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北杂志

隋僧智永,名法极,王右军七世孙。唐诗僧清昼,字皎然,谢康乐十世孙也。
李据山东,有精卒十人,皆能全装衣甲,负十日粮,日行三百里。
鲜于伯机,目赵子昂神情闲远,为神仙中人。
古陶器,或言舜时物。按三代铜器,至今存者多不完,舜时更远,陶盖艰完,吾子行谓当是秦铸金人之后,合土为器耳。
田承君云:“顷为金陵酒官,有王荆公处老兵,时来沽酒,必问公之动止。兵云:‘相公每日只在书院读书,时时以手抚床而叹。’人莫测其意。”
赵子昂云:“唐人之画,实描云水,盖刻画中有飞动之意,后人所难能也。”
颜鲁子侍郎之孙、家有钟绐京书《黄庭经》,纸尾题“特健药”三字。按:武平一《徐氏法书苑》云:“中宗驸马武延秀家《法书》,漆轴黄麻纸,标题云:‘特健药’。云是虏语,其书合作者。”一云:“宋以之标法书上品。”洪景卢诗云:“会有高明标健药。”盖用此语。
张澹岩好蓄奇石,其论世之品云:“灵璧出于泗滨,本药石所用。《书》云‘泗滨浮磬’是也。硕厚清越,如被涂泽,而乏烟雨葱茜之姿。思溪近出于太末,深在土中,坚贞润温,文质俱胜,扣之如钟,四面皆可观,其姿裁明秀,体气高妙,[1234]出诸石之上,视灵壁犹伧父也。林虑远出河朔,土厚水深,体极枯燥,然玲珑嵌空,宛如镜刻,其实皆出自然。洞庭在太湖之中,咸池一气,下注膏液,石生于水裔,宛转奇巧,翠润而文。吴人以植立园馆,亭然秀耸,高或数丈,低犹数尺,然不及思溪之精绝也。”
田思孟家,有欧阳率更书《汉史节》。
余家,有唐人写《论书法》一卷。皆率保大中润州延陵牒。延陵宋熙宁五年,省入丹阳,姜尧章从奉常议乐,以弹瑟之语不合,归番阳,过吴,见陆务观谈其事。务观曰:“何不忆《二十五弦弹夜月之诗》乎?”尧章闻之,不觉自失。
乔仲山有唐罗昭谏与陈正字帖云:“二月中,陈州一正字访及,具审博士摄理和适?近日贤主司空,政事才用,洋溢谭口,断割明快,与夺有分,守道者自然安矣,况博士乎?先太傅所作所立,果有余庆,殊不知天道去人,如此相近。忭贺者老叟,十年来欲棹一船子,从云溪馆前往东市,竟无因缘,此又何如哉?近见陈正字否,叶大德、丁三傅知闻否?老叟腰脚不支,坐想胜游,目极千里,朱十五、李三史作何面孔?高积薪复如何?因相见,皆与话瞻泳也,谨状。”罗隐状,后有跋云:“法帖率不过数行,而言简意尽,犹足见晋宋间人物风度。今罗长江书,才尔片纸,乃知风流逮唐末犹在也。近世往来尺牍,叠叠多幅,苟为不然,则曰简慢,我于是务作不情之语以为敬。至权贵记室之间,闻一函有累十纸,风俗颓坏至此,可太息也。”
赵子昂尝谓人曰:“姚子敬天资高爽,相见令人怒,不见令人思。”又尝赠诗云:“吾爱子姚子,风流如晋人。白眼视四海,清谈无一尘。”其为子昂敬畏如此。
唐开元钱,烧之有水银出,可治小儿急惊。
郭右之家,陶隐居《画版帖》,卷首有李伯时写隐居真,今在梁溪倪元镇所。
朱希真自谓:“加数年,吾书如鬼矣。”赵子固云:“书成鬼,当是杨风子鬼耳!”
