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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信录
【附录】“凤凰鸣矣,于彼高罔。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艹奉}々萋萋;喈喈。”(《诗大雅》)
【附录】“周之兴也,鸣于岐山。”(《周语》)
【存参】“《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诗序》)
△凤鸣岐山之时无考
按:凤鸣岐山不知的在何时;《大雅》、《周语》皆无明文。惟《诗序》以《卷阿》为成王时所作,或凤鸣即在此时与?然未有以见其必然。姑附录於成王之世,而存《序》文以待参考。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在後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弘济于艰难!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书顾命》)
“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齐。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脐太史秉书,由宾阶齐,御王册命,曰:‘皇后凭玉几,道扬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卜,燮和天下,用答扬文武之光训!’王再拜,兴,答曰:‘渺渺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太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降,收;诸侯出庙门俟。”(同上)
“王出在应门之内。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皆布乘黄朱,宾称奉圭兼币,曰:‘一二臣卫,敢执壤奠!’皆再拜稽首。王义嗣德,答拜。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诞受若,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书康王之诰》)
“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惟予一人钊报诰。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务咎,至齐信,用昭明于天下;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王家,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训厥道,付畀四方。乃命建侯树屏,在我後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顾绥尔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群公既皆听命,相揖趋出。王释冕,反丧服。”(同上)
△《顾命》有葬成王之脱简
苏氏云:“成王崩,未葬,君臣皆冕服,礼欤?曰:非礼也。使周公在,必不为此。”余按《康王之诰》,诸侯咸在,九日之间安能遽至此,必成王葬后之事,“狄设黼”之上盖有阙文;非皆癸酉一日内事也。故顾君云:“《传》言‘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而今‘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馀也。因其中有脱简,而後之说《书》者并以系之‘越七日癸酉’之下,所以生後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之间,诸侯何由而毕至乎!”又云:“‘狄设黼缀衣’以下,即当属之《康王之诰》: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又云:“《洛诰》:‘戊辰,王在新邑。’则王之至洛可知;乃二公至洛并详其日月而王不书,金氏以为其间必有阙文。然则《顾命》之脱简又何疑哉!”由是言之,则康王与卿士之冕服在成王葬后,非未葬而冕服明矣。盖《顾命》、《康王之诰》,伏生本合为一;因其间有脱简,前後首尾不具,故後人分两篇之时不知当於何处画断,误以“王出在应门之内”为《康王之诰》之首,是以“狄设黼”之文遂割属於上篇之末耳。苏氏不知其有脱简,故於诸侯之至不能为解,乃以问疾之诸侯当之。然观《康王之诰》尤重诸侯,故曰“建侯树屏”曰“尔身在外”;此篇之作尤重於朝诸侯;故曰“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曰“诸侯出庙门俟”,曰“东方诸侯入应门左,西方诸侯入应门右”,则是诸侯毕至明矣。若止问疾之诸侯,其人数必不多何得舍在内之百官卿士不言而反斤斤焉於其少者详记之乎!至顾君以此为周公所制之礼,谓“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又谓“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遗文训诰以为一代之法”,则於事理亦尚未合。古者君薨,百官总己以听於冢宰三年:其见於书传者,舜、禹、启、太甲、武丁之事皆然。及武王崩,周公以冢宰摄政,不幸群叔流言,周公东避,遂不得终其摄。至成王崩,召公鉴前之祸,故於葬后遽奉康王以朝诸侯。其后春秋之世,嗣君皆於葬後逾年即位,盖始於此。故史录之为书,志此礼所由变。故曰“王麻冕黼裳”,曰“王释冕,反丧服”。丧未毕而朝诸侯者,前未有此礼,是以详记其服,谨其始耳;非以此为当然而著之篇以垂法也。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孔乎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伤周公、召公处事之变而不得复然也。故今申其说而正之。说并见前《周公篇》中。
【补】“康有酆宫之朝。”(《左传》昭公四年)
△《关雎》非刺诗
齐、鲁、韩三家诗皆以《周南》之《关雎篇》为康王时陈古刺今之作,故《汉书》云:“佩玉晏鸣,《关雎》叹之。”《列女传》云:“康王晏出朝,《关雎》预见。”余按《论语》,孔子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则《关雎》乃和平中正之音,咏歌当时之盛事者,非刺诗也;而细玩通篇之词,亦绝无刺时之意。且康王之世乃周久道化成之时,君子淑女莫如此时为多,然则谓为康王之世或未必诬,谓为刺诗则断非也。故今不采《汉书列女传》文。说并见前《文王篇》中《刑于寡妻条》下。
【附录】“惟十有三年六月庚午フ,王命作策《丰刑》。”(《逸书》)
△《丰刑》与《毕命》
按《史记》、《书序》并云:“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与此文意似异。但此乃《汉书》所录孔壁古文,似不应误;又未见其下文如何;难以悬断。姑列之於附录。至伪书《毕命篇》语多剿袭,文亦雕琢,乃因《史记》、《书序》之言而衍之者。故不载。
