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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丛谈
◎武阶本朝官制,文职以大学士为第一官,以光禄大夫为第一阶,此士大夫所熟知,而询以武职,率多茫然。前明郎仁宝《七修类稿》首卷备载当时文官品级阶资,而不及武官,非必重文而轻武,亦由闻见所习然耳。谨按,我朝八旗武职,以领侍卫内大臣为第一品,内大臣、步军统领、各旗都统、各省驻防将军、都统为从一品。绿营武职无正一品,以各省提督为从一品。其武职封阶,旧例正、从一品俱封荣禄大夫,正二品至从五品俱封将军,后移荣禄大夫为文职从一品之封,改封武职正一品为建威大夫,从一品为振威大夫。乾隆五十一年复改定正一品封建威将军,从一品封振威将军,正二品封武显将军,从二品封武功将军,三、四品俱封都尉,五、六品俱封骑尉,八、九品俱封校尉,又定公、侯、伯并封建威将军。余官江南时,总督为任城孙寄圃先生,将军为普恭,普盛气凌人,每与总督争仪注,常以将军职分较大为言,孙亦怡然听之。谨按,乾隆二十七年定例,总督未加衔者,将军衔大,班次在总督前,若加衔者,其班次即当照衔序定,此例尚在将军未改从一品之前,此普所不知也。但旧例各省驻防将军本列正二品,乾隆三十二年因总督系从一品,将军亦当为从一品,使外任文、武统率大员品制相当,奏准改将军为从一品,则将军并不能大于总督,此则普所宜知也。无何,寄圃先生晋揆席,笑谓普曰:“大学士班次想不在将军之后乎?”普为爽然。
◎绿营武阶国初绿营提督、总兵带有左都督、右都督衔者,正一品,带都督同知衔者,从一品,带都督佥事、署都督事衔者,正三品。至乾隆十八年省去都督等衔,始定提督为从一品,总兵为正二品,游击初制正三品,后改从三品,都司初亦正三品,后改从三品,今改正四品,守备初列正四品,后改正五品,河营守备初照千总品级,后定为从五品,守御所千总初列正五品,后升为从四品,今改从五品,卫千总初列从五品,今改从六品。其七品以下,旧制未设官阶,其经制外委千总,经制外委把总,及额外外委,亦向无品级,于乾隆五十一年,定以经制外委千总为正八品,经制外委把总为正九品,额外外委为从九品,合计绿营武职一品无正,七、八品无从,实共十四阶,与文职稍殊。
◎武职回避武职有与文职异者二事。文职皆回避本省,武职则于乾隆十二年议定:副将、参将无论水师、陆路,均回避本省,游击、都司、守备准于五百里外及隔府别营题补,至千总末属微员发往他省,不免俯仰拮据之虑,仍留本省题补,不必回避。
又河营参将员缺,如果无籍隶他省,熟谙河务之人,亦准于本省人员内保题补用。
又议准水师与陆路不同,若必尽用他省之人,恐一时不能熟练情形,转于水师无益,嗣后水师副将毋庸回避本省。又文职遇丁忧,毋论大小,皆令离任,而武职初制,则凡遇亲丧者,皆令在任守制二十七月,照常供职,不准回籍。康熙间定副将以上皆准回籍终丧,参将以下皆在任守制,其遇军机调遣者,不在此例。凡有亲丧各官,二十七月之内,遇朝贺祭祀一应庆典,免其行礼,未满服制之前,停其升转。
◎伞盖《大清律例》载:“职官伞盖,一品、二品,银葫芦,杏黄罗表,红里;三品、四品,红葫芦,杏黄罗表,红里,以上皆三檐。五品,红葫芦,蓝罗表,红里;六品以下、八品以上,惟用蓝绢,皆重檐。庶民不得用罗绢凉伞,许用油纸雨伞。”又《礼部则例载》:“总督以下至知府,用杏黄伞;府佐贰以下至县丞、教官,用蓝伞;其杂职以下,无伞。又武官自提督以下至都司,用杏黄伞;守备不用‘肃静’、‘回避’牌,余视都司。”今文官府佐贰皆用红伞,武官千总亦然,不自知其僭矣。
