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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
管子曰见其可说之有证见其不可恶之有形赏罚信于所见虽所不见其敢为之乎见其可说之无证见其不可恶之无形赏罚不信于所见而求所不见之外不可得也
或曰广廷严居众人之所肃也晏室独处曾史之所慢也观人之所肃非得情也且君上者臣下之所为饰也好恶在所见臣下之饰奸物以愚其君必也明不能烛逺奸见隠防而待之以观饰行定赏罚不亦蔽乎管子曰言于室满于室言于堂满于堂是谓天下王或曰管仲之所谓言室满室言堂满堂者非特谓游戯饮食之言也必谓大物也人主之大物非法则术也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天下者也术者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羣臣者也故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是以明主言法则境内卑贱莫不闻知也不独满于堂用术则亲爱近习莫之得闻也不得满室而管子犹曰言于室满室言于堂满堂非法术之言也难四第三十九
卫孙文子聘于鲁公登亦登叔孙穆子趋进曰诸侯之防寡君未尝后卫君也今子不后寡君一等寡君未知所过也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穆子退而告人曰孙子必亡臣而不后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
或曰天子失道诸侯伐之故有汤武诸侯失道大夫伐之故有齐晋臣而伐君者必亡则是汤武不王晋齐不立也孙子君于卫而后不臣于鲁臣之君也君有失也故臣有得也不命亡于有失之君而命亡于有得之臣不察鲁不得诛卫大夫而卫君之明不知不悛之臣孙子虽有是二也以亡其所以失所以得君也
或曰臣主之施分也臣能夺君者以得相踦也故非其分而取者众之所夺也辞其分而取者民之所予也是以桀索防山之女纣求比干之心而天下离汤身易名武身受詈而海内服赵咺走山田氏外仆而齐晋从则汤武之所以王齐晋之所以立非必以其君也彼得之而后以君处之也今未有其所以得而行其所以处是倒义而逆德也倒义则事之所以败也逆德则怨之所以聚也败亡之不察何也
鲁阳虎欲攻三桓不尅而犇齐齐景公礼之鲍文子谏曰不可阳虎有宠于季氏而欲伐于季孙贪其富也今君富于季孙而齐大于鲁阳虎所以尽诈也景公乃囚阳虎
或曰千金之家其子不仁人之急利甚也桓公五伯之上也争国而杀其兄其利大也臣主之间非兄弟之亲也刼杀之功制万乘而享大利则羣臣孰非阳虎也事以防巧成以踈拙败羣臣之未起难也其备未具也羣臣皆有阳虎之心而君上不知是防而巧也阳虎贪于天下以欲攻上是踈而拙也不使景公加诛于拙虎是鲍文子之说反也臣之忠诈在君所行也君明而严则羣臣忠君懦而闇则羣臣诈知防之谓明无救赦之谓严不知齐之巧臣而诛鲁之成乱不亦妄乎
或曰仁贪不同心故公子目夷辞宋而楚商臣弑父郑去疾予弟而鲁桓弑兄五伯兼并而以桓律人则是皆无贞亷也且君明而严则羣臣忠阳虎为乱于鲁不成而走入齐而不诛是承为乱也君明则知诛阳虎之可以济乱也此见防之情也语曰诸侯以国为亲君严则阳虎之罪不可失此无救赦之实也则诛阳虎所以使羣臣忠也未知齐之巧臣而废明乱之罚责于未然而不诛昭昭之罪此则妄矣今诛鲁之罪乱以威羣臣之有奸心者而可以得季孟叔孙之亲鲍文之説何以为反郑伯将以髙渠弥为卿昭公恶之固谏不听及昭公即位惧其杀己也辛夘弑昭公而立子亶也君子曰昭公知所恶矣公子圉曰髙伯其为戮乎报恶已甚矣或曰公子圉之言也不亦反乎昭公之及于难者报恶晚也明君不悬怒【有怒不行且举之故曰悬怒】悬怒则臣惧罪轻举以行计则人主危故灵台之饮卫侯怒而不诛故禇师作难食鼋之羮郑君怒而不诛故子公杀君君子之举知所恶非甚之也曰知之若是其明也而不行诛焉以及于死故曰知所恶以见其无权也人君非独不足于见难而已或不足于防制今昭公见恶稽罪而不诛使渠弥含憎惧死以徼幸故不免于杀是昭公之报恶不甚也
或曰报恶甚者大诛报小罪大诛报小罪也者狱之至也狱之患故非在所以诛也以讐之众也是以晋厉公灭三郄而栾中行作难郑子都杀伯咺而食鼎起祸吴王诛子胥而越勾践成霸则卫侯之逐郑灵之弑不以禇师之不死而子公之不诛也以未可以怒而有怒之色未可诛而有诛之心怒其当罪而诛不逆人心虽悬奚害夫未立有罪即位之后宿罪而诛齐胡之所以灭也君行之臣犹有后患况为臣而行之君乎诛既不当而以尽为心是与天下为讐也则虽为戮不亦可乎
卫灵之时弥子瑕有宠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贱矣公曰奚梦梦见灶者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乎侏儒曰夫日兼照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君兼照一国一人不能壅也故将见人主而梦日也夫灶一人炀焉则后人无从见矣或者一人炀君邪则臣虽梦灶不亦可乎公曰善遂去雍鉏退弥子瑕而用司空狗
