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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须长一丈黄龙眉,震泽县人,官热河四旗厅巡检,须长一丈有奇,绕腰两匝,馀垂至地。
○禁魇婆粤东崖州居民,半属黎人,有生黎、熟黎之分。生黎居五指山中,不服王化;熟黎尊官长,来见则膝行而入。
黎女有禁魇婆,能禁咒人致死。其术取所咒之人或须发,或吐馀槟榔,纳竹筒中,夜间赤身仰卧山顶,对星月施符诵咒。至七日,某人必死,遍体无伤,而其软如绵。但能魇黎人,不能害汉人。受其害者擒之鸣官,必先用长竹筒穿索扣其颈项下,曳之而行,否则近其身必为所禁魇矣。据婆云:不禁魇人,则过期已身必死。
婆中有年少者,及笄便能作法,盖祖传也。其咒语甚秘,虽杖杀之,不肯告人。有禁魇婆,无禁魇公,其术传女不传男。
○割竹签黎民买卖田土,无文契票约,但用笔签一片。售价若干,用刀划数目于签上,对劈为二,买者卖者各执其半以为信。日久转卖,则取原主之半签合而验之。其税签如税契,请官用印于纸,封其竹签之尾,春秋纳粮,较内地加丰焉。
○黎人进舍黎民婚嫁,不用舆马,吉日,新郎以红布一匹往岳家裹新妇,负背上而归。
其俗,未成亲之先,婿私至翁家与其妻苟合,谓之“进舍”。若能生子而后负妇者,则群以为荣。邻里交贺,各以白纸封番钱几元,至其门首,抛竹筐中,其主人以大瓮贮酒陈于门前,瓮内插细竹筒数条。贺客至,各伏筒瓮而饮。饮毕,又无迎送拜跪之礼。余在肇庆府署中,州刺史陈桂轩为余言。
○海异海中水上咸下淡,鱼生咸水者,入淡水中即死;生淡水中者,入咸水中即死。
若水煮饭,水干而米不熟,必用淡水煮才熟。水清者,下望可见二十馀丈,青红黑黄,其色不一。人小便,则水光变作火光,乱星喷起。鱼常高飞如鸟雀,有变虎者,有变鹿者。
○喝呼草快子竹惠州山中有草,喝之则卷,号“喝呼草”。罗浮山有“快子竹”,竹形小而质劲,截之可以为箸。不许人作声,若作声呼之,便遁入土中,觅不可得。
○蚺蛇藤琼、雷两州,蚺蛇大如车轮,所过处,腥毒异常,遇者辄死。性淫而畏藤,土人多以妇人裤并藤条置腰间,闻腥气知蛇至,先以妇裤掷去,蛇举头入裤吮嗅不已;然后以藤抛击,蛇便缩伏,凭人捆缚。缚归,钉之树上,用刀剖腹,蛇似不知;将至胆处,乃作爱护之状。胆畏人取,逃上逃下,未易捉取,直至蛇死腹裂,胆落地上,犹跃起丈馀,渐渐力尽势低。取挂檐间,其胆衣内汁犹终日奔腾上下,无一隙停留。俟晾干后,才可入药。
○网虎江西鄱阳湖渔人收网,疑其太重,解而视之,斑然虎也,惜已死矣。
○福建解元裘文达公殿典试福建,心奇解元之文,榜发后,亟欲一见。昼坐公廨,闻门外喧嚷声,问之,则解元公与公家人为门包角口。公心薄之,而疑其贫,禁止家人索诈,立刻传见。其人面目语言,皆粗鄙无可取。心闷闷,因告方伯某,悔取士之失。