◎世职向来八旗世职,于袭次应完之后,有赏给恩骑尉承袭罔替之例,而绿营世职则无之。乾隆三十二年,因吾乡海澄公黄芳度合门殉节,曾准袭公爵十二次,念其忠荩,准照八旗之例,于袭次完后,仍赏给恩骑尉,世袭罔替。同时如将军张勇、赵良栋、王进宝,提督孙思克、陈福、豆斌,总兵高大喜等,皆照此推恩。
嗣又覆查,得殉节阵亡之张国彦等十七员,军功较著之惠应诏等十四员,亦一体加恩,此后绿营武职,始有承袭罔替之例。
◎鼓噪道光三年冬,南河中军副将裘安邦操练兵丁过于严刻,不服而哗,其声彻于帅署,裘因以鼓噪禀请究办,将成大狱,大拂河帅之意,龃龉者旬余日。值制府孙公莅浦,询裘曰:“是日演武场中只人语喧哗乎?抑有击鼓者乎?”裘曰:“只一片人声,并无鼓声。”公笑曰:“鼓者,伐鼓渊渊,噪者,人声嘈杂,必兼之者乃为鼓噪,此殆非也。”其狱顿息,河帅甚喜,河上同官皆啧啧称孙公之明决。余以淮海道承问此狱,时河帅已病入膏肓,不忍再激其怒,遂亦将就了之。
按《会典》中载,康熙十年题准官弁给饷稽迟,侵扣暴虐,以致营兵哗噪者,革职,该管上司及提镇皆降二级调用;又河营兵哗噪,提督徇情不参及参劾不实者,降二级调用;又若该管官唆使哗噪者,革职提问。是功令中只有哗噪之目,并无鼓声、人声之分,孙公亦因例议綦严,又河帅适病困,肝火易炎,权辞以解此狱,非遂可为典要也。
◎武生武举文秀才称生员,武秀才则只称武生,文科中式者称举人,武科则只称武举。
文称鹿鸣宴,武称鹰扬宴,人皆知之;文进士称恩荣宴,而武进士称会武宴,则罕有知者。又世俗称武职一级管一级,谓都司可棍责守备,守备可棍责千总,此无稽之谈也。康熙三十八年,奏准武职上司将所属末弁,如有事故,并不揭参,任意笞辱者,罚俸一年,笞辱守备以上者,降二级调用,此亦武职所应知也。
◎虚衔国家引年之典,有赏给虚衔者,即古人所谓赐板也。《魏书。肃宗纪》:“熙平二年,诏京尹所统百年以上赐大郡板,九十以上赐小郡板。”亦有称给板者,“神龟元年,诏京畿百年以上给大郡板,九十以上给小郡板,八十以上给大县板,七十以上给小县板;诸州百姓百岁以上给小郡板,九十以上给上县板,八十以上给中县板”。亦有称板假者,《孝静纪》:“天平三年,遣使者板假老人官,百岁以下各有差。”亦有称板赠者,《吴悉达传》:“刺史以悉达兄弟行著乡间,板赠悉达父勃海太守。”又有作扳授者。武定八年,太公庙碑阴所列板授钜钅鹿太守、扳授顿邱太守以下二十馀人皆是,扳与板字盖通用。
◎仰缪莲仙曰:仰者,下瞻上、卑望尊之词,如仰观、仰赖之类是也。今官文自上行下多用仰字者,或谓前明往往以台辅重臣谪居末秩,上官不敢轻易指使,故寓借重之意曰仰,不知君于臣亦有用此者。宋太宗遣中使以茶药等物与希夷,仰所属守令以安车软轮迎先生,则仰字之为下行由来旧矣。
◎改元宋代改元最多,其说最不一。《铁围山丛谈》云:“太上即位之明年,改元建中靖国者,盖垂帘之际,患熙、丰、元之臣为党,故曰建中靖国,实兄弟为继,故踵太平兴国之故事也。明年亲政,则改元崇宁,崇宁者,崇熙宁也。崇宁至五年正月,彗出,乃改明年为大观,大观者,取《易》‘大观在上’,但美名也。大观至四年夏五月,彗出,因又改明年为政和,政和者,取‘庶政惟和’之义也。政和尽八年时,方士援汉武故事,谓黄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为得天之纪,而汉武但辛巳朔旦冬至,然今岁乃己酉朔旦冬至,真得天之纪矣;又太宗皇帝以在位二十年,因大赦天下,是时上在位已十有九年,明年当二十年,举是二者,乃下赦,改十一月冬至朔旦为重和元年,重和者,谓和之又和也。