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访书志

  ○《文中子中说》十卷(日本重刊北宋小字本)
  前有《文中子中说》序,序后本书题“《中说》卷第一”,次行顶格,题“《王道篇》”行下题“阮逸注”。每半叶十四行,行二十六、七字不等,注双行,约三十一、二字不等,四周单边。十卷后有《叙篇》,杜淹《文仲子世家》一篇,《唐太宗与房、魏论礼乐事》一篇,东皋子《答陈尚书》一首,《关子明事》一首,《王氏家书杂录》一首,卷尾有“文政十年摹刊”字样,精雅绝伦。书中避讳“弘”、“匡”、“敬”、“玄”、“徵”、“朗”等字,“让”、“慎”等字不避,知为北宋本。而考森氏《访古志》载《中说》三种,此本独遗。询之同好,无知此本之原委者,亦无知此板之存亡者,余遍搜书肆,谨得二本,想模印不广,板即毁废矣,惜哉!
  ○《齐民要术》残本三卷
  北宋天圣刊本,高山寺藏,见存卷五、卷八二卷,又卷一残叶二纸。每卷题“《齐民要术》卷第几”,次行题“后魏高阳太守贾思勰撰”,次列(传)中篇目。每半叶八行。行十七字,注双行,行二十五字。“竟”、“玄”、“通”等到字阙末笔。按胡震亨《秘册汇函》刊本(即毛氏《津逮》本。)有绍兴甲子葛祐之刊是书序云:“此书乃圣中崇文院板本,非朝廷要人不可得。”此本“通”字阙笔,故知是天圣官刊本也。余所得系小岛尚质以高山寺本影钞,精好如宋刻,今以胡刻本校之,乃知胡本谬误脱漏,触目皆是,不第如钱遵王《敏求记》所云“卷首《周书》日”云云,小字夹注改为大书也。(钱谓嘉靖甲申湖湘本如是,故知胡刻原于湖湘本。)第五卷《桑柘篇》,胡本脱一叶,此本亦完具。
  又按,森立之《访古志》称尾张真福寺藏有卷子本九卷,只缺第三一卷,亦阙宋讳,与前本同,知亦是原于天圣本。若得此本,则贾氏书为完璧,记以告后人。
  又按:陆氏《藏书记》有张绍仁据士礼居校宋本,亦仅至第七卷“作秦州春酒曲法”一段止,又有劳季言校宋本,当亦是黄校本传录者。
  又按:《爱日精庐藏书志》有黄琴六校本,琴六云:“士礼居藏有宋本前六卷,( 据张校本则至第七卷之半止。)据以校照旷阁新刊本,(亦从胡本出。)又据《农桑辑要》互勘,而后四卷无从釐正。”因云:“后四卷脱误本少,今以此第八卷校之,脱误亦甚多。”余以聚珍本王桢《农书》校之,补脱釐误,大有裨益。当出黄校本上,唯未得原书全本照之,终为恨事。
  同治戊辰,高州陈荔秋先生致书何小宋抚军,荐余入崇文书局。适方刻此书,所据即《津逮》本。贾氏自序偶脱一叶,即注其下方云“原缺一叶”。其有不可属读者,则以意连缀之。
  校此书者兢语余云:“余等为此书费力不少。”余微哂之,即辞不赴局。吁!此书宋本固不可得,《津逮》本、照旷本非罕见,乃因其所得本偶缺,遂不再求他本以补之,且不照原书行式以留他日校补,卤莽如此,真所谓刊刻之功不蔽其僭妄之罪也。
  ○《梦溪笔谈》二十六卷(宋乾道本)
  末有乾道二年杨州教授汤修年跋,首题“《梦溪笔谈》卷第一”,次行题“沈括存中”,三行低四字题“故事一”。左右双边。每条首行顶格,次行低二字。明崇祯间马元调刊本即从此本出也。无《补笔谈》、《续笔谈》。
  ○《高似孙纬略》十二卷
