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通考

按:并配之制始於唐。自郑康成有六天之说,魏、晋以来,多遵用之。以为曜魄宝亦天也,感生帝亦天也,均之为天,则配天之祖,其尊一也。至唐人始以曜魄宝、五帝皆星象之属,当从祀南郊,而不当以事天之理事之,善矣。然感帝之祠,既罢旋复,虽复其祠,而以为有天、帝之分、尊卑之别(永昌元年敕:“天无二称,帝是通名。承前诸儒,互生同异,乃以五方之帝亦谓之天。假有经、传互文,终是名实未当,称号不别,尊卑相浑。自今郊祀之礼,唯昊天上帝称天,自馀五帝皆称帝。”),遂於郊与明堂所配之祖,不无厚薄之疑,乃至每祭并配,而後得为严父之礼。然则周公亦岂厚於后稷而薄於文王乎?则曷若一遵初议,若郊、若明堂皆专祀昊天,各以一祖配之;而感帝之属,则从祀於天,於礼意人情为两得乎?
周武氏天册万岁元年,亲享南郊,始合祭天地。
中宗景龙三年,亲祀南郊,以皇后为亚献,仍补大臣李峤等女为斋娘,执笾豆,以韦巨源为终献。
时国子祭酒祝钦明、司业郭山恽等建言:“古者,大祭祀,后献以瑶爵。皇后当助祭天地。”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之,以为:“郑元注《周礼 内司服》,唯有助祭先王先公,无助祭天地之文。钦明引《九嫔职》,大祭祀后献,则赞瑶爵。据天地大神,至尊不,天地尚质,亦无瑶爵,明此乃宗庙大祭祀之文。皇后不当助祭。”南郊国子司业褚无量等议,以为祭天惟以始祖为主,不配以祖妣,故皇后不应预祭。韦巨源定仪注,请依钦明议。上从之。
其年十一月十三日乙丑冬至,阴阳人卢雅、侯艺等请奏促冬至就十二日甲子,以为吉会。右台侍御史唐绍奏曰:“礼所以冬至祀圜丘於南郊,夏至祭方泽於北郊者,以其日行缠次,极於南北之际也。日北极当晷度循半,日南极当晷度环周。是日一阳爻生,为天地交际之始。故《易》曰:‘《复》,见天地之心乎!’即冬至卦象也。一岁之内,吉莫大焉。甲子但为六甲之始,一年之内,隔月常遇,既非大会,晷运未周,唯总六甲之辰,助四时而成岁。今欲避环周以取甲子,是背大吉而就小吉也。”太史令傅孝宗奏曰:“准《漏刻经》,南陆北陆并曰校一分,若用十二日甲子,即欠一分,未南极,即不得为至。”上曰:“俗谚云:‘冬至长於岁’,亦不可改。”竟依绍议,以十三日乙丑祀圜丘。
元宗开元三年,左拾遗张九龄上表请郊祀,曰:“臣伏以天者,百神之君,而王者之所由受命也。自古继统之君,必有郊配之义,盖以敬天之命,以报所受。故於郊义,则不以德泽未洽,年不登,凡事之故而阙其礼。《孝经》云:‘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成王幼冲,周公居摄,犹用其礼,明不暂废。汉丞相匡衡亦云:‘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又云:‘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且逆於礼,故《春秋》非之。’陛下御极以来,於今五载,既光太平之业,未行大报之礼,窃考经传,义或未通。况郊祀常典,犹阙其仪,有若怠於事天,臣恐不可以训。伏望以迎日之至,展燔柴之礼,则圣朝典则,可谓无遗矣。”
开元十一年十一月,亲享圜丘。中书令张说为礼仪使,卫尉少卿韦纟舀为副。说建议请以高祖配祭,始罢二祖同配之礼。
