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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类稿
○推背图推背图,传唐李淳风作也。予尝于万都宪五溪处见之,杳难明验,因而告曰:“记忆宋禁谶书,犯者日众,艺祖特以此书紊其次而杂书之,传数百本于人间,使传者懵其先后,不复可验,遂为弃之。此或是欤?”五溪曰:“得矣,可以告同类不观可也。”
○山水真假予尝笑人见好画,曰:“逼真山水。”及见真山水,曰:“俨然一幅画也。”是不知孰真而孰伪耶。昨读杜诗《题蜀道画图》有曰:“华夷山不断,吴蜀水相通。”是又以画为真矣。又读曾吉父诗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岂非又以真者为画乎?据此,古今胥可笑也。
○织屦《韩非子》云:鲁人身善织屦,妻善织缟,而欲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矣。”鲁人曰:“何也?”曰:“屦为履之也,而越人跣行;缟为冠之也,而越人被发。以子之所长,游于不用之国,欲使无穷,其可得乎。”予以此即齐王好竽而抱瑟于王门,颜驷遇三帝而非其所尚。所谓邓林之林,植于培楼之丘,则悖矣;荆山之璞,产于瓦砾之场,则非矣;士之不遇,岂非命欤。
○君臣难全宋高宗时,可谓有臣无君,此中原之不可复也;金世宗时,可谓有君无臣,此治功之不能成也。观于全史可知。
○人中人居天地之中,天气通于鼻,地气通于口。天食人以五气,鼻受之;地食人以五味,口受之。此穴居中,故云:若曰人有九窍,自人中而上皆双,自人中而下皆单,故云。此则可名为窍中矣。
○人神尻神人神逐日流行于四肢百骸,而独不在耳目者,盖耳目以司视听,神明出入之所也,故不系于众人。头法天,足法地;尻者,尾骶也,居脊骨之穷,任一身之重,而当百骸之中,法乎人者,所以独取此。
○人身阴阳阳之数,一三五七九,是有首而无尾也;阴数,二四六八十,是有尾而无首也。故人身阳会于首而不至足,阴会于足而不至首也。
○雪血色雪者,雨水之凝结之成形,则从金矣;是生气盛而见,毋乃反本也,故雪色白。血为阴而属水,坎之体,阳也;气动而血行,阴乘阳矣,故色赤,去体久而黑,亦反本之义也。
○手足心人之手心,通心气,包络经;心属火,火性动也,故抓之应心而悦,不痒也。人之足也,涌泉穴,通肾气;肾属水,水性静也,故抓之心畏惧而怕痒也。○师生争名《语林》云:马融算浑天,不合;召郑玄,令一算便决。及玄业成辞归,融心忌焉;玄亦疑有追者,乃坐桥下,据屐在水上。融果令人追之,既而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据木,此必死矣。”遂罢追。予尝叹其师于弟子,何忌才如此?马融又安得为大儒耶?因思世传张长史学吴画不成而为草书,颜鲁公学张草不成而为真书,世岂知其然哉!此为弟子忌师故也。夫二子才气既与师等,则功虽与齐,名必在下,故欲别成一艺以自名。呜呼!世不古也,自非大圣贤,熟无争忌之敝哉?
