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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官日省录
梁统重刑疏曰。元帝轻除死刑三十四事。哀帝轻除死刑八十一事。自是人轻犯法。轻刑之作。反生大患。请更定律。按统是疏。帝虽不听。而统之苛虐。神人共愤。其子松竦死皆非命。而冀。卒灭族。
北齐张思和。很戾性成。论断囚狱。无论真假轻重。必被以枷杻棰楚。囚人见之夺魄。名曰生罗剎。其妻四孕。生子皆着肉枷。手足连绊而死。后思和左迁。坐事受杖。死时手足如纽断者。
来俊臣。万国俊等。酷作刑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名号。或倒悬石缒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铁圈篐其首。而加楔。至有脑裂髓出者。嗟乎。谁非父母骨血之躯。乳哺提携。恐其不寿。而乃以供贼臣之碎磔。死亡之日。至不得比鸟兽之刀俎。犹得以顷刻毕命也。不亦伤哉。
宋王韶为将。自以杀人过多。心常不安。或曰。为朝廷用兵杀人。何异行船拉杀螺蚌。奚罪之有。韶终不能释然。复问刁景纯。纯曰。且问公自心上打得过否。韶曰。何也曰若打得过。杀亦何妨。然果打得过时。公亦不问人矣。未几韶得疾。辄以袖自障其面。左右问故曰我如何开得眼。眼前带血人何如此多也。不久竟死。
袁州王参军。尝勘一盗。狱具而遇赦。王以盗罪重不可恕。乃先杀之而后宣赦。罢官至新喻邑。晚至僧院。忽见所杀盗曰我罪诚合死。然巳赦矣。君何故违王命而杀我。我今得请于所司矣。明日暴卒。
金坛于中丞相攸。得无锡华生为婿。告其女曰。吾二任都宪。厯十有七年。未尝置人大辟。华生不患不富贵也。患居官或刻耳。及华登第。为江右司李。执法凛如。三日而入重罪者三。其妻述父言告之。华曰。我为刑官。律如是。吾依律断而已。若废公法而市己私。非所以明职守也。后屡入人罪。屡劝辄以依律断答之。华后生二子皆不肖。语其妻曰。生平未尝欺公壤法。何生子如是。妻曰。此君之依律断也。今于子孙贵显。屡世。而华竟绝嗣。
御史周世科。巡按福建。周起家甚微。夤缘骤贵。性贪而酷。其刑具有火炕。碓磨。活钉。钩舌。割阴。倒挂。等名色。真地狱变相也。与前吏部愈扬壻周文学有雠。使人诬其谋逆。立籍其家。文学被诛。掳其女赏牧马卒。书办八人多助为虐。戊子五月。陈李二部堂。平建宁乱。至延平按其贪酷。立时拿执。赃贿不可胜计。系至福州会审。观者数万人。助虐书办皆同解。先世科至延平。檄南平县备镣肘百副。限三日内完。方欲肆害吓诈。未及用。部堂即取以刑世科及助虐诸人。恰如其数。疏劾世科炮烙诸刑。己丑正月。戮皷楼下。即世科活钉人处也。尸肉立啖尽。
李匡达性残忍。一日不刑人。则惨然不乐。后以酷罢官。死于狱。其子复以不法事被诛。竟斩祀。
湖北某县尹。刚愎自用。刑罚不遵定例。小民怨望。幕友或谏其不可。辄怒曰。吾岂不若刀笔吏耶。安用此死法为。故为之幕者多不合而散。未几以酷闻。为廵按所劾。即下本县狱死狱中。
宋国英东平人。以教习授潞城令。贪暴不仁。催科尤酷。毙杖下者狼藉于庭。徐白山适过之。见其横。讽曰。为民父母。威焰固至此乎。宋扬扬作得意之词曰诺不敢。官虽小。莅任百日。诛五十八人矣。后半年方据案视事。忽瞪目而起。手足挠乱。似与人撑拒状。自言曰。我罪当死。我罪当死。扶入署中。踰时寻卒。呜呼。幸有阴曹兼摄阳政。不然。颠越货多。则卓异声起矣。流毒安穷哉。
丹阳令杨开。性暴横。百姓受其荼毒。与杨询交至厚。询明知其非。不敢忤意。一切赞美而已。一日盛暑。开杖公吏及囚系者四十余人。内二人巳毙杖下。询犹称其明允。后询梦神责之曰。成杨开之恶者汝也。应与同坐。不数日恶疾而死。
△格言
洗心主人曰。八节之日。无论杀戮不宜。即鞭笞亦所不可。服官居家者。皆宜谨戒。八节谓四立二分二至也。人既犯罪。刑固其所当然。特以加之于八节之日。未免伤天地之和。而于心有所不忍耳礼仲春之月。天子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仲夏之月。挺重囚。益其食。仲秋之月。虽命有司申严百刑。即继之曰斩杀必当。于秋肃之中。仍寓春和之意焉。为民上者。当此节日。正宜抚候惊心。遵古帝同仁之念。全上天好生之心。宽刑解释。方不愧民之父母。若忍心害理。恣意妄杀。则上干天和。下残民命。安得无恶报乎。
