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十月丙午,盐铁副使、工部郎中张昷之为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按察使,兵部员外郎、知谏院王素为天章阁待制、淮南都转运按察使,盐铁判官、兵部员外郎沈邈为直史馆、京东转运按察使,用富弼、范仲淹之言也。先是,仲淹、弼等言:『古者内置公卿、士大夫,助天子司察天下之政;外置岳牧、刺史、方伯、观察使、采访使,统领诸侯、守、宰以分理。外内皆得人,未有天下不大治者也。今转运按察使,古之岳牧、方伯、刺史、观察、采访使之职也;知州、知县,古之诸侯、守、宰之任也。内外官虽多,然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年以来,不加选择,非才、贪浊、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以一县观一州,一州观一路,一路观天下,则率皆如此。其间纵有良吏,百无一二,是使天下赋税不得均,讼狱不得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民既无告诉,必生愁怨,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民既怨叛,奸雄起而收揽之,则天下必将危矣。今民方怨而未甚叛去,宜急救之。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请诏两府通选转运使,如不足,许权擢知州人,既得人,即委逐州自择知州,不任事者奏罢之,令权擢通判人,既已得,即委逐州自择知县、县令,不任事者奏罢之,令权擢幕职。如是行之,必举皆得人。凡权入者,必俟政绩有闻,一二年方真授之。虽已精择,尚恐有不称职者,必行降黜,直俟人人称职而后已。仍令久其官守,勿复数易。其异政,宜就与升擢之[8]。若然,官修政举,则天下自无事矣。朝廷惟总其大纲而振举之可也。』上既纳其言,于是昷之等首被兹选。
  四年二月壬寅[9],谏官欧阳修言:『去年五月诏敕节文[10],诸路转运并兼按察使,或贪残老昧、委是不治者,逐旋具状闻奏。若因循不切按察,致官吏贪残、刑狱枉滥、民庶无告,朝廷访察得知,并当勘罪,严行黜降。近贼张海等人金州,劫军资甲仗军,盖知州王茂先老昧,所以放贼人城。及张海等到邓州,顺阳令李正己用鼓乐迎贼人县饮宴,留贼宿县,任其劫掠,其李正己亦是老昧。京西按察使陈洎、张昪自五月受朝廷诏书,半年内并不按察一人,如王茂先、李正己,并显然容庇,不早移换。及光化军韩纲在任残酷[11],致兵士作乱,亦不能早行觉察。其陈洎、张昪自合依元降诏敕,重行降黜。中书又不举行,使国家号令并作空文,天下祸乱,遗忧君父,盖由上下互相蒙庇之罪。若明降诏敕,显有违者,并不举行,则今后朝廷号令,徒烦虚出。伏望出于圣断,以警后来。』洎寻自河东转运使降知怀州,昪改知邓州。
按:陈洎以二年三月为京西漕,五年八月改淮南漕。据《御史台记》,洎改淮南漕未行,又改河东,寻坐为京西漕不察光化缪政,黜知怀州。范仲淹宣抚河东,复起为京东漕。张昪以三年五月为京西漕,后录张海掠所部,改知邓州。昪辞亲老且病,言者以为避事。范仲淹时在朝,言昪非避事者,乃许侍养,寻以忧去。洎降知怀州,昪知邓州,必俱缘修劾章也。但《实录》不书,昪传乃不详,不知是何月日,今附见,俟考。
  四月庚子,度支判官、太子中允、直集贤院李绚为京西转运按察使。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两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居半岁,召入修起居注。
  七月丙戌,诏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察所部知州及知县、县令[12],有治状者以名闻,议进擢之。或不如所举,令御史台劾奏,并坐上书不实之罪。从范仲淹奏请也。先是,仲淹言:『以灾异屡见,请行四事:一,委天下按察使省视吏官,老耄者罢之,贪浊者劾之,昏懦者逐之,是能去缪吏而纠慢政也。至于激劝善政之术,即未著明,其官吏中有畏上位之威、希意望进,或矫饰廉节而争为猛政、求集事之名者,务为暴敛、求尽公之称者,专用深文,政尚虚声,人受实害,资产竭于科率,举动触于刑宪,生民困苦,善人嗟痛,此天下怨叛之本也。秦以天下怨叛而亡,汉以救秦之弊而兴。臣请诏诸路按察官除常程纠察举荐外,于辖下知州、知县、令中别选洁己爱民、显有善政、得百姓心如倚父母者,各具的实事状举三两人,特与改官再任。或陛陟委用如此,则天下官吏知陛下忧赤子之心,各务爱民求理,不为苛政,足以息生民之怨叛也。如所举不实,仰御史台弹纠,当议重行贬黜。今别进呈唐时选刺史、县令条目,别乞约束施行。』