○二琰不当入列女传蔡琰,邕女也,初适卫仲道,为胡骑所获,在胡生二子;曹操赎归,再嫁都尉董祀,不特再醮而已也。虽天生知音,能辩琴弦之断,善书能文,不忘父书之遗,何系于四德哉?所谓大本已失。钟琰,繇孙也,适王浑,生济。浑尝与之同坐,济过庭而浑曰:“生子如此足慰矣。”琰笑曰:“若使新妇得配参军,生子不翅如此。”参军,浑弟沦也。琰心欲沦,何其淫也!不满于夫可知矣。虽聪慧弘雅,能文有识,妇人何贵于此哉!二琰收入《列女传》,是故显其丑也。○须发人之须发,血之余也,各有所属;发乃太阳之毛也,太阳属心火,火炎上,故上生;眉乃少阳之毛,少阳属肝木,木多傍枝,故侧生;须乃阳明之毛,阳明属肾水,水流下,故下生。少年而黑者,血色黑;中则变白者,白,气色也;老尽白者,血耗而气存之时矣。
○胎卵生物凡禽卵生,卵系于背,此本乎天者亲上,故能飞;凡兽胎生,胎则在腹,此本乎地者亲下,故走耳。
○道家五К道家有东方九К木德星君,西方七К金德星君,南方三К火德星君,北方五К水德星君,中央一К土德星君,此庚子数也。以纳音五行之子,就天干上数起,遇庚字在第几,即其位也。如壬子木自壬数,遇庚第九,故东方九К也;甲子金自甲数,遇庚第七,故西方七К也;戊子火自戊数,遇庚第三,故南方三К也;丙子水自丙数,遇庚第五,故北方五К也;庚子土就得第一,故中央一К也。庚乃金,金为受К之始,故五方之К以数加焉。
○世道富贵易溺,道义难行。近惟科目取人,举业日盛,而经学浅也;人心尤入于利,故贿赂人行而礼币无。志铭太甚而史书非,谄谀日盛而风俗薄;在上者好古矫俗不能保其位,在下者特立操行不能存其身,真欲痛哭流涕也。王文宪公诗云:“后世求才术最疏,三年三日决荣枯。”噫!欲复古治,尚汉取士可也。○人物生人物之生,《大戴礼》以物得生数,故鼠孕一月,猫二月,狗三月,猪四月,猿五月生也;人得成数,故十月生也;牛马虽十二月,象三年,亦在生数论。与《淮南》所载主日主辰穿凿之说,似差胜之。予又以为鹿乃六月,而虎七月生者,抑岂生数也耶?道理难穷,此圣人常示人当然,而不示人所以然也。
○恶俗旧闻温州乐清近海丐户,多有弟兄合取一妻,以其易于养赡也。弘治间,为上司治以大罪而绝。近闻湖广边方,多有子方十余岁,即为娶年长之妻,其父先与妇合,生子则以为孙也。故每每父年二十时,有子已十余岁矣。予意此皆山海岛夷之俗,由胡元以来未变也,为抚巡有司者,奏以大罪,严禁其俗方可。○金生水五行之生,惟金生水为难明。盖五金何能生水?殊不知金为气母,在天为星,在地为石;星为气之精,石为气之形,水生于气之聚也。天地之气交,则石生云而星降雨矣,故有雨之夜,星不见焉。又按《天文志》,以星动摇而为风雨之候,石津润而为雨水之应,此非金生水而气化之义欤?五行以气为主,是以五行之序,以金为首也。
○草木绿色予尝见画者以青黄之色和而成绿,然后知木色本青。今草木俱绿者,草木因出于土,则生养混融而绿矣。
○十八重地狱《龙舒经》云:眼所见之处,耳所闻之处,鼻所嗅之处,舌所味之处,身所触之处,意所思之处,谓之六根界;色声香味触法所在,谓之六尘界;眼识色处,谓之眼识界,耳闻声处,谓之耳识界,并鼻识界、舌识界、身识界、意识界谓之六识界,总谓之十八界。夫十八界,即十八重也。佛氏以即心是佛,妄行为业,皆目前者也。今六根、六尘、六识不得其所,即地狱耳。世所谓十八重地狱者,非此而何?若以为真有,若另有他说,恐皆非也。六根、六尘、六入识界,又解见《楞严经》○伤寒传足不传手尝言伤寒传足不传手。