刑者。圣王不得巳而用之。果属情真罪实。亦当详审而用。况滥及无辜乎。语云。天道好还。又曰。上帝好生。今且无论日后果报若何。即据审问鞠勘时。多少白头黄发。皆跪伏哀号。呼我为天。称我为爷。如何忍得与他做冤雠。动辄以三木相加耶。昔吕叔简作刑戒有云。求生不得。然后杀之。求出不得。然后入之。天道好生。神明临汝。一念惨酷。殃及后裔。昏昧残毒。何至于是。人有恒言。诚能处处详慎。则公门里面。尽好修行。是故刑及无辜者。不独屈抑平民。固为干天之怒。即使果真有罪。而或以笞为杖。以杖为徒。亦受阴谴匪浅。书曰。功疑为重。罪疑为轻。古圣王深知此事。实犯天和故于秋肃之中。仍寓春温之意。凡廉仁官长。皆当仰体此意。遇事必须息心静气。代为体贴一番。然后再定其罪。切不可察察为明。自矜予智。一字舛错。贻祸不小。戒之慎之。
甔甔子。每教人养喜神。止庵子。每教人去杀机。是二言。学者之师也。
宣帝地节三年。廷尉史。路温舒。上书曰。臣闻秦有十夫。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道。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太平之未致。凡以此也。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惟陛下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矣。上善其言。温舒此书见听于君。身名俱显。厥子及孙。皆至牧守大官。仁者有后。不益信哉。
言行汇纂曰。官虽至尊。决不可以人之生命。佐己之喜怒。官虽至卑。决不可以己之生平。佐人之喜怒。
冒鸾寄弟书曰。盖尝痛夫世之酷吏。深文峻法以毒无辜。又有一种任喜怒为轻重。及通货赂为出入者。虽差有不同。然皆逞志作威。得罪于天者也。又有一种小人。假此为恩仇报复计。尤堪痛恨每观古君子之司刑者。钦恤一念。上通于天。吾幸列刑官。必法斯人。后分守建宁道。首请于按臣。释追赃不赦者三十七人。按臣仍发千户所防御。公曰。此辈面无人色。且有郎当不能跪立者。尚堪从役耶。即释之。其为三十七人请命处。尤足破阿旨诬赃之弊。
张南轩曰。治狱所以不得其平者。葢有数说。贪吏受贿。枉法用刑。其罪无可论矣。即或矜智巧以为聪明。持姑息以容奸慝。上则视大官之趋向而重轻其手。下则惑胥吏之浮言而二三其心。不尽其情而以威怵之。不原其初而以法绳之。由是不得其平者多矣。无是数者之患。而存哀矜勿喜之意。其庶几乎。
立法欲宽。宽则易避。守法欲严。严则难犯。若一立刻深科条。必有受其害者矣。视酷吏临审暴虐者似微不同。然杀人以刃与政均也。原其意岂不以火烈民畏。悬崖鲜死。然其心巳为嗜杀所用矣。厯观古来制酷刑及严犴狴者。必殃其身。不独纪载尔尔也。
吕叔简刑戒曰。有某官者。素酷暴。动辄行笞数十下。酸楚之声震地。若罔闻者。有道人排闼入。直立厅事。嗔目而指之。某官大怒。呼左右极力笞之。忽后堂大呌。公子为鬼击几死。某官张皇。退堂入内。则其子自言若有鬼神巨棰棰我。皮破肉烂。血渍双股。痛不可忍。急遣人至厅。被笞人己失所在。乃号咷大哭。举身自掷。头面皆损噫彼道人者。其神人乎。孰无父母。人之子。己之子。均子也。奈何己子如珍。人子如草。于心安乎。
承平既久。盗贼潜生。为上者不知辑宁。往往厚诬平民。屠杀为功。而又军无纪律。纵其邀刼。至有贼梳兵篦之说。痛何如乎。夫民困于盗贼水火中。颠连望救。视王师不啻饥渴。又从而歼之。或一家数口。骈首就戮。种种惨酷。未易殚述。嗟夫。一夫冤死。尚干天和。杀贼过多。犹促寿命。况以疮痍之良民。吞声就死。其冤抑必然动天。又何惑乎世之为将为兵者。多不良死哉。
○劝民息讼
圣人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盖言治民之道。不以听讼为贵。而以无讼为贵也。然无讼之化不易几。所恃者在劝民息讼而已。劝之如何曰讼起于争。必先去其争心。上者平情。次者能忍。以情而论。在彼未必全非。在我未必全是。况无深仇积怨。胡为好胜争强。我之所欲胜。岂彼之所肯负乎。以此平情。其忿消矣。而何有于讼。以忍而言。彼为横逆。从旁自有公论。何损于吾。或别有挑唆。无如息气让人。便宜自在。彼即受辱。吾岂不费钱乎。以此为忍其念止矣。而何至于讼。虽然。平情乃君子之行。能忍亦非浇俗所能。世风偷薄。嚣竞成习。三尺童子。皆有上人之心。一介匹夫。每多傲物之态。若徒用区区文告。日相勉导。彼以文告视之而巳。不若因其讼而默寓劝之之意为得也。夫两造当前。枉者常负。直者常伸。而无情之辞不敢骋矣。讼师恶棍。严绝其窦。使奸无所施。而弱肉之食不敢萌矣。政尚清简。雀角之微。亲为谕释。使和好如初。而恬让之怀。油然动矣。于是强暴革心而向道。良善感化而兴仁。将见德所被。比户可封。又何讼狱之不为止息哉。故劝民之道。不在喻之以迹。而在感之于微。息讼之本。不在专求乎下。而在先谋乎上。为民牧者盍尽心焉。