改号未几,会左丞范致虚言犯北朝年号,盖北先有重熙年号,时后主名禧,其国中因避重熙,凡称重熙则为重和,朝廷不乐。是年三月,遽改重和二年为宣和元年,宣和者,上自以常所处殿名其年,然实欲掩前误也;自号宣和人,又谓一家有二日为不祥,及方腊起,连陷二浙数郡,上意弥欲易之,独难得美名,会寇甫平而止,七年冬遂内禅云。”大抵名年既不应袭用前代,又当是时多忌讳,以是为难合,而古人已多穿凿征兆,有自来矣。至仁庙初始垂帘,儒臣迎合时事,年号天圣为二人圣,明道为日月,故后人咸祖述之。至若“元”字,谓神宗、哲宗以元符、元丰登遐,且本朝火德,不宜用水若“治”字,又谓英庙治平不克久,凡十数义,或出于宦官女子之常谈,皆不足据也。又王得臣《尘史》云:“中书许冲元尝对客言,熙宁末年、神宗欲改元,近臣拟‘美成’、‘丰亨’二名以进,上指‘美成’曰:”羊大带戈,不可用。‘又指’亨‘字曰:“为子不成,可去”亨“而加”元“。’遂以元丰纪年云。”
◎永嘉钱竹汀先生《养新录》载:“史绳祖《学斋占毕》记淳熙二年,邛州蒲江县上乘院僧筑殿辟地,得古,其封石作两阙状,有文云:”永元年二月十二日,蜀郡临邛汉安县安定里公乘、校官椽王幽,字珍儒。‘凡二十九字。绳祖之大父勤斋先生子坚跋云:“永之号,不见于史。’按冲帝即位改元,史传相承以为永嘉,之与嘉,文字易混乱,一年而改,见于他文者几希,非此刻出于今日,孰知汉冲帝永嘉之应为永乎?”按此竹汀先生所录如此,然又安知非上乘院古石之偶讹其字乎?存此以广异闻可矣。
◎保大江南保大中,浚秦淮,得石志。案其刻有“大宋乾德四年”凡六字,他皆磨灭不可识,令诸儒参验,乃辅公反江东时年号。太祖受命号宋,改元乾德,江左始衰,岂非威灵(一作棱),将及而符谶先著邪?又刘贡父《诗话》云:“太祖欲改元,须古来所未有者,宰相以乾德为请,且言前代所无。三年正月平蜀,有宫人入掖庭者,太祖因阅其镜奁,背有‘乾德四年’,大惊曰:”安得四年所制乎?‘宰相不能对,陶谷、窦仪奏对曰:“蜀少主曾有此号。’太祖叹曰:‘作宰相须是读书人!’”然二公又不知辅公已有此号矣。
◎日本日本,古倭奴国,唐咸亨初更号日本,以近日出而名也。其国有官名关白者,犹云宰辅之职,代相更替,专国政。国习中华文字而读以倭音,俗尊佛,尚中国僧,敬祖先,得名花佳果非敬僧即上祖墓,立法严,人无争斗,有犯法者,事觉即自杀。气候与江、浙齐、产金磁器、漆器、金文纸、马,出萨峒马者良。萨峒马即萨摩州也,其地山高水寒,刀最利,故倭人好以为佩。所统属国,北为对马岛,与朝鲜接,南为萨峒马,与琉球接。对马岛与登州直,萨峒马与温、台直,长崎与普陀东、西对峙,水程四十更。厦门至长崎,北风由五岛入,南风由天堂入,水程七十二更。海道以更计里,一昼夜为十更云。其与中国贸易者,长崎岛为百货所聚,商旅通焉。国尤饶铜,我朝经制,鼓铸所资,滇铜而外,兼市日本铜,谓之洋铜,安徽、江苏、浙江、江西等省,岁额市四百四十三万余斤。商办铜斤,有倭照以为凭信,携带绸缎、丝斤、糖、药等物往日本,市铜分解各省。
乾隆二十四年禁止丝斤出洋,又两广总督请将绸缎、绵、绢一并禁止,嗣据江苏巡抚奏请,仍许洋商酌量携带,每船皆有定额,非办铜商船,不得援以为例,从之。前明关白兴帅蹂躏朝鲜,八道几没,后朝鲜内附本朝,而侵凌始息。崇德四年日本岛主及对马州太平守平义成致书朝鲜,胁取土产,朝鲜国王惧,以二书来告,然日本究不敢兴兵,则震天威之所致也。前明日本使者害哩嘛哈上表入贡,明太祖因询其国风俗,奏答五言诗一首云:“国比中原国,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银瓮刍清酒,金刀脍素鳞。年年二三月,桃李自成春。”