方伯云:“公不言,某不敢说。放榜前一日,某梦文昌、关帝与孔夫子同坐,朱衣者持《福建题名录》来,关帝蹙额云:”此第一人平生恶武断,何以作解头?‘文昌云:“渠官阶甚大,因无行,已削尽矣。然渠也勇喜斗,一闻母喝即止,念此尚属孝心,姑予一解,不久当令归土矣。’关帝尚怒,而孔子无言,此亦奇事。”
未几某亡。
○顾四嫁妻重合永城吕明家佃人顾四,乾隆丙子岁荒,鬻其妻某氏,嫁江南虹县孙某,生一女。次年岁丰,顾又娶后妻,生子成。成幼远出,为人佣工,流转至虹县地方,赘孙姓家。两年,妻父殁,成无所依,遂携其妻并妻母回永城。顾四出见,儿之岳母,已之故妻也。时顾后到先一月殁,遂为夫妇如初。
○千里客万历年间,绍兴商冢宰起第,卜云“千里客来居此宅”。当时讶之。至国初,王侍御兰膏先生任盐政归,买此宅居之。王别号“千里”,即江宁王检校大德父也。
○赵子昂降乩邓宗洛秀才云:伯祖开禹公少时赘海宁陈大司空家,众人请仙,公亦问终身,乩判云“予赵子昂也”五字,宛然赵书。公在帝微笑云:“两朝人物。”乩随判诗一首云:“莫笑吾身事两朝,姓名久已著丹霄。书生不用多饶舌,胜尔寒毡叹寂寥。”后公年八十,由岁贡任来安训导,十年而终。
○神仙不解考据乾隆丙午,严道甫客中州。有仙降乩巩县刘氏,自称雁门田颖,诗文字画皆可观,并能代请古时名人如韩、柳、欧、苏来降。刘氏云,有坛设其家已数载矣。
中州仕宦者,咸敬信之。颖本唐开、宝间人,曾撰张希古墓志,石在西安碑林,毕中丞近移置吴中灵岩山馆。
一日,降乩节署,甫至,即以此语谢其护持之功。此事无知者,因共称其神奇。时严道甫在座,因云:“记墓志中云:”左卫马邑郡尚德府折冲都尉张君。‘考唐府兵皆隶诸卫,左右卫领六十府。志云尚德府为左卫所领,固也,但《唐书。地理志》马邑郡所属尚无德府,未知墓志何据?“仙停乩半响,云:”当日下笔时,仅据行状开载,至唐《地理志》,为欧尤所修,当俟晤时问明,再奉复耳。“
然自是节署相请,乩不复降。即他所相请,有道甫在,乩亦不复降。
○产公广西太平府僚妇生子,经三日,便澡身于溪河,其夫乃拥衾抱子坐于寝榻,卧起饮食,皆须其妇扶持之,稍不卫护,生疾一如孕妇,名曰“产公”,而妻反无所苦。查中丞俭堂云。
○乌鲁木齐城隍乌鲁木齐于乾隆四十一年筑城,得至德提残碑,中有“金蒲”字,知其地唐时为金蒲城,今《唐书》作“金蒲城”,误也。并建有城隍庙,兴工三日,都统公亮梦有人儒冠而来云:“姓纪,名永宁,陕西人。昨奉天山之神奏为皮地城隍,故尔来谒。”公心异之。
时毕公秋帆抚陕,因以札来询。毕公饬州县查,现在纪姓中,未有名永宁者。
适严道甫修《华州志》,有纪以家谱来求登载其远祖。检之,则名永宁者居然在焉。乃明中叶生员。生平亦无他善,惟嘉靖三十一年的震时,曾捐资掩埋瘗伤死者中四十馀人而已。因以复明公。书至,适于是日庙方落成也。
○黑霜四海本一海也,南方见之为南海,北方见之为北海,证之经传皆然。严道甫向客秦中,晤诚毅伯伍公,云:雍正间,奉使鄂勒,素闻有海在北界,欲往视,国人难之。固请,乃派西洋人二十名,持罗盘火器,以重毡裹车,从者皆乘橐驼随往。
