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经总要

  朱Г之乱,贼骁将张庭芝逼栅求战。李晟谓诸将曰:“吾恐贼不出,今冒死而来,天赞我也。”勒诸将纵兵击之。时骆元光领华州兵营在于此,兵少,贼并力攻。晟遣李演、孟华以精卒救之,中军鼓噪,演力战,大破之,遂入光泰门。再战,又败之,僵尸满地。翌日,将复出师,诸将请待西军至,则左右夹攻。晟曰:“贼既伤败,须乘胜扑灭。若俟其有备,岂王师之利耶?”晟乃号令誓师,毕阵于光泰门外,使王亻必、李演率骑军,史万顷领步卒,直抵苑墙。先是,夜使人开苑墙二百余步,至是,贼已立木栅。贼倚栅拒战,晟叱军士曰:“安得纵贼如此?当先斩公等!”万顷惧,先登,拔栅而入。王亻必骑军继进,贼奔溃。大军分道并入,驱蹙至于白华。忽有贼骑千余,出于官军之背,晟以麾下百余骑驰入,左右呼曰:“相公来!”贼闻之惊溃,官军追斩,不可胜计。朱Г、姚令言遁走,其余凶党相率来降。
  ◎乘机破敌
  蜀将孟达降魏,以达领新城太守。达连吴固蜀,潜图中国。谋泄,将举兵,司马懿乃潜军进讨。诸将皆言:“达与二贼交结,审察而后动。”懿曰:“孟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及其未定,往决之。”倍道兼行,八日到城下。吴、蜀各遣将救达,分兵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吴二千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此相反覆,一月间也,则吾已固,诸军足办,吾无患矣。”及兵到,达曰:“吾举事八日,兵至城下,何神速也!”懿八道攻之,寻斩达。
  唐高祖讨宋老生,太宗亲与公子建成分路追兵。时方中夜,太宗驰入深谷,遂失道,下马步上,久而得路。及兵回,高祖乃令太宗自为武侯,将轻骑夜发,行前。迟明,至霍邑城下,恐宋老生不出战,遂大言激怒之。及兵至,高祖曰:“兵疲未食,恐不可战。”甚欲停营。太宗曰:“机不可失,未破赵会食,岂得下营先食乎?”高祖乃与公子建成当东面,令太宗当南面。部分才定,老生出兵交战,左军遂败。太宗与军头段志玄跃马先登,深入贼阵。敌人矢下如雨,太宗为流矢所中,拔而复战,冲突其阵;后愤气弥厉,手杀数十人,两刃尽缺,血流入袖,洒而复战。老生遂大败。
  太宗讨薛仁杲,既克,诸将奉贺,因问曰:“始大王野战破贼,其主尚保坚城,王无攻具,轻骑腾逐,不待步兵,径薄城下,咸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权道迫之,使其计不暇发,以故克也。宗罗恃往之胜,兼复养锐,日久,见吾不出,意在相轻。今喜吾出,悉兵来战。虽击破之,擒杀盖少,若不急蹑,还走投城,仁杲收而抚之,则便未可得矣。且其兵众皆陇西人,一败披退,不及回顾,散归陇外,则析庶自虚,我军随而迫之,所以惧而降也。此可谓成算,诸君尽不见耶?”诸将曰:“此非凡人所能及也。”
  ◎乘风雨破敌
  后汉杨璇为零陵太守,时苍梧贼攻劫州县,贼众多而璇力弱,吏人忧恐。璇乃特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排满拜反),系布索于马尾;及为兵车,专控弓弩。及战,乃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火烧布,然马惊奔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寇大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郡境以清。
  永平中,贼兵杀后部王安得,攻金满城。戊己,校尉耿恭乘城转战,会天大风雨,随而击战,杀伤甚众。贼兵震怖,相谓曰:“汉兵有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唐苏定方骁悍多力,为折冲,随李靖袭突厥颉利于碛口。定方率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去贼一里,忽然雾歇,见牙帐,遂掩袭之,颉利狼狈散走。
  梁将王琳大治舟舰,引兵东下,时攻陈霸先,遣侯拒之。以琳军威方盛,乃引军入芜湖避之。是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直趋建康。侯等引兵徐出芜湖,以蹑其后。比及兵交,西南风翻为用,琳兵掷火炬以烧陈船者,则皆返烧其船。琳兵溃乱,投水死者十二三,其余皆弃船上岸,为陈军所杀殆尽。
  后魏太武征赫连昌,师次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会风雨从东南来,沙尘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将士饥渴,顾且避之,更待后日。”崔浩曰:“不可!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山,掩击不意,风道人在,岂有常也?”从之。分骑奋击,昌军大溃。
  隋将皇甫绾屯兵一万在抱罕,薛举选精锐二千人袭之,与绾军遇于赤岸。陈兵未战,俄而风雨暴至,初风逆举阵,而绾军遇不击之;忽返风,正逆绾阵,气色昏昧,军中扰乱。举策马先登,众军从之,隋军大溃,陷抱罕。
  后晋时,契丹入寇,杜重威领大兵至白团卫村下营。贼骑环绕之,奇兵出寨后,断粮道。是夜东北风大起,至旦犹甚,破屋折木,营中掘井辄坏,人马俱歇。契丹主令其众曰:“晋军止此耳,当尽擒之。”命铁鹞四面下马,拔鹿角而入,奋短兵以击晋军。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其势。晋军愤怒,大呼曰:“招讨使何不用军,而令士卒徒死!”诸将咸请战,重威曰:“俟风稍缓,徐观可否。”李守真曰:“此风助我也!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奋命格斗,强者必胜。如俟风止,我无噍类矣。”即呼曰:“诸军齐力击贼!”又谓重威曰:“令公善守御,守真以中军决死矣。”张彦泽召诸将问计,药元福曰:“军中饥渴已甚,若俟风反出战,吾属为寇矣。虏谓我不能逆风以战,宜出其不意以击之,此亦兵家诡道也。”符彦卿曰:“与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国?”乃与元福等引精骑出西门击贼,诸将继至,契丹却数百步。彦卿谓守真曰:“其曳队往来乎,直前奋击以胜为度乎?”守真曰:“事势如此,安可回?宜长驱取胜耳!”彦卿等跃马而去。风势益甚,昏晦如夜,乃拥万余骑横击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败而走。
  ◎散众
  后汉初,河南贼张步据齐地,汉将耿讨败之。步肉袒负斧于军门,传步诣行在所,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凡平城阳、琅琊、高密、胶东、东莱、北海、齐、千乘、济南、平原、泰山、临淄)。时步众尚十余万,辎重七十余两,令降军各以郡人诣旗下,皆罢遣军人,令归乡里,齐地悉平。
  后魏末,河北贼葛荣为魏将尔朱荣所擒,余众悉降。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下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兵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时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亲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
  
