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间十日话

  闽县报恩光孝观,崇宁三年建。先是,二年十月,诏天下建崇宁观。或谓州南东西两山,左弱右强。乃建观九仙山之巅,号“天宁万寿”。楼岿然,遂与乌石对峙,为一州之胜。绍兴七年,改为报恩广孝观。十三年改“广”为“光”。
  侯官紫极宫,聚英坊之北。唐天宝元年,田周秀言,老子降于丹凤门,以锡灵符,因置混元皇帝庙。二年,改庙为宫。三年,以在京为方清宫,东宫为太微宫,诸州为紫极宫。今梁题云“昭宗乾宁二年九月二日”,盖再建也。伪闽光化三年创。
  宁德鹤林宫,县北七十里,梁大通二年建于霍童山下。即《洞天记》所谓霍林洞天是也。高者曰大童,次曰小童。二童之间,一峰曰香炉、曰金刚源。唐贞观六年,为第一洞天。时司马炼师于此修炼,后驾鹤上升,遂赐额号“鹤林”。天宝间改曰仙游山。贞元中,钟台危侧,忽一夕风雨大作,乡人闻钟声,谓倾圯矣。迟明视之,则端然复正。后尝为支提廨院,寻复为观。
  罗源洞宫天庆观,县北六里,唐天宝七年五月十三日望□□□□广州,私置老君像此山下,樵采有禁,开□□□尚书岫廉问,嗣而兴之。始终由度道士□□宫观。朱梁时,王氏尚佛,遂废。皇朝建隆元年,林瑞复创殿一间,大中祥符二年,诏置天庆观,县令和恽挂额于殿门,有叟余成请大建堂宇。至天圣七年乃备。有余成自为记,今存。政和八年,按政和只七年,所云八年,即重和元年也。以观为徐真人旧宅,岁久颓损,其邻仙茅寺久据其地,可并归之。
  侯官冲虚宫,西禅寺之南,梁王霸父增自齐朝渡江入闽。今西禅,其宅也。善黄老术,霸幼好之,每登怡山,经宿乃返。年三十,遂游武夷山,十六年还旧居。乃于山南凿井,有白龟吐泉,炼药既成,点瓦为金。是岁,闽中斗米千钱,乃鬻金运米以济贫民。后以所余药服之,旬日如醉,忽于所居皂荚木下蝉蜕而去。林嵩记云,梁时三月三日也。唐贞元中,观察使李若初,按《三山志·秩官》载:贞元十三年,郡守李若初为越州刺史。尝登楼西望,有五色云当其宅,遂以为冲虚宫。塑任敦、董奉、徐登及霸像,为四仙祠。伪闽王延翰重创。其木与坛井今存。
  福清福真观,在海口镇,元祐七年,道士林知源创。政和八年赐今额,西隅有丹井,饮之已疾,侧有宣和庙号。
  福清灵宝观,县南一里,昔有林真君玄光,于石竹山炼丹。丹成,骑虎上升,今有虎岩,溪右有井,旱不涸,或曰:“炼丹水”。后为观。绍圣二年,移于水南玉融山之阴。宣和三年为灵宝道院。曹绩书额乾道九年,史丞相浩重修。
  长乐祐圣堂,旧有之。绍兴初,县令题今额,招道士住持,遂著州籍。其邑人自言,大中祥符六年,既改东华宫为观,始以上相青童君香火,于今所盖造奉安。宣和间,知神霄宫刘静一增创殿宇。淳熙七年,邑人有请,欲以旧东华广德宫额于此张挂。《三山志》钞本已鲜,苍所藏乃谢在杭《小草斋》钞本,徐兴公校对。在杭、兴公均有印记。中有嘉定钱大昕跋。乡前辈何歧海又用墨笔改正,是书卷帙既多,而《通志》、《郡志》采取殆尽,必无好事者重谋欹劂。苍每欲详录其文,以备后来之考订。王氏父子前后仅四十七年,计本州共增僧寺、尼庵一百零八所。此亦侫佛施僧之一证。嘉定钱大昕跋《三山志》:梁克家《三山志》四十卷,宋史《艺文志》谓之《长乐志》,其实一书也。今本作四十二卷,其第三十一、第三十二两卷进士题名,乃淳祐中福州教授朱貔孙续入。考《目录》,本附于第三十之后,但云第三十中、第三十下,未尝辄更旧志卷第。