事迹
格言
△事迹
陈实字仲弓。许人。尝为太邱长。治以清静称。党锢事起。实亦逮及。慨然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请囚。遇赦得出。里人有争讼者。辄就曲直。退无怨言。每曰。宁为刑罚所加。无为陈君所短。年八十四卒。会葬者三万余人。子纪谌克世其德。时号三君。每公府辟召。则一门之内。羔雁成羣。见者叹羡。
王烈字彦方。太原人。以孝义称。里有争讼者。将质于烈。或至途。或望庐而返。一盗牛者。主得之。盗请罪曰刑罚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也。
刘矩迁雍邱令。以礼让化民。民有争讼。矩引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衙不可入。使归更寻思。讼者感之。
张苌年为汝南太守。郡人刘崇兄弟分析家资。惟一牛争不能决。讼于郡庭。苌年谕曰。汝曹当以一牛故致此争竞。脱有二牛。必不争。乃以已牛一赐之。于是境中各相诚约。咸敦敬让。
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俗畏疫。一人病疫。合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致厅事。设榻昼夜处其间。以俸禄具医药。病者既愈。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能染。吾死久矣。民感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后迁并州剌史。凡讼事立决。有须禁者。公义即宿厅事。终不还阁曰。剌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后有讼者。父老谕之曰。何忍劳使君。讼者两让而止。
苏琼除清河太守。有百姓普明兄弟争田。牵累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田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诸证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出外更思。遂还同居。和好如初。
毕构为四川廉察。有兄弟争财者。构呼其兄弟三人以人乳食之。讼者感泣而止。又马恭敏公作守。有兄弟老而争产不休。公取库中大镜。令兄弟同照之。见面庞相似须发各皓然。悟而泣。交相让而出。
王之麟初任刑部主事。虑囚淮扬。时张居正当国。持法峻。冬月狱无留辟。而之麟所论决仅三人。入为正郎。忽奉严旨立斩临江守钱若赓。之麟持法力争得缓死。出知抚州。抚俗好讼。之麟委婉开谕。其风渐衰。戊子岁大饥。崇仁饥民作乱。单骑抚平之。全活甚众。郡人肖像祀焉。
崔鐄。海门人。以税金五百两付镕工。工欺其无证而负焉。鐄变产以偿。后王端毅公为守。廉得其状。命之讼镕工。对曰。鐄家巳破。若讼之。是又破一家也。工闻而感愧。遂举前金还之。子润。孙昆。曾孙桐。相继登第。
胡子远之父。家饶财。常得钱引五十缗。皆伪也。家人欲讼之。胡曰。干仆巳死。岂忍使其孤对狱耶。或谓减其半价与人。尚可得二十余缗。胡不可曰。终当误人。取而火之。其子孙大显。
陈升之知汉阳。俗好藏亲交尺牍。有讼则投公庭。据以推诘。升之曰。此告讦之习。不可使长也。遂严禁之。
△格言
胡师苏云。事无大小以理为主。然理虽在我。所遇之人。愚者不知理。强者不循理。奸滑者舞文以乱理。则理又有难行处。便当审度事势何如。从容处之。事小便含忍过去。宁我让人可也。事大则质之官府。告之亲友。曲直分明。自然输服。若恃我有理。悻悻生忿。直要尽力做到十分。不肯退步容忍。则愚者终不明。强者终不屈。奸者必百计求胜。或有理翻成无理矣。古人谓事到七八分即巳。如张弓然。过满则折。此亦处事之法。
词讼到官。类是增撰。被殴曰杀。争则曰刼。入人家谓行窃。侵界谓发尸。一人诉词。必牵引其父兄子弟。甚至无涉之家。偶有宿憾。亦辄扯入。意谓未辩是非。且得追呼一扰。耗其钱物。辱其妇女。以泄愤耳。不知公门一入。吏卒禁呵。笞扑交加。巳不胜魂消气沮。遂有畏惧刑系。觊觎早出。而妄自诬伏者。有吏务速了。强加拷讯。逼令招认者。有长官自恃巳见。妄行臆度。吏辈承顺旨意者。呜呼。一人坐狱。阖户号啼。一罪爰成。妻孥典鬻。无知小民。其可轻涉讼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