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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景德元年正月癸巳,遣中使赐种放茶药。
十月壬午,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自终南山来朝。上言归山之久,请计月不受俸,特给之。
二年四月戊戌,幸龙图阁,近臣毕集。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与焉。阅太宗御书,又观诸阁图画。
五月,以放为右谏议大夫。放谢病乞游嵩山,诏许之,仍命河南守臣常加存抚。召对赐宴,赋诗饯行,恩礼甚厚。
九月辛未,遣中使赍诏抚问种放于终南山。
十二月甲午,放自嵩山来朝,对于龙图阁。
三年四月,放有兄丧,赐告归终南山,宴于龙图阁。上作诗赐放,侍臣皆赋。放每至京师,秦、雍学徒多就而受业。上面奖之,放顿首谢。
八月,种放既归终南,教授山中,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诏悉与之。因谓辅臣曰:『近中使还,言放居草屋,食野菜荞麦而已。如此淡薄,亦人所难能也。』
四年十月甲辰,右谏议大夫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召之也。上谓辅臣曰:『放比高尚其事。每询放,多有可采。朝廷虽加爵秩而未能大用,即物议未厌。』因令陈尧叟谕意,且曰:『朕虑放卷而怀之,能副朝旨,诚为美也。』既而尧叟言:『放云:自被聘召,及还谏署,无所补报,其幸已甚。今主上圣明,朝无阙政,若更处之显位,则重增其过矣。』尧叟复手笔讯之,放答疏如前。上乃遣内侍赍诏赐放,略曰:『卿宜体兹眷遇,罄乃诚明。叙经国之大猷,述致君之远略。尽形奏牍,以沃朕心,副凉德之倚毗,塞外朝之观听。乃司枢务,式洽至公。』放上表固让。上曰:『是能守分,益可嘉也。』
大中祥符二年四月,给事中、判集贤院种放得告归终南山。是日召见,宴饯于龙图阁。上作诗赐放,命群臣皆赋,且制序。杜镐辞以素不属文,诏令引名臣归山故事。镐因诵《北山移文》,其意盖讥放也。明日,上出晁迥已下诗序示王旦等,因题品之,以迥诗及杨亿、王曾序为优。诏令别自缮写送放,时论荣之。
三年正月,放归终南山。有使来自秦雍者,放答陈尧叟诗五章以闻。上嘉之,谓宰相曰:『放隐居力学,尝言古今殊时,不当背时效古,此最近于理。』乃诏放赴阙。放表乞赐告,上许之,诏答云:『倘再召,勿复辞也。』又作歌以赐,并赍衣服、器币,令京兆府每季遣幕职就山存问。放为弟汶求官,即授秘书正字。
四年正月,给事中种放自终南山来朝。
二月,上躬祀汾阴后土。
三月,车驾西还至西京,令京兆府禁民采种放庄园。
四月甲辰朔,车驾至汾阴。甲寅,给事中种放还终南山,赐宴赋诗如前例。
十一月,工部侍郎种放屡至阙下,俄复还山。人有贻书嘲其出处之迹,且劝以亟辞禄仕,居岩谷。放不答。放终身不娶,尤恶嚣杂,故京城赐第,为择僻处。然禄赐既优,晚间颇饰舆服。于长安广置良田,岁利甚溥[1]。亦有强市者,遂致争讼,门人族属依倚恣横。王嗣宗之出守长安,始甚敬放。放被酒稍倨,嗣宗怒,以语讥放。放曰:『吾不犹愈乎角力而中第者乎?』初,嗣宗就试讲武殿,尝因戏弁擢首科[2],故放及之。嗣宗愧憾,因上疏言:『所部兼并之家侵渔众民,凌暴孤寡,凡十余族,而放为之首。』且述:『放弟侄无赖,据林麓樵采,周回二百余里,夺编氓厚利。愿以臣疏下放,而赐放终南田百亩,徙放嵩山。』疏辞极其诋丑。目放为『魑魅』,且屡遣人责放不法。上方待放厚,诏工部侍郎施护推究,会赦恩而止。于是放自乞徙居嵩山天封观侧。诏遣内侍就兴唐观侧起第赐之。假逾百日,续给其俸,然犹往来终南,按视田亩。每行,必给驿乘。在道或亲诟驿使,规算粮具之数,时议侵薄焉。