黄鲁直作叶县尉,读元次山漫郎文,因作《漫尉诗》。
苏子美豪放不羁,好饮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一斗为率。公深以为疑,使子弟密觇之,闻子美读《汉书?张良传》,至“良与客狙击秦皇帝,误中副车”,遽抚掌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引一大白。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遇,其难如此。”复举一大白。公闻之,大笑曰:“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为多也。”
故宋宫中用鱼钥,降鱼取匙,降匙取鱼,古制也。
陈圣观闻长老言:汉如夏,唐如殷,宋如周。
欧阳公见大名人家,有五代时帝王将相等《署字》一卷。黄长睿亦云:“有朝士施结者,喜收古今人押字,不远千里求之,所藏甚多,类而成书,予尝见之须城刘氏,惜当时不曾传录也。”
白乐天《移山樱诗》云:“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山樱满院栽。上佐近年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乃知唐之小官,五考为任。
赵千里画锦园,与郡学相邻,水木清华,极有幽趣。山石上有千里题字尚在,今束氏园,是其地也。
宋巩洛陵寝,岁以四月科柏,前期遣官奏告。
政和中,丹阳县北,地名石羊子,有盗发古冢者,云是梁宏偃将军墓。县闻追取铜器数种,制度不甚古,墓有四室在旁,中一室,四厦开。
张定夫尝游唐华清宫故址,见杜牧《之温飞卿》二诗,俱刻石于浴殿之侧,今不知存否。
毫州太清官老子殿,绕坛古桧,凡数十株,相传为老子手植。其遗物有石青羊一,古质瑰异,人不知重。唐太和七年,命登仕郎、行内侍省掖庭宫教博士、上柱国景宏皋,诣宫图貌灵踪,搜而得之,迁于再生桧之下,乡贡进士卢璩记。
东坡云:“梅二丈圣俞,长身秀眉,大耳红额,饮酒过百<角戈>,辄正坐高拱,此其醉也。”
今人弹琵琶,乃不用拨,或者哂之。按:唐《国史纂异》:“贞观中弹琵琶,裴洛儿始废拨,用手。”今俗所谓ㄐ琵琶是也,然其来久矣。
姜尧章云:“无锡之有青山,张循王俊所葬,下为石屋九。”
吴兴人说,久雨遇雷,地脉必开,山为之发洪,一山至有数十处,水迸而出,或深至五六尺者。
国子博士王师鲁,为余言:“昔游秦陇间,得尽观郭忠恕所书碑,始悟笔意,在隶前作篆,乃可传。”(东坡《文勋传赞》,所谓安国用笔,意在隶前者也。)
至元二十七年八月癸已,地大震,武平尤甚,压民死者七千二百二十人,坏民屋不可胜计。
张可兴家,有周《五星真形图》。为宣州长史日所画,其星法亦手自书。
竹简之法,绝而不传,米元章得古简,始更制法。
季宗元就贾团练家,得颜鲁公自书“告身”。
皇象“天发神谶碑”,在南台厩支槽,洛人杨益为御史大夫掾史,移置学中。
赵魏公云:“律诗不可多用虚字,两联填实方好,用唐以下事便不古。”又云:“歌曲八字一拍,当云乐节。大乐不用拍,以鼓为节。当节,云与鼓同。”
“虞候”字,本出《左传》,该郡太守也,见《急就篇》。
吾家太史云,冬至后,九日遇壬,法当有年。
陈无巳《古墨行》,有“脱帽”字。师显行云:“去其管韬也。”管韬二字甚雅驯。
曹公作欹案视书,周美成又谓之“倚书床”。
毕少董命所居之室曰“死轩”。凡所服用皆上古圹中之物,玉如彼含蝉是也。
楼大防尝问敷原王季中云:“古人篆字何以无燥笔?”季中曰:“古人力在牵,不尽用笔力;今以笔为力,或烧笔使秃而用之,移笔则墨已燥矣。”
唐制:两省官对立,谓之“蛾眉班”。
徐季海题经,有云:“上第几隔某人书次。”所谓隔者,岂即庋经之所,如唐书言梵夹者耶?