帝恶其不恭,绝其贡献,示欲征之意。考日本疆域分八道、六十六州、一百二十三郡、八十八浦,宜其不知汉大而云“国比中原国”也。然其人多寿,就国王论,如神武天皇一百二十七岁,孝灵天皇一百十五岁,孝元天皇一百十七岁,昭孝天皇一百十八岁,孝昭天皇一百三十七岁,开化天皇一百十五岁,崇神天皇一百二十岁,垂仁天皇一百四十岁,景行天皇一百有六岁,成务天皇一百有七岁,神功天皇百岁,应神天皇、仁德天皇俱百有十岁,雄略天皇百有四岁,降年之永,中土所希,所云“人同上古人”,盖言虽大而非夸矣。
●卷五◎请铸大钱近日银贵钱贱,官民交困,群思补救之方计,惟有请铸大钱,尚是通变宜民之一法。余前在广西抚任,即经切实上陈,为户部议格不行。复缘江苏抚任引疾得请,附谢恩摺内上陈,则留中未发。近闻京中台谏亦有请铸大钱之摺,上曾向枢廷索取余原摺呈览,又闻此事已交各直省督抚悉心妥议,而迄未见有切实敷陈者。昨安徽王晓林中丞植,向吴红生太守索余两次疏稿,余以第二疏即系申明前疏未尽之意,且系留中之件,未便宣布,而第一疏已经部议,各省周知,因即录副与之,而索阅者愈多,遂钞付手民如左以应之。其词云:窃谓今日银价之贵,固由银少,亦由钱多,钱非能真多也,由于私铸之钱充斥,遂至银、钱两不得其平。臣窃以为今日变通之计,莫如筹钱之有余,以补银之不足,银之产有限,铜之产无穷,考《禹贡》“惟金三品”,铜实与金、银并重,当王者贵,其贵贱之权亦操之自上耳,上之权可以顷刻变人之贵贱,独不可以顷刻变物之贵贱乎?古者泉刀之设,皆取资于铜,周时圜法,轻重铢两虽不可考,然观其遗制,有径尺者,有数寸者,可知当千当百,自有等差,而历代值钱法之穷,因之有大钱之制,所谓穷则变,变则通也。现在江、浙、闽、广东南数省,习用洋钱,即外国之大钱也,不过取其轻利便于交易耳。今若铸为大钱,其利用即与洋钱无异,与其用外国之大钱,何如用中国之大钱!惟利之所在,私铸在所必防,然防大钱之私铸,较之防小钱为易,但须轮廓分明,刻画工致,磨洗淳净,多用清、汉文以经纬其间,品愈贵者,其制愈精,则伪造者不难立辨,即如今日洋钱有洋铸、土铸之分,民间一目了然,则大钱之官铸、私铸,又何难了如指掌?且钱质精好,工本不轻,私铸者无从获利,即可不禁而自止。然后将民间旧有私铸之小钱,随地设局收买,以备改铸大钱之用。其大钱之等差,或酌用当十、当五十,及当百、当五百、当千,分为五品,仍令与制钱相辅而行。查现在一钱之重,不过一钱二分,惟当十大钱不必用十钱之铜,当百大钱不必用百钱之铜,制造虽精而工本不致过费,铜亦日见有余。此法一行,将民间旧积之私钱并外国所来之洋钱,皆当自废。查新疆钱法,旧以五十普儿为一腾格,今定以百普儿为一腾格,每腾格直银一两,即合于古者当十之大钱,当日定制,似即因银少之故,迄今行之,并无格碍难通,则内地又何妨仿照办理。臣愚昧之见,所论似骇听闻,然于古有据,于今为宜,诚使大钱之法一行,则天下之铜皆将与银同贵,可使旬日一月之间财源骤裕,何虑而不出此?或谓大钱之行,后必有弊,此则全视乎行法之人,即如捐例之开,亦孰敢保其无弊?应请饬下亲信重臣,会同部臣,博考旧章,从长计议。凡立法不能无弊,而理财全在用人,得其人则弊自轻而利自重,否,则如广东之六百万银,徒以资寇而毫不见功,岂不重可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