后人析为四十二者,又非貔孙之旧矣。志成于淳熙九年五月,而知府题名增至嘉定十五年。它卷间有阑入淳祐中事者,皆后人随时儳入也。《宋史》本传,于乾道罢相,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康府之后,即云淳熙八年起知福州。据志:克家于淳熙六年三月以资政殿大学士、宣奉大夫知福州,则传称八年者误。志又书八年五月复观文殿学士,此即史所载赵雄奏欲令再任,降旨仍知福州事。是时,克家莅任已满二年,故有再任之旨,因复其职名。史误以再任之年为初任之年,则甫经到任,不当云再任矣。且克家于罢相时,已除观文殿大学士。越数年起知福州,止带资政殿大学士,又二年始复观文殿学士,仍无“大”字,则知建康以后,必有落职奉祠之事,而传皆阙之。世人读《宋史》者,多病其繁芜。予独病其缺略。缺略之患,甚于繁芜。即有范蔚宗、欧阳永叔其人,繁者可省,缺者不能补也。因读此志,为之喟然。
  黄仲昭,字未轩,莆田人,其所著《八闽通志》八十七卷:《地理》十九卷建置沿革、郡名、分野、疆域、形胜、风俗、里至、山川、潮汐、城池、坊市、乡都、桥梁。食货七卷户口、土贡、财赋、土田、水利、坑治、土产、物产。封爵一卷、秩官十二卷职员、方面诸司、郡县、镇守、巡抚、巡按官方面、历官名宦。公署四卷、学校二卷、选举十二卷科第、岁贡、荐辟。坛壝祠庙三卷、恤政一卷、人物十一卷、宫室二卷、寺观丘墓五卷、古迹一卷、祥异一卷、词翰三卷、拾遗三卷。
  《八闽通志》凡例:
  一、纂修事目,俱仿《大明一统志》立例。但其书备载天下之事,采辑不得不从简约。今之所辑者,特一方之事而已,宜加详焉。故于其已载而未悉者增之,未载而可采者补之。自其纂修之后,事有当续者,亦各随类纂入。
  一,八郡事迹,虽各以其类纂辑,然亦略有次第。盖建置郡邑既定,然后山川、城郭、乡市之类有所寄,故以地理为首。地理既定,然后户口、土田、贡赋之类有所属,故食货次之。既有土、有人矣,于是乎建官设属,而封爵秩官公署次焉。于是乎育才取士,而学校选举又次焉。国之大事,在于祀神,故次以坛庙。政之所施,必先穷民,故次以恤政。若夫人物,则土地之所重;宫室、寺观、丘墓、古迹、祥异,则皆土地之所有;而词翰,则又所以纪土地之风俗形胜者也。故皆以次列之。而终之以拾遗云。
  一,各府以建置先后为序,各县除附郭外,亦以建置先后为序。
  一,建置沿革,凡各郡所同者,俱见布政司,下而不复重出,观者可互见也。
  一,诸郡户口、土贡、财赋及历官、科贡、荐辟之类,凡前代有可考者,悉以次列之,其不可考者阙焉。
  一,人物名臣,若出处光明,议论剀切,操履纯正,勋业隆盛者,固无容议矣。然所遇有不同,不能人人兼备也,其或有一于此而无愧焉者,亦并录之。道学则取其渊源,伊洛师友,考亭。而弗畔于其道者,儒林则取其学明经术、行循矩度,而足□□□□□者,他如良吏、忠节、孝义、文艺之类,则亦各举其□者而著之,要皆不失其正而可以为世楷范者也,其不合于此不录。
  一,五代时人物,任于伪闽、南唐、吴越者,其立朝风采虽可观,亦不得与中朝之名臣并列,今特取其一节之尤盛者,□以其类志之。
  一、人物,史有载于儒林、而今列于道学者,史有载于文苑、而今列于儒林者,史有载于循吏、而今列于名臣者,此类甚多。盖史以纪天下之人物,志以纪一方之人物。其品第差等,自不能不少异也。
