之后,退守偏方,以备屏藩。如蒙大恩特许嗣君已废复立,所有称呼位号,一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