“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措四十馀年不用。”(《史记周本纪》)
△刑措
此语似有所本,於理亦当如是。故存之。
【附录】“永言配命,成王之孚。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永言孝思,昭哉嗣服。昭兹来许,绳其祖武。於万斯年,受天之祜。”(《诗大雅》)
△颂美诗不应尽属文、武
卫宏《毛诗序》云:“《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郑笺》释“成王之孚”云:“孚,信也,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余按:《文王之什》称文、武之功德者凡六篇,皆明称为“文王”云云,“武王”云云,未有含混其词者。盖诗作於成、康之世,不举其谥则无以别於今王故也。其馀四篇则不然。《或朴》言“勉勉我王”,似称现在之君者然。《旱麓》言“岂弟君子”,正与《酌》、《卷阿》文同,皆不似追述文王语;而文王时亦初无“六师”也。《灵台》一诗,前於《文王篇》中已辨之矣。至此篇所云“昭哉嗣服”,“绳其祖武”者,玩其语意,皆似指继体之君,尤不类创业之主;恐所谓“成王之孚”者即谓成王,非武王也。盖文、武,受天命者也,成王缵而述之,是以永保无失,故曰“永言配命,成王之孚”。继成王者必法成王,乃谓之孝,故三章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欲嗣成王之功,必履文、武之迹,故四章曰“昭哉嗣服”,五章曰“绳其祖武”也。如此训释,似於事理为近;较之以“成王”为“成我周家之王道”者,於文理亦殊自然矣。大抵三代以上贤臣哲辅於守成之世尤致慎焉,不但《召诰》、《无逸》圣贤之儆戒然也,即诗人亦多於颂祷之中默寓劝勉之意。《酌》、《卷阿》,其显然较著者。下至穆王之世,《祈招》之诗犹以“如玉如金,而无醉饱”乙为词。则知古人立言之体往往如是,固不得尽以为称功颂德诗也。况成、康之际正当王化之成,当时群臣岂得绝无赞扬箴规之语见於《经》、《传》,亦不得尽以为咏歌文、武诗也。但传注皆未有言及此者,故今不敢直断为然。姑附录此文於成,康之世以见其大凡,而识其说如此。後世有卓识之儒出,当有以决之也。
【附录】“昔我先王熊释,与吕、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左传》昭公十二年)
【附录】“四国有王,郇伯劳之。”(《读曹风》)
△郇伯未必为文王子
按:丁公之仕王朝,见於《尚书》;其余诸人则未知其果仕王朝否也。郇伯,旧说以为文王之子;然郇世为诸侯,则亦未有以见其必为文王子也。故并附录於後。
【备览】“康王卒,子昭王瑕立。”(《史记周本纪》)
○昭王
【补】“昭王南征而不复。”(《左传》僖公四年)
【备览】“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史记周本纪》)
△“南征不复”事未可确知
《帝王世纪》云:“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余按:昭王不复之故,经传文缺,不可详考。若果别无他故,但见恶於船人,何至遽行弑逆!船人自以私怨弑王,其国之君何以不讨,嗣王何以亦不问乎?“船人”或作“楚人”,然是时楚境尚未至於汉也。恐皆後人之所附会。故今但录《左传》、《史记》之文,庶不失阙疑之义。
【备览】“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同上)
△辨丹朱冯房后之说
《周语》云:“昭王娶於房,曰房后,实有爽德。协於丹朱;丹朱冯身以仪之,生穆王焉。”余按:此与《史记》所载刘媪梦与龙交事正相类,皆里巷不经之谈耳。丹朱,鬼矣,安能冯生人而生子!穆王果丹朱所生,则非昭王子矣,又安得继周之统而为天子乎!
○穆王
【补】“穆有涂山之会。”(《左传》昭公四年)
【备览】“穆王闵文、武之道缺,乃命伯[B17H]申诫太仆之玫,作《[B17H]命》。”(《史记周本纪》)
“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周语》)
△《国语》纪事较记言为可信
按:《国语》之作主於敷言,与《左传》主於纪事者不同,故以“语”名其书,犹孔门之有《论语》、《家语》也。然其语亦非当日之语,乃後世之人取前史所载良臣哲士谏君料事之词而增衍之以成篇者,是以言中所述古事率多荒诞不经,与经博相悖者十而八九,而其文亦弱而不振,繁而不节也。且以《左传》较之,有同一事而所言亦同一意者,在《左传》不过以数语了之而意已足,至《国语》则铺张支蔓,旁引叠山,累牍而未肯已,其为後人所衍明甚。惟其篇首所记之事以为言张本者,及篇末所记以验其言者,虽不悉实,要之合於经传者多,而其文亦简直,疑此本之旧史原文,是以独为可据耳。故今於篇中所称引往事,即无显然之谬,亦仅列之备览;而篇首尾所记本国本时之事,审无可疑,则仍从《传》例,次《经》一格书之;至篇中所敷之言,则但摘取其一二语以见大意,而所衍繁文弗尽录焉,均此一书,夫岂有所低昂於其间,亦信其可信者而已矣!
“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於祗宫。”(《左传》昭公十二年)
△辨造父御穆王灭徐偃王之说
《史记秦本纪》云:“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缪王;得骥,温骊,骅骝,耳之驷,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後汉书》云:“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后得骥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於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於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韩文公《衢州徐偃王庙碑》亦本此以为说。余按:前乎穆王者有鲁公之《费誓》,曰:“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後乎穆王者有宣王之《常武》,曰:“震惊徐方,徐方来庭。”则是徐本戎也,与淮夷相倚为边患,叛服不常,其来久矣,非能行仁义以服诸侯,亦非因穆王远游而始为乱也。且楚文王立於周庄王之八年,上距共和之初已一百五十馀年,自穆王至是不下三百年,而安能与之共伐徐乎!故张氏《史记正义》引《古史考》文云:“徐偃王与楚文王同时,去周穆王远矣。且王者行有周卫,岂得救乱而独长驱日行千里乎!并言此事非实。”是前人固已非之矣。盖穆王本巡游无度者,故《传》称“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後世称造父者,欲神其技,因取偃王之事附会之,以见其有救乱之功;称偃王者欲表其美,因又取穆王之事附会之,以为能行仁义而诸侯归之耳。初未暇计其乖舛於事理,剌谬於经传也。韩子之文虽出於酬应不得已而作,然采邪说以惑後世,亦非大贤所宜为也。故今悉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