北行六七日,见有冰山如城郭,其高入天,光气不可逼视。下有洞穴,从人以火照罗盘,蜿而入。行三日乃出,出则天色黯淡如玳瑁,间有黑烟吹来,着人如砂砾。洋人云:“此黑霜也。”每行数里,得岩穴则避入,以硝磺发火,盖其地不生草木,无煤炭也。逾时复行。
如是又五六日,有二铜人对峙,高数十丈,一乘龟,一握蛇,前有铜柱,虫篆不可辨。洋人云:“此唐尧皇帝所立,相传柱上乃‘寒门’二字。”因请回车,云:“前去到海,约三百里不见星日,寒气切肌,中之即死。海水黑色如漆,时复开裂,则有夜叉怪兽起来攫人。至是水亦不流,火亦不热。”公因以火着貂裘上试之,果不燃,因太息而回。
入城,检点从者,五十人冻死者二十有一。公面黑如漆,半载始复故,随从人有终身不再白者。
○中印度后藏西南四千余里,有务鲁木者,即佛经所云中印度也,世尊居之。金银宫阙,与佛书所云无异。宫门外有池,方广百里,白莲如斗,香气着衣,经月不散,云即阿暂池也。天时寒暖,皆如三四月,粳稻再熟。无金银,皆以货物交易。达赉喇嘛五岁一往觐。
闻雍正初年,鄂罗索发兵万余,驱猛象数百来斗,欲夺其地。世尊持禁咒,遣毒蟒数千往御。鄂罗索惧,请受约束,蟒蛇瞬息不见。世尊云:“此嗔心所致也,不嗔则无有矣。”因谕以此地人少,每十年当以童男女五百来献,令其自相配偶至今犹然。诚毅伯伍公云。
○来文端公前身是伯乐来文端公自言伯乐转世,眸子炯炯有光,相马独具神解。兼管兵部及上驷院时,每值挑马,百十为群,瞥眼一过,其毛病纤悉,无不一一指出,贩马者惊以为神。年七十后,常闭目静摄。每有马过,静听蹄声,不但知其良否,即毛色疾病,皆能知之。上所乘马,皆先命公选视。
有内侍卫数人,精选三马,百试无差,将献上。公时已老,眼皮下垂,以两指撑眼视之,曰:“其一可用,其二不可用。”再试之,果蹶矣。
一日坐内阁,史文靖公乘马至阁门外下,偶言所乘枣骝马甚佳,公曰:“佳则佳矣,但公所乘乃黄膘马也,何得相诳?”文靖云:“适所言诚误,但公何以知之?”公笑而不言。
又一日,梁文庄公入阁少迟,自言所乘马伤水,艰于行步。“公曰:”非伤水,乃误吞水蛭耳。“文庄乃请兽医针治,果下水蛭数升而愈。
公常语侍读严道甫云:“二十时,荷校于长安门外三十余日,玩索《易》象乾坤二卦,得相马之道。其神解所到,未能以口授人也。”
○福建试院树神纪太史晓岚视学闽省,试院西斋有柏一株,干霄蔽日,幕中友人于深夜常见友人来往其下,章服一如本朝制度,惟袍是大红。纪意树神为祟,乃扫室立主以祀,并作对句悬于楹间云:“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公。”自是怪遂绝。
○于云石金坛于云石,官翰林时,迎其父就养入都。一日,行至中途,天色已晚,四无人烟,寻一旅店,遂往投宿。店主以人满辞,于以前路无店,固求留宿。店主踌躇久之,曰:“店后只有空屋数椽,小儿幼年曾读书其处,不幸夭亡,我不忍往观,故封闭之。客如不嫌,请暂住一夜如何?”