唐碑制度极多,有一人制序,一人制铭者。故尹师鲁志张尧夫墓,而欧阳永叔为之铭。
《北梦琐言》载:“蘧曾至岭外,见阳朔荔浦山水爱之,谈不容口。尝谓王赞曰:‘侍郎曾见阳朔山水乎?’王笑曰:‘赞未尝打人唇绽齿折,那得见之?’盖非贬不去也。”《倦游录》亦云:“桂州左右,山皆平地拔起,竹木茂郁,石如黛染。阳朔县尤奇,四面峰峦骈立。近见钱唐人家,有米元章画《阳朔山图》,米题云:‘余少收画图,见奇巧皆不录,以为不应如是。及长,官于桂,见阳朔山,始知有笔力不能到者。向所不录,反憾不巧矣。夜坐怀所历,因作于阳朔万云亭。’观之殆如是。因知范至能谓‘平地苍玉崛起,为天下伟观第一者。’真非虚语也。”
喻子才云:“吴兴张谦仲善篆,因篆而深于字学,未尝妄下一笔也。”王介父闻而致之,“所论不契”。《说文》云:“人心土藏于身之中,象形。”博士说以为火藏,介父以心从倒勹,言无不勹,而实无所勹,所勹以匕,其匕无常。谦仲谓凡火皆从炎上,而心火欲下,故形似倒火,非从勹也。由其说,而《说文》与博士说益明。
宋太祖以柏为界尺,谓之“隔笔简”。
范增墓,在徐州城南台头寺。天历初,有盗识宝气于冢中,发得古铜剑。虞伯生学士赋云:“盗发亚夫冢,宝气实累之。冢开宝尽出,狱吏书盗词。盗言惟见宝,宁知亚夫谁?项王不相信,弟子遂与尸。黄肠下深锢,千岁复何为?大河绕城东,落日在城西。遇客立城下,踟蹰望安期。”按吕元直《燕魏录》云:“陈彦升资政,编什尤高,为彭门八咏,士大夫传诵。”彭门,今徐州也。南通垓下,北连丰沛,有范增墓。彦升诗曰:“藏名羞立虎狼朝,乘变东依项籍豪。愤失壮图撞玉斗,不知天命与金刀。还家落日埋英气,回首浮云委旧劳。百步西连陵母冢,峨峨先识泰山高。”二诗殆未易甲乙也。
张安国诗云:“右文储砚一百九,钿匣珠囊汉琼玖。”《馆阁录》止云:“秘阁砚七十五耳。”
茅山元符宫,有苏养真像。自赞其上曰:“松风飕飕,瘦藤在手。惟此白叟,犹全于酒。”马伯庸中丞《县尹行》有“借问县尹何出身,手把熊皮随大人”之语。
西域人以十二月成岁,不知有闰。
绍兴进茶,自宋降将范文虎始。
许及之题临平明因寺榜,隶法秀整,如《受禅表》。
翰林国史院,有世祖时所赐贾似道没官书数千卷。金石刻多宋渡江以前拓本。
南唐李氏,于歙州置砚务官,岁为官造砚有数。其砚四方而平浅者,南唐官砚也。往往镂边极工巧。
吴人谓甓曰“<鹿瓦>砖”,出《尔雅注》。
虞伯生学士评诗,谓杨仲宏如百战健儿,范德机似唐临晋帖,揭曼硕似三日新妇,而自谓汉法吏师。
项平父诗云:“日日长沙岸,看云只念家。如何永州梦,偏爱在长沙。”与贾岛《却望并州》之句全类。
张长史书《尚书省郎官石柱记》,旧刻在京兆府治,或云今沦瘗听事堪下。
至元十一年春正月,平宋。冬十二月,图书礼器并送京师,敕平章政事太原张易兼领秘书监事,寻诏许京朝官假观。
俗传极山药时,以足按之,即如人足。
完州城北,有木兰庙,榜曰“孝烈将军”。土人云是木兰战处。庙有宋熙宁间知军事钱景初题记,并所刻古乐府词。
陈思王读书堂,在今冀州。有人于其侧,得小玉印,文曰“曹植私印”。