八月乙卯[13],上谓辅臣曰:『如闻诸路转运按察、提点刑狱司发擿所部官吏细过务为苛刻,使下无所措手足,可降敕约束之。』先是,监察御史刘湜言:『转运使捃摭州县,苛束官吏,人不得骋其材。宜稍宽假,恬不为改,乃加绳治。』
此据《湜传》。按:湜三年六月为察官,四年十月迁殿院,后恐非也。因诏书约束转运使附见此。
  包拯言:『诸路转运使自兼按察及置判官以来,并提点刑狱等体量部下官吏,颇伤烦碎。兼审刑院、大理寺奏案倍于往年,况无大断罪名,并是捃摭微累,不辨虚实,一例奏论,此盖苟图振举之名,以希进用之速耳。遂使天下官吏各怀危惧,其廉谨自守则以为不才,酷虐非法者则以力干事,人人相效,惟恐不逮。民罹此患,无所告诉,非陛下委任之本意也。其被体量之事,或智虑所不及,或人情偶不免,若非切害,亦可矜悯,虽欲改过,其路亡由,岂不痛惜哉?』又言:『天下茶盐酒税,逐处长吏曲徇转运使之意,以求课额羡溢,编民则例遭配买,商旅则倍行诛剥,为国敛怨,莫甚于此。且朝廷设按察、提刑之职,盖欲去贪残之吏,抚疲瘵之俗。今乃惟务苛细,人不聊生,窃恐非国家之福也。比幸属郊禋盛礼,大霈庆泽,欲乞于赦书内特行约束:凡官吏先被体量者,情非故犯,咸许自新。苟其不悛,必置于法。庶使悔过之人,免为终身之累。其诸处茶盐税,亦乞除元额外,不得擅增课利,搔扰人户。应系自来诸般调率,且乞权罢,以安海内生灵之心。伏望圣慈少赐省察。』朝廷既降敕约束诸路按察使,备载台官所上之言。欧阳修奏曰:『台官意谓按察使等所上之奏多不实,或因迎送文移之间有所阙失,挟其私怒,枉奏平人。朝廷都不深思,轻信其说。臣每闻降此约束,日夕忧嗟,窃思国家方此多事难了之时,正当责人展效之际,奖之犹恐不竭力,疑之谁肯尽其心?昨大选诸路按察之初,两府聚厅数日,尽破常例,不次用人,中外翕然,皆为一时之极选。凡被选之人,亦各负才业,久无人知,常患无所施为,一旦忽蒙擢用,各思宣力,争奋所长,不惟欲报朝廷,宁不更希进用?岂可顿为欺罔,便狥思情?料其心必未至此,苟或如台官所说,则是两府聚厅数日,选得不公之人。或其不至如斯,何必更加约束?窃以任人之术,自古所难,能力主张,犹或有沮者,何况过生疑虑,使其各自心阑?如此用人,安能集事?况按察之任,人所难能,或大臣荐引之人,或权势侥幸之子。彼按察使,下当怨怒、上迕权势而不敢避者,只赖朝廷主张而已。今按察者所奏则未能与行,沮坏者一言则便加轻信,皆由朝廷未知官吏为州县大患,而按察可以利民,委任之意不坚,故谤毁之言易入也。所可惜者,自差诸路按察,今虽未有大效,而老耄昏昧之人闻风知惧,近日致仕者渐多。州县方欲澄清,而朝廷自沮其事。臣欲乞圣慈,令两府召台府上言者至中书,问其何路按察之人因挟私怒,苟有迹状,乞下所司辨明。若实无人,乃是妄说。其近降札子乞赐抽还,不使四方见朝廷自沮按察之权,而为贪赃老缪之吏所快。』
  五年三月甲申,诏诸路转运、提点刑狱司自今按察官吏,毋得差官体量,以致生事(考当时献议者)。
十月辛酉,祔三后神主于太庙,大赦天下。诏曰:[14]『诸路转运使昨带按察之名,比闻过为烦苛,吏不安职,至有晓谕州县,俾互相告谕,有伤化风,无益事体,其并罢之。』时执政沮改范仲淹、富弼所行事,因肆赦,遂有此命。

校勘记
[1]先帝 原本脱『帝』字,据《长编》卷一○○补。
[2]三千 《长编》卷一○○作『二千』。
[3]真 原本作墨丁,据《长编》卷一○○补。
[4]遂 原本作墨丁,据《长编》卷一○○补。
[5]官物 原本脱『官』字,据《长编》卷一○○补。
[6]枢密副使 原本作『枢密使』,据《长编》卷一○○补。《宋史·宰辅表》一:士逊天禧五年正月丁酉自枢密直学士升枢密副使,至天圣六年三月壬子,由枢密直学士升枢密副使,至天圣六年三月壬子,由枢密副使加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未曾任枢密使。
[7]吏部 原本作『二部』,据《长编》卷一四一改。
[8]升擢 原本作『陆擢』,据《长编》卷一四四改。
[9]壬寅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一四六补。
[10]节文 此二字原本作墨丁,据《长编》卷一四六补。
[11]光化军 原本作『广化军』,据《长编》卷一四六、《宋史·地理志》一改。
[12]提点刑狱 原本作『提典刑狱』,据《长编》卷一五一改。
[13]八月 原本作『九月』,据《长编》卷一五一改。
[14]诏曰 原本无此二字,据文意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四十二