八年十一月,河南府言:工部侍郎种放卒。上甚嗟悼,亲制文,遣内侍致祭,护丧归终南山。赠工部尚书,录其侄世雍。放言事甚众,但外庭不知耳。因出所上时议十三篇,其目《议道》、《议德》、《议用》、《议器》、《议文武》、《议制度》、《议教化》、《议赏罚》、《议官司》、《议军国》、《议狱讼》、《议征赋》、《议邪正》。将卒,忽取前后章疏藁,悉焚之。服道士衣,召诸生会饮与诀。酒数行而卒。
杨亿进退
咸平四年三月辛卯,以礼部郎中薛映、兵部员外郎梁鼎、左司谏杨亿并知制诰。上初欲用著作佐郎梅询,命中书就试映、鼎及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询,言于上曰:『梅询险薄,用之恐不协群议。』上曰:『如此则何人可?』沆曰:『杨亿有盛名。』上乃惊喜曰:『几忘此人。』乃以亿望实素著,但召映、鼎就试。翌日,与亿并命。
十二月,奏疏议弃灵武。其略曰:『今灵武之存,为害甚于蝮蛇。供馈之费,为蠹逾于蚁壤。无鸿毛之益,有泰山之损,岂可忽远大之略,信悠悠之谈?』
景德二年九月丁卯,令资政殿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
三年五月,有王大冲者,初以专经中第,罢宜黄主簿。赴选调,命为流内铨主事,擢授大理评事。时知制诰杨亿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即封还诰书,以为丞吏之贱,不宜任清官。不听。既而大冲居职累岁,无所裨赞。丁未,送审官院厘务外州。
四年,钦若为人倾巧,同僚皆嫉之。亿在馆中,钦若或继至,必避出,它所亦然。钦若出知杭州,举朝皆有诗,独亿不作。钦若辞日具奏,诏谕亿令作诗,竟迁延不送。
大中祥符二年正月,御史中丞王嗣宗言:『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唱和《宣曲》诗,述前代掖庭事,词涉浮靡。』上曰:『词臣学者宗师也,安可不戒其流宕?』乃下诏风厉学者。
三年二月庚戌,命翰林学士晁迥、杨亿等与太常礼院详定《祀汾阴仪注》。
五年九月癸巳,翰林学士杨亿以疾赐告,遣中使挟太医疗之,拜章为谢。上作二韵诗批纸尾,有『副予侧席待名贤』之句,寻以久疾,求解近职。优诏不许,但权免朝直。亿刚介寡合,在书局,惟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辈善。当时文士咸赖其品题,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为人,钦若衔之。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己右,相与毁訾于上。上素重亿,未始听也。
六年六月,翰林学士、户部郎中、知制诰杨亿尝草答契丹者云『邻壤交欢』,上自注其侧作『朽壤』、『鼠壤』、『粪壤』等字。亿遽改为『邻境』。明日,引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为不称职。亟求罢。上慰谕之。它日,谓辅臣曰:『杨亿真有气性,不通商量。』及议皇后刘氏,上欲得亿草制,使丁谓谕旨。亿难之,因请三代。谓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它学士草制。亿虽频忤旨,恩礼犹不衰。王钦若、陈彭年深害之,益加谗毁,上意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既见赐坐,从容顾问,徐出文藁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皇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趋出。