  一、贞女烈妇,已被旨褒旌者,固在所录。或有不幸未及上闻而死者,亦有上闻未及核报而死者,其坚操苦节,皆足为世励也。今故慎择而并录之。
  一、仙佛诡异之说,如福州喝水岩、高盖山,此指永福建宁幔亭峰、叩冰庵,兴化伏蟒岩、九鲤湖之类,皆未敢深信。第以土俗流传,图志记载,其来已久,猝难尽去,姑因旧志存其大都,观者宜自择焉。
  一、诸郡古今碑文甚夥,不能悉录,今取其有关于土俗风化,且其事可以备本志之缺略者载之。非敢品第工拙而有所去取于其间也。
  一、诸郡古今题咏,亦取其有关于风俗山川人物者录之,其或摘取一二句、不成篇章者,则附于本志之下。间有纪咏事迹、摹写景象,可以与本志相发明者,虽全篇亦附载其下,以便览观。
  一、名宦人物,必其人既没世而后录之,庶不贻异议也,诗文亦然。
  一、各项事迹,凡在唐武后时,皆依朱子《通鉴纲目》,改用中宗嗣圣年号,其在伪闽僣号纪元之后者,亦改用五代年号。其后,地入南唐仍用五代及宋年号。
  一、诸郡旧志,多纪载讹舛,不足信据。今悉以国史参互考订而辩正之。莆田彭尚书韶,弘治四年《序八闽通志》云:“八闽初未有通志,内监五羊陈公作镇之五年,因藩宪二司之请,属笔于吾友、今佥宪黄仲昭先生采辑五六年,始克成书。苍阅是书,乃明朝白梨官板,付梓后未曾校对。当时非藉太监陈道之力,则所费不赀,卷帙裒然,恐难再刻。其凡例可为绩著之程式,用特录存。录闽县陈御史寿祺跋:黄未轩先生学行卓荦,事迹具《明史·本传》。《四库提要》称是书于舆地之中较为详整。盖乞休后,日勤著述,一手编辑,故体要独胜诸家。视《闽书》之门目繁猥、文字割截,苍按《闽书》末卷曰:“我私志述其祖德。”是直家乘耳。其余援引诸书。采取艺文,多割截其前后。相去远矣!先生尚有《兴化府志》,惟天一阁所藏有此二种,世罕流传,此本卷一第一页有‘王宇’印章,是明王永启参议所藏也。参议,闽县人,万历庚戌进士,官南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擢山东提学参议。著有《易说》苍家旧藏王永启刻本诗,曰:《乌衣集》,诸书鲜有载者。咸丰癸丑至同治壬戌,避地上游,得百峰楼所藏书籍遗失百余种。其后裔有从余游鳌峰者。此本颇有缺页,将属人于天一阁钞补。苍按:咸丰戊午、已未,粤匪乱,浙宁波诸家藏书俱毁,独范氏无恙。二百余年物,犹藏里闬,幸得入余小嫏馆,亦可宝也。三山陈寿祺识。御史家在黄巷北,苍修《乌石山志》时,曾往钞明林志《蔀斋集》,见其藏书之秘,徘徊不能去。
  《名山藏》一书,捡传记志乘、而妄分名目,其书刻成,失于校对。册身尚有未分卷数者,贪多务得之失。然传本已鲜,非其后人,决无重锓之者。
  《闽都记》,刊本寥寥,道光辛卯,金匮孙文靖公尔准督闽时,得陈御史寿祺藏本。交衙官卜刚刊刻,御史为之序、按《小草斋集》有《闽都记·序》。道光壬寅,嘱梓民吴大擀补刻,交卜刚家。后见刷本又无谢序,今补录于此,以俟重刻:谢肇淛《闽都记·序》:《闽都记》,王广文懋宣所为,记闽都也。闽自无诸启宇,迄今千八百年。蛮俗丕更,文明遐畅,蔚然称邹鲁矣。唐以前,文献不足征也。梁叔子之志三山,详经制而略阛阓,使人按图索之,三不得一。盖向来陵谷,亦既不无变迁矣。懋宣迹喜钩奇,学先讨赜,山川之幽险,仙灵之窟穴,靡不届也。龙象金碧之宫,名世松楸之地,靡不探也。故国黍离,周道茂草,城郭是而民非,甲第存而主易,靡不吊也。委巷纡廛,三条九陌,省寺坛坫之遗,水石亭台之胜,与夫村落烟墟、战场戍垒,靡不问也。