  
  
  ●后集卷十
  
  ◎兵贵有继(兵无继必败附)后汉初,张步据齐地十二郡。汉将耿讨之,壁于临淄。步与第三篮弘寿及大彤渠帅重异等兵(重姓,异名也),号二十万,至临淄大城,东将攻。先出淄水上,与重异遇,突骑欲纵。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水城陈兵于内。步气盛,直攻营,与裨将刘歆等合战。升王宫怀台望之,(临淄本齐国所都,即齐王宫中之怀台也,《东观记》作怀台),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阵于东城下,大破之。
  
  吕布从东缗与陈宫将万余人来与曹公战。时兵皆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曹公乃令妇人守陴,悉将兵距之。屯西有大堤,其南林木幽深。布疑有伏兵,乃相谓曰:“曹公多诈,勿入伏中。”引军南屯十余里。明日复来,曹公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乘堤,步骑并进,大败之。
  
  魏大将军曹休从皖口深入与贼战。贾逵度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三百里,得生贼,言“休战败,孙权遣兵断夹石”。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军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合疾进,出其不意,所谓先人以夺其心,贼见吾兵必矣。若待后军,贼已断险,兵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贼见逵军遂退。
  
  蜀将姜维围狄道。魏将陈泰等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西南高山之上,多举烽火鸣鼓角。城中见救者至,皆愤勇。维谓:“救兵当须集众乃发。”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宿谋,上下震惧而去。
  
