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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经世文新编续集
孟氏于性法及政法所由出之各人自由权尚未透彻故其论立法司法行政等权非晦即混太皿此三类者本人之所自有而求其本原实出于众人之身而不必他求者也何则人人皆有思念之权此即立法权所由出世也人人有思念之权即人人有实行其所思之权此即行法之权所由出也人有侵犯我者莫不有抗之之权此司法权所由出也孟氏不知此理其说远不及陆克故每取法于英国而所论立宪之制往往不免谬误要之孟氏之论政其讲明政体之沿革实有令人叹服者至其政治之哲学固非尽美尽美者也 孟氏之最谬者莫如以立法行法司法三大权与君主贵族民主三政体互相混淆皿彼不欲分此三权使互为权衡而欲融合三种政体以成所谓混合政体此其所以取法于英国也不知三权自三权三政体自三政体两者各不相同故三权之可分固不独混合政体然也 孟氏首举立法权而归之国民诚为合理次论行法权则谓立法行法不可不分而行法权宜归一统乃举行法权而归诸累世相承不受谴责之君王其后又调剂二权置贵族于君民之间谓英国之制如是而国人之自由于以坚固此其所谓混合政体也 夫英国政体所以用混合之法者太皿亦有故英人夙有扩张其自由权之意特不能一举而由不平等之政治骤变为平等于是用混合之制以维持其一时之自由太皿即君主贵族平民三族分领其权此英国之沿革也若欲循自由之真理则必举三权尽归于国民而后可彼所谓混合之制固未足以言自由也 英国之沿革如此故人人择政权中之最适于其族者而占之以扩充其自由权然其所谓自由实未完善要之英国之法皆其国政治之沿革使然非天下万国皆可取以为法则者也孟氏不察乃谓人民而欲固其自由权则立法行法司法三权不可不分而欲分此三权则必混合君主贵族平民三政体而后可岂知所谓混合之制不过由君主政治而进于民主政治之阶级固非政治之极则也 凡孟氏此等谬见遂致言语与事实互相混淆而无所分别夫受百姓之付托而居立法之职者诚与行法之职不得不分然欲尽夺国民之行法权而纳之政府是大谬也立法权固国民之所有而行法权独非国民之所有乎乃因分此二权而一则授之于民余则夺之岂理也哉 凡设官分职而欲严足界限不使踰越者何也太皿欲使国民统政权之纲要而掌握之不使一人数人所窃据故也故在受人付托者之手则分而在国民之手则合何也国民既选若干人而托以立法之职又选若干人而托以行法之职而罢黜之权固在国民之掌握故也则政权之全体实统于国民而不能分不然使同一官吏而握各种之权力是国民自弃其权而授诸人也 故分政权而不使之相混者尽欲使国民握其要领故也孟氏不知夺国民行法之权而以此为特权之一种更以此特权授诸君主谓必如是而后自由之制可以固岂知真自由者无论何人不容有特权而国民所有之权不容有分别皿人人之权利固一律平等者也 孟氏又怀谬见以行法之权之宜归一统与君主之权之宜归一统混而为一无所分别夫行法之职与立法之职诚为相异故谓立法之事必以众议定之若行法之事则非统之一人事或带而不行且不免错杂之弊则固有之然因此而谓君主之设在所必页则又不然不观之美国乎行法之权统于一人所谓大统领也而所谓大统领者迥与君主有别初未尝有特权故欲行法权之统一而谓必设君主则无是理也 夫所谓大统领者虽统行法之权而任其责然不若君主之传位于子孙尽彼既为国民所选举则与他之立法官同亦不过一受托人而已故虽统行法之权而于平等之理绝不伤害然则创设制度者虽欲求行法权之一固不必设立君主但为受托人而已足矣则君主与大统领其为一人则同至其所掌之权固未尝同也 孟氏之论贵族亦不免于谬戾彼谓取人之材能勳绩或练达事务而选举之者贵族政治之本旨也太皿彼之意以为民主之本旨则以抽签之法为选举贵族之本旨则以考绩之法为选举夫一国之中设有特权与一国之中人人平等者本不相同贵族之制或因门第或因财产而握有持权异于平民民主之制则无论其材能如何绩勋如何初不因此而握特权苟愿交力力于其国者则以一己之自由权自行表荐而国人亦以其自由权而选拔之故彼此均有自由权以互相为约此即民主政治之本旨也美国之上院即然其不得以此为贵族之制亦明矣
