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影

  盛仲交游祈泽寺,从佛龛中得弊纸书一律云:“‘研池满座落花香,墨透纤毫染汉章;静卧衲衣云似水,高悬纸帐月如霜;桮浮野渡鱼龙远,锡振空山虎豹藏;幸对炉烟坐终日,煮茶清话得徜徉。’友人褚偩呈雪庭法师座前清览,洪武辛亥暮春书清隐小轩。”周吉父云:偩字本中,不知是金陵何许人也。
  马融《围棋赋》:“横行阵乱,敌心骇遑,迫兼其虽,颇弃其装。”按“雒”,音义与“岳”同。棋心及四角,各据中一子,谓之“五岳”,言不可移动也。即今所谓“势子”,但今黑白子各二,分据四隅耳。中一子应黑应白,必又有法;古今道数,亦自不同。近余集生中丞创为圆棋盘,然其法与方棋盘亦无大异。
  圆观,李源歌“三生石上”《竹枝词》者。《甘泽谣》、《神僧传》皆作“圆观”,苏长公作“圆泽”。
  今人演《武三思素娥》杂剧,鄙俚荒唐,见之令人喷饭。然实本於唐祠部郎中袁郊所作《甘泽谣》。或曰:《甘泽谣》别自有书,今杨梦羽所传,皆从他书抄撮而成,伪本也。或曰:梦羽本未出时,已有抄《太平广记》中二十余条为《甘泽谣》以行者,则梦羽本又赝书中之重儓矣。
  江淮谓群鹳旋飞为鹳井,见《酉阳杂俎》。近闻人曰:鹳巢中衔土为{宀臼},舍水贮之以饮雏,名观井。甘蕉闻雷而长。孔雀闻雷而孕。鼋肠属於头,故倒悬之,则头垂於地。
  食叶者有丝,食土者不息;食而不饮者蚕,饮而不食者蝉,不饮不食者蜉蝣。○孔雀尾端一寸,名珠毛。○鹤左右脚里第一指,曰兵爪。俱见《酉阳杂俎》。
  《左传》:庄公寤生,惊姜氏。杜预注:“寤生,难产也。”不言其详。宋朱申注:“武姜寐时生庄公,至寤方知之。以其寤寐而生,故武姜惊也。”焦弱侯《笔乘》载吴元满说:据文理“寤”当作“逜”,音同而字讹。“逜”者逆也。凡妇人产子首先出者为顺,足先出者为逆,庄公盖逆生,所以惊姜氏。予以臆论之,今北方难产者落地无声,若熟寐然,以火气薰接其脐,或从旁击镜以引其声,始能寤,谓之草寐,十只有一二生全,颇使人惊。“寤”字原不讹。传言庄公寤生,不言武姜寤生也,如鲁斋注,则当云武姜寤生矣。鲁斋注固可笑,硬改“逜”字,亦属牵强,不如杜注难产,所包者广也。《水经注》曰:“徐君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於水滨,孤独母有犬名曰鹄仓,得叶卵,衔以归,独母以为异,覆暖之,遂成儿,生时偃,故以为名。”按“偃”,即寤生意。
  《广韵》藻载:鹤头书,古用以招隐士。按萧子良《古今篆隶文体》曰:鹤头书与偃波书,俱诏板所用,汉谓之尺一简。後人因唐诗有“鹤书犹未至,那出白云来”,遂谓古用以招隐士。若其余诏板,皆不用此体,又若独创此体以招隐士者,泥矣。
  卢奂累任大郡,或有无良恶迹之人,必行严断。仍以所犯之罪,刻石立本人门首,再犯处於极刑。民间畏惧,绝无犯法者。故民间呼其石为“记恶碑”。右见《天宝遗事》。○即今州县送恶人牌悬门之始。
  金日磾母死,诏图画甘泉宫,妇人图形仅见此。
  呼延赞有胆勇,絷悍轻率,常言愿死於敌。偏文其体为“赤心杀贼”,至於妻孥仆使皆然。诸子耳後别刺字曰:“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盛冬以水沃孩幼,冀其长能寒劲健。其子常病,赞刲股为羹疗之。见《宋史》。刲股疗儿,真大罕事。
  “身为牺牲,祷於洪水,洪水无知,没而後已。民思其仁,立庙以祀,呜呼哀哉,不书於史。”右五代晋赵元佐羊使君庙赞。○庙何地,羊何名,惜乎不传。
  俗尚九月九日,谓为上九。茱萸至此日,气烈熟,色赤,可折其房以插头,云辟恶气,御冬。右见《风土记》。○“上九”字自无人用。
  婆利国人善投轮,其大如镜,中有窍,外锋如锯;远以投人,无不中。右见《南北史》。○此亦军中捷利之器,投法亦不难讲。
  《南北史》:耿珣作马上刻漏,古称其妙。○马上刻漏大是军中所需,今失其传矣。
  高彪校书东观,後迁内黄令,帝敕同僚临祖送於上东门,诏东观画彪,以劝学者。右见《东汉书》。○图形东观,文士云。
  唐刘元济迁著作佐郎,自鲁哀公十三世接战国为《鲁後春秋》。○《春秋》即难嗣响,此书正恨失传,哀後十三世,采摭何由顿富!
