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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子
元各路立万户府。各县立千户。所以压镇各处。其所部之军。每岁第迁口粮。府县关支。而各道以宣慰司元帅总之。
元世祖定天下之刑。笞杖徒流绞五等。笞杖罪既定。曰天饶他一下。地饶他一下。我饶他一下。自是合笞五十。止笞四十七。合杖一百十。止杖一百七。天下死囚。审谳已定。亦不加刑。皆老死于囹圄。自后惟秦王伯颜出天下囚始一加刑。故七八十年之中。老稚不曾覩斩戮。及见一死人头。辄相惊骇。可谓胜残去杀。黎元在海涵春育之中矣。
元惠民有局。养济有院。重囚有粮。皆仁政也。
元自世祖以来。凡遇天寿圣节。天下郡县立山棚。百戏迎引。大开宴贺。至庚申帝当诞日。禁天下屠宰。不宴贺。虑其多杀以烦民也。
元世祖定大兴府为大都。开平府为上都。每年四月。迤北草青。则驾幸上都以避暑。颁赐于其宗戚。马亦就水草。八月草将枯。则驾回大都。自后官里岁以为常。车驾虽每岁往来于两都间。他无巡狩之事。山岳河海。惟遣使致祭。别无封禅繁缛之礼。欲以震耀古今。然亦莫掩其盛也。
元西域胡僧八思麻。知纬候。佐世祖定天下。制蒙古字书。以七音为本。特定一代之文。封为帝师。诏尊之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西方佛子。大元帝师。卒葬于京。其墓上天雨宝花。令天下郡国皆立帝师殿。其制一同文庙。呜呼谬哉。
元朝行移文字。其正书则自前而后。蒙古书则自后而前。畏吾儿字则横书。别立译史。
乐则郊祀天地。祭宗庙。祀先圣。大朝会用雅乐。盖宋徽宗所制大晟乐也。曲宴用细乐胡乐。驾行。前部用胡乐。驾前用清乐大乐。其部队遵依金制。驾后用马军。栲栲队。其俗有十六天魔舞。盖以朱缨盛饬美女十六人。为佛菩萨相而舞。
惟郊天则修大驾而用辇。其余巡行两都。多用毡车。散乐则立教坊司。掌天下妓乐。有驾前承应杂戏飞竿走索踢弄藏木厌等伎。
元世祖中统至元间立钞法。以至元宝为母。中统交为子。子母相推而行。中统二贯准至元二百文。一贯准至元一百文。行之四五十年。中统以费工本多。寻不印行。独至元钞法通行。用以权百货轻重。民甚便之。至正间。丞相脱脱当承平无事。入邪臣贾鲁之说。欲有所建立。以求名于后世。别立至正交钞。料既窳恶易败。难以倒换。遂涩滞不行。及兵乱。国用不足。多印钞以贾兵。钞贱物贵。无所于授。其法遂废。呜呼。盖尝考之。非其法之不善也。由后世变通不得其术也。元之钞法。即周汉之质剂。唐之钱引。宋之交会。金之交钞。当其盛时。皆用钞以权钱。及当衰叔。财货不足。止广造楮币以为费。楮币不足以权变。百货遂涩而不行。职此之由也。必也欲立钞法。须使钱货为之本。如盐之有引。茶之有引。引至则茶盐立得。使钞法如此。乌有不行之患哉。当今变法。宜于府县各立钱库。贮钱若干。置钞准钱引之制。如张咏四川行交子之比。使富室主之。引至钱出。引出钱入。以钱为母。以引为子。子母相权。以制天下百货。出之于货轻之时。收之于货重之日。权衡轻重。与时宜之。未有不可行之理也。譬之池水所入之沟。与所出之沟相等。则一池之水。动荡流通。而血脉常活也。借使所入之沟虽通。所出之沟既塞。则水死而不动。惟有涨满浸淫。而有滥觞之患矣。此其理也。当时不知。徒知严刑驱穷民以必行。所以刑愈严而钞愈不行。此元之所以卒于无术而亡也。