知谗者之言得行,即谋退遁。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会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中夕奔去。先一日,上闻亿母疾,遣使者以汤药、金币赐之。使者及门,则亿已亡去矣。朝论喧然,以为不可。上亦谓辅臣王旦等曰:『亿侍从官,安得如此自便?』旦曰:『亿本寒士,先帝赏其词学,实诸官殿,陛下拔擢至此,责以公议,诚为罪人。赖陛下矜容,不然颠隮久矣。然近职不可居外地,今当罢之。』上终爱其才,逾月命弗下。亿素体羸,于是称疾请解官。辛未,以亿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仍许就所居养疗,俟损日赴任。
黄庭坚珐:改命陈彭年草制,命下之日,亿全家奔阳翟。按:立后在去年十二月,亿以今年五月出奔,其出奔不缘此也。欧阳修所记与江休复略同,今用之。钱惟演《金坡遗事》载亿以五月二日奔阳翟,使者及门,始知亿已亡。其罪,亿去后始赐也。本传云:亿不待报行,上亲缄药剂及金帛赐之。盖
饰设也。今用钱惟演所载,庶得其实。亿既亡去,朝论即喧然。王旦等乞罢其近职,此命当亟下,乃自五月二日至今月辛未,几四旬始责降。真宗爱才容直之盛德,于此可见。而《实录》、正传并皆略之,深可惜也。今特著之。亿称疾求罢,因授分司,本传当不谬。又云:有宪官弹亿者,则恐未然。宪官盖姜遵也,弹亿在明年八月亿降汝守时,分司之授,初不见宪官举劾。疑本传别有所据,当考。
七年八月,秘书监、分司西京杨亿以疾愈求入朝。上谓王旦曰:『亿性峭直,无所附会,文学固无及者,然或言其好窃议朝政,何也?』旦曰:『此盖与亿不足,诬谤搆之耳。亿受国深恩,非土木类,谐谑过当,则恐有之;讪讟之事,保其必无也。』戊辰,命亿知汝州。既而监察御史姜遵奏:『亿顷以母疾擅去阙庭,所宜屏迹衡茅,尽心甘旨。或求领郡,深属要君。请罢之。』上曰:『亿前告归,本无终焉侍养之请。今以疾愈求入朝,故特与郡。遵未谕此意耳。』乃诏中书召遵谕之。
按:《实录》及《宝训》并称亿求入朝,独姜遵言亿忽求领郡,不知何也。岂遵听闻不审,或《实录》与《宝训》皆误?当考。
八年八月庚寅,知汝州、秘书监杨亿言部内秋稼甚盛,粟一本至四十穗,麻一本至九百角。上览其章,谓辅臣曰:『亿之词笔照映当世,后学皆慕之。』王旦曰:『如刘筠、宋绶、晏殊辈相继属和,文有正元、元和格者,自亿始也。』
九年十一月癸亥,诏近臣观书龙图阁,秘书监杨亿预焉。
据曾太史巩《隆平集·杨文公传》云:疾愈,知汝州。会加玉皇圣号,表请陪祠,召为宝册参详仪制副使。久之,迁礼部侍郎、知贡举。坐谴,降秘书监。
天禧二年八月甲辰,册立皇太子,命秘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
三年三月癸未,工部侍郎杨亿等并降一官,以贡举坐谴也。
四年四月庚寅,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始终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六月,寇准属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丁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剪烛跋,中外无知者。既而准被酒,漏所谋。谓等惧,力谗准。授准太子太傅、莱国公。