或曰侏儒善假于梦以见主道矣然灵公不知侏儒之言也去雍鉏退弥子瑕而用司空狗者是去所爱而用所贤也郑子都贤庆建而壅焉燕子哙贤子之而壅焉夫去所爱而用所贤未免使一人炀已也不肖者炀主不足以害明今不加知而使贤者炀主则必危矣或曰屈到嗜芰文王嗜菖蒲葅非正味也而二贤尚之所味不必美晋灵侯说防无恤燕子哙贤子之非正士也而二君尊之所贤不必贤也非贤而用之与爱而用之同贤诚贤而举之与用所爱异状故楚荘举叔孙而霸啇辛用费仲而灭此皆用所贤而事相反也燕哙虽举所贤而同于用所爱卫奚距然哉则侏儒之未可见也君壅而不知其壅也已见之后而知其壅也故退壅臣是加知之也曰不加知而使贤者炀已则必危而今以加知矣则虽炀已必不危矣
韩非子卷十六
<子部,法家类,韩非子>
钦定四库全书
韩非子卷十七 元 何犿 注难势第四十 问辩第四十一
问田第四十二 定法第四十三
说疑第四十四 诡使第四十五
难势第四十
慎子曰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螾螘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而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吾以此知势位之足恃而贤智之不足慕也夫弩弱而矢髙者激于风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于众也尧教于属而民不聴至于南靣而王天下令则行禁则止由此观之贤智未足以服众而势位足以任贤者也
应慎子曰飞龙乘云腾蛇游雾吾不以龙蛇为不托于云雾之势也虽然夫择贤而専任势足以为治乎则吾未得见也夫有云雾之势而能乘游之者龙蛇之材美之也今云盛而螾弗能乘也雾醲而螘不能游也夫有盛云醲雾之势而不能乘游者螾螘之材薄也今桀纣南靣而王天下以天子之威为之云雾而天下不免乎大乱者桀纣之材薄也且其人以尧之势治天下何以异桀之势乱天下者也夫势者非能必使贤者用己而不肖者不用己也贤者用之则天下治不肖者用之则天下乱人之情性贤者寡而不肖者众而以威势之利济乱世之不肖人则是以势乱天下多矣以势治天下者寡矣夫势者便治而利乱者也故周书曰毋为虎傅翼将飞入邑择人而食之夫乘不肖人于势是为虎傅翼也桀纣为髙防深池以尽民力为炮烙以伤民性桀纣得乘肆行者南靣之威为之翼也使桀纣为匹夫未始行一而身在刑戮矣势者飬虎狼之心而成暴乱之事者也此天下之大患也势之于治乱夲末有位也而语专言势之足以治天下者则其智之所至者浅矣夫良马固车使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取千里车马非异也或至乎千里或为人笑则巧拙相去逺矣今以国位为车以势为马以号令为辔以刑罚为鞭防使尧舜御之则天下治使桀纣御之则天下乱则贤不肖相去逺矣夫欲追速致逺不知任王良欲进利除害不知任贤能此则不知类之患也夫尧舜亦治民之王良也复应之曰其人以势为足恃以治官客曰必待贤乃治则不然矣夫势者名一而变无数者也势必于自然则无为言于势矣吾所为言势者言人之所设也今曰尧舜得势而治桀得势而乱吾非以尧舜为不然也虽然非一人之所得设也夫尧舜生而在上位虽有十桀纣不能乱者则势治也桀纣亦生而在上位虽有十尧舜而亦不能治者则势乱也故曰势治者则不可乱而势乱者则不可治也此自然之势也非人之所得设也若吾所言谓人之所得势也而已矣贤何事焉何以明其然也客曰人有鬻矛与楯者誉其楯之坚物莫能陷也俄而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物无不陷也人应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应也以为不可陷之楯与无不陷之矛为名不可两立也夫贤之为势不可禁而势之为道也无不禁以不可禁之势与无不禁之道此矛楯之説也夫贤势之不相容亦明矣且夫尧舜桀纣千世而一出是比肩随踵而生也世之治者不絶于中吾所以为言势者中也中者上不及尧舜而下亦不为桀纣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今废势背法而待尧舜尧舜至乃治是千世乱而一治也抱法处势而待桀纣桀纣至乃乱是千世治而一乱也且夫治千而乱一与治一而乱千也是犹乘骥駬而分驰也相去亦逺矣夫弃隠括之法去度量之数使奚仲为车不能成一轮无庆赏之劝刑罚之威释势委法尧舜户说而人辩之不能治三家夫势之足用亦明矣而曰必待贤则亦不然矣且夫百日不食以待粱肉饿者不活今待尧舜之贤乃治当世之民是犹待粱肉而救饿之说也夫曰良马固车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则日取乎千里吾不以为然夫待越人之善海逰者以救中国之溺人越人善游矣而溺者不济矣夫待古之王良以驭今之马亦犹越人救溺之说也不可亦明矣夫良马固车五十里而一置使中手御之追速致逺可以及也而千里可日致也何必待古之王良乎且御非使王良也则必使臧获败之治非使尧舜也则必使桀纣乱之此味非饴蜜也必苦菜亭歴也此则积辩累辞离理失术两未之议也奚可以难夫道理之言乎哉客议未及此论也