  ◎兵无计必败唐契丹李尽忠、孙万荣叛,有诏王孝杰起白衣为清边总管,统兵十八万讨之。
  
  孝杰军至于夹石谷遇贼,道险虏甚众。孝杰率精锐之士为先锋,且战且行。及出谷,布方阵以捍贼。后军总管苏冗晖畏贼众,弃甲而遁。孝杰既无后继,为贼所乘,营中溃乱,孝杰堕谷而死,兵士被杀殆尽。时张说为节度管书记,驰奏其事。
  
  则天问孝杰败亡之状,说曰:“孝杰忠勇敢死,深入贼境,以少御众。但为后援不至,所以致败。”
  
  ◎兵多宜分军相继东魏大将高欢大举以伐西魏,将度蒲津,其将薛叔曰:“西贼连年饥馑,但宜分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来年,麦秋人众,尽应饥死,西贼自然归降,愿无渡河也。”侯景亦曰:“今者兵众极大,万一不提,卒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高欢皆弗听,遂有沙苑之败。
  
  ◎救兵春秋时,楚伍员与申包胥友(包胥,楚大夫)。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复,报也)。”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荐,数也。言吴贪害如蛇、豕)。”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师乃出。
  
  申包胥以秦师至,秦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以救楚(五百乘,三万七千五百人)。
  
  子蒲曰:“吾未知吴道(道由去术)。”使楚人先与吴人战,而自稷会之,大败夫概王于沂(稷、沂,皆楚地)。
  
  ◎力少分军必败汉初,黥布反,渡淮击楚,楚发军与战徐僮间。楚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兵。
  
  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人素畏之。且兵法: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军,彼败吾一军,馀皆走,安能相救?”楚将不听,布破其一军,二军散走,遂西与高帝兵遇于蕲西,大战,帝军散走。
  
  后汉初,渔阳太守彭宠反,自将一万余人攻幽州剌史朱浮于蓟。光武使将军邓隆军路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者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得相及?比若还,此军必败矣。”宠果盛兵临河以拒隆,又别发轻骑二千袭其后,大破之。隆军去朱浮远,遂不能救,引而去。
  
  吴汉讨公孙述,乃进军攻广都,拔之。光武戒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攻,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逐,自将步骑二万余进逼成都,去城十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使副将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帝闻大惊,使责汉曰:“公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而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袁吉攻汉,使别将攻尚。汉败入壁,丰围之。汉乃召诸将励之曰:“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
  
  如其不然,败以无余。”于是飨士秣马,闲营三日不出,乃多立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分兵拒水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辰至脯,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悉步骑赴之,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成都、广都之间,八战八克。
  
  蜀先主引兵东下伐吴。魏文帝闻备立栅连营七百余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权,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包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擒。此兵家之忌也。缓急不相救,一军溃则众心恐矣。”数日,果闻备败。
  
  梁将王僧辨讨侯景,与陈霸先会于白矛湾,进克姑熟,次蔡洲。景登石头城,望官军之盛,不悦,密谓左右曰:“彼军上者如是紫气,不易可当。”因率铁骑万人,声鼓而进。霸先谓僧辨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贼今送死,欲为一战,我众彼寡,宜分其势。”僧辨然之,乃以强兵劲弩攻其前,轻锐躁其后,大兵冲其中。景遂夜溃,弃城而遁。
  
  魏末,贼莫折后帜所在寇掠郡县。州人李贤率乡兵,与泾州剌史史宁讨之。
  
  后帜列阵以待,贤谓宁曰:“贼结聚岁久,徒众甚多,数州之人皆为其用。我若总为一军,并力击之,彼既同恶相济,理必总卒于我。势既不分众,其莫敌我。
  
  便究首尾,无以制之。今若令诸军分为数队,多设旗鼓,掎角而前,以胁诸栅;公既统精兵直指后帜,披甲而待,莫与交锋。后帜欲前则惮公之锐,诸栅欲出则惧我疑兵。令其进不得战,退不得走,以待其懈而击之,必破。后帜一败,则众栅不攻自拔矣。”宁不从,屡战类北。贤方率数百骑经后帜营,收其妻子童仆五百余人,并辎重等属。后帜与宁战,胜,方欲追奔,忽遇贤,方弃宁而与贤接战,遂大败,后帜单骑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