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法律资料辑存

  五服
  昔者先王因亲立教,以道民厚,由是服制兴焉。法家者用之以定轻重,其来尚矣。然有以服论而从重者,诸杀伤奸私是也。有以服论而从轻者,诸盗同属财是也。大要不越于礼与情而已。服重则礼严,故悖礼之至,从重典。服近则情亲,故原情之至,从恕法。知斯二者,则知以服制刑之意矣。国家初得天下,服制未行。大德八年,饬中外官吏丧其亲三年。至治以来,《通制》成书,乃着五服于令。嗟夫!先王所以正伦理、明等威、辨疏戚、别嫌疑,莫大于是也。岂特为法家者设哉!
  十恶
  人之罪无大于十恶者矣,王法之所必诛也。故历代之律,着之首篇。国家任子之法,举人之条,皆曰不犯十恶者,始得预列。嗟夫,之二者之选,岂必其人有是恶而后绝之哉!言不犯者,意其必无也。意其必无,而犹慎之,知人之难也。
  八议
  八议者,先王用法忠厚之至情也,故自《周官》至于《唐律》具载之。国家待国人异色目,待世族异庶人。其有大勋劳于王室者,则固当有九死无与之赐,十世犹宥之恩欤!若夫官由制授者,必闻奏而论罪,罚从吏议者,许功过之相赎。岂非八议之遗意乎!故仍古律旧文,特着于篇,以议法之君子。

  ○卫禁篇

  人君一身,天地民物之所寄,宗庙社稷之所托。故君门九重,出警入跸,非自卫也,所系重焉。国家肇基,淳德驭下,乘舆行幸,岁以为常。起居缉御,扈从番直,亦既周且慎矣。今上皇帝入正大统,内严管钥,外肃辇毂,侍正置府,通籍创符,其为长治久 【原文作冬,据文义径改。】 安之策,所以幸万世者。岂过计哉!敕时几,弭奸慝。作《卫禁篇》第二。

  ○职制篇

  日月运,四时行,法度彰,百官理。至元班禄以来,常任则有省部诸院,准人则有台臣宪司。立民长伯,则总而方镇,分而郡县,以及府兵伐阅之世袭,宫邸汤沐之树建,星列而棋布焉。居积典守有官,工肆视成有官,河有防,赋有漕,驿有置,冠盖往来则有王人之衔命,岳牧之移委。受事既殊,随事为令。其间御暴而司平,则捕盗典狱专庀厥司。是故国中共守者,曰总例则揭之,化外羁縻者,用轻典则传之。于是职制备矣。呜呼,人君之遇臣下,岂务恃法哉!由夫才谞之不齐,资践之杂进,然后罪列公私,赃论多寡,而风纪之责望日益重矣。定官箴,谨侯度。作《职制篇》第三。

  ○祭令篇

  国有大事,祀其一焉。我朝稽古,禋祀郊庙。先齐择日,集执事官朝堂读誓诫以徇,朝服再拜,听受而退。祭之日,御史二人服其廌冠以莅之外,而郡邑通祀部使者纠之如御史。于是承事者罔敢不敬。质神明,壹臣志。作《祭令篇》第四。

  ○学规篇

  法至于学规,轻之至者也。而至重焉。太宗皇帝始为国都学规。世祖皇帝广为国子学规。今上皇帝亲为王宫学规。夫法不从吏议而出圣裁,重之至矣乎!本王化,厉士节。作《学规篇》第五。

  ○军律篇

  国家经武,耆定四方,师律尚矣。庙算之折冲,将略之制胜,固非言之所可传者。惟夫仁义节制,并行当时,载之简书,有可征焉。缵戎功,奋武卫。作军律篇第六。

  ○户婚篇

  井田废而廉让之道缺,争敓之俗兴。民无恒居,田无恒主,婚姻不以其时,而狱讼作矣。教化不足,然后制之以刑,而非得已也。法常兴,原人情。作《户婚篇》第七。

  ○食货篇

  治财之道,厚民为本。民者财之府,财者民之命也。故治财者,先义而后利,教民顺,先利而后义,教民争。故治财者,先民而后国,国常富,先国而后民,国常贫。治财而有刑,所以防奸欺,制期程,非治财之本也。作《食货篇》第八。

  ○大恶篇

  天地之道,至仁而已。国以仁固,家以仁和。故国不仁则君臣疑,家不仁则父子离。父子离,无所不至矣。君臣疑,亦无所不至矣。故《易》着履霜之戒,孟子有仁义之对,审哉!几乎去仁,恶足为国家哉!作《大恶篇》第九。

  ○奸非篇

  王化始于闺门,故关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桑间濮上之音作,则男女相奔,强暴相陵,尊卑无别,而上下失序矣。文武道在,施之则行。古者圣人以礼防民,制刑以辅其不及,后世因之。作《奸非篇》第十。

  ○盗贼篇

  夫盗贼岂人情哉!或迫于饥寒,或驱于苛政,或訹于诱胁,出于不得已者,十常八九。至于白昼攫金于市,略人以为货,皆有司不能其政所致。使人人各得其所,乌有盗贼哉?作《盗贼篇》第十一。