仁宗皇帝

明黜陟
  庆历三年九月,范仲淹、富弼等列奏十事,一曰明黜陟:『《虞书》「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惟政能可旌者,擢以不次,无所称者,至老不迁,故人人自厉,以求绩效。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黜陟幽明之意耶?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故不肖者素餐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纪纲之坏哉?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廪禄、待阙一二年者,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隳。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逾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厉之由也。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其理状循常而出者,只守本官,不得更带美职。应京朝官台省、馆阁职任及在审刑、大理寺、开封府及本府两赤县、国子监、诸王府,并因保举及选差监在京重难库务者,并须在任三周年,即与磨勘。若因陈乞,并于中书审官院,愿在京差遣者,与保举选差不同,并须勾当通计,及五周年,方得磨勘。如此,则权势子弟肯就外任,各知艰难,亦有俊明之人因此树立,可以进用。如今日已前受在京差遣已勾当者,且依旧日年限磨勘;其未曾交割勾当却求外任者,并听其外任。在京朝官到职勾当及三年者,与磨勘。内前任勾当年月日及公程日限,并非因陈乞而移任,在道月日,及外朝官在京朝请月日,并令通计。其远官近地、劳逸不同,并在假待阙,及公程外住滞,或因公事非时移替,在道月日,委有司别行定夺闻奏。如任内有私罪徒已上者,至该磨勘日,具情理轻重,别取进止。其庶僚中有高才异行,多所荐论,或异略嘉谋为上信纳者,自有特恩进改,非磨勘之可滞也。又外任善政著闻、有补风化;或累讼之狱,能辨冤沉;或五次推勘,人无翻讼;或劝课农桑,大获美利;或京城库务,能革大弊,惜费钜万者,仰本辖保明闻奏,下尚书省集议,为众所许,则列状上闻,并与改官,不隔磨勘。或有异同,各以所执取旨,出于圣断。仍请诏下审官院、流内铨、尚书考功,应京朝官选人逐任得替,明具较定考绩,结罪闻奏。内有事状猥滥并老疾愚昧之人不堪理民者,别取进止。已上磨勘考绩条件该说不尽者,有司比类上闻。如此,则因循者拘考绩之限,特达者加不次之赏,然后天下公家之利必兴,生民之病必救,政事之弊必去,纲纪之坏必葺。人人自劝,天下兴治,则前王之业、祖宗之权,复振于陛下之手矣。其武臣磨勘年限,委枢密院比附文资定夺以闻。』
  十月王戌,诏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能哲而惠,克明俊德,然犹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周制,太宰之职,岁受官府之会,以诏王废置。三载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故考课之法旧矣。祥符之际,治致升平,凡下诏条,主于宽大。考课则有限年之制,人官则有循资之格。及比事边,因循多故,数披官簿,审阅朝行,思得应务之才,知亏素养之道。然非褒沮善恶则不激厉,非甄别流品则不愤发,特颁程式,以懋官成。自今两地臣僚,非有勋德善状,不得非时进秩,非次罢免者,毋以转官带职为例。两省以上,旧法四年一迁官,今具履历听旨。京朝官磨勘年限,有私罪及历任尝有赃罪,先以情重轻及勤绩,与举者数奏听旨。若磨勘三年,赃私罪杖以下经取旨、徒以上再经,取其能自新、无私犯而有最课,及有举者,皆第迁之。自清釐物务于京师,五年一磨勘,因举及选差勿举。凡有善政异绩,或劝农桑获美利、鞫刑狱雪冤枉、典物务能革大弊、省钱谷数多,准事大小,迁官升任,选人视此。若朝官迁员外郎,须三年无私罪,而有监司若清望官五人为保,引乃磨勘,迁郎中、少卿监亦如之。举者数不足增二年。迁大卿监、谏议大夫弗为常例,悉听旨。』又定制:监物务人亲民,次升通判,通判升知州,皆用举者,数不足毋辄关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