七月,周怀正事败(见《周怀正谋废立》),寇准又降授太常卿[3]、知相州。朝士与准相厚者,丁谓必斥之。杨亿尤善准,而请太子监国奏又亿所草也。及准败,丁谓召亿至中书。亿惧,便液俱下,面无人色。谓素重亿,无意害之,徐曰:『谓当改官,烦公为一好词尔。』亿乃稍安,卒保全之。当时宰相爱才如此。谓虽奸邪,议者亦以此称焉。
十二月丁丑朔,起复翰林学士杨亿卒,录其子纮为奉礼郎[4]。亿天性颖悟,自幼及终,不离翰墨。文格雄健。自唐大中后词气衰滥,国朝稍革其浮薄,至亿乃振起风采,与古之作者方驾矣。文思敏速,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毫无废,而精密有规裁,不烦不艳。善细字,起草一幅数千言,不加点窜,于是学者翕然宗尚,名闻四方。书无不览,善强记,尤长典章制度之事,时多取正,盖一时文字之冠也。
仁宗景祐元年四月甲午,赠故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制诰杨亿为礼部尚书,赐谥曰文。国朝故事,非尝任两府及事东宫,则四品无赠官。枢密使王曙言:『亿为寇准草奏请太子亲政,为丁谓所排,不得志而没。准既赠中书令,亿宜蒙旌贲。』故特赠之。镇国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勖乞加谥亿『忠』字,奏虽不行,诏送史馆。
王钦若事迹
咸平四年四月己未,翰林学士王钦若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五年三月庚戌,比部员外郎、直史馆洪湛削籍流儋州,工部尚书兼御史中丞赵昌言、膳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范正辞并削一任,昌言责授安远行军司马,正辞滁州团练副使[5]。推直官殿中丞高鼎、主簿王化并削两任,鼎责授蕲州别驾,化黄州参军。先是,有河阴民常德方者讼临津尉任懿纳贿登第,下御史台鞫,得款云:咸平三年补太学生,寓僧仁雅舍。仁雅闻懿就试,言多识朝贵,当为道达。懿署纸许银七铤,仁雅以谋之惠秦,惠秦私隐其二,易为五铤。惠秦素识王钦若,时已在贡院,乃因钦若馆客宁文德仆夫徐兴纳署纸钦若妻李氏,李氏密就家仆祁睿书懿名于其左臂,并口传许赂之数,入省告钦若。及懿过三场,睿复持汤饮至省。钦若遣睿语李氏,令取所许物。懿未即与,而懿预奏名登科,授官未行,丁内艰还乡里。仁雅为文德、惠秦等所迫,驰书河阴,形于诅詈。德方者卖卜县市,获仁雅书,以告昌言,具得其事,白请逮钦若属吏。先是,钦若为亳州判官,睿即其厅干。及代归,以睿从行。虽久事钦若,而未除州之役籍。贡举事毕,会州人张续还乡里持服,钦若托为睿解去名籍。至是钦若自诉云:睿休役之后,始庸于家,而惠秦未尝及门。钦若方被宠顾,上谓昌言曰:『朕待钦若至厚,钦若欲银,当就朕求之,何苦受举人赂耶?且钦若才登政府,岂可遽令下狱乎?』昌言争不能得,乃诏翰林侍讲学士邢昺、内侍副知阎承翰,并驿召知曹州工部郎中边肃、知许州虞部员外郎毌宾古就太常寺别鞫,得懿款云:有妻兄张驾举进士识湛,懿亦与驾同造湛门。尝以石榴二百枚、木炭百秤馈之。懿之输银也,但凭僧达主司,实不知谁何。至是昺等缘懿识湛,以为湛纳其银。湛适使陕西,中途召还。时张驾已死,宁文德、徐兴悉遁去。钦若近参机务,门下仆使多新募置,不识惠秦,故无与为证。又钦若固执知举时未有祁睿,而懿款已具,遂以湛受银为实,议法当死,特贷之。懿杖脊配隶忠靖军;惠秦坐受简及隐银入己,以年七十余,当赎铜八斤,特杖一百,黔面配商州坑冶;仁雅坐诅詈懿,杖脊配隶郢州牢城。是狱也,仁雅虽坐诅詈懿索银,而不穷用银之端。初,王旦与钦若知举,出为同知枢密院事。洪湛之入贡院,懿已试第三场毕。及官收湛家,实无物。湛素与梁颢善,假颢白银器,乃取颢所假者输官。昌言等皆坐故人,并及于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