予思人身血气,昼夜循环,岂有止行足而不行手者;况风寒之中人,先入荣卫。及见有解者曰:“足,三阴三阳,其行于身也长,故受邪多;手,三阴三阳,其行于身也短,故受邪少。是以传足不传手也。”又观此事难知曰:“伤寒五日后,渐变神昏;十日如醉人,此热传手少阴心经。”心尤疑之,及后读《琐言》曰:“伤寒者,乃冬时感寒即病之名也。冬乃坎水用事,其气严寒凛洌,水冰地冻,在时则足太阳少阴,正司其令、触冒之者,则二经受病;其次则足少阳厥阴,继冬而司春令,而亦受伤,何也?盖风木之令,起于大寒节,正当十二月中,至春分后方行温令,故风寒亦能伤之。手之六经,主于夏秋,故不伤之。”然后痛快明白,此节庵所以为医伤寒之师,而有的本诸书之妙也。
○梦诸书论梦,惟李太白《潜书》,谓为魂游心溺乃当。盖魂乃阳气也,主于情而动于外,故人日用,因物以迁;夜而寐焉,魂触于物,因想者因而形矣。盍观其老而梦也,所历皆少壮之事,岂非魂为少阳之气也哉,若曰人之神也,神为一身之主宰,出即人死,故曰尸解而神游。若《列子》谓神遇,指在内者言,如梦、寒、渴是也。
○志状不备胡文定之作《龟山志铭》,不载高丽王问“龟山先生在何处”之言,勉斋为文公之状,不载金人问“朱先生安在”之语,岂蛮夷不足为轻重哉?抑二先生之尊敬不在于一时哉?又伊川作明道行状,不言受学于濂溪。此岂非传道之大,不必书耶?抑又以乃兄不当在弟子列耶?端不可测三公之意。
○人名不同《雉朝飞》,《乐府解题》、《古今注》俱曰:“齐沐犊子作也。别书又称牧犊子寒食之事,《左传》以为介子推,《琴操》以为介子绥,《说苑》诸书皆曰介子推。二名俱不知孰是也,拈书质诸博雅。
○名事相似汉王祥孝母,卧冰得鱼;晋王延亦为母欲鱼,扣冰而哭,忽鱼跃出冰上。汉洛阳大雪,令以袁安死,除雪人,见其高卧;又《先贤行状》载:胡定字元安,时大雪,而县令遣掾排雪,见定绝谷。夫二人皆孝母求鱼之冰,名音又似矣;胡之字,又浑于袁名,因雪而令遣人求见,可谓切相肖者也。今世止知王祥、袁安之事,故拈出之。
○素问《素问》文非上古人得知之,以为即全元起所著,犹非隋、唐文也,惟马迁、刘向近之,又无此等义语。宋聂吉甫云:既非三代以前文,又非东都以后语,断然以为淮南王之作。予意《鸿烈》解中内篇文义,实似之矣,但淮南好名之士,即欲藉岐黄以成名,特不可曰述也乎。或者医卜未焚,当时必有岐黄问答之书,安得文之以成耳。不然,阴阳五行之理,学思固得;人身百骸之微,非圣不知;何其致疾之由,死生之故,明然纤悉?此淮南解性命道理处,必窃《素问》,而诡异奇瑰处,乃苏飞等为之也。故宋潜溪以淮南出入儒、墨,不纯正,此是也。且淮南七十二候与《素问》注皆多芍药荣、五物玫;麦秋至为小暑至,较《吕氏春秋》不同,则王冰当时亦知《素问》出淮南也。岐黄之文,至于首篇曰上古,中古而曰今世,则黄帝时果末世耶?又曰以酒为浆,以妄为常,则仪狄是生其前,而彼时人已皆伪耶?《精微论》中罗裹雄黄,《禁服篇》中歃血而受,则罗与歃血,岂当时事耶?予故以为岐黄问答,而淮南文成之者耳。
●卷十六 义理类○葬葬,一也。有古之人不如今者,有华之不如胡者,何也?今之葬者,衣衾棺椁之外,虽富贵之极者,不以一物为殉;古人之葬,多殉金玉铜器,故后必为人所发,残其骸骨,至今尚尔。伤哉!中国葬且树且封,其圜堂一见知之;胡人之葬,务平实其地,望之则曰陵墓在焉,过时虽子孙亦不知其处也;久之,相化为土,发掘之事何有?