  ○诈伪篇

  霸代王而淳朴散,利胜义而诈伪生,其来亦久矣。夫孔子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明王道,辨义利,崇廉耻,固去诈去伪之本。然刑者,圣人有不能废也。作《诈伪篇》第十二。

  ○诉讼篇

  《易》着讼卦,《书》称嚚讼,则虽五帝三王之世,不能无讼。人有不平,形之于讼,情也。然至于诬人以讼,谓之情,可乎?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夫无讼,圣人所难也。然郡县得一贤守宰,苟能行之以道,虽无讼可也。作《诉讼篇》第十三。

  ○鬬殴篇

  古者,父母之雠不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反兵,交游之雠不同国居。父母兄弟朋友之雠止如是。后世一言睚眦,輙起而鬬,鬬而至于伤,至于杀。其有司之政不举,风俗之日偷且薄,可见已。甚而食禄共位,比肩事主,争豪发利即攘臂相向,飞文相抵。所以令于下者,皆自上犯之,欲以化民,得乎?惩将来,监已往。作《鬬殴篇》第十四。

  ○杀伤篇

  祸而至于杀人,极矣!然情有谋故误戏之异,而罚亦有死杖流赎之殊。研之,穷之,审之,覆之,古人所以深致慎焉者,哀民死之易而生之难也。敬之敬之,毋淫于刑哉!作《杀伤篇》第十五。

  ○禁令篇

  戒之使避曰禁,示之使从曰令。一禁一令,各专一事,无所统该。故上自朝廷,下逮倡优走贱,莫不备列,使人知所避向而远于罪。作《禁令篇》第十六。

  ○杂犯篇

  人之犯名义,触刑辟,不可以一途尽,不可以一类求。因其已然,制于未然。作《杂犯篇》第十七。

  ○捕亡篇

  凡囚之在狱而亡,在流而亡,军士之临阵而亡,举家而亡,奴婢之背主而亡,凡有罪而在亡者,捕之各有律。作《捕亡篇》第十八。

  ○恤刑篇

  不教而民从之,上也。以身教之也,教之而后从,次也。以言教之也,不教而强之从,下也。既不能以身,又不能以言,而以威迫之也。迫之而犹有弗从者焉,乃从而刑之。刑之而当罪,民固无憾,又从而虐之,苦之,诬之,抑之,饥而不为之食,寒而不为之衣,疾而不为之药。有罪无罪,同归于非命而死,不亦大可哀乎?故《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作《恤刑篇》第十九。

  ○平反篇

  天下之至穷,其惟寃狱乎?干天和,伤王化,莫此为甚。故或三年而致旱,或六月而飞霜。此于定国、隽不疑之徒,日以平反为务,而子孙世食其报也。夫平反,有司之职也,宜不待赏劝而为之者。而国家慎之,重之,着于赏令。作《平反篇》第二十。

  ○赦宥篇

  赦宥者,权事之宜,可也。列圣以来,或以初政更新,或以大礼行庆,或以救灾■〈血阝〉眚,或以怀远招携。事既不同,赦亦有异。至于释京几系囚,则或以特敕,或以佛事,有司往往以罪轻而疑者应之。然所释有数,故又有幸不幸存焉。本忠厚,示钦恤。作《赦宥篇》第二十一。

  ○狱空篇

  《传》曰:「刑期于无刑。」又曰:「必也使无讼乎?无讼斯无刑矣。」虽圣人为政,不能不为之刑,所贵刑措而不用耳。是故狱空者,化行俗美,无讼而狱空者,上也;有司廉明,随事裁决而狱空者,次也。苟不得其上,得其次,斯亦可矣。今所纪狱空,内自京畿,外止山东、河北诸郡。天下狱空,未必止此,有司载之,弗能详也。呜呼!彼狱空者,其无刑乎?其无讼乎?使天下皆得贤,有司至此非难也。作《狱空篇》第二十二。

  ○附录序

  《宪典》之有附录何?议法者有沿革之不伦,建言者有作辍之不一,载之则非今日之循行,削之则没一代之典故。于是,事可入例者录于前,事难徧举者附于后。至于用罚之重轻,有上下之比附;论人之淑慝,有始终之异同;善恶之彰瘅,枉直之举错,具存于是,而公论自着焉。此附录之所由作也。嗟夫!治具百端,性初一致。齐其末唯见其略,揣其本不胜其烦。有志德礼之君子,尚监于兹哉。

  ●大元检尸记

  说明:此件录自《永乐大典》卷九一四验尸项下所载《经世大典》文字,见于一九八六年中华书局影印出版的《永乐大典》续印本。标题系辑录者依《广仓学宭丛书》所刊《经世大典》辑文的给题先例所加。考其内容,当隶于《经世大典宪典》的《杀伤篇》。全文除检尸式、尸帐式和检尸法诸则外,均不见于《元典章》、《无寃录》与《圣朝颁降新例》(参见以下有关说明)。兹整理标点,凡又见于上述诸文献者,比勘得有异文并损文义者出校。检尸法原附图两幅不清,代以《圣朝颁降新例》同则附图。