孟氏之所以致误之由太皿不知平等之义故耳其意若曰民主国之平等不过无所区别而一切贤愚均无所表异而已是未真知平等之义者也所谓真平等者尊重各人之自由权及由自由权所生之各权无所等差虽有奇材异能者不得自恃其长以制御众人亦不得因此而有特权惟以其自由权自白其所长以取信于众人而众人亦以自由权选举之如是而已若夫材能勋绩绝无所表异于众要非平常之本旨也 凡欲考求平等之义页参观余所着近世权理论一书则更明矣 孟氏之谬在以混合政体一事与分离官职一事混而为一夫不论如何政体职权均宜分离孟氏不察见英国之制混合各种政体而分立三权遂以此为极则夫英国之制在当时固为有益太皿其政治之沿革实使之然然其国设有各种特权不能平等固非政治之极则况各国政治之沿革有与英国相异者必欲模仿英国其弊害为何如耶 且英国特权亦渐次减少近于平等之义其所以然者何也太皿平等之义其于自由制度固不可少也吾谓彼国贵族之特权必至消灭净尽而后已且彼国虽有君主之尊不过徒拥虚器其必变为民主政治固无疑也 孟氏尝论君主政治有一种矫伪之气习铭刻于臣僚之脑髓牢不可破太皿即以人爵为莫大之荣云云此言甚精但孟氏既见及此何不云矫伪之气习足以笼络一时之人心而不足以进文明之运于无穷故一切爵位一切特权其势必渐次消灭必至自由平等仁义中正之道大行于斯世而后已何孟氏之卓见而不及此乎 然其论法律制度孟氏之所见有极伟者后法国制度之改革太皿出于孟氏之功为多十八世纪攻击奴隶之恶习而不遗余力者莫先于孟氏当时薄休惠及其他教徒等均以奴隶为不当废孟氏独辟之又哥鲁智斯以战争为奴隶所由出其言曰战胜者固得杀获其敌人于是宥其敌而使之为奴固无所不可其他学者又谓主人与奴隶互相契约此奴隶所由出也云云孟氏于此等邪说皆一一驳正之今摘万法精理中数节如左 战争之时苟非万不得已胜者固不能杀其敌人且人虏他人以为奴车取曰吾当时万不得已固欲杀之寻又宥之因以为奴然为斯言者果谁信之耶太皿彼诚万不得已何不杀之既可宥之非寘不得已也 凡有所卖者必有所自利既自鬻以为他人奴则非真出于卖买明矣何则一为人奴则身命财产皆为人有则为主人者一无所施为奴者一无所得天下有如是之卖买者乎 各人所有之自由权即众人所有自由权之一部各人固不得而弃之也 夫人不得自鬻其身以弃其自由权乃其所生之子豫为设法以弃其自由权有是理耶战胜者不得以所败之敌人为奴乃并举敌人所生之子合为吾奴其背于理亦明矣 人或曰吾侪欧洲人固有虏人以为奴隶之权又或曰欧洲人一旦征美洲之土人而歼之则以非洲之黑人为奴使从事于田园之间亦固其所不然则唐价将昂又谓非洲之黑人其种最贱自首至足黝然深黑其鼻甚低几不可辨其丑陋如此造物之生人既赋以如是之状态岂有再赋以智慧之理云云又谓若欧人以非人为奴而目为不正是不知情势者也苟如若辈之言则欧洲各国之帝王应互相立约以后永不用非人为奴何各国常相立约而卒不及此事则知奴役非人固非出于不正者也云云●袒护奴隶之习者其所论往往如是苟稍明事理者固知其说之非不必辨也 夫孟氏之主张自由攻击奴隶如是故后世文明之国解放奴隶使奴隶之恶习绝亦于天壤之间皆由十八世纪学者之议论及尚自由之国能循此议论故也 孟氏又倡议改革刑法后世亦多采其议先是蒙吞士在十六世纪攻击刑法之过严以为悖理然闻其言者习焉不察若李翕留所定之刑典则惨酷残忍殆无人理又路易十四之条勒其所揭死刑极多又拷讯之法极为酷烈且法令滋章有如密网于是罪人处刑以前几经痛楚乃再施以酷刑其虐如此 当时刑戮之如此然人习之既久不以为怪如塞维纳夫人即其例也旭伦奴侯爵于孛烈太毅所行之报复颇极酷有令人酸鼻者然塞维纳语及此事颇极滑稽绝无哀矜之意彼谓孛烈太毅之农民何顽陋如是当其相继被绞绝不以为惧何其性之忍耐乃尔乎彼又观其行刑以为笑乐尝曰孛烈太毅之大树郁乎苍苍若于树下行刑则更佳矣云云呜呼塞维纳颇从事学问文词富[赡](瞻)为后世所啧啧称道者也徒以长于宫庭习见酷之事故不知仁慈为何物乃自十八世纪以来经哲学士之提撕而仁慈之旨乃大明于世其功不甚巨乎 孟氏极口论拷讯之法不可不废又论陪审之官不可不设又论法律之宜宽兹摘万法精理中数条如左 凡专制之国其人爱国之念与畏人讥刺之念两者皆横于胸中而无时或已故苟非至凶至暴之人断不至于犯法故每以恶名之暴露为刑罚之最重者