十五年,太常博士钱嘉会上议曰:“准《月令》及《祠令》,九月农功毕,大享五帝於明堂。正观及神龙皆於南郊报祭,中间寝废,有亏祀典。准《孝经》‘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请每年九月於南郊雩坛行享礼,以睿宗皇帝配。”制从之。
天宝元年二月,敕:“凡所祀享,必在躬亲。其皇地宜就南郊合祭。”是月十八日,亲享元元皇帝於新庙;十九日,亲享太庙;二十日,合祭天地於南郊。自後有事圜丘,皆天地合祭。若册命大事告圜丘,有司行事亦如之。
代宗宝应元年,太常卿杜鸿渐礼仪使、判官薛颀、归崇敬等言:“者,冬至祭天於圜丘,周人配以远祖。高祖非始封之君,不得为太祖以配天地。”谏议大夫黎以谓:“者,宗庙之事,非祭天,而太祖非受命之君,不宜作配。”为十诘、十难以非之。书奏不报,乃罢高祖,以景皇帝配。
十难略曰:“稽上古洎今,无以人臣为始祖者,唯殷以契,周以稷。夫稷、契者,皆天子元妃之子,感神而生。昔帝喾次妃简狄,有氏之女,吞元鸟之卵,因生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大功。舜乃命契作司徒,百姓既和,遂封於商。故《诗》曰‘天命元鸟,降而生商’,此之谓也。后稷者,其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原,为帝喾妃,出野履巨迹,歆然有孕,生稷。稷长而勤於稼穑,尧闻,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大功,舜封於邰,号曰后稷。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故《诗》曰‘履帝武敏歆’,‘居然生子’,‘即有邰家室’,此之谓也。舜、禹有天下,稷、契在其间,量功比德,亦其次也。舜受职,则播百,敷五教;禹让功,则平水土,宅百揆。故《国语》曰:‘圣人之制祀,德施於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契为司徒而人辑睦,稷勤百而死,皆居前代祀典,子孙有天下,得不尊而祖之乎?”
又曰:“夫始祖者,经纶草昧,体大则天,所以比元气广大,万物之宗尊,以长至阳气葫动之故,乃俱祀於南郊也。夫万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扫地而祭,质也;器用陶匏,性也;牲用犊,诚也。兆於南郊,就阳位也;至尊至质,不敢同於先祖,礼也。故《白虎通》云:‘祭天岁一,何也?至尊至质,事之不敢亵黩,故因岁之阳气始达祭之。’今国家一岁四祭,黩莫大焉,上帝、五帝,其祀遂阙,怠亦甚矣。黩与怠,皆礼之失,不可不知。夫亲有限,祖有常,圣人制礼,君子不以情变易。国家重光累圣,历祀百年,岂不知景帝始封於唐?当时通儒议功度德,乃尊神尧以配天,宗太宗以配上帝。神有定主,为日已久。今欲出神尧配含枢纽,以太宗配上帝,则紫微五精,上帝佐也,以子先父,岂礼意乎?非止神错位,亦以宗祖乖序,何以上称皇天祖宗之意哉!若夫神尧之功,太宗之德,格於皇天上帝,臣以郊祀宗祀,无以加焉。”
又曰:“所言魏文帝丕以武帝操为始祖,晋武帝炎以宣帝懿为始祖者,孟德、仲达皆人杰,拥天下之强兵,挟汉、魏之微主,专制海内,令行草偃,服衮冕,陈轩悬,天子决事於私第,公卿并拜於道左,名虽为臣,势实为君。後主因之而业帝,前王由之而禅代,子孙尊而祖之,不亦可乎?”