又如富人粜谷以给批。行批得谷。其批行矣。贫人给批以无谷。批乃虚文。又何以行之哉。
元朝止行钞法而不铸钱。独至大官里行至大二等钱。当五以蒙古字书。小钱以楷书。及至正官里脱脱为相。立宝泉提举司。铸至正钱。直世道变。寻亦罢铸。参较改正。至今百有余年。略无讹舛。其法诚为不刊之典。
元朝至元宝钞凡十等。一十文为半钱。二十文为一钱。三十文为一钱半。五十文为二钱半。一百文为五钱。二百文为一贯。三百文为一贯五钱。五百文为二贯五钱。一贯为五两。二贯为十两。五个一贯为半锭。五个二贯为一锭。
元世祖立盐法。濒海州郡立场。差官主治。差盐亭户丁煮盐。至十月结场住煎。及额而止。盐商于各省府运司买引。就各处盐场支盐。后盐积而不售。均派户口收买。令其入钱县官收市。其中贫富不等。皆令入钱。胥吏并缘为奸。民甚苦之。嗷然皆言其不便。事寻罢。复命富商收市。尝考历世盐法。在夏禹时惟止入贡。至齐管仲始煮盐以富国。及汉武始立榷法。为牢盆之制。自是历代皆踵行之。计其利。于军国之费略于其半。唐宋及元因之。有加无瘳。大抵率由养兵多而资费广。故不能革也。
元朝于江西及湖广立提举司。使之产茶路分卖引。照茶以行。批验所验引无弊。即放行。至卖处收税。
御茶则建宁茶山别造以贡。谓之噉山茶。山下有泉一穴。遇造茶则出。造茶毕即竭矣。比之宋朝蔡京所制龙凤团。费则约矣。民间止用江西末茶。各处叶茶。
元海运自朱清张瑄始。岁运江淮米三百余万石。以给元京。四五月南风至起运。得便风十数日即抵直沽交卸。朝廷以二人之功。立海运万户府以官之。赐钞印。听其自印。钞色比官造加黑。印朱加红。富既埒国。虑其为变。以法诛之。而海运自后岁以为常。及张九四据有浙西。而海道又有方国珍。运道遂梗。而国已不国矣。
传命。陆有马站。水有水站。州县凡十里立一铺。大事则遣使驰驿。起船马有札子。小事文书。以铺兵传送。
法酒。用器烧酒之精液取之。名曰哈剌基。酒极醲烈。其清如水。盖酒露也。每岁于冀宁等路造葡萄酒。八月至大行山中。辨其真伪。真者不冰。倾之则流注。伪者杂水即冰凌而腹坚矣。其久藏者。中有一块。虽极寒。其余皆冰而此不冰。盖葡萄酒之精液也。饮之则令人透液而死。二三年宿葡萄酒。饮之有大毒。亦令人死。此皆元朝之法酒。古无有也。
北人茶饭重开割。其所佩小篦刀。用镔铁定铁造之。价贵于金。实为犀利。王公贵人皆佩之。
筵席则排桌五蔬五果五按酒。置壶瓶台盏马盂于别桌。于两楹之间。把盏则三跪。谓举盏至尊者。前半跪。退三步。执台全跪。俟尊者饮毕。起。进前接盏。又半跪。平交则平礼。尊者赐卑者。进接盏半跪。退三步全跪饮。其尊者从人相齐同跪。接盏退。盏不敢复还尊者。汤食非五则七。割挈设而散。酒行无算。
挈设盖茶饭中之体荐也。胡语言挈设。上宾则用羊背皮马背皮之类。其余宾用前手后手之类。或鹅则用胸于上宾。余宾多寡随分。
北方有诈马筵席最具筵之盛也。诸王公贵戚子弟。竞以衣马华侈相高。
豆腐始于汉。淮南王刘安之术也。饮茶始于唐。陆羽着为经也。糖霜始于宋。自蜀遂宁州入贡宣和始。葡萄酒答剌吉酒自元朝始。
●草木子卷之四上
谈薮篇
○谈薮篇