问辩第四十一
或问曰辩安生乎对曰生于上之不眀也问者曰上之不眀因生辩也何哉对曰眀主之国令者言最贵者也法者事最适者也言无二贵法不两适故言行而不轨于法令者必禁若其无法令而可以接诈应变生利揣事者上必采其言而责其实言当则有大利不当则有重罪是以愚者畏罪而不敢言智者无以讼此所以无辩之故也乱世则不然主上有令而民以文学非之官府有法民以私行矫之人主顾渐其法令而尊学者之智行此世之所以多文学也夫言行者以功用为之的彀者也夫砥砺杀矢而以妄发其端未尝不中秋毫也然而不可为善射者无常仪的也设五寸之的引十歩之逺非羿逄防不能必中者有常也故有常则羿逄防以五寸的为功无常则以妄发之中秋毫为拙今聴言观行不以公用为之的彀言虽至察行虽至坚则妄发之说也是以乱世之聴言也以难知为察以愽文为辩其观行也以离羣为贤以犯上为抗人主者说辩察之言尊贤抗之行故夫作法术之人立取舍之行别辞争之论而莫为之正是以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坚白无厚之词章而宪令之法息故曰上不明则辩生焉
问田第四十二
徐渠问田鸠曰臣闻智士不袭下而遇君圣人不见功而接上令阳成义渠眀将也而措于毛伯公孙亶囘圣相也而闗于州部何哉田鸠曰此无他故异物主有度上有术之故也且足下独不闻楚将宋觚而失其政魏相冯离而亡其国二君者驱于声词乎辩说不试于毛伯不闗乎州部故有失政亡国之患由是观之夫无毛伯之试州部之闗岂明主之备哉堂谿公谓韩子曰臣闻服礼辞让全之术也修行退智遂之道也今先生立法术设度数臣窃以为危于身而殆于躯何以效之所闻先生术曰楚不用吴起而削乱秦行商君而富彊二子之言已当矣然而吴起支解而商君车裂者不逄世遇主之患也逄遇不可必也患祸不可斥也夫舍乎全遂之道而肆乎危殆之行窃为先生无取焉韩子曰臣明先生之言矣夫治天下之柄齐民萌之度甚未易处也所以废先生之教而行贱臣之所取者窃以为立法术设度数所以利民萌便众庶之道也故不惮乱主闇上之患祸而必思以齐民萌之资利者仁智之行也惮乱主闇上之患祸而避乎死亡之害知明而不见民萌之资夫利身者贪鄙之为也臣不忍向贪鄙之为不敢伤仁智之行先王有幸臣之意然有大伤臣之实定法第四十三
问者曰申不害公孙鞅此二家之言孰急于国应之曰是不可程也人不食十日则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谓之衣食孰急于人则是不可一无也皆飬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术而公孙鞅为法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羣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也法者宪令着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赏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此臣之所师也君无术则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
问者曰徒术而无法徒法而无术其不可何哉对曰申不害韩昭侯之佐也韩者晋之别国也晋之故法未息而韩之新法又生先君之令未收而后君之令又下申不害不擅其法不一其宪令则奸多故利在故法前令则道之利在新法后令则道之利在故新相反前后相悖则申不害虽十使昭侯用术而奸臣犹有所谲其辞矣故托万乘之劲韩七十年而不至于覇王者虽用术于上法不勤饰于官之患也公孙鞅之治秦也设告相坐而责其实连什伍而同其罪赏厚而信刑重而必是以其民用力劳而不休逐敌危而不却故其国富而兵强然而无术以知奸则以其富强也资人臣而已矣及孝公商君死惠王即位秦法未败也而张仪以秦殉韩魏惠王死武王即位甘茂以秦殉周武王死昭襄王即位穰侯越韩魏而东攻齐五年而秦不益尺土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应侯攻韩八年城其汝南之封自是以来诸用秦者皆应穰之类也故战胜则大臣尊益地则私封立主无术以知奸也商君虽十饰其法人臣反用其资故乗强秦之资数十年而不至于帝王者法不勤饰于官主无术于上之患也
问者曰主用申子之术而官行商君之法可乎对曰申子未尽于法也申子言治不逾官虽知弗言治不逾官谓之守职可也知而弗言是谓过也人主以一国目视故视莫明焉以一国耳聴故聴莫聪焉今知而弗言则人主尚安假借矣啇君之法曰斩一首者爵一级欲为官者为五十石之官斩二首者爵二级欲为官者为百石之官官爵之迁与斩首之功相称也今有法曰斩首者令为医匠则屋不成而病不已夫匠者手巧也而医者齐药也而以斩首之功为之则不当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斩首者勇力之所加也以勇力之所加而治智能之官是以斩首之功为医匠也故曰二子之于法术皆未尽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