  影宋本,前有嘉定乙亥似孙自序,首题“《纬略》卷几”,次行“高似孙《续古集》”,每卷有总目,每半叶十二行,行二十二字。此书著录家无宋本,守山阁所刻据明沈士龙本。据士龙跋称,以胡元瑞、曹能始、项穉玉、李贯之诸家参互考订,始付之梓。篇首缺自序一篇,其第十二卷“笔橐”、“《金刚石经赞》”、“汉令甲”三条,有目无书;其末又有“竹宫”、“甲观画堂”、“八阵图”、“风马牛”四条,则并目录无之。又沈本各条中注阙者,此本皆不缺。其低一行别写之处,此本皆紧接上文双行小字。是书传流既少,《四库》著录亦据沈本。沈本夺误之处不胜举,非重刊不能还似孙之旧。今仅附自序一篇及所脱七条于后:
  《纬略》序
  嘉定壬申春,程氏准新刊尚书公《演繁露》成,以寄先公,先公得书,昼夜看不休,虽行墅中必与俱,对宾客饭亦不舍。似孙从旁问曰:“书何为奇古而眈视若此?”先公曰:“是皆吾所欲志者,笔不及耳。”似孙昼夜之力省侍旁见闻者,钞作二卷,急课笔史,仍装标成册,晓以呈先公。先公翻阅再三,且曰:“此书好于《演繁露》,何人所作?”对曰:“似孙尝闻尊训,有所欲志而笔不及,是乃夜来旋加缉录者。”先公喜曰:“吾志也,宜增广卷帙,庶几成书。”一月后,甫得卷十二,而先公已捐馆,展卷辄堕泪,然不可因此而失传,略识其事以为之序。呜呼!后四年乙亥正月十日,似孙书。
  笔橐
  《张安世传》曰:“安世本持橐簪笔。”张晏曰:“橐,契囊也。近臣负囊簪,从备顾问,或有所纪也。”师古曰:“囊所以盛书也。有底曰‘囊’,无底曰‘囊’。簪笔者,插笔于首。”《南史?刘杳传》曰:“著紫荷橐”,即《安世传》所云也。《齐?舆服志》曰:“肩上紫袷囊,名曰‘契囊’,世呼为紫荷。”梁制,尚书令、仆射尚书,铜印、墨绶,朝服、佩水苍玉,腰剑紫荷、执笏。(《通典》。)今人用荷囊,直曰“紫荷之橐”,盖兼二字而用之,误矣。如苏味道诗:“盛府题青橐,殊章动绣衣。”徐彦伯诗:“思急青纶赐,徂装紫橐悬。”便用二事矣。宋景文公诗:“毛脱荷囊笔,尘昬宝带金。”乃以“荷”为平声。
  《金刚石经赞》
  唐梁肃非唯文章严壮,而于佛理高妙,曾作《金刚般若波罗密经石幢赞》有曰:“二十五有之内,□尘相磨,生灭相荡,斡流旋(《集》作句。)转,往复无际,如来悯之。于是开智慧门,示诸法如义,俾夫即动而寂,即寂而照,假文字以筌意,一色空而观妙。然离一切相,得无住心,二乘远而不见,十住见而不辨,如是信解乎难哉!”又曰:“倾沙界以施,而施有穷;等山河之大,而大有终;唯金刚空印,永不坏灭。”读《金刚》之法,尽在是矣。又有《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像赞》曰:“不形之形无形,神人之形也。当法王御世,有元圣曰:‘观音以感通之妙用,运溥博之宏应,协赞无上,弼成玄功,神行无方,形亦丕变。故此像设,施于群生。’此其至矣”。夫此数语亦妙。隋尉迟乙僧尽千手千眼观音笔力之妙,赞叹不尽,若以梁《赞》较之,犹欠笔力千钧也。
  汉令甲
