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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吟杂录
荀子之言惟二戴所取为醇也彼有所受之也
文章之人大者与六经同义其为用也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君臣非此不通朋友非此不合君子以喻其意众人以辨其事言之也有征出之也有伦可以久可以逺彬彬乎君子之言也小人则不然拙者则鄙而倍得罪于名敎不合于圣人自是而不可谏巧者则顺非谐俗不可以对君子此只是言之不文也儒者好为鄙语而恶文章不知其敝也
过秦论论之首也昭明止选上篇为班孟坚之言也然则当时选文犹以理之得失为文工拙至宋人而文章一变儒者不喜人作好文字亦怪他不得每见村塾小儿读文章规范意中常发恶此书全不论理今具论其失如左
大凡学文初要小心后来学问博识见髙笔端老则可放胆能细而后能粗能简而后能繁能纯粹而后能豪放谢叠山句句倒说了至于俗气文字中一毫着不得乃云由俗入雅真戏论也东坡先生云尝读孔子世家观其言语文章循循然莫不有规矩不敢放言髙论然则放言髙论夫子不为也东坡所不取也谢枋得叙放胆文开口便言初学读之必能放言髙论何可如此岂不教坏了初学
韩吏部文章之圣也其诤臣论文则工矣未免为失言韩公于是乎不知人矣韩公顺宗实録于阳道州之卒叙其生平此文虽班固不过如此可谓极笔且昌黎之集善文多矣何必选此不惟不爱阳道州亦非所以爱退之也
欧阳公之文创革杨刘之浮华首变唐人之艰澁千古絶作也至于人品之髙见于史册此泰山北斗岂可议乎然有一病其为文也喜称人之恶而不乐道人之善谢枋得云学欧不成必无精采是何言欤乃称其纵囚论上范司谏书二文欧阳公之过也读之使人发上指
钝吟杂録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钝吟杂録卷九
常熟冯班撰
通鉴纲目纠缪
初命魏斯韩防赵籍为诸侯
胡氏曰善为天下国家者谨于微而已【云 云】夫如是虽使六卿竝起三家辈出莽操懿温接迹于朝効忠宣力之不暇而何有于他患
按胡氏言谨微是也然周道坏于幽厉非直微而已至六卿竝起【云 云】则谬甚矣舜诛四凶天下咸服凶人不可容也茍莽操懿温可使効忠宣力又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哉家不藏甲都城不过百雉谨微也若三家辈出六卿竝起跋扈放恣尾大不掉慎微者有是乎且如曹孟徳以其才为能臣笮其头而用之在太平时可耳若一旦国有大变其人亦难信投间伺隙为龙为蛇亦恐不可制若仲达之阴忮全忠之凶狡此圣人所诛也如王莽者似恭漫天当日之共工也流之幽州犹恐不足尽其恶也假令都无恶意为国宣力其躁扰愚妄则误国殃民亦何忠之可効易不云乎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礼不云乎惟仁人放流之屏诸四夷不与同中国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过也胡氏儒者言与经背何哉
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豫让欲为之报讐乃挟匕首诈为刑人入襄子宫涂厠左右欲杀之襄子曰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又伏于桥下欲杀襄子襄子杀之胡氏曰豫让可谓义士矣襄子知其如此而终杀之何以为人臣之劝哉
阔哉胡氏之言也按史记襄子如厠心动执刑人知为豫让义而舍之又为死人卧桥下襄子过桥马惊得豫让以兵围之曰吾赦子亦已足矣使自为计让请襄子之衣三击之乃自杀待之有礼矣又按贾子让刺襄子五起而不中襄子为之一夕三徙夫晋阳之事曲在智伯襄子无负也其臣为报讐心动马惊天也豫让亦难避矣岂必赦之而后为义正应杀之以成其名耳吾闻古之贤君圣主未尝无征伐也孰无人臣使报讐者必不可杀则人主亦危矣哉周公诛武庚亦何以励臣子乎且舍义士以为人臣之劝亦非所以责分晋之赵氏阔哉胡氏之言也轻身以殉一夫之义如王子庆忌之成要离乃侠士之为非儒者之大道也赵襄子不幸而死赵氏之亡未可知襄子何以见简子于地下哉卫鞅伐魏诱执其将公子卬而败之魏献河西之地于秦徙都大梁魏惠王叹曰吾悔不用公叔之言
胡氏曰使鞅而杀杀鞅而魏常无患未害为杀无罪以利己仁者不为也况天下不止一鞅可胜杀乎
甚矣胡氏之无识也杀商鞅犹杀虎也虎之类不可尽遇虎不杀曰天下不止一虎非大愚不为此言也吾闻圣贤之人不世出当丧乱之时才术智能如商鞅者亦不易有云天下不止一商鞅何言之轻也且云杀无罪以利己仁者不为益愚矣小仁大仁之贼也孔子诛少正卯奸人之雄也须其有罪则国家之事受其败矣譬如一虎必须其食人而后杀之仁者岂如是乎秦用商君天下后世受其毒罪亦大矣不早杀之而待其罪罪已成则无及矣逮于欺公子而取河西魏能杀鞅乎大抵书生浅见轻言天下之事轻视天下之人如苏明允云天下有桓公而无管仲吾不信也夫晋文之才过于齐桓五臣者颠颉诛四子亦无及管仲者知举春秋之世盖未有如此人也吾夫子诛少正卯朱子亦疑之皆胡寅之类也英雄干实之人往往恶儒生文士正坐此哉是皆祸于吾道遂使无忌惮之小人肆意妄行轻议诗书腐儒之为患于儒门非小