  象,周公乐也。南人服象,为虐於夷,成王命周公以兵追之,至於海南,乃为三象乐。右见《文选》《西征赋》注。○周公南征见此。
  尝於友人案头见《易解》,是近贤所著,忘其名。中有一说,谓坎离由乾坤再索而得。虽为中男中女,而实则嫡男嫡女也。此义甚妙。盖画卦者自下而上,必以中为尊位,故虽震之长男,巽之长女,不得与坎、离争重。即以五行之理考之,五行虽均为天地之用,而不若水火之尤全;所以震、巽皆处於木位,而坎、离遂当以水火;彼先天乾南坤北之位,後天直以坎离居之,亦以坎离尽乾坤之用也。此与帝王传位於嫡何异!或曰:伏羲画卦之时,未必即有嫡庶之分,亦未必如此严也。不知上世即无嫡庶,而嫡庶之理自备;犹上世一切制作未具,而後世宫室、杵臼、官名、物数,一一见之星象者,当轻清上浮之始,必已先示之矣。
  天地止有水火二物:木则火之始,金则水之始也。而水火又止一物,盖一物之呼而必吸,开而必阖也。而其呼吸开阖之转关处,则土也。大热之後,转而大寒,非得土以滋息,不能为此过接;而土实非外借,又即大热之尽头不继处,自然有此休息耳。今思人身惟心、肾二物,相为消息,而肝木则引肾以上滋心火,如膏火之间有灯心传送;故曰,肝者干也,犹本之有斡也。肺金则抑心火以下栖肾水,故肺主敛气;气者,火之上升也;然自水而上达於木火,其势顺而易,自火而曲入於金水,其势逆而难;逆而难者非更佐以土不为功,故肺金虽制心火,亦必心思稍就閒逸,合土之静重,而後能敛其浮散之气也。
  离为火,火,阳精也,宜卦属阳,而反中虑为阴。坎为水,水,阴精也,宜卦属阴,而反中满为阳。以知坎、离盖阴阳交嬗也。今观水气清冷,而滋木出火,岂非坎中之阳。火气炎烈,而伏金生水,岂非离中之阴。然水竟能滋木,而火必藉土伏金,则又顺逆之说也。虽然,土不独功火而亦功水,盖土性中和,火热则滋其润而伏金,水寒则资其温而滋木,故土虽居中央,而实旺四季。即木之舒而为火,金之敛而为水,何莫非滋於土也。独位於中央者,从其至重者言之也。若後天之易,离火之後,继以坤土;坎次水之後,亦继以艮土,又举其并重於水、火者言之也。
  既济、未济,以坎、离合而成卦。然坎上离下为既济,而中互未济;离上坎下为未济,而中互既济。盖火上水下不能有生物之功矣,而中接以木,则水将上行,而火亦下降;水上火下可以有成物之用矣。而非中隔以金,则火将上行,而水亦下注。是既济之可不至於未济,而未济之终可以为既济者,金木之为用亦不小也。
  揲蓍之法,为圣人神道设教而作,而世人守之,若真有鬼神,层层焉告之以某卦、某爻者。圣人亦乐得其意用之,实非如此也。何也?《易》之全理,一卦一爻皆见,圣人原就其时之消息,位之当否,而推其事势所必至,遂有吉凶悔咎之占耳。而况由一卦、一爻而极其变,又有不可穷尽者乎。故人之应事,任举一卦一爻,无不可悬断其休咎,决然不爽者。如乾之初九,象为潜龙,占为勿用;使欲争讼时筮得此爻,虽复情真理直,或所处卑弱,难以见伸,亦且暂止,无为轻动也。傥自反果无所枉,而势又可前,则龙既非潜,何为勿用?如此方为善体“潜龙勿用”义。以此推之,即此一爻,断尽天下无穷事类。君子居安乐玩,正是此理。但愚人难晓,易生怠玩,非藉神道,不足以起其敬信。故圣人设为揲蓍之法,若有鬼神告之者,使人鼓舞不倦耳。究竟揲蓍之时,虽值某卦、某爻,亦必筮人为庸众解譬,但得深阴《易》理,通其变例者而与之言,则抱蓍问《易》之时,固不异君子居安乐玩时也。
  儒者之论一切休咎徵应,断之以理,而谶纬术数之学,不之取焉。然世传郭景纯、管公明诸人占验之法,有非理可格者。今时习见《六壬》诸书,所载有一物名,一琐事,无不可以术数推测而合,亦往往有验者,此何理也?其数以任举一物,或即其所值之时,因以起例。夫任举一物、一时而合,必其再易一物、一时而无不合者;将天地之大,运会之远,皆於偶然一问,相为触法,岂能尽谐?若谓所值之一物、一时,必非偶然,岂真有使之而然者?而鬼神於其所问之事物,一一预为之安排造作,使其定举是物,值是时;又为之启其灵心,引发见地,俾必出於此,而後能验焉,不亦劳而难给乎?此真有不可解者。不得己以天机二字模糊过去,天机是何等来历也?请与天下人细勘此天机焉。
  京氏《易》六十四卦次序,今日占家所祖;虽未必合乎伏羲、文王之指,而亦自有其理。盖《易》以变为用者也,故首之以八卦,其下第二卦第一爻变,第三卦第二爻同变,第四卦第三爻同变,第五卦第四爻同变,第六卦第五爻同变,至於五爻,变而止矣;不可以更进,於是乎退而化焉。化即於五爻,则复为第五卦矣。故隔一爻而後化,以其隔一爻也,而谓之游魂。第七卦承上卦而化,其第四爻者也;第八卦则举下卦之全体,合而同化,以其下体之复於本卦也,而谓之归魂。总而言之,到底不变者,上爻也;一变而已者,五爻也;一变再化者,下四爻是也。盖亦莫非天地自然之数也。