赵和仲云:“知古者莫如洪景卢,知今者莫如陈君举。”
延中,馆阁诸公,同赋《秋日梨花诗》,唯元复初“朝食叶底梨,暮看枝上花”之句,为警策。
徐明叔家,书楼榜曰“五经藏”。
杭州故内观堂前,有太湖石,卧峰陂陀甚大,其中凿为泓沱。相传云:思陵涤研具也。李长吉《宫娃歌》云:“屈膝金铺锁阿甄。”金铺,为门饰。屈膝,盖铰炼。上二乘者为饣屈,下三衡为钺云。
南阳宗资墓旁,石兽膊上有刻字曰“天禄辟邪”。鲜于伯机,少时曾游其地,亲见西门、北门各有二兽,但北门外者,去资墓不远,故附会之。大军围襄阳时,士卒多病虐,模“天禄”二字,焚而吞之,即愈。人以为异,然“辟邪”已坏矣。
燕人王铎,字振之。嗜石成癖,慕元章为人,以赂求为襄阳令。后果得之,号“王襄阳”。
杨子江中沙田,田户每岁旦,取一瓿以称水,水重则是年江水大,水轻则水小,岁岁不差。
金坛县治东北二里,有岱岳庙,宋元符三年建。偶象衣冠甚古,其妇人皆如世所藏周画人物,壁画亦大观三年作。
鲜于伯机论石,以太湖为第一,山石次之。
嘉兴天圣寺,有唐宣宗真迹、罗汉、佛牙。郡学有“父己鬲”。
穆文靖云:“咸平钱十文重一两。”(穆一作魏。)
汲仲胡先生言:“终今之世,无善治之日。”
湖州贡院有孔子庙,在院门内。王虎臣为守,毁贡院为军砦,至舁先圣像弃水中,无人不唾骂。
吾家太史云:“汉中之民,当春月,男女行哭,首戴白楮币,上诸葛公墓,其哭甚哀。”
今人呼墓地为“明堂”,唐世尝诏改为“券台”。
余观中秘所藏前代书画,宋高宗为上,徽宗次之,金章宗最下。
嵩戒坛,有吴生六善神刻石,在坛四周,石形如凸{雍缶},大难摹勒。
吴郡城西二十里,有大冢岿然,土人号“归王墓”。宋嘉中,墓旁民垦土得石,如柱础。方一尺五寸,厚二寸许,中隆起二寸,有八分书三行,“唐故陈留言夫人墓志”,凡九字。四维下杀,皆刻瑞芝。土人钟氏,得而藏之。按:《图经》云:“唐山南西道节度使归融,终于少傅。初无王封。”为可疑尔。
孔融《遗张书》曰:“前劳手笔,多篆书,每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复睹其人。”乃知古人作书,亦有用篆者。
北碑刻深,谓之“沟道”。
杜子美旧居,在秦州东柯谷。今为寺,山下有大木,至今呼为“子美树”。
王子复,尝得故宋宫人所藏“得寿”、“供奉”笔两枝。上刻云“臣周文举进”。子复,名知本,海陵人。
赵子固目姜尧章为“书家申、韩”。
范文穆云:“汉人作隶,虽不为工拙,然皆有笔势腕力,其法严于后世。真行之书,精采意度,粲然可以想见笔墨畦径也。”
李仲芳家,有南唐金铜蟾蜍砚滴,重厚奇古,磨灭处金色愈明,非近世涂金比也。腹下有篆铭云:“舍月窟(左足心),伏几(右足心),为我用(左后足),贮清讹(右后足),端溪石,澄心纸(颔下左右各三字),陈元氏,毛锥子(腹之两旁各三字),同列无哗听驱使,微吾润泽乌用尔(腹下两旁各七字)。”又尝见一涂金小方鼎,底铭“[1234][1234]”(二字)。