十室之邑。必有数家居货财。而无数人能文学。何天工轻彼之付。而啬此之施。诚以文章学问。乃乾坤之清气也。世人类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德则不务而文艺是轻。是何世人之矫枉而过直也。盖文章学问是智德上事。亦德也。行处是仁德上事。亦德也。荆南高士戴如高曰。百家之中。不下一二十家有钱粟。而无一二人能文章。可以见造物取与之轻重矣。香之多者色减。花之盛者实稀。天地于是乎无全功矣。唐以诗文取士。三百年中。能文者不啻千余家。专其美者。独韩柳二人而巳。柳稍不及。止又一韩。能诗者亦不啻千余家。专其美者。独李杜二人而已。李颇不及。止又一杜。世之至宝。非独造物所恡惜。而亦造物所难成。呜呼悕哉。
人徒知李杜为诗人而已矣。而不知其行之高识之卓也。杜甫能知君。故陷贼能自拔。而从明肃于抢攘之中也。李白能知人。故陷贼而有救。以能知郭汾阳于卒伍之中也。
治世以中道。高谈道德者多失之疎。卑谈功利者每失之陋。
文科举其英。武科举其雄。文武并用。英雄陈力。长世久远之道也。盖文以程其智。武以程其力。网罗收拾。所以制治于未乱。图难于其易。昧者不知。欲举而废之。岂知所以定天下之机哉。观乎刘灵之于晋。高尚之于唐。可知矣。
传世之盛。汉以文。晋以字。唐以诗。宋以理学。元之可传。独北乐府耳。宋朝文不如汉。字不如晋。诗不如唐。独理学之明。上接三代。元朝文法汉。欧阳玄 【 玄功】 虞集 【 伯生】 是也。字学晋。赵孟俯 【 子昂】 鲜于枢 【 伯机】 是也。诗学唐。杨载 【 仲弘】 虞集是也。道学之行。则许衡 【 平仲鲁齐先生】 刘因 【 静修先生梦吉】 是也。亦皆有所不逮。
唐之词不及宋。宋之词胜于唐。诗则远不及也。
宋朝有诗狱。诸儒之过也。夫子言诗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故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
古人得意句。如王荆公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黄山谷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图画即江山。皆警语也。又山谷尝云。举世尽从愁里过。正好对韩退之诗谁人肯向死前休。王荆公亦尝云。杜甫诗当面输心背面笑。可对其结交行翻手为云覆手雨。又温公云。石曼卿对长吉天若有情天亦老之句。月如无恨月长圆。皆颇中的。
真西山未第时。将会试于行在。道吾栝。约友人郑达道同祈梦于梓潼庙下。入谒于神。遂击其鼓。题诗于上曰。大叩则大应。小叩则小鸣。我来一叩动天地。四海五湖闻其声。是夜得吉梦。其年果中。
贾似道当国时。一日退居湖山。有一蜀僧徘徊于其侧。问之曰。你为何僧。对曰。某诗僧也。贾适见湖中有渔翁。遂命咏之。僧请韵。贾以天字为韵。僧应口对曰。篮里无鱼欠酒钱。酒家门外系渔船。几回欲脱蓑衣当。又恐明朝是雨天。贾大器之。
贾似道有异志。有一术士能拆字。贾以策画地作奇字与之拆。术者曰。公相之志不谐矣。道立又不可。道可又立不成。公默不语。礼而遣之。恐泄其事。使人害诸途。