  汉有“令甲”、“令乙”者,律令之次序也。且如《汉律》,其开于军政者;曰“传民”、曰“卒更”、曰“成边”、曰“军司空。”开于民事者:曰“出等”、曰“群饮”、曰“占祖”、曰“大逆”、曰“斗、伤为城旦”、曰“不行亲丧不得选举”。开于夫道者:曰“官奉”、曰“盗金”、曰“边尉”、曰“左官”、曰“皈宁”、曰“矢官”。称士伍曰“都水”,治堤渠水门;曰“司空”,主水及罪隶。开于国事者:曰“大乐”、曰“传置”、曰“朝请”、曰“伪金”、曰“为酒”、曰“租铢”、曰“平贾”、曰“弛商贾”、曰“小学试吏”、曰“兵器钱”。毋出关令之关于军政者:曰“马复”、曰“出牝”、曰“若庐弩射”、曰“天下给边”。关于民事者:曰“箠”、曰“椟皈死者”、曰“毋陈赦前事”、曰“毋捕妇女老幼”、曰“七岁斗杀死”。关于吏道者:曰“功”、曰“秩禄”、曰“卖爵”、曰“貤爵”、曰“任子”、曰“保同产”、曰“监临受财”、曰“特封吴芮。”开于政事者:曰“祠”、曰“宫卫”、曰“犯跸”、曰“议宗庙”、曰“行驰道”、曰“金布”、曰“告缗”、曰“盗铸”、曰“鬻盐”、“养老”、曰“禁擿巢”。以汉之律令整整如此,而班固志《刑法》,略不该载,往往见于传注之间,余因辑而汇之,亦足以见汉之律令犹为宽■〈艹閒〉也。
  竹宫(竹殿)
  《汉书?郊祀志》曰:武帝祠泰竹宫,望拜神光,须宫阙名曰“长安甘泉宫”,有竹宫。杜甫诗:“竹宫时望拜,桂馆或求仙。”韦应物诗:“尝郚夕月竹宫斋,每返温泉灞陵醉。”此“竹宫”也。而又有所谓“竹殿”焉。“洛阳宫殿簿”曰:“洛阳南宫有竹殿。”《魏略》曰:“青龙三年起太极殿,内有竹殿。”梁任昉《静思堂秋竹应诏》曰:“竹宫丰丽于甘泉之右,竹殿弘敝于神嘉之旁。”庐思道诗:“竹殿遥闻凤管声,虹桥别有羊车路。”张晖诗:“隮险入幽林,翠微含竹殿。”是也。
  甲观画堂
  《成帝纪》曰:“帝生甲观画堂”。应劭曰:“甲观在太子宫,中地主用乳生也。昼堂画九子母。”如淳曰:“甲观之名。画堂之名”。《三辅黄图》曰:“太子宫有甲观”。师古曰:“甲者,甲、乙、丙、丁之次也。《元后传》曰:‘见于丙殿’。此其例也。应氏以为‘在宫之甲地’,谬矣。画室但画饰耳,岂必九子母乎?‘霍光止昼室中’,是则宫殿中通有彩画之堂室”。唐温庭筠《生禖屏风歌》:“玉墀暗接昆仑井,井上无人金索冷。画壁阴森九子堂,阶前细月铺花影。绣屏银鸭香■〈翁〉潒,天上梦皈花绕丛。宜男漫作后庭草,不似樱桃千子红”。如庭筠歌,则堂画“九子”故有其事。然观唐周昉辈所画帏障,多作宫禁间嫔御小儿,极其工致,往往盖取则百斯男之义。故殿曰“百子殿”,池曰“百子池”。钱起诗:“腊雪新暗百子殿,春风欲上万年枝。”王维诗:“春池百子外,芳树万年馀。”杜牧诗:“百子池头一曲春,君恩和泪沥红尘。”是也。
  八阵图
  盛弘之《荆州记》曰:鱼复盐井以西,石硕平旷,骋望四远。诸葛孔明积细石为垒,方可数百步。垒西又聚石为八行,相去二丈许,谓之八阵图。桓宣武伐蜀经之,以为常山虵势。《孙子》曰:“善用兵者辟如常山之地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腹则首尾俱至。”东坡梦杜子美曰:“世人误会《八阵图诗》‘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世人以为先主、武侯欲与关羽复仇,故恨不灭吴,非也。我意本为蜀、吴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能取蜀,以蜀有吞吴之意,此为恨耳。”