  诸检尸,有司故迁延及覆检牒到不受以致死变者,正官笞三十七,首领官吏各四十七。其不亲临,使人代之,以致增减不实,移易轻重,及初覆检官相符同者,正官随事轻重论罪黜降,首领官吏各笞五十七罢之,仵作行人杖七十七,受财者以枉法论。官吏但犯者,虽会赦罢降,记过本路,仍别置籍,合推官掌之,遇所部申报人命公事,随时附籍检举驳问。但因循不即举问,罪及推官。无推官者,令长司首领官掌之。廉访司行部所至严加审察。
  元贞元年九月,御史台呈:衡山县王庚二打死陈大十七,县丞王立不亲临检验,转令司吏蔡朝用代之。本吏受财,以重伤为轻伤,妄作风中而死。据王立所犯,拟笞三十七,解见任。都省准拟。
  大德六年三月,刑部呈:邹平县黄成告,王伴儿因上树压折树枝掉下■〈坫上瓦下〉死,县尹张亨、典史宋宥不即穷问,又不亲临检尸,仵作行人陈全却将王伴儿作踢死检验,輙凭取讫黄成弟黄喜儿曾于王伴儿右腮连耳并阴间踢伤身死招伏。及移委隶州,推问得王伴儿委因上树压折树枝掉下■〈坫上瓦下〉死。县尹张亨笞五十七,降先职一等,期年后叙;典史宋宥、司吏刘居敬依例科断,罪遇原免,依上降罢。都省准拟。
  大德六年三月,中书所委官呈:庐江路含山县梅张保患丁肿而死,梅开先妄告赵马儿踢死,初检官含山县达鲁花赤众家奴、覆检官历阳县尉侯泽并不亲临监视,止听从仵作行人刘兴、王永兴定验梅张保作脚踢身死,屈令赵马儿虚招。及赵文通称寃,委官缉问得梅张保却系患丁肿身死,具上其事。中书下刑部议,各官所犯,罪经释免,合解见任,别行求仕,记过刑书。都省准拟。
  大德七年正月御史台呈:广西廉访司申,刘子开告,大德五年六月弟刘子胜买香货,至八月二十七日经过远江务,被大使吴让将所执拄杖殴死,初、覆检官临桂县尹张辅翼、录事司达鲁花赤秃哥俱作服毒身死。取具各官招词,罪遇原免,比例解见任,期年后降先职一等杂职内叙,记过刑书。都省准拟。
  诸有司承告人命公事,既获正犯人取问明白,却不检尸,纵令休和,反受告免检,将正犯人疎放以致在逃者,正官杖六十七,解见任,降先职一等叙;首领官及承吏各笞五十七,罢役,通记过名。
  大德六年九月二十五日,定襄县张仲恩告,禁山官速剌浑男忻都伯用弓梢将侄男桃儿推落崖下致死。县尹杜行简、典史张世英、司吏李茂同至王村王居敬家,将忻都伯等捉捕,取讫招词,李仲寛、孙智等指证明白,不即检验尸伤,至二十七日却听怯来等言,受告免检文状,纵令休和,与苦主中统钞一十六定三十两,取具张仲恩诬告招词,省会将死埋瘗,及将忻都伯保放,以致在逃,今始到官。河东廉访司议:杜行简合杖六十七,解见任,降先职一等叙。中书下刑部议:杜行简合准廉访司所拟。张世英、李茂拟各笞五十七,罢役,通行记过。都省准拟。
  诸有司检覆尸伤,正官有故,輙令首领官吏代行,却作亲身申报者,虽无差误,正官仍笞一十七,首领官吏并二十七,通记过名。
  大德十年九月,御史台呈:河东廉访司申,清源县病死囚人刘黑子,初检官清源县尹蔡伯要■〈碍,角代石〉因病,止令典史彭世英、司吏姚居礼代检;覆检官交城县尹任德中亦以使臣密兰当回,止令司吏王克昌代检,俱作亲身检覆牒申。中书下刑部议:虽无增减不实,终是不曾亲临检视,蔡伯要■〈碍,角代石〉、任德中各笞一十七,彭世英、姚居礼、王克昌各二十七,通行记过。都省准拟。
  诸有司在监囚人因病而死,虚立检尸文案及关覆检官者,正官笞三十七,解职别叙,已代会赦者,仍记其过。
  至大四年七月,御史台呈:河南廉访司申,汴梁录事司达鲁花赤暗都剌忻于至大二年正月十九日张好义告元顾人魏丑儿持去油钱中统钞二百二十两,取其招词锁监追征,魏丑儿患病去锁医治身死,高典史抬尸苏成地内停放,听从司吏崔玉之言,不曾亲临检尸,虚押文字,并关祥符县覆检。本官虽已得代,终是事关人命,拟合降叙。中书下刑部议:暗都剌忻所犯,比 【比,原文作此,据文义径改。】 例合笞三十七,解见任,别行求叙。罪既释免,又已得代,记过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