宋枢密文及翁尝咏一雪词。乃百字令。其词云。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不问高低并上下。平白都教一例。鼓弄滕六。招邀巽二。只恁施威势。识他不破。至今道是祥瑞。最是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东郭先生都不管。挨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红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山河原是我的。此盖讥贾相之狭量也。
吕文焕游浔阳琵琶亭。龙麟洲见之。吕令赋诗。麟洲即席赋诗曰。老大蛾眉负所天。忍将离怨付哀弦。夜深正好看秋月。却抱琵琶过别船。吕见之大惭。盖讥其负宋而降元也。
宋亡。丽水浮云乡有柳机察者为寇。欲逼柳味道同起攻掠。味道誓不为非义用。寇怒缢之于松而胁之。柳味道占一诗云。国破家亦破。年穷命亦穷。浮云诸逆贼。送我上青松。竟死于松下。宋会稽诸陵。多废于杨总统。有林景禧唐玉蟾亲自收拾遗骨。改葬于他处。尝有诗云。昭陵玉匣走天涯。金粟堆寒几暮鸦。水向兰亭转呜咽。不知真帖落谁家。又一首云。珠亡忽震龙蛇匣。轩敝仍忘犬马情。亲拾寒琼出瑶草。四山风雨鬼神惊。
赵仲穆者。子昂学士之子。宋秀王之后也。能作兰木竹石。有道士张伯雨题其墨兰诗曰。滋兰九畹空多种。何似墨池三两花。近日国香零落尽。王孙芳草徧天涯。仲穆见而愧之。遂不作兰。
吾栝林君度家藏樵堂集。不知何许人也。其语有曰。耕尧田者有九年之水。耕汤田者有七年之旱。耕心田者日日丰登。又曰。东家富财。车马接踵。西家富德。风雪满门。又曰。画工数笔。术者片言。僧家一经一咒。动博千金。文士刳精呕血。不博人一笑。吁。士贱何独在秦哉。
元世祖皇帝思太祖创业艰难。俾取所居之地青草一株。置于大内丹墀之前。谓之誓俭草。盖欲使后世子孙知勤俭之节。至正间。大司农达不花公作宫词十数首。其一云。墨河万里金沙漠。世祖深思创业难。却望阑干护青草。丹墀留与子孙看。
梁王登宝位时。自建康之京都途中。尝作一诗云。穿了氁衫便着鞭。一钩残月柳梢边。两三点露滴如雨。六七个星犹在天。犬吠竹篱人过语。鸡鸣茅店客惊眠。须臾捧出扶桑日。七十二峯都在前。
至正壬辰。丞相脱脱统兵征淮南。兵甫及高邮。答麻奏天下乱皆由怨脱脱之故。罢脱脱。盗自宁息。上入其说。即军中贬之。脱脱释兵。奉诏赴贬所。兵遂大溃。大率皆归红巾。相与为盗贼。遂不可复制。答麻复矫诏杀之。答麻与脱脱初无雠恨。但欲谋其相位。杜其再来之路耳。邪臣谋身误国。遂至于此。未几。答麻坐配死。或以诗黏国门曰。虾蟆水上浮。雪雪见日消。定住不开口。汪家奴。只一朝。国事休矣。雪雪。答麻弟也。为御史大夫。党兄为奸。定住。缄默也。汪谓其终日酣饮而已。
靼鞑哑御史。春日与一瞽者并马出游晋阳。因戏赠以诗。就鞍和袖挽丝缰。也逐王孙出晋阳。人笑但闻夸景物。风来应解审笙簧。马蹏响处无芳草。莺舌调时有绿杨。休道不知春色好。东风桃李一般香。此作不待吟讽。而知其为瞽者之诗也。
后至元间。太师秦王伯颜专权变法。谋为不轨。贬岭南。道江西。死于荐福寺。遂殡于是。有人以诗吊之曰。人臣位极更封王。欲逞聪明乱旧章。一死有谁为孝子。九泉无面见先王。辅秦应已如商鞅。辞汉终难及子房。虎视南人如草芥。天教遗臭在南荒。盖其在生。出令北人殴打南人。不许还报。刷马欲又刷子女。天下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