此等邦国民法之力已足以防其为恶之事而遏其为恶之心故暴力者固在所不必需也 又此等邦国苟链达法律制度者其所奉之宗旨不在惩恶而在劝善故每欲防罪恶于未萌以收移风易俗之效务使刑罚归于无用而后已 凡古今来法制之所以乱罪犯之所以滋者非刑罚之宽平有以使之也太皿以有罪者得逭其罚故耳 刑罚过严之弊足以败坏人心而使之自甘于卑污太皿国之所以乱其故有二一由为民者不守法律一由法律不善而为民者日走于恶苟法律不善而民走于恶则不可以为国何则以致疾之本正由于药石故也 方今刑法日臻妥协足以副吾辈之望实由孟氏及其门徒所倡之议有以致之今之刑法其旨趣在宽平即于犯罪者之一身犹郑重人类绝不加以凌辱非可叹美者乎 白加掠所着刑法论颇有功于今日之刑法而白氏之说实祖述孟氏者也 当孟氏之时法律制度颇错杂不齐其关于宗教者往往不免苛刻孟氏深慨之谓所奉之教即有不同而宽待之者初非以其宗旨为尽善也然虽宽待之究无背于神意也 又谓奉教者宜互相容忍不可忿争何则为国人者不但求政府之无危而已当求众人之无危者也 又谓奉基督者每曰吾教之所以蔓延于世界者严刑峻法痛惩异教者而已翘克列向帝之时凡奉基督教者相继陷于大辟其已极今则基督教徒一旦得志效其所为以虐异教者呜呼彼盍溯往昔之艰难而一思之耶 又谓基督教徒苟不信余言则余必谓之曰后世之论十八世纪必有谓当时国民已进于文明之域者然或有人目基督教徒为残忍而余又述其虐待异教之事则后世其谓我何 若后之人知今之基督教徒每虐待异宗则此外即有可取者必以此为终身之玷甚或举今日之所有而莫不加以恶名能不为之寒心哉 孟氏于富国之学亦能别创意见彼谓自由之权与平等之义相应而财产之厚薄相去过远则平等之议终不可保何则贫者与富者相向其势不能无所屈故孟氏欲新制法律务使一国之货财散布于众人使不聚于数人之手又欲禁造无益之货物使不害有益此孟氏之论法律所由以节约为主而又欲举古昔民主国租税之法数条使复行于今日也 孟氏之论租赋谓民之所以出租税者无他太皿分其赋产之一分而使其余之财产得藉此安固而已 凡定租税之额者页将政府每年所需几何与百姓每人所需几何详为核算若剥国人有用之财以充国人无用之费非自由之道也 又定租税之基本页通国人之财产而分为三分一曰国人所不可一日无者二曰国人有之得藉此以图利者三曰即国人有之亦不必有益于国大者故第一分则为政府者夬不得而税之第二分则不妨税之第三分则税之不妨稍重 近日租税之法英国最为适中太皿在英国田各计贫人财产之额而免其租赋若无益之物则较有益之物科税更重租税之法太皿莫善于是孟氏早见及此故分国人之财产为三分以为贫人所必需之物而课其税则不可不轻富人所不必需之物而科其税则不妨稍重科税者固当视家产之厚薄若但视其赋额之多少则虽貌为平等要非真平等也 孟氏所以分国人之财产为三分者太皿使租税之额有轻重之差以求合于平等要之从百姓财产之厚薄以为重轻即权百姓负旦之轻重以上下其租税也 孟氏又论政府所以賙济贫人之法有出人意表者彼云所谓真富者有业之民而已所谓真贫者无业之民而已其意太皿谓人虽绝无所有未足为贫唯无业者乃为贫耳 又谓抚恤瘝寡孤独废疾者若但给以衣食虽曰仁慈要非賙济之上策也太皿言政府第集褴褛之民乞食于道者而给以钱物要非政所当务之急政府所当务之急在使一国之人各得其所衣必煖食必饱而无饥寒疾病之患此正为政府者之所有事也若夫姑息之计不过好施者之所为而已 所谓文明之国者其一国之民各有所业所谓阜民生之道不外乎此故凡无所业者则与之其未知所业者则教之如是而已 孟氏于此等议论颇为剀切但措词稍激有过于其所欲言者其本意太皿谓政府之所务在使国人各有所业若人生不幸而为瘝寡孤独或一时失足而致癈疾则所业者不能不废而衣食因以困乏故为政府者当收恤之不使失所若一时姑息之计则固非政府所可恃以为安也 孟氏之论政其所见极深奥远大其所失之处在专务实际而于哲学实未臻极顶故往往有支离灭裂之病此所以为法学史学之巨擘要未足为哲学之宗匠也尝自称曰吾于政治之术尝讨究其本原之主义及既得之后则议论滔滔自在流出绝不页乎经营云云彼所谓本原之旨即事物自然之理为吾人良知所禀非出于意欲之自由者也夫道德法律固出于事物自然之理然取舍去就则在吾人意欲之自由故主义中之主义本原中之本原莫不归于意欲之自由否则无内外之别孟氏不知故其立说不过就世所现行之亦而论评之未尝举世所当行之道而倡议之此其所以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