永泰二年,礼仪使、太常卿杜鸿渐奏:“冬至祀昊天上帝,夏至祀皇地,请以太祖景皇帝配享;孟春祈祀昊天上帝,孟冬祀神州,请以高祖神尧皇帝配享;孟夏雩祀昊天上帝,请以太宗文武圣皇帝配享;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请以肃宗大圣皇帝配享。臣与礼官、学士凭据经文,事皆明著,德音详定,久未施行。”敕旨并依。至永泰二年六月,久旱,言事者云:“太祖景皇帝追封於唐,高祖受命之祖,唐有天下,不因於景皇帝。今配享失德,故神不降福,愆阳为灾。”上又令百官就尚书省议,太常博士独孤及议曰:“谨按《礼经》,王者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凡受命始封之君,皆为太祖,继太祖已下六庙,则以亲尽迭毁,而太祖之庙虽百代不迁。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故受命於神宗,禹也,而夏后氏祖颛顼而郊鲧。缵禹黜夏,汤也,而殷人郊冥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则明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唯汉氏崛起丰、沛,丰公、太公皆无位无功德,不可以为祖宗,故汉以高帝为太祖,其先细微故也,非足为後代法。伏惟太祖景皇帝以柱国之任,翼周弼魏,肇启王业,建封於唐。高祖因之,遂以为天下之号,天所命也。亦曰契之封商,后稷之封邰。郊祖宗之位,宜在百代不迁之典。郊祀太祖,宗祀高祖,犹周之祖文王而宗武王也。今若以高祖创业,当跻其祀,是弃三代之令典,遵汉氏之末制,黜景帝之大业,同丰公,太公之不祀,反古违道,将孰甚焉!夫追尊景皇帝,庙号太祖,高祖、太宗所以尊崇之礼也。若配天之位既易,则太祖之号宜废,祀之不修,庙亦当毁。尊祖报本之道,其坠於地乎!汉制,擅议宗庙,以大不敬论。今武德、正观之宪章未改,国家方将敬祀事,以和神人。郊之间,恐非所宜言。谨稽礼文,参诸夏、商、周、汉故事,配享天帝之制,请仍旧典。”及归崇敬执前议,乃止以景皇帝配定。
宪宗元和二年正月拜郊,将及大礼,阴气凝闭,浃旬不开。群有司虑降雪不克展礼,宰臣议请改日。上曰:“郊庙重事,吾斋戒有日,岂以将雨雪而废乎?”洎至大礼方飨献之次,景物澄霁;及銮舆就次则微雪,大驾将动则又止焉。翌日,御楼宣赦才毕,阴复结,瑞雪盈尺。众情欢悦,咸为圣心昭感致焉。
长庆三年,太常礼院奏:“郊坛祠祀遇大雨雪废祭,其礼物条件如後:御署祝版(既未行祭礼,无焚毁之文,请於太常寺敕库收贮。而其小祀,虽非御署,准此),玉币、燎柴、神酒、燎币、醴齐,并榛栗、醢及应行事烛等(请令郊社署各牒有司,充次祭支用矣),牲牛(参牲既未行祭礼,无进胙、赐胙之文,请比附《礼记》及《祠令》“牲死则埋”之例,委监祭使及礼官於祠所瘗埋。其小祀不全用牢牲,旧例用猪羊肉,亦准此),粢盛、瓜菹、笋菹、应已造成馔物(请随牲瘗埋),行事官明衣绢布等(准式既祭前给讫,合充洁服,既已经用,请便收破),公卿已下明房油、暖幕、炭、应宿齐日所破用物(请收破),”旨依,永为定式。
元和十五年十二月,宣问有司:“有事南郊,合卜日与否?”礼官奏曰:“伏准礼令,祀祭皆卜日。然自天宝以後,凡欲郊祀,必先朝太清宫,次日飨太庙,又次日飨天。相循至今,并不卜日。”从之。
高祖在位九年,亲祀南郊一(武德四年十一月一日)。
太宗在位二十三年,亲祀南郊四(贞观二年十一月十九日,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十七年八月四日,一阙年月)。
高宗在位三十四年,亲祀南郊二(永徽二年十一月二日,总章元年十一月十七日)。