  《易》有七、八、九、六,而爻但系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於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春秋传》穆姜遇艮之八是也。今即以艮言之,二爻独变则名之六;余爻皆变而二爻独不变,则名之八。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时也。乾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七潜龙勿用可也。坤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八履霜坚冰至可也。古樊者其常也,古不变者其反也。故圣人系之九六,如近日占家之有重交单拆,不可以定名也。举重交以包单拆,此临文之不得不然,读者固不可以执一也。○《国语》:“晋公子筮得贞屯悔豫皆八。”注:“震下坎上屯,坤下震上豫,得此两卦,震在屯为贞,在豫为悔,八谓震,两阴爻在贞在悔皆不动,故曰皆八。”又:董因对公曰:“臣筮之,得泰之八。”注:“乾下坤上泰,阴爻不动,其数皆八。”
  天阳,积气也,包乎地外;地阴,积形也,浮於天中。故人身卫气在皮,荣气在肉;肺、肾统气,居心、脾、肝之外;心、脾、肝统血,居肺、肾之中。目之白睛居外,黑睛居中,血阴而气阳,阳外而阴内也。
  人身全体象太极。负阳抱阴象两仪。头、身、足像三才。心、肝、脾、肺、肾象五行。肺、心居上,脾居中,肝、肾居下,其序符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位次,象八卦。八卦土居後,五藏土居中,居中以统四,犹居後以统前也;居上为阳,分则尊,尊者逸;居下为阴,分则卑,卑者劳;居中则亦尊亦卑,亦逸亦劳。是以肺居上而不用;心为君主,无时不用,而实不自用;脾司意想,肝司谋虑,肾司技巧:三者则无时而不用,有君臣之义焉。心、肺阳,阳主施;肝、肾阴,阴主受;脾统阴统阳,不施不受。故肝受肺夫之气以有胆,胆代肺金以司断,是以决断则用胆。肾受心君之气以有命门,命门代心火以司动;是以撮吸呼召则用命门,有夫妻父子之情焉。又肝为阴之阳,故肝胆分而其体犹合;肾为阴之阴;故左水右火判而体为二,心、肺、脾则一而不分,是又阴阳奇偶之别欤!
  鼻者肺窍也,而知心之臭;舌者心窍也,而知脾之味;耳者肾窍也,而知肺之声;目自知肝色;脾若无知焉:其理安在?《难经》谓辛金生子,故声入肾窍;丁火生酉,故臭入肺窍。信如此言,则乙木生午,舌当辨色;癸水生卯,目当出液;今推之於舌於目则不然,非的论也。愚谓五藏相连,近者受气,肺近心,故鼻知臭;心近脾,故舌知味;脾居中统四,不局一行,近肝而克於肝,克者不受,还色於肝,故目知色;肾下极则反上,上通於肺,故耳知声;肾液无所受,附齿寄脾,故出口也。《蠡海录》谓阳金死子而阴金生,故耳知声;阳火死酉而阴火生,故鼻知臭;於舌知味处不能通,亦非的论云。
  苏长公讥扬雄好为艰深之辞,以文浅易之见,极中其膏肓。而重入者至谓其以《太玄》拟《易》,以《法言》拟《论语》,有僭经之罪,亦不足以服其心。夫圣人之言,偶成一体,垂之後世,何妨为诵法者所效仿!《左传》本之《尚书》,四言本之《三百》,後人之文,因前人规模者何限!若夫辞有繁简,制有多歧,则踵事而渐增者耳。即如尊经翼圣,莫如朱紫阳,而《纲目》一书,全拟《春秋》,且以托始威烈,为直接麟经之嫡统者,又何以解乎!故曰不足以服其心也。若以规规摹袭,略无生韵,开後世拟托之滥觞为子云,嘲笑则可耳,罪之僭经,知平反艺苑者,当必为之末减矣。彼《易林》亦属拟《易》,而文辞奥异,为後世所推重,亦未闻其以僭经罪也。○苏明允作《春秋论》,谓孔子以天子之权予鲁,未尝自作;而迁、固之史,有是非而无赏罚,史臣之体宜尔。至末则曰,後之效孔子作《春秋》者,吾惑蔫。谓其赏人功,赦人罪,去人族,绝人国而贬人爵,皆天子之权,而非他经可比也,况进退天子之爵号乎,以此言之,则紫阳僭经之罪,似浮於子云。此语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