汉王夺韩信军
杨氏曰韩信之军禁防疎阔如此使敌人投间窃发则信可得而掳也
杨氏之不知兵甚矣韩信汉将也将者汉兵也汉使至必有符验证据然后可入军门非敌人所能为也汉王自称汉使必示以符验证据军门不疑也既入其军取其印符以麾召诸将而易置之莫敢枝梧此亦惟汉王所以能为之当是时信所将诸将如曹参之辈皆汉王旧将见王至自然厌伏故可易置若是敌人军门不可入即入亦不能入卧内夺取其印符即夺之矣麾召易置诸将诸将亦不听二人起此人者可斩也杨氏书生妄言人或信其说可叹可叹
汉遣侯公说项羽请太公吕后羽乃与约中分天下九月归太公吕后羽解而东归张良陈平曰楚兵饥疲今释而弗击此养虎自遗患也王从之
程子曰张良才识髙逺有儒者气象而亦以此说汉王不义甚矣
程子醇儒也知小义而不知大义夫张子房以五世相韩报秦于博浪沙中义也以祖父事韩君也身事韩王成而楚杀之若汉王西归释羽弗击虽叩头流血以争之可矣程子以为不义且曰不义甚矣此何哉夫楚汉之事英雄相竞以智力耳此固难以儒者之道论即以儒道论之程子之说亦非也请详言之项羽弑义帝汉王至洛阳为义帝发丧哀临三日告诸侯曰寡人愿从诸侯击楚之杀义帝者今若与项羽约分天下而去是失大信于天下也夫君子为义当务其大者项羽剽悍贼害汉王与战不能当也幸其失计窘迫可乗而取之耳使得休息他时卷土再来楚汉之成败不可知天下之民自此涂炭亦未知何时而已使无罪之人肝脑涂地较之失小信于项羽孰大孰小救民于水火者宜如是耶以臣弑君大不义也汤武行之大易以为应天顺人孟子以为诛一夫项羽屠杀之惨桀纣亦不至是区区失小信而取之不义亦微矣救民于水火之中犹贤于汤武之放杀也若曰汤武必不失信又不然髙祖有太公父也犹武王有文王也太公执于楚人侯公要之以中分天下曰自鸿沟以西为汉鸿沟以东为楚文王囚于羑里太公散宜生请之于殷必曰殷为天子周为藩臣世世子孙不敢有贰若直告之以发政施仁日辟百里之事文王且烹脯矣及戡黎之日殷人大恐儒者诿之于武王曰此西伯非文王也赫怒奋于阮疆临冲折于崇墉岂亦武王乎奄有其土徙而居之何也如宋儒之见则当请于天子为二国更立贤主乎取之大不义也
钝吟杂録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钝吟杂録卷十
常熟冯班撰
将死之鸣
忽感小疾遂至沈笃引镜视面殆恐不济年近七十亦无余憾所可念者汝辈生计贫薄学业无成以为惙惙耳我平生更歴患苦见事颇多内省自讼岂惟五十知非今以所见载之于纸汝辈时一省之所益非少长寝之后此书存者如我未死也
家世素业不可辄废吾家以读书相传业之贵者也变革以来寒进路絶子弟多废书吾每恨之正未之思耳负贩小人知画甲乙能记姓名便与流辈不同况士君子之后何渠无益古人三余读书亦不妨于诸业也士人染于礼敎虽有不令未至十分颠蹶流冗市井所为鄙倍有不可以理格者所知一人颇能治生亦非大不肖一旦尽伐其先垄松柏余惊而止之乃曰去家逺守之为难不如伐去用心如此先人不保邱墓矣可不惧哉此无他不学之患也
士君子不必有竒节惟平惟实可以保身平则无一朝之患实则患至可以不惧然此二字殊不易了素位而行不愿乎外居易以俟命平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实也圣贤亦只如此
余生于万厯之季当时士大夫子弟举业之外不得通一技触事面墙往往可笑在今日岂得尔语云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一技足以养生也但为之须恒不恒则不成学之须精不精则无名茍碌碌在千百人中亦不可得食也
放于利而行多怨非保生之道也先兄每云见利思义义不胜利思必不能自克余应之曰不如见利思害先兄浩然而叹以为知言夫有无故之利必有无故之害倚伏之理然也惟有道者知之老子曰天网恢恢疎而不漏小人识虑浅短惟见其疎不知其不漏为恶无忌以为天道无知积恶灭身受祸惨烈耳目所见吁可畏也其逺者乃在子孙如叶林宗何士龙身死无孑遗可以为监明哲保身但问克终何如一时之间小小利钝不足计也亦安知其不为福书易多言善恶之报圣人之言必无欺人
黠者损人以利己愚者损人以害己黠者可以【原阙】愚者不可以理格君子避之孔子曰今之愚也诈【原阙】愚者难防正以其行诈先兄每相戒勿与愚人【原阙】好酒之人勿与谋事防其醉而泄也【吾亲经非常语】
不孝以无后为大有子而不知敎不孝殆有【原阙】继志述事非所责于市井小人常见冠盖【原阙】
正为子弟无敎耳
古者不亲敎盖望之切责之急必至于贼恩【原阙】最得人情非后世愚儒所解也然今时无良【原阙】不亲敎但勿伤于过严耳过严之弊子弟驯【原阙】黠慧者则憝鞭朴之下使人不生善念【先叔祖原阙三子皆严也此我所亲见恐汝辈不知】
妇人不知男子之事勿令敎子
万厯之末士子不学然一时名士亦无顿至愦愦所见如方应祥胡震亨李流芳皆胸有数千卷有一俗儒尝言黄蕴生必不第蕴生连中两榜余戏之曰蕴生竟何如面发赤而走自鼎革以来余游北方士君子好为诗山人词客纵横于道路读书者亦不至饥馁也蕴生名淳耀死节名人也
钝吟杂録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