中宗在位五年,亲祀南郊一(景三年十一月十三日)。
睿宗在位四年,亲郊二(景三年正月十一日,拜南郊。太极元年二月一日,拜北郊)。
元宗在位四十五年,亲祀南郊五(开元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天宝元年二月二十日,六载正月十二日,十载正月十日,十三载二月八日)。
肃宗在位七年,亲祀南郊二(乾元元年四月十四日,上元二年建子月十七日)。
代宗在位十七年,亲祀南郊一(广德二年二月五日)。
德宗在位二十六年,亲祀南郊四(建中元年正月五日,贞元元年十一月十一日,六年十一月八日,九年十一月十日)。
宪宗在位十四年,亲祀南郊一(元和二年正月)。
穆宗在位四年,亲祀南郊一(长庆元年正月)。
敬宗在位二年,亲祀南郊一(宝历元年正月)。
文宗在位十四年,亲祀南郊一(太和三年十一月)。
武宗在位六年,亲祀南郊二(会昌元年正月一日,五年正月一日)。
宣宗在位十三年,亲祀南郊一(大中七年正月十七日)。
懿宗在位十四年,亲祀南郊二(咸通元年十一月,四年正月)。
僖宗在位十七年,亲祀南郊一(乾符二年十一月)。
昭宗在位十六年,亲祀南郊一(龙纪元年十一月)。
◎唐开元礼
皇帝冬至祀圜丘仪(正月上辛祈、孟夏雩祀及摄事并附)
△斋戒
前祀七日,皇帝散斋四日於别殿,致斋三日,其二日於太极殿,一日於行宫。前致斋一日,尚舍奉御设御幄於太极殿西序及室内,俱东向。尚舍直长张帷於前楹下。致斋之日,质明,诸卫勒所部屯门列仗。画漏上水一刻,侍中版奏请中严。诸卫之属各督其队,入陈於殿庭如常仪。通事舍人引文武五品以上,褶陪位如式。诸侍卫之官各服其器服,诸侍臣并结(凡斋者并结),俱诣ト奉迎。上水二刻,侍中版奏外办。上水三刻,皇帝服衮冕(上辛服通天冠,绛纱袍也),结,乘舆出自西房,曲直华盖、警跸侍卫如常仪。皇帝即御座,东向坐,侍臣夹侍如常。一刻顷,侍中前跪,奏称:“侍中臣某言,请降就斋室。”俯伏,兴,还侍位。皇帝降座入室,文武侍臣各还本司,直卫者如常。通事舍人分引陪位者以次出。凡应祀之官,散斋四日,致斋三日(散斋皆於正寝,致斋二日於本司,一日於祀所。其无本司者,皆於祀所焉)。近侍之官应从升者及从祀群官、诸方客使,各於本司、馆,清斋一宿(无本司,各於家正寝)。诸祀官致斋之日,给酒食及明衣布,各习礼於斋所(摄事,无皇帝。斋仪,上辛、雩祀同)。光禄卿监取明水、火(太官令取水於阴鉴,取火於阳燧。火以供爨,水以实蹲焉)。前祀二日,太尉告高祖神尧皇帝庙,如常告之仪(告以配。雩祀,侑神作主。孟夏,太宗文武皇帝庙)。前祀一日,诸卫令其属,未後一刻各以其器服守(每门二人,每隅一人),与太乐工人俱清斋一宿焉。
凡大祀,斋官皆前七日集尚书省,太尉誓曰:“某月日祀昊天上帝於圜丘(其誓各随祭享祀事言之)。各扬其职。不供其事,国有常刑。”散斋理事如旧,夜宿止於家正寝,唯不吊丧问疾,不作乐,不判署刑杀文书,不行刑罚,不经秽恶。致斋,唯祀事得行,其馀悉断(凡大祀之官,散斋四日,中祀三日,小祀二日;致斋,大祀三日,中祀二日,小祀一日。其致斋日,三公於都省安置所司铺设。其馀官,皇城内有本司者於本司,无者於太常郊社、太庙斋坊安置,皆日未出前到斋所。至祀前一日,各从斋所昼漏上水三刻向祀所,仍令平明清所行之路,道次不得见诸凶秽、。经过讫,任行。其哭泣之声闻於祭所者,权断讫事。非应散斋者,唯清斋一宿於本司及祀所。凡大祀、中祀接神斋官,祀前一日皆沐浴。九品以上皆官给明衣,斋郎升坛行事亦权给洁服。应斋官所习礼,临时阙者,通摄行事。致斋之日,先不食公粮,及无本司者,大官准品给食,祈告一日。清斋者设食亦如之。凡散斋有大功已上丧,致斋有周已上丧,并听赴。即居缌麻已上丧者,不得行宗庙之祭。其在斋坊病者听还,死於斋所,同房不得行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