○天地气味天以五气生万物,气无臭味,故风雨霜露自天降者,皆无味也;地以五味养万物,味具形质,故地生者皆有味焉。
○脾胃视听东垣以脾胃为主,盖胃受水谷,脾气运动而后腐熟;水谷化,生血气,人资以生也;故凡人获脾胃壮盛,则百病不生,悠悠寿考矣。予又思之:脾胃属土,土动则生,如畎亩必假耕耘而后堪于种植;眼眶属脾,开眼则眶动,眶动则脾应之而亦动;四肢属脾,寤则四肢动而脾应之而亦动,故昼能饮食,夜寐则不能也。是知脾胃相资,当以运动为功用耳。丹溪以肾水为主,盖肾水足而血气盛,则病不生也。然血气之用。多寓于视听,何也?经曰:心为血主,而肝则藏之;肺为气主,而肾则纳之。然肝窍,目也;肺窍,耳也。目之司视,乃血为之用;耳之司听,乃气为之用;周章万变,皆本于耳目焉。予又思之:始人之气血之盛,则视听易用;男子八八六十四岁,女人七七四十九岁,气血既衰,耳目之聪明减矣;积日又久,气血涸矣,故人至上寿,虽无疾病亦死。修仙家欲绝耳目之欲,有所由也,岂非息耳目所以养肾水耶?知此,则李主脾胃,脾胃属动;朱主肾水,肾水当静;动静虽曰循环,又必静为之主。盖气血胜而脾胃则壮,脾胃虽壮而气血生觉难矣。
○人身一小天地传云:人身一小天地。天形圆而在上,人之首圆应之;地形方而在下,人之足方应之;四时运于表,四肢应于外也;五行处于里,五脏应于内地。至以一节言之,人身之肝位在右,而脉却见于左手,若北方北斗天枢,在张宿十度,而分野反在南方;人身之脾位在左,而脉却见于右手,若南斗六星二十五度,而分野反在北方。《灵枢 邪客篇》亦尝言之,但曰“天有五音,人有五脏”,似亦少差,予今特举其要也。
○土馒头《续仙传》:有卖药翁尝呼曰:“有钱不买药吃,尽作土馒头去。”此言最警悟。范石湖所谓:“总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本此。
○墨磨人宋石昌言:藏李廷墨不用,但玩之而已。或戏之曰:“子不磨墨,墨将磨子。”后东坡见昌言墓木曰:“木将拱矣,墨固无恙。”予以与“留与他人乐少年”同意。
○荒亲吾杭有荒亲之礼,询之四方皆同。盖以父母死不得成亲,而于垂死之日,即讲亲迎之礼,有至亲没而禁家人举哀以为之者。予以此必胡元之俗,流至于今。夫父母之死,人子不欲生之时也,而且停哀忍痛,以讲此欢乐之事,此岂有人心者哉!作俑者不特肆诸市朝矣。昨观所见集中,亦如予论,则知宋以来有之;因仍苟且,多为惜财之小而忘大义,奈何诗礼之家亦如是耶?呜呼!斯举也,何代禁耶?
○名人无耻文天祥在燕京时,欲为黄冠去国,南官王绩翁欲合谢昌元等十人请保释之,世祖亦有然意,留梦炎曰:“不可,天祥倘出,复召号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遂寝其事。我太宗渡江靖难之时,廷臣胡广、金幼孜、胡俨、解缙、杨士奇、衡府纪善、周是修,同约死节。明日,惟是修诣国子监尊经阁下缢焉。他日,士奇为之作传,与其子曰:“向使同尊翁死,此传何人作也?”呜呼!众固可责矣,若留、杨数言,尤为无耻之甚;读书明大义,至此尚尔云云,天理人心安在哉!○三国与宋用人不同人才之盛,莫三国与宋也,皆不能成功者。三国人才,大小各尽角立而不下,故至衰败之后,方混而一。宋有人而不用,用而不专,专而复为小人所间,总谓不能尽人之才,故必至失国。呜呼!非数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