于从之,即开门入,见四壁尘蒙,蛸满户,案有残书数卷。偶得时文稿一本,翻阅之,与其子云石所作文无异;入后数篇,与乡、会试中式之卷亦相同意,甚讶然。忽寓外有光射入,见对面石壁上恍惚有“于云石”字迹,即秉烛出现,乃“千霄石”三字也。转身进内,蹦然有声,石壁遂倒,字亦随灭。一夜惊疑不寐。
晓行抵都,与子备述其事。云石闻言,不觉失色,须叟仆地。急唤家人救治,不苏而绝。
●卷二十二○王昊庐宗伯是莲花长老王昊庐宗伯,未第时,自黄冈赴京应试。路过庐山,宿于莲花宫内,因次日仍欲启行,未晚便睡。梦身坐大殿之上,面供斋果,下有袈裟百辈环拜诵佛,因随手取面前枣子,偶啖数枚,遂醒。醒时,口中有馀味。正惊讶间,忽见住房外灯烛辉煌,几筵肆设,众僧方膜拜,宛然梦中光景。启户问之,是日乃此庵肆已故净月上人忌辰,众方祭祀。宗伯大异,起视所供盘中之枣,其顶微缺,如少二三枚者,恍悟自已前身乃此庵长老也。故终身奉佛甚虔。先是,宗伯父用予公崇祯翰林。殉节庐山,故自号“昊庐”,取“昊天罔极”之义,讳泽宏。
○鬼买儿洞庭贡生葛文林,在庠有文名。其嫡母周氏亡后,父荆州续娶李氏,即文林生母也。于归三日后,理周氏衣箱,有绣九枝莲红袄一件,爱而着之。
食次即昏迷,自批其颊曰:“余前妻周氏也。箱内衣裳是我嫁时带来。我平日爱惜,不忍上身。今汝初来,公然偷着,我心不甘,来索汝命。”家人环跪,替李求情,且云:“娘子业已身故,要此华衣何用?”曰:“速烧与我,我等要着。我自知气量小,从前妆奁,一丝不能与李氏,皆速烧与我,我才肯去。”家人不得已,如其言,尽焚之。鬼拍手笑曰:“吾可以去矣。”李即霍然病愈。家人甚喜。
次日李方晨妆,忽打一呵欠,鬼又附其身曰:“请相公来。”其夫奔至,乃执其手曰:“新妇年轻,不能理家事,我每早来代为料理。”嗣后,午前必附魂于李身,查问薪米,呵责奴婢,井井有条。如是者半年,家人习而安之,不复为怪。
忽一日谓其夫曰:“我要去矣。我柩停在此,汝辈在旁行走,震动灵床,我在棺中骨节俱痛,可速出殡,以安我魂。”其夫曰:“尚无葬地,奈何?”曰:“西邻卖爆竹人张姓者有地在某山,我昨往看,有松有竹,颇合我意。渠口索六十金,其心想三十六金,可买也。”葛往观,果有地有主,丝毫不爽,遂立契交易。
鬼请出殡日期,葛曰:“地虽已有,然启期告亲友,尚无孝子出名,殊属缺典。”鬼曰:“此说甚是。汝新妇现有身矣,但雌雄未卜,与我纸钱三千,我替君买一儿来。”言毕去。至期,李氏果生文林。
三日后,鬼又附妇身如平时,其姑陈氏责之曰:“李氏新产,身子孱弱,汝又来纠缠,何太不留情耶?”曰:“非也。此儿系我买来,嗣我血食,我不能忘情。新妇年轻贪睡,倘被渠压死奈何?我有一言嘱婆婆:俟其母乳毕后,婆婆即带儿同睡,我才放心。”其姑首肯之,李妇打一呵欠,鬼又去矣。
择日出丧,葛怜儿甫满月,不胜粗麻,易细麻与着。鬼来骂曰:“此系齐衰,孙丧祖之服。我嫡母也,非斩衰不可。”不得已,易而送之。临葬,鬼附妇身大哭曰:“我体魄已安,从此永不至矣。”嗣后果断。
先是,周未嫁时,与邻女结拜三姊妹,誓同生死,其二妹先亡。周病时曰:“两妹来,现在床后唤我。”葛怒,拔剑斫之。周顿足曰:“汝不软求,而斫伤其臂,愈难挽回矣。”言毕而亡,年甫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