  风马牛
  《左氏传》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服虔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尚书》曰:“马牛其风”。左氏所谓“风马牛,”以“马牛风逸,牝牡相远。”孔颖达曰:“盖是末界之微事,言此事不相及,故以取喻不相干也。”洪龟父诗乃曰:“鸿雁书远空,马牛风寒草。”
  ○《黄氏日钞》九十七卷(明刊本)
  明正德刊本。首至元三年沈逵序,序后有“正德己卯孟秋书林龚氏重刊”木记。缺第九十二卷,第九十三卷尾亦有残缺,盖所据原本不全也。乾隆间汪氏刊本即据此重翻,故所缺亦同,汪氏自云从元本出者,诬也。每半叶十四行,行二十五字。
  ○《困学纪闻》二十卷(元刊本)
  明翻刊元庆元路本《困学纪闻》二十卷,卷末题“孙厚孙宁孙校正,庆元路儒学学正胡禾监刊”。又有泰定二年陆晋之跋。据阎校本阎咏序称,此本最善,唯误“庆元”为“应元”,岂阎氏有所避与?其中文字亦不尽与阎校合:第二卷“乃命三后”条,阎本脱“于禽兽”三字。第四卷,“《管子?地员》”条,“次日五■〈弓出〉”下,各本空三格,此不空。第五卷“犹《金縢》之新逆”,各本误作“迎”。第八卷“陈烈”条注,“前贤之读书如此”,各本“前贤”作“古人”,义虽得通,然烈于伯厚为前辈,则作“前贤”是也。第十卷引《尸子》“俭者为猎者表虎”,各本“俭”作“狩”,此与《御览》引合。第十四卷引《温彦博传》“有时而儩”,各本作“赐”,此与《新唐书》合。凡此之类,必是伯厚原书,非经后人校改者。
  ○《道一编》六卷(明弘治二年刊本)
  此书《四库》著录在《存目》中,称其不著撰人名氏,因陈建《学蔀通辨》中有程篁墩著《道一编》云云,知为程敏政作。今是本篇明有敏政自序,《四库》本缺之耳。今录于左:
  《道一编》序
  朱、陆二氏之学,始异而终同,见于书者可考也。不知者往往尊朱而斥陆,岂非以其早年未定之论,而致夫终身不同之决,惑于门人记录之手,而不取正于朱子亲笔之书耶?以今考之,“志同道合”之语著于《奠文》;“反身人德”之言见于《义跋》。又屡自咎夫支离之失,而盛称其为己之功。于其高第弟子杨简、沈焕、舒袁燮之流拳拳敬服,俾学者往资之。廓大公无我之心,而未尝有芥蒂异同之嫌。兹其为朱子,而后学所不能测识者与?斋居之暇,过不自揆,取“无极”七书,“鹅湖”三诗,钞为二卷,用著其异同之始,所谓早年未定之论也。别取朱子书札有及于陆子者,厘为三卷,而陆子之说附焉。其初则诚若冰炭之相反,其中则觉夫疑信之相半,至于终则有若辅车之相倚,且深取于《孟子》“道性善”、“收放心”之两言。读至此而后知朱子晚年所以推重陆子之学,殆出于南轩、东莱之右。顾不考者斥之为异,是固不知陆子,而亦岂知朱子者哉?此予编之不容已也。编后附以虞氏、郑氏、赵氏之说。以为于朱、陆之学,盖得其真。若其馀之纷纷者,殆不足录,亦不暇录也。因总命之曰《道一编》,序而藏之。弘治二年岁己酉冬日长至新安程敏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