方册之纪载,词人之赋咏,与夫里闬丛谈,岁时谣谚,夷坚齐谐之志,靡不采也。其大义取材于史乘,而荒澨窅僻之区、猥琐奇轶之事,则得之耳目所睹记者十七。其体裁稍沿于《西湖志》,按:《西湖志》初名《湖山纪胜》,仿田叔禾《西湖游览志》之例,屠田叔捐俸誊写。而都会郊坰、附庸远近、脉络联緜、易于不杂,则得法于道元水经者十五。洵问俗之前茅,破荒之鸿笔矣。懋宣书既成,太守江士振先生士振,江铎字。见而赏之,藏帐中者又二十五年。其子粹夫稍复润饰,以上太守喻正方先生,乃获就梓。鸣呼,奇矣!自有宇宙,便有吾闽,其中经几高贤流揽叹咏,至千八百年而始有记,而其记者,与其见而赏者,木皆已拱,至二十五年而始行于世也。盖山川、郡国与文章之显晦,皆有遇不遇焉。抑吾闻之也。始乎都者,常卒乎鄙。今闽之都,非故矣,民失其业,官征其私,行旅断于昼攫,井邑墟于兵燹,缁宫琳宇,半委荆榛,洞府君山,尽成荒塚。每揽昔人杖履行吟之所,俯仰之间,强半为陈迹矣。周之东也,诗人伤之。其言曰:“彼都人士,台笠缁撮;彼君子女,稠直如发。”都会之盛衰,世与俱升降者也。夫欲移风易俗,则在良有司哉!则在贤士大夫哉!嗟夫!此懋宣记闽都意也。而亦喻正之梓记闽都意也。
  侯官郑廷莅,好客。子杰,字昌英,庠生,家多藏书,颜其所居为“注韩居”。国朝《闽诗录》正、续集,因卷帙易校,先行录本。适昌英故,其父为之刊成其所辑《全闽明诗》约百卷,未楮,其书尚存杨观察浚家。所刻《注韩居》七种,内有《红雨楼题跋》二卷,皆从兴公藏本钞出。道光间,福鼎王遐春刻《闽中六先生集》,并刻周玄《宜秋集》,未及兴公题跋,苍为补刊,付梓人吴大擀。复重录于此;并从他本较正《宜秋集》数字。徐兴公跋《宜秋集》:国初洪、永之季,吾闽能诗之士甚众,不独十才子善鸣于时,而周微之为林子羽高足,名最著也。微之,一字又玄,永乐间,以文学征,授礼部祠祭司员外郎。为诗瑰奇悲壮,尝赋《揭天谣》,酷类李长吉,其他作总不离盛唐声调。万历初,袁景从、马用昭二先生辈,选刻十子诗,仅收微之五十首。又以子羽一绝误入。予近见钞本《宜秋集》,得古今体及诗余一百七十余篇。视袁、马二公所收且三倍之,皆沨沨大雅之音,信可传也。若不尽录之,殆将如线之绝矣。顾微之之诗,当不止此,此何异凤毛麟角哉!微之与龙门高廷礼善,令苍头肩书数千卷,止廷礼家读之。无何,别去,尽弃其书,曰:“已在吾胸中矣!”颖悟强记,又岂流辈所及耶!微之生卒不可考。按王孟扬《挽微之》诗云:“早岁擅芳名,中年一宦成。莺花平日泪,烟月故山情。落魄稽中散,倡狂阮步兵。可怜埋玉处,芳草傍谁生。”孟扬死于永乐十三年,微之则死于孟扬之先。崇祯庚午长至日,后学徐兴公谨撰。王孟扬《挽微之》诗,未尝言其无嗣,而赵景哲《哭微之》诗云:“可恨传家无令子,宜令许国有孤忠。”又云:“幽蓟一官成永诀,东瓯三载慕清风。”则微之无子而卒于家矣。惜夫!崇祯已卯杪秋,兴公又识。王遐春刊《宜秋集》误字:《山庄对月》:“君乘海上云”《望浮沤亭》:“水鸟能歌舞。”《秦家小慧》“随妆”应作“堕妆”,《楚阳台》阳”应作“王”,《客中病起》:“辞家万里独依依”,《登望湖亭》:“湖草茫茫入眼青,欲判乡书凭朔雁。”《平州澄练》:“环州山峙大江清,孤云淡影秋逾洁。”《龙